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总是变幻的,当陈七星在三个女人间焦头烂额的时候,朝堂又生大变。
前时,大庆军打破赤虎关,兵围魄京城,虽然最终撤走并没有打进城来,皇帝却吓坏了。当大庆军撤军的好消息传来,皇帝突然就病了,先只是发热发冷全身无力,慢慢地就陷入了昏迷中。虽然说皇帝身体好的时候也是躲在后宫中难得上朝,可不上朝和生病不能上朝到底是两回事,在连续昏迷十余天后,以叶理为首的朝臣作出决断,请太子监国。
有了太子监国,朝堂自然就能稳定下来,甚至隐隐带来了一丝新的气息。说实话,这么些年来,皇帝确实让人失望,换个新皇帝,或许会带来新的希望,就是陈七星都这么想过:“太子听说不错,至少比老皇帝要强些吧。”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皇帝驾崩,等待着新皇帝登基,却没有人注意到涌动的暗流。
天已入秋,正是好睡觉的季节,陈七星早早便跟关莹莹上了床。畅快淋漓的欢娱后,搂着关莹莹软如柔丝的身子,陈七星感觉到无尽的满足,整个人飞快坠入甜乡中,云板敲动声却突地将他惊醒。
“什么事啊?”关莹莹迷迷煳煳地问了一句,眼睛都没有睁开。
“没事,你睡吧,我去看看。”
“讨厌。”关莹莹嘀咕一声,翻个身向里睡着了,被子没盖好,玉雪般的肩头露出来,暗夜中发出莹白的光。
陈七星替她拉好被子,穿上衣服出去。这边的管家是鹰大,尸灵子还是留在南都,只是鸡蛋兄弟和九大猿魄来了京中。
“什么事?”如果不是什么大事,陈七星相信鹰大不可能半夜把他叫起来。
“主人,城外出现了军队。”
“什么?”陈七星皱了皱眉头,“什么军队,哪来的?”
“是西军,而且非常多,至少有近十万人。”
“什么?”陈七星这下真有些吃惊了,“十万西军,谁调来的?想干什么?”
“不知道。”鹰大摇头。
“严密监视,随时回报。”
“是。”鹰大领命出去了。
“十万西军……”陈七星皱眉沉思,这让他想到阮进当年率十万西军入关拥皇帝上位的事,可现在情势已经完全不同了啊。阮进死了,吉庆公主也死了,权奸、阉党烟消云散,主政朝堂的是以叶理为首的清流,这些家伙虽然同样有着极强的权欲,但对皇帝是较为忠诚的,不会有什么拥兵造反的事发生。那么这十万西军谁调进来的?皇帝在昏迷中,谁下的旨意?大司马府又是怎么出的兵符?难道是太子?太子也没这个权力啊,而且调西军进关做什么?
陈七星想了半天,不得要领。鹰大却又回报,城门开了,西军入了城。
魄京九门由禁军守卫,尤其是这夜半时分,一旦关了城门,除了皇帝圣旨天子金牌,谁也叫不开城,更别说军队,禁军却偏偏开了城门,是有圣旨?还是内外勾结?
没过多久,情势又变,西军和禁军打了起来。一部分禁军放西军入城,一部分禁军却和西军开战,陈七星立马就明白了,西军人关,不是皇帝旨意,而是兵变,另有阴谋。
“是谁?是太子,还是其他人?”这简直就是阮进当年拥兵进关的翻版,只不知这一次西军拥立的是谁。不过这不是陈七星最操心的,他最操心的是自己的几个女人。前些时,卫小玉也被他接进了京中,另外安排了一个住处,这时他立即下令,让血影将卫小玉送到容华郡主那里,并严密监视,一旦有乱兵冲击老亲王府,那就得把两女一起送走。
还好,西军并没有在城中乱冲,一部分拥向禁军兵营,一部分冲向皇宫。血影在天空中监视,不断,将消息送过来。西军势大,禁军本身战力不如,没防备还加上一部分禁军反水,很快便被西军压了下去,西军随后冲进了皇宫中。
虽然有血影在天空中监视,但情势太乱,兵变到底是准主使的,陈七星还是没弄明白,直到突然有人上门。
来的是乔慧,还带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而随着乔慧的到来,兵变的迷雾也揭开r。
兵变的是四皇子,暗里勾结西军总督牟宝,效法阮进当年的故事,夺取皇权。太子已死,皇帝也死了,乔慧冒死将十九皇子带了出来,便是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少年。乔慧带十九皇子来找陈七星的意思是,希望陈七星能暂时将十九皇子藏在府中。因为在所有皇子中,四皇子最忌惮的就是太子和十九皇子,四皇子不可能将所有皇子都杀光,但太子和十九皇子一定得死,所以乔慧必须要把十九皇子带出来,而以陈七星今天的名声,他的安民侯府是整个魄京城中最安全的地方。四皇子便有滔天的胆气,敢杀父夺权,却也绝不敢来小陈郎中的府中放肆.
