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忘忧急切地道:“有几个人?”
端木先生望着他道:“没有。”
伊忘忧惊讶地叫道:“没有?”
端木先生肯定地点了点头、端木先生对江湖中事了如指掌,他说没有一定没错。
端水先生接着道:“能符合这一点的,如果把死了的人也考虑进去,最近的一个合适人选也已是二百年前的人了。”
“谁?”
“九面暴魔。”
“那个最终死于孔孟神刀刀下的九面暴魔?”
“不错!但他早已该是烂成灰了。”
是的,九面暴魔、孔孟神刀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已是传说中的人物了、如果一定要把传说中的人物扯到活生生的现实中来,那未免太滑稽了一点。
端木先生道:“也许,人们听到的萧声只是一种巧合而已。”
伊忘忧道:“我倒希望这不是巧合,因为如果连这一条线索也断了的话,那么我们对对手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了。”
端木先生推开窗子,望着窗外,悠悠地道:“也许,我们现在所能做的惟一的一件事,便是等。残酷地一点说,便是等到我们的人死得足够多的时候,我们才有可能对敌人有所了解。”
“以生命为代价?”伊忘忧痛苦地道。谁都知道伊忘忧对部下是极为爱惜的,爱惜到近乎吝啬,所以“冷战十三楼’从来没有发生过叛离事件,势力也滚雪球般壮大。
因为伊忘忧的部下不可能找到一个比伊忘忧更关心爱护他们的主人。
伊忘忧道:“有没有其他方法可以更早地了解得更多?”
端木先生道:“有,但不宜实行。”
伊忘忧急切地道:“不妨说说看。”
端木先生道:“请恕我无礼了.我想让主公诈死!”
言罢,他便看着伊忘忧。
伊忘忧并没有愤怒,他的脸上只有惊讶。他奇怪地道:“如果我采用了你的计划诈死,有什么作用?对手一定能看出其中的玄奥来,因为这个时间选得太敏感了,我怎么可能在这节骨眼上说死就死?”
端木先生心中暗道:“他果然是位磊落侠士,我出此计他没有想到吉不吉利之类的事,而是先想能否成功,而且是一脸坦然,倒真是难得了。”
当下,他便道:“不错,敌人一定会怀疑其中有诈。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加快行动步伐,不再一味停留在外围的攻击上,而是要直奔他们的目的地。”
顿了一顿,他看了伊忘忧一眼道:“无疑,他所要针对的一定是你!”
这一点,当然是毫无疑问的.
端木先生接着道:“于是,他便会直接来冷战十三楼的总楼。那时,你便可以一识庐山真面目了。”
伊忘忧道:“如此说来,我与他之间的决战便要提前进行?”
端木先生道:“这对于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为对方在暗处,我们在明处。
目前他所打的如意算盘就是要一步一步地灭了十三分楼,使我们冷战总楼孤立无援,那时,他再出手,我们付出的代价便大得多了。”
伊忘忧道:“我们的胜算有多大?”
端木先生道:“二成。”
此言一出。伊忘忧的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变。无论是谁,哪怕定力再好,听到别人说自己只有两成胜算时,都有点挂不住的。
端木先生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继续道:“我们还应该将冷战十三楼的精英集中于总楼之中一一当然,这一切都应是在暗中进行。只要对为一踏入总楼,那么迎接他们的必将是我们的全力一击!”
在势力薄弱的时候,把所有的力量握成一个拳头,这样的胜算才能大一些。
而以前冷战十三楼分散开来,只不过是因为冷战楼的势力已大到别入不敢以卵击石的地步了,所以,网撒得越广,发展得才会越快。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唯有因时因事灵活变动,才不会陷于被动。
伊忘忧沉思了良久良久。
在这么长的时间里,端木先生是一言不发,他用他的“不求人”一下一下地挠着自己的脖子。
伊忘忧打了一个捻子——这是他拍板时的习惯动作——大声地道:“好,一切由你去操办,至于我么……”说到这儿,他笑了笑道:“便负责死!”
