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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僧踪侠迹

  五更中,天还未亮,众人已齐斩斩地阵列于晒麦子场了。

  晒麦场边,几排平时用来晾晒经卷和布匹的栏杆上,整整齐齐的竖着一溜儿打磨得水光溜滑的木棍,皆以栗木桧木枣木檀木等木制成,握在手中,柔韧而坚沉,竖立起来,正好与眉眼平齐,众僧称之为"齐眉棍"。棍是少林寺祖师秘不外传的独创武功,平时,僧人朝山出行、化缘布施,既可做为拐杖,还可对付狼蛇盗寇,可挑包袱担行李,也可做锄把锨把等,因系禅宗祖师代代传承,世人也称为"少林棍"。

  往年太平岁月里,柏谷寺上下拢共不过二三十个守家看院的武僧。看寺护粮却从未出过什么差池。这两年来,因乱兵四起,盗贼乱匪防不胜防,寺里已几番遭到成群结队拿刀持剑的强人劫掠。去年收罢秋,柏谷寺二十多名护法武僧前往少林寺押送粮谷,途中,突然窜出来一二百个强人拦劫抢粮。众僧虽拚死保护寺粮,却因寡不敌众,在刀砍剑刺下,抢走了好几车的谷子,还伤了好几个僧人。

  少林寺一向有"寸铁不指人"的戒律。然而,当此乱世,若继续以拳脚功夫去对付持刀拿剑的强盗,只怕还会有流血送命的事发生。

  为了保住寺院僧人赖以活命的粮食,昙宗被派到柏谷寺后,在上座善护和寺主志操的默许下,昙宗跏趺而坐,参禅悟机,潜心研磨,又凭着自己以往曾在军中领兵布阵的经验,终于研磨出了一套不仅可以单打独斗,也能三五成群,更能以多人成阵的棍术和阵法来。

  武僧手中多了一条棍,再遇歹人乱兵的,既可手持少林棍对付持刀拿剑的强梁,又奉守了禅宗祖庭"寸铁不指人"的戒律。

  至此,少林棍便是护法武僧的必修功课。

  枪挑一条线,棍扫一大片。

  昙宗所创的这一套棍法,以起、落、吞、吐,扎,刺、挑、劈八种棍术,再辅之以龙、凤、虎、豹和鹰、蟒、猿、蛇八种阵形,不仅可以在马上使用,也能在平地搏击。可以单打独斗,也可多人集阵。单打独斗灵活机动,群力合围其势倍猛。

  昙宗称这套棍法为"少林罗汉棍法"。

  因有坚实的拳脚功操基础,操练数月,众僧棍术阵法精进勇猛。此时,只见演武场上,近百条的少林棍,挥洒之间呼呼风生,拳脚吼声翻过,与远山回应,此起彼伏,如山洪滚滚,飓风闷雷,其威猛厉烈之势慑人魂魄。

  半月前的一个半夜,二三百个持刀拿剑的乱兵突然窜进寺来,欲抢掠寺里的牛马。值守的僧人发觉后,一阵钟鼓齐作,六七十位众僧迅速操起床边的齐眉棍,以"少林罗汉棍"阵法,合力击敌,不消一刻便把那些拿刀持剑的乱贼打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了。这次迎击数倍于自己的乱贼搏斗中,柏谷寺僧众竟没有一个流血受伤的。

