江浩风所讲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想要忽视它似乎很难做得到。
回到教室的方小米,接连上了两堂辅导课,也疑神疑鬼了两小时。
现在的她,当然已从刚刚的震惊中恢复,脑筋也恢复了正常运转。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汪浩风又想搞什么鬼?
她偷偷抬眼狐疑地望向身旁的汪浩风,想从他脸上瞧出一些端倪,但他脸上却一如往常的淡漠,只把注意力放在讲台上的老师身上。
不知怎地,签诗中的话语突然跳进她的心中——
犯桃花兼犯小人。
一股不好的预感打从脚底升起,慢慢窜升到脑门。她浑身的寒毛顿时竖得老高,接下来的时间全在思索着如何迎战。
当的一声下课钟响,方小米收回思绪。她-反常态地放慢收拾书包的速度,借此探听敌情,观察江浩风到底想进行什么阴谋。
“阿风,等会儿有没有事,我们一起到图书馆看书?”
一下课,马菲丽便像定时闹钟般,第一时间便来到汪浩风身旁。她故意背对方小米,似乎想借此阻断所有的视线与心中愈来愈高涨的不安。
“对不起,我还有点事。”
由于视线被挡住,方小米只听到一声冷淡的拒绝,随即便见汪浩风起身,丢给她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后,背起书包转身离开。
那一眼,似乎包含着某种暗示,不过,看在心怀鬼胎的方小米眼里,便成了一种挑衅。
才一下子,教室内便已空空荡荡。
等到方小米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时,教室内只剩她和林波静两人。
“小米,一起回家好不好?”
“好啊!”她热络地回应。
最近,由于心情一直不太好,对林波静态度也不太对,难得的是她一点都不与她计较,让她反而对她有种抱歉的感觉。
然而,与林波静才并肩踏出门口,迎面一抹黑影便罩上她们。抬头一看,又是阴魂不散的罗旭东,方小米不耐烦的神色立刻布满脸。
“罗旭东,你又想干什么?”
他看着她,脸上有种幽幽暗暗的神色。
见他不语,方小米白了他一眼后,拉起林波静的手,想绕过他离开。
但罗旭东竟不避讳林波静在场,一把扯住她的手,拉到自己面前,“方小米,为什么不给我一次机会?我这辈子还没这么低声下气求过人,为了你,我已破例太多——”
“罗旭东,我以为我的话说得够清楚了。”她甩开他的手。“你要怎么发疯是你的事,别再来烦我,我方小米无福消受。”
再一次无情的拒绝:心又再一次被划一刀,罗旭东脸上的黯然神伤令人不忍。
“我知道……这一切全是报应,报应我一开始就存心不良,现在弄巧成拙,是我自己活该倒楣……”
这接近自虐的话语让方小米的心一下软了下来。
“罗旭东,你那么优秀,只要你招一下手,全校女孩子都会排队巴着你,我敢肯定,你对我只是一时的迷恋,等到你哪天头壳清醒了,你就会发现这是一场多么可笑的错误。”她用自我逻辑分析一切。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一切全是我自作多情。”他将黯然的目光自远处收回,放到方小米身上。“请你不要那么排斥我好不好?我可以忍受你不喜欢我的事实,但我无法忍受你对我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也许我现在还不够好,不能让你多看一眼,但我可以等,等到你可以接受我的那一天。”
罗旭东诚恳的态度、真诚的告白,让方小米的心在当时用力地跳了一下。她迎向他的目光,没有了平日的不耐。
“其实,你大可不必那么委屈自己,我不值得你那么做……”她声音扭捏中有着不自在。
这是第一次、生平第一次方小米对他如此和颜悦色地讲一句话,仿佛受到鼓舞,罗旭东黯淡的目光透出一道希望的曙光。
“你放心,我会改变追你的方法,我不会再缠着你,惹你讨厌,我会等、等到你主动接受我的那一天,再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他大步转身离开。
方小米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一下子说不出心头的感觉。
“小米,罗旭东他……他……真的喜欢上你……”刚发现到的事实让林波静心中百味杂陈,说不上是惊讶、嫉妒,还是失落。
林波静的声音将方小米拉回现实,她摇掉心中那一抹不真实,避重就轻地答道:“我哪知道?谁有空听他发神经?走啦!很晚了!”