端木先生便告退了。
散布伊忘忧的死讯这样的事对于庞大的冷战楼来说是太简单了。
死因便是暴病而亡。
这理由当然有点牵强,但这并没有什么关系,伊忘忧本来就要留出一定的破绽出来,让世人去猜。
而他的敌人也一样会看出破绽的,看出了破绽,他就一定会想要去探求假后面的真来,那便正中伊忘忧下怀。
消息传播之快、之广,连伊忘忧都有点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死了。
※※※
伊忘忧现在所坐的椅子很舒适。与他的身体恰恰吻合,但他仍是心情极为烦燥,因为他已经被端木先生“藏”起来了。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极为狭长的一个木屋,狭长到几乎可以被认为是一堵隔墙,而它内部的构造却是极其严密,甚至可以说是神奇I伊忘忧可以很顺利地知道外面的情况,也可以自己从一个小孔中往外面看。
外面便是放置灵柩的灵堂。
当然,灵堂是为他所设的。看到灵堂中凄凄惨惨的气氛,伊忘忧不由有些好笑。
椅子可供他躺、坐,吃的喝的都有,但他仍难以忍受。
对于伊忘忧来说,让他一个人单独的呆着,那简直是一种酷刑,他的身边要么是女人,要么是朋友,要么是属下,反正从来是不会空着的。
他喜欢对别人说话,也喜欢听别人对他说话,但现在他连自言自语的权利都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消息传送这个小木屋:“来了。”
也就是说敌人来了。
伊忘忧听到的只是简简单单两个字,而这两个字扩展开来,便一定是有一个惊心魂魄的场面。
“来了”所指的时间是傍晚时分,来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若干个人——这若干个人的数目无法确定。
虽然在外界人的眼中,冷战十三楼的地盘方圆十几里,而势力范围则大得几乎包括了整个江南,但冷战十三楼之间,是相互独立开来的,十三个分楼之间,并没有用高墙铁网相联。
所以,人们可以自由出入于冷战十三楼的地盘,由这一点也可以看出伊忘忧所领导的冷战十三楼与一般的江湖帮派有很大的不同。
傍晚时分,忽然来了一些人。
但很多人的方向是不相同的,冷战分楼之间并无任何遮挡,所以外人要从中穿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打一个比喻来说,冷战十三楼就像分处于各个村庄的十三个兄弟,他们的势力很强大,大得别人一提起这一带时,便以他们十三个兄弟代替,但这并不等于说别人便不可以进入他们的村庄了。
来自各个方向的入,都很从容,很镇静,很笃定,很安详。
如果从表面上看,今天与以往没有任何的不同,以往也有人在这儿走动的,今天,只是人多一些而已。
他们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有高大的,也有矮小的,有的伟岸,有的丑陋,有的美丽.但他们有一个共同之处:他们都撑着一把红色的伞,红色的油纸伞。
这样晴朗的天气,实在不应该拿着一把伞。
所以哪怕是白痴也能看出这里面的不正常来。
问题是看出来了,冷战十三楼也不会采取任何行动的,因为他们要等到那个吹箫的人现身——当然,也许他并不是吹萧的。
所以,他们不能打草惊蛇。
而这些打着红色油纸伞的人似乎也已算准了冷战楼的想法,所以他们显得是那么的从容不迫,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向中央靠拢,不徐不疾,但舒缓有致!
冷战十三楼当然已布置了无数的哨口,他们便如同一张已经张开了的网。
但今天钻进网中的鱼大多了,而且几乎已算是鱼精了,谁也没有把握说是鱼死,而不是网破!
“鱼”从从容容地在“鱼网”里转悠,他们散而不乱,极为错落有致!
最外围的人带给伊忘忧的消息是说:大人物可能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
到了第二层的人报来的情况,却说“大人物”可能是一个精瘦的老汉。
核心防护圈的人则更奇怪,他们一口咬定来犯之敌的头目是一个娇艳的少妇!
这让伊忘忧大为恼火!他还从来没有如此一头雾水过!
日头渐渐地偏斜了,一直斜到没入山中,只留下一片血红在天边!
攻击便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的。
首先,响起来的竟真的是萧声!
萧声一起,整个冷战楼立即蒙上一层肃杀之气!
每一个人都力图做到不露声色,而事实上几乎每一个人都已闻声色皆变!
伊忘忧一闻箫声,他本是狂燥已极的心情反倒突然沉静下来,沉静如止水,而眼睛却变得格外的亮!
他已经有七年没有如此兴奋过了。事实上,江湖中人的灵魂必须要不时地用鲜血浸泡,才能不至于干枯,如果一个人生活得太安逸了,那未必不也是一种痛苦。
自七年前追杀了“穷恶剑”刁贯天之后,他的朋友便多了,而仇敌却越来越少了,他的剑已有整整七年未出鞘过!