  功课结束时,天色放亮,四野茏葱。

  虽说五更清凉,然而,酷暑六月天,一个多时辰的早堂武功下来,众僧个个都是汗湿里外了。

  早堂武课一结束,觉远和觉范便跑到山门外的下游,跳到河里冲去了一身的汗,然而一溜烟地跑到偏院——

  他们要为小哑巴师弟觉真抱回来的那条受伤的小狗疗伤。

  几天前,小师弟觉真破天荒主动找到了觉远和觉范,怀里抱着一只后腿流着血的小花狗,一双噙着泪的大眼睛巴眨巴眨地望望哥儿俩,又低头望望怀里的小花狗。

  哥俩接过小花狗放在地上,见小花狗两只后腿拉着站不起来,便明白了,小师弟是想让他们帮忙治小狗的腿伤。

  秋婆婆说,她带小师弟下山买针钱时,看见屯子外的路边趴着一只小花狗。小花狗看见觉真和秋婆婆后,一面呜呜哀叫着,一面拉着后腿往她们跟着爬,仰着脸像是在乞求救救它。

  觉真蹲下身来,看到小花狗血呼淋啦的后腿,心疼得直流泪。她把小花狗抱在怀里,一直抱回山寺。

  因明嵩师父这些日子不在寺院,觉远和觉范便照着师父教给他们的接骨法,先弄来了一些破布和小木棍,用盐水把小花狗的伤口洗净了,上完了药,再拿木条和布把小花狗的腿包扎固定好。

  换了几次药,过了七八天,没想到,小花狗的腿便摇摇晃晃地能站立了!

  哥儿俩要到小偏院看望正在恢复伤势小花狗。小师弟觉真见他们来了,忙从草窝里抱出小花狗来,把它放在地上,看它在地上一瘸一瘸地一面挪着走路,一面摇尾巴,觉真开心地对着觉远和觉范两人又是竖大拇指又是拍手笑的。

  提起这个哑巴师弟,以往,觉范曾对觉远说过,眉清目秀的一个小师弟却不会说话,怪可惜的。还说,小师弟觉的哑巴病,其实应该能治好的。因为,很多哑巴都是又聋又哑,小师弟呢,好像不仅能听得见人说话,而且还知道你说的是什么,真是奇了。

  他曾问过师父明嵩,求师父给小师弟治一治。师父说,小师弟这病是受了什么大惊吓了才变哑的,硬治只怕不行。只能等日子久了,心情开朗了,不定哪天,他自己就会好起来了。

  不知小师弟到底受到了什么惊吓?

  此时,见小花狗一瘸一拐地跑到哥儿俩跟前,又是摇尾巴又是添他们的手,亲热得很。小觉真也笑得很开心,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忙跑回屋去,拿出两块油纸包着的芝麻糖,满眼热切地又是点头又是笑,请两人吃麻糖。两人不肯接,小师弟一时眼睛里就噙了泪。

  秋婆婆说:"你们快接着吧,这也是你们师弟的一片心嘛。"

  觉远和觉范这才接过麻糖,都要秋婆婆先尝。秋婆婆说她已经有了,兄弟两人这才各自小口小口地咬着、品着,甜在嘴里,笑在脸上。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救死扶伤后的快乐和幸福。

  两人临出门时,秋婆婆又叫住了两人:请他俩把一件缝好的僧袍,顺道送给普胜师叔捎去。

  秋婆婆说,大前天,普胜睡得死,挂在柱子上的油灯被大风吹斜了,溅出的油火把普胜的衣背烧了好几个洞。还是秋婆婆看见了,让他脱下来,帮他缝好了。

  觉远有些疑惑:他记得普胜师叔一向是很机警的,怎么会睡得那么死啊?连火油溅出来烧了衣裳也不觉得?

  又思量,大前天正好是自己和觉范两人在师叔那里玩耍,缠着他讲故事的那个晚上。心想,是不是怪他们两人在师叔那里待得时间太久了,师叔困过了头?好在还没有烧了牲口棚,那祸可就惹大了。

  他们把衣服送到普胜师叔寮舍时,见师叔一个人正趺坐在蒲团上阖目入定一动不动的,脸色也显得有些憔悴。

  入定,是禅宗一种修持方式,也是僧众养生和疗伤的一种方法。无论身心受到什么内伤外损,或者心神有了什么重大挂碍时,都可以通过入定来化解、疏散和疗理。

  因知道参禅入定之后是不能轻易惊动的,两人便把师叔的衣服悄悄放在他身边的一个空蒲团上,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这晚月出东山时分,师父明嵩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桥那边的山道上。