见林波静不动,眼神中有着忧郁,方小米转过身,一把搂住她大声道:“放心啦!罗旭东是你的偶像,不是我的,我对他不感兴趣,不会抢走他的。”
林波静脸上的忧色却更深,她望了方小米一眼,欲言又止。
“有我的保证还不放心?要不然我发誓好了。”她真的举起手。“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方小米绝不会做出夺林波静所爱之事,如有违背,愿——”
“小米,不要,我相信你就是。”怕她说出一些可怕的诅咒,林波静赶紧拉下她的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终于相信了?”方小米笑笑。
林波静也笑了,笑得却有些无力。
“其实,他会喜欢你也是应该的,你长得这么出色又有个性,不像我,一点特色也没有……”渺小的让人察觉不到存在。
“你在说什么傻话!”方小米不赞同地揉着她的头发。“谁说你没有特色?你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是块璞玉,别人不懂得欣赏,那叫没有眼光兼没有品味,不要这么贬低自己。”
林波静感动地望着方小米。她的乐观、她的直率敢言,永远是她遥不可及的……
“可以回家了吧,林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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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旭东的中途拦截,以及林波静的顾影自怜,让方小米完全把汪浩风下午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事实上,方小米本就没有赴约的打算,所以下意识才会将这事儿忘得如此彻底。
正对林波静说着笑话、企图逗她开心的方小米,还未走出校门口,一个穿着X中制服的男生,便大刺刺地朝她走来。
“嗨!等了你好久,我还以为又错过了呢!”男孩噙着笑的嘴角弯得好开。
方小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他就是那天在书店遇到的那个男生,恍然大悟地指着他道:“是你!你叫……沈志中,对不对?”
“真高兴你还记得我。”沈志中的嘴角弯得更高。
“你怎么会到我们学校来?”语毕,见一旁一头雾水的林波静,方小米小声地在她耳朵边道:“小静,他就是我上次跟你提过,在书店遇到的大帅哥。”
林波静点点头,送出几道打量的眼光。
“我是专程到这儿等你的。上次跟你聊得很愉快,想跟你交个朋友。”沈志中对自己的“企图”直认不讳。
在这样的坦白与那道阳光般笑容的笼罩下,坦白说,方小米的芳心小小地颤动了一下。
然而,所有多余的颤动都来不及扩大,一道强而有力的臂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介入了她与沈志中之间,来不及尖叫,来不及思考,来不及看清是谁,她就被拉进了一辆恰巧驶进站的公车中。
等到她回过神,她已经在一辆驶向未知目的地的公车里。
“江浩风,你发什么神经?我要告你绑架兼妨害自由!”看清楚始作涌者是谁之后,方小米是气到不行,但又顾忌公车内人多,不敢太大声吼。
江港风仍是如往常般地冷漠,只不过垮下的眉头中多了些愠色。他蹙着浓眉瞪着她,没有呼应她的火气。
见他不理,方小米是有气没地方发,狠狠地瞪了他两眼后,用力伸出手想去拉下车铃。但,伸出的手却停在半空中——
“你敢下车的话试试看!”声音不大,但伴随着的目光却很吓人。
在这样的眼神下,方小米的手还真的迟迟不敢去拉那条铃线。挣扎了一会儿后,才见她恨恨地收回手。
她当然不承认自己屈服在那声恫吓里,更不承认自己怕了他,她方小米别的没有,就是有骨气。
但但……自己最引以为做的骨气为什么使不出来?为什么今天会这么窝囊、屈服在他的淫威下……
一时找不到说服自己的有力理由,所以,她更生气。
由于汪浩风死绷着一张脸,没有再跟她说话的打算,虽几度想出声抗议,但方小米还是忍了下来。
一直到被“恩准”下车,方小米才知道,她来到了沙仑海滩。
“江港风,你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你是谁?可以控制别人的行动!”脚才踏地,所有忍了许久的火气便一古脑儿全对江浩风发了出来。
汪浩风瞅了她一眼,对她的火气仍是不回应,却自书包内取出一只精巧的行动电话,开机。
“电话号码几号?”