他的剑不用出鞘,冷战十三分楼的楼主们早已把一切都摆得妥妥贴贴了。
没想到尘封已久的剑,第一次需要出鞘时,面对的就是一个极为可怕的对手!
冷战楼的人按伊忘忧的意图,开始慢慢地往回缩。
其实,这也是他们惟一的可以选择之路。
当萧声响起时,所有的红色之伞便开始飘动起来,看似杂乱无序,其实却是极为严密,他们开始聚拢!
三分楼的人曾试图制止他们的这种意图,派出一百多号人进行切割围堵,同时六、七分楼也作了配合,并有四百多号人。
但当冷战楼的人一挨近那些红色的油纸伞时,立即被红色吞没!
外入只能看见红色在飘,在翻飞.所有的红色油纸伞已汇成一片巨大的红云!红云已成铺天盖地之势,在冷战总楼前飘来荡去!
四百多号人一进入这朵红云之中,便立即无影无踪了。
只听见红云中不时传来兵刃交击之声和垂死时的惨叫声!
看着惊心动魄!
当刀剑交击之声,惨叫声停止时,四百多号人已全部战死!
地上躺下了近六百具尸体!
冷战楼的人都出了一身冷汗,他们在大大小小的战斗中,从来没有做过亏本“买卖”,而今天却是以两个兑一个!
看着横尸地上的兄弟,他们的眼红了,血热了。如果不是当家的有令在先,他们早已向这团张扬的红云冲杀过去了。
冷战楼共有三千多号入,而对方约摸只有八九百人,从人数上看,冷战楼已是占了绝对的优势!
但他们认定:“主公的决定一定不会有错!”
所以,赔进了四百个弟兄后,他们开始有序后缩了,并悄悄地张开一个口子。
敌人便如水银般向冷战楼总部袭入!
在总楼里的狙杀是小规模的,短暂的,敌人进展极为顺利!
很快,他们便到了冷战楼的核心部分:蓝屋子!
冷战楼的蓝屋子,不但在江湖人的眼中是神秘莫测的,即使是一般的冷战楼之人,对它也是可望而不可及,今天却是例外!
平时能进入蓝屋子的人只有四个:伊忘忧,端木先生,春风、细雨双卫!
伊忘忧的身侧,像莫入愁影子一般的人便是春风、细雨。
你可能并不能亲眼看到他们的存在,但你不能够忽视他们的存在。有入说伊忘忧有三条命,因为春风、细雨是两个可以用肉体为他挡住兵对之人!
当需要他们出现的时候,他们便会如幽灵般出现.如果是在街市上,也许那个走在伊忘忧身侧的算命先生便可能是春风。
如果坐在船上时,伊忘忧受到攻击,那么春风、细雨使有可能从水中冲天而起!
来犯之敌包围了蓝屋子。
蓝屋子并不蓝,从外面看起来,它与其他房子没有什么两样。
有三十几个人先冲了过去。
很快,便有三十具尸体从里边抛将出来!
又进去了四十几个人,又有四十几具尸体从里边抛出来!
没有一声惨叫声,似乎这七十几个人是进了一个屠宰场,而他们一进去之后,便乖乖地的把头往刀口上伸了。
来犯之敌第一次遇到了挫折!
一直未中断的箫声突然一变,变得诡秘异常!
冷战楼的人在萧声中开始心神不安起来。
箫声越来越神秘莫测,似乎在诉说一个充满了玄幻色彩的故事,那故事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把人的心思挑拨得狂乱至极!
突然,蓝屋子里响起一声充满暴燥不安的吼叫声,一个人如一阵风般向外面冲杀出来!
他已承受不了这种魔箫带给他的压力!
一个人冲杀出来,自然只有一个结果——死!
他一挨近那铺天盖地般的红色时,立即向后倒去。
他的身上,至少已有二十几处伤口!
鲜血是赤红色的,让他的尸体与那团红色融为一体。
萧声更甚!
一只灰色鸽子经过上空,挣扎了几下,直直地摔了下来,死了。它已被箫声震死!
又有十几个入从蓝房子中冲了出来,当然他们一样是死!
如此下去,冷战楼岂非必败无疑?
突然,响起了另一种声音!
那是六弦琴的声音!
声音极为清脆悦耳,使人听起来如沐春风,心便不由自主地飘了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超脱与舒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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