  觉远哥俩儿心里一热,一面叫着,一面奔跑着迎上前去。一左一右地围着师父,又是拽袖子又是拉僧袍的,觉范接过师父的药囊,觉远背着师父的铺盖卷儿,嘴里一边嚼着师父带给他们的甜枣,一边你一句我一句的,抢着说师父不在山寺的日子里发生的大小诸事。

  觉范抢先说起秀秀姑上山寻师叔的事来,还说,秀秀姑的娘可能病得不轻,说秀秀姑很着急也很忧虑,人都有些瘦了。

  说到秀秀姑,师叔始终未问一句,也未接一句。

  以往,每当他们每说起秀秀姑的事时,师父总是笑眉笑眼地问这个问那个的。这次,师父一直沉默着,好像有什么大的心事,人也显得很沉闷。

  过了河桥,两人看见,身着一袭青袍的铁笛行者灵宪师叔独自坐在道旁的树荫下,人显得少气无力的。

  两人都觉得有些奇怪:这次,怎么没听到灵宪师叔吹笛子啊?

  "三师兄……"

  灵宪师叔看了看明嵩身边的觉远和觉范,欲言又止。

  师父对灵宪师叔点了点头:"师弟,我已经知道了。"一面转脸对觉远和觉范说,"你们俩先回寺去吧,我和你师叔还有要事商量。"

  觉远、觉范答应了一声,背着药囊和行李就要离开时,师父又叫住了:"行李先拿回去吧,药囊先留在这儿。"

  觉范把师父的药囊递了过去。

  往日,师叔每次回寺,药囊里的药基本都用完,瘪瘪的。而这次却有些异样,药囊拎在手中,仍旧饱鼓鼓、沉甸甸的。

  和灵宪师叔说事儿,干嘛还要背着那么重的药囊?

  第二天一大早,觉远和觉范操练完武功,匆匆跑到师父的寮舍禀报这一段功课时,却发觉寮舍里又已是空空如也。师父的药囊和床上的行李卷也不见了。

  两人见药案上有一张字条和分成两份的药包。师父在字条上说,山下有两个患了重病的人,他还得赶下山去。给觉远和觉范交待了三样事,一是除了每天的禅武功课,还要把《吴晋本草》一天背诵三页;二是令两人下山到柏谷屯一趟,把药给秀秀姑的母亲送去,交待药还是和以往一样的煎服法子;第三样就是,两人一早一晚要把灵宪师叔的药煎好送到灵宪师叔的寮房去,一连半个月不能间断。

  两人看完字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下都有些茫然若失。

  这段日子,他们不独看不到明嵩师父的身影,就连觉远的皈依师——伏虎罗汉昙宗的身影也很少见到了。每天早上,众僧都是跟着黑面金刚普惠操练武功和棍术。

  觉远和觉范两人遵师父嘱,从当天起,便开始每天一早一晚地给灵宪师父煎药送药。他们都看出来了:灵宪师叔的一只胳臂好像受了伤。明嵩师父虽未明说灵宪师叔得的是什么病,受的什么伤,可是,两人从配好的药中却认出了当归、白芍、熟地、阿胶、何首乌、龙眼、党参等十来味药,多是用作补气补血的。

  不知何故,灵宪师叔只喝他们两人送来的药,却从没有令两人给他上过药,也从不谈自己的哪里有病。一次轮到觉远送药时,发觉原来每天悄悄给灵宪师叔换药的,竟是开心罗汉普胜师叔。