“什么电话号码几号?”没好气地回道。
“家里。”
“奇怪了,我家电话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以为你——”
“你到底说不说?我警告你,我的耐性很有限。”
又是那种骇人的目光,盯得让人会不自觉头皮发麻的那种,方小米一阵胆寒。
瞬间,所有火气撞向冰山,不是冰山融化,就是火气变蒸气,迅速消失不见。明显地,方小米属于后者。
所以,虽不情愿,她还是乖乖地将家里的电话号码全念了出来。
更呕的是,他竟然自作主张地拨了她家里的电话,还跟她父亲有着如下的对话——
“请问是方伯父吗?你好,我是小米的同学,我姓汪,我跟小米现在在图书馆讨论功课,可能会晚一点回去,为免你担心,特地跟你说一声,待会儿,我会送小米回家,请你放心。再见!”
方小米简直瞠目结舌!
她不敢相信,他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地拨电话到她家,还编故事骗她父母?
还有,谁允许他直呼她的名字?
瞠目结舌的表情尚未恢复,便见汪浩风又拨了第二通电话。
“刘伯,我是浩风,我现在人在沙仑,麻烦你两个小时后来接我,对,正门口。”
两个小时?什么意思?她得和这只大恐龙困在这儿两个小时?
所有新气、旧气、不被回应的乌气,卷成一道强烈气团,狂吹向陆地。
“江浩风,你太过分了,谁给你权利自作主张,我警告你,立刻停止你这种变态行为,我要回家!”
说完,立刻转身,卷起一阵冷风。
不过,冷风遇到冰山,威力仍不够强,风尚未刮出去,便撞到冰山。
“想回家可以,先把话说清楚。”
“汪浩风,你到底想怎样?我跟你之间有什么话好说的?你不要欺人太甚!”她简直气到要抓狂。
汪浩风满脸寒霜地瞅着她。突然,他伸出手——
方小米以为他要打她,稍缩起了脖子,却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是肩膀上的重担减轻。
肩上书包无声地跑到他肩上,这动作背后的体贴意义她不及细思,当下,只想到他的恶劣行径,只想与他作对。
“书包还我!”她伸手要抢,却被他抓住。
“如果你继续用这样恶劣的态度讲话,我保证,到今晚十二点你都不可能回到家。”
他黝黑的瞳孔散发出一种深不见底的光芒,让方小米知道他的威胁恫吓绝对不是玩笑。
心中有了顾忌,火爆脾气收敛,却把气出在他紧箝住她的手上。她想甩开,却怎么也挥不开他如铁钳般的手。
“你……放开我!”
他充耳不闻地拉着她,往海边方向走去。
一直来到离人潮有一段距离之后,他才放开她的手。
“有些话,今天我一定要说清楚。”
“哼!”她转过身背对着他。虽然四周黑漆漆的,只闻浪涛声,让从小就怕黑的她立刻后悔,但,此刻的她宁愿面对黑暗,也不愿对着那只该下地狱的大恐龙。
“今天下午,我对你所要求的三件事,为什么没有一样做到?”