  觉远觉得,这些日子里,昙宗、明嵩、普胜和灵宪几位师父,好像都有些神神秘秘的,不同寻常……

  铁笛行者灵宪自那晚受伤后,又在湖中泡了半夜,还流了很多的血,幸好遇到了师兄普胜,把他背回寺里以后,伤口却化了脓。接着全身发烫,虚弱得腿都站不直了。

  亏得普胜又找到了妙药罗汉明嵩,给他的伤口排净了脓血,普胜和觉远和觉范两个小子又天天给他换药煎汤,总算拣了一条性命。

  这些日子,他不得不遵照师兄明嵩的嘱咐,每天躲在自己的寮舍里卧床养息,服药换药。

  一连十来天过去,他才觉着恢复了一些元气。

  然而,人虽躺在寮床上,一颗心却是越发焦躁不安了——想当初,他隐名埋姓,化身行者身份一路潜回北方以后,终于打听出九妹含烟沦入宫掖的消息。

  他在少林寺安了单后,一面继续轻功和武功的精进,一面设法认识和交结宫中内侍太监,希望有朝一日能闯入宫掖、救出含烟……

  后来,他终于买通了一名在宫内司掌御花园的小太监,可是,那小太监也只知道乐伎们平时演练歌舞的地方,却不清楚几百个歌伎乐师们分别住在哪里?他说,整个仁寿宫和长安宫方圆百里,即令是大太监和内侍总管,也是各司其职,也并不是各处殿庑人物都熟悉,每处地方都可以随意走动的。

  灵宪十年如一日地修练轻功,潜入宫内倒也没大问题。只是,因路径陌生,虽几番潜入内宫,却因戒备森严,都没有寻到他要寻的人。

  几番闯入洛阳宫,总算把宫内的大致地形弄清楚了。不想,此时突然闻听,大隋陛下南巡的水殿龙舟已经竣工,杨广就要携带三宫六院和王公大臣并十万武卫,从汜水大码头启航,直下江都的消息!

  陛下若乘舟南下,洛阳景华宫内,除了只留下极少数的嫔妃和宫人外,大多都要随驾前往的。一路之上,武卫森严,越发难寻到含烟。如此一来,只怕两人再难有相聚之日了。

  灵宪决计孤注一掷——

  十天前,他弄到了一套宫人的衣服,混入皇宫大内后,在宫内转了半天,寻找太乐坊的位置。

  正转着,突然听到了一阵丝竹音乐之声。

  他心下暗喜,意为是乐伎们在练乐。哪里料到,竟闯入杨广一位嫔妃的掖殿中——这天恰好是这位嫔妃的生日,乐坊不过派了几十个宫伎歌女前往助兴罢了。

  灵宪正在殿外的林荫道上徘徊着,试图躲过几个武卫闯到里面。这时,正好从一条小道里走出来两个内侍,从他身边经过时,看他有些面生,便上前询问他是哪个嫔妃身边的人?

  灵宪信口答了一句,当即便看出了那两个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疑云的模样。

  灵宪清知他们已对自己起了疑心,一面装做继续寒喧,一面突然于对方猝不及防之下,挥起铁笛横扫了过去!

  一个太监应声昏倒在地,另一个太监却竟拔出身上佩刀,即刻与他撕打起来。

  其实,宫内阉人,大多从一入宫那天起,除了要学习服侍主子的诸多技能规矩之外,都必得再修习一些拳脚刀剑。因为,除了服侍主子之外,同时也要随时负责护卫主子的安全。即使像何峡那样以乐师身份者,也必得修习一些武功和刀剑的技能。

  原来,和灵宪相撞的这个太监,竟还是内廷一个侍卫头目,专司这几处掖殿的巡逻防守。

  内廷侍卫一面和灵宪搏斗,一面大声叫喊:"有刺客啊!快抓刺客啊!"

  灵宪一发狠,将铁笛中机关拨动,侍卫当即便哑了声,瞪着眼睛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灵宪夺路就逃,可是,院里几名内侍和武卫都已听到了叫喊,纷纷抽刀拔剑地朝这边飞奔而来。

  灵宪见不远处便是一处树荫森森的园林,飞身便朝林中奔去。他在前面旁,耳旁已经是一片嗖嗖的乱箭声响了。就在他跃入树丛的同时,蓦觉臂上痛——不好!后臂上中了一箭!

  灵宪带着箭伤在夜色的掩护下,在林丛中朝着一个方向胡乱奔逃着,不知跑了多久,听听后面没了动静,这才放慢步子,庆幸终于甩脱了追兵。

  他停下脚步,摸摸臂膀,好在箭矢刺得不深,飞跑的时候,不知何时箭头已经自己坠掉了。可是,他感觉到了,血流得肯定不少,因为从后背到裤腰,到处都是粘粘乎乎,除了汗水,全是血。

  他将僧衣里子撕下一条,缠紧了伤口,瞅了瞅天上的北斗星,认准了大致的方向,跌跌撞撞不知走有多久,末了,面前终于出现了一方大湖。

  灵宪心下一喜:看来道路方向并没走错。这里正是西苑湖畔。他曾在过湖对岸盘旋过几天,过了湖,那边便是山崖和大片的林丛了。

  他拨开湖畔杂生的苇丛,深一脚浅一脚地下到水里,忍着伤痛开始泅水渡湖。

  不知游了多久,渐渐地,他感到全身疲惫极了。受伤的手臂开始又沉又酸起来,每划一下,都像是坠着一块石头。而湖极宽,根本就是一眼望不到边。人在其中,仿佛飘在大海里的感觉。好几次,望着无边无际的水,他都觉得自己支撑不下去了,迷迷蒙蒙地,几次被沉沉浮浮地呛了水。

  可是,一想起还在宫里受苦的含烟,他便咬紧了牙,继续支撑着往对岸游。实在支撑不住时,便翻过身来,在湖面上仰泳,任水飘流一阵,歇息一下臂膀,然后再翻过身去,继续向对岸一下一下地划着……

  他终于看到了黑黢黢的湖岸。

  当他抓着树根苇丛,拚尽最后的力气爬上湖滩,喘了好大一阵的粗气时,想要扶着一棵柳树站起来。忽觉一阵头晕眼花,一下子又昏倒在岸上。

  兴许是菩萨在暗中保佑?否则事情怎么那么巧?就在灵宪爬上岸时,开心罗汉普胜恰好云游经过湖畔。

  普胜独自在湖边走着,忽听前面一阵水响。就着三更升起的下弦月,他看见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往湖边游着。

  他停下脚,躲在树后仔细观察,发现上岸的好像是个人!

  他又听见那人一面喘着粗气、一面全身水淋淋爬上了岸,又见那人上了岸之后,趴在那里好久都一动不动。

  普胜正要走过去看个明白时,见那人又开始蠕动起来,他扶着一棵柳树慢慢站直了身子,又拧了拧身上的水,接着,再次瘫倒在草丛。

  湖对岸是大隋的后宫御苑。普胜猜想,此人或许是从皇家宫掖逃出来的?

  因见那人半晌没有动静,普胜悄悄走上前去,见那人果然身着宫里的衣服,虽说还在张嘴出气,却闭着眼一动不动。

  少林寺众僧虽说各自分工侧重不同,然而,禅武医三样却是人人都要修习懂得一些的。普胜探下身去,正欲为那人号一号脉,看看他的情形如何时,谁知,就着月光,一看到那人的脸时,普胜不觉失声叫了出来——原来,那人竟是少林寺菩萨僧、自家的师弟灵宪!

  见灵宪此时只剩下出气的份儿,却说不出话,普胜号了号他的脉搏,还有救!知道一是失血过多,二是疲乏过度而造成的虚脱。心想,幸亏灵宪师弟遇到了自己,如若不然,他再躺在这里一个时辰,天一亮,湖面和湖边即刻就会有宫里来往的巡逻船只和武卫经过。

  那时,他就是跑得动,也跑不掉了。

  普胜抱住灵宪往背上一撂,撒腿就往山林跑……

  事后,灵宪虽心下疑惑,深更半夜的,不知普胜师兄怎么会在宫外的湖畔游走?甚至妙药罗汉明嵩,只是默默给自己疗伤开方子,也从未问及过自己是怎么受的伤……

  灵宪遵师兄明嵩的嘱咐,每天待在寺里,卧床静养和补疗换药。转眼半个月又过去了,刚刚觉得身子轻松一些,因见距离杨广南巡的日子越来越近时,心内却是越发烦乱难禁了。

  正当他欲再一次冒死闯宫之时,上苍突然给了他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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