“哼!”她又自鼻子冷哼了一声,表示了对问题的不屑。
汪浩风直直盯着她的后脑勺,接着,伸出手,把她头发上的发带扯了下来,一头乌黑长发立刻飘在海风中。
“你做什么?”这样的举动,让她的怒火又燃起。
“这是第一件事,以后在我面前,不准把头发绑起来,如果你做不到,我就像现在这样帮你做到。”
“你有病是不是?我的头发哪里碍到你了,我——”
他厌烦地打断她——
“第二件事,我想你听的不够清楚,我再重复一遍,以后没有我的许可,不准随便和其他男生讲话,今天,念你初犯,我就不予追究。”
“第三件事,我没有等人的习惯,更没有办法接受被放鸽子的事,以后约定好的时间地点请牢牢记住,我不欣赏爱迟到的女人。”
“人”字刚落,方小米隐忍多时的怒火便又发了出来——
“江浩风,你的屁放完了没有?如果放完了,换我说!”她直直挺在汪浩风面前,用中指指着他,“你给我听好,第一,头发是我的,我爱怎么绑是我家的事,你管不着;第二,嘴巴长在我脸上,我爱跟谁说话,更是我的自由,完全不干你屁事;第三,你不欣赏爱迟到的女人,那是你家的事,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气得脸红脖子粗。“汪浩风,在你的世界里,你或许是王,可以任意对他人颐指气使、无理取闹,但不是所有人都得任你的不平等条约摆布,都得忍受你的霸道与无理,你要搞清楚这点!”
汪浩风的浓眉蹙紧。
“原来在你心中,我是这样一个恶劣的家伙。”
“没错,比我可以形容的更恶劣十倍。”她直言不讳。
他蹙眉看着她;她用下巴看着他,剑拔弩张之气飘散在空气中。
蓦地,汪浩风笑了……
“还好,才十倍而已。”
这样的笑实在太突然、也太诡异,尤其在这对峙的时刻。
所以,她浑身扬起警戒的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才十倍而已,那证明我还有希望,没有一开始便被三振出局。”
“什么意思?”她警戒未解又增添了狐疑。
“很简单,我要当你唯一的男朋友,意即,我要追你。”
老实说,就算天上的陨石现在落到她的脚前,她可能还不会如此震惊。
“我要追你”这四个字震撼力实在太大了,让她忘记自己是与他对峙的局面,就像个超级大呆瓜一样,傻傻地站在他面前。
良久,恼怒才又重回她身上,“你在开什么玩笑?这样作弄我很好玩吗?”
“你以为我会这么无聊?”他反问。
不会……才有鬼!
原本,对她极尽侮辱之能事的他,竟然莫名其妙地把她押到这儿,告诉她,他要追她?他是把她当三岁小孩吗?她看起来有那么蠢吗?
就算天下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可能会降低我的格调,看你一眼。
这句出自他的口,充满不屑、侮辱、轻蔑的话语,像针般猛地戳向她的胸口,怒火再次充斥她胸中——
“汪浩风,要恶作剧,你们找错对象了。”
“你不相信我?”他挑眉。
“废话!”她毫不犹豫地大声回答。“你在玩什么把戏我没兴趣知道,但你们未免也太小看我方小米了。你以为随随便便跑来跟我说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就会感激涕零、像个花痴般攀上你?哼!你错了,别人吃你们世华三公子这一套,我——方小米一点都不希罕,去骗骗无知少女吧!”隐忍多时的屈辱终于发泄出来,内心果真无比的舒畅。
江浩风看来却一点也不舒畅,眉头深锁外加印堂发青。
“说完了?”江浩风慢慢靠近她,散发着一种危险。“如果说完了就静静听我说,一字一句用心听,因为我不敢保证我还会说第二次。”
“你想干嘛?”虽感到危险的讯息,但她还是力图镇定。
还好,他在距离她还有三十公分处停了下来。
“我再强调一次,我汪浩风不会做这种欺骗别人感情的无聊事,也不屑去做。”他嘴角抿得死紧,换上一种深沉。“如果你只因个人的偏见否定掉我,那太不公平,也是你的损失。”
他望着她,黝黑的瞳孔一闪一闪地,比天边的星斗还亮。
“我从没有对第二个女生说过同样的话,你是第一个,相信也是最后一个。如果你是因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而无法接受,我可以认同,我会给你一点时间,学着慢慢去接受我。明白了吗?”
看样子应该是不明白,因为方小米小脸上堆满了的不是满满的感动,而是深深的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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