“这就是乔慧的小男人了。”听乔慧说完,陈七星扫J,一眼十九皇子,个头矮了点,还不到乔慧的耳际,五官倒还秀气,不过这会儿显然吓着了,一脸惶惧,紧紧拉着乔慧的手,看陈七星的眼光也畏畏缩缩的。
说实话,陈七星觉得,乔慧有些不值,不过这不关他的事,他也不太想答应乔慧的请求。
两个原因,一是他对乔慧的印象不太好,最初与乔慧相见,他惊艳于乔慧的美貌,对乔慧的聪慧在暗暗佩服中甚至还带着几分忌惮,后来知道了乔慧与皇十九子定亲的事,他又有几分同情,可后来容华郡主的事,乔慧的心机让他大为反感。在他的感觉中,这个女人虽美虽慧却有毒,便如美丽的毒蛇,还是远远地避开为好。
二是拥有了关莹莹后,陈七星已经心满意足了,他经过了如此多的努力,付出了如此多的代价,甚至包括了关山越的自残,最终才能将关莹莹拥入怀中,他满足,又害怕,唯一盼望的,就是再别出任何事情,平安终老。江湖也好,朝堂也好,对所有的事情他都完全没有兴趣,更何况是这种皇家的内部争斗,打生打死,跟他有什么相关?
就在他想开口拒绝的同时,夜风刮过,他鼻中突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心中猛地一动,眼光微眯,看向乔慧,而乔慧也在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好吧,我答应了。”陈七星点头,“即便四皇子真的派兵来我府中搜查,我也不会把十九皇子交出去。”
“多谢侯爷!”乔慧大喜施礼。
乔慧安抚了十九皇子一通,急急离去,陈七星一直在边上淡然笑着。看着乔慧离开的背影,他眼里射出了冰冷的光芒。
天终于亮了,一夜的杀伐也停了下来,弥漫的血气中,四皇子发布公告,太子大逆不道,乘皇帝昏迷,居然强xx母妃。皇帝清醒后察觉,下诏让四皇子带兵诛杀太子,太子得诛,皇帝也驾崩了,遗诏四皇子就任新皇帝位。
所有人都知道四皇子这公告是满口胡言,但十万西军虎视眈眈,加之皇帝、太子都死了,便要愚忠也没了对象,也只有认命了,以叶理为首,俯首称臣,就在皇帝灵前,四皇子登基为帝。
但四皇子的龙椅并没有坐几天,二十天后,同样的深夜,突然又有大批军队开进魄京城,也是西军,而且同样有内应,唯一不同的是,新来的这批西军中有不少胡人,更有一支纯粹的胡人铁骑:西番狼骑。
又是一夜血腥,第二天又有了新的公告,四皇子弑父杀兄,大逆不道,十九皇子奉皇帝遗诏加以诛杀,同时奉遗命登基为帝。
百官看呆了也吓傻了,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天家争位,还真是残酷啊,不过有前面的例子,叶理为首,百官照旧一言不发俯首称臣一一打生打死,反正是你们自家兄弟父子,咱们管不着,叩头就行了。
晚上.乔慧到了陈七星的安民侯府,一脸诚挚地道谢,同时邀请陈七星入朝理政,三公之位,任陈七星选。
她也说得很明白,不仅仅只是感谢陈七星藏匿十九皇子的恩德,还因为这段时间皇权的争夺太过血腥,恐天下不安,要借陈七星的名望安定民心。
看着乔慧容光焕发的脸,陈七星微微笑道:“乔小姐居然能将西军引来,出力如此之大,皇后之位该是为你留着的吧?”
乔慧脸上微微的红晕掩饰不住暗藏的得意:“十九郎才十二岁不到,至少还要等三年。”
陈七星呵呵一笑:“三年?那你可能等不到了。”
乔慧讶异地看着他,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陈七星冷然一笑,手指伸讲嘴罩,发出一声鹰哨,高高的天空上,回以一声鹰唳,远处更有鹰唳接连不断传来。随着鹰唳声,寂静的魄京城突如一锅烧开的水,哗一下沸腾开来。
“陈侯,你——你——做什么?”乔慧脸色大变,飞身出府。
将及天明时,乔慧又回来了,却是钗横发乱,身上还沾了不少的血腥,脸色更是苍白如鬼。
“陈七星,你——你居然支使西番狼骑冲进皇宫杀了皇十九子?你是怎么做到的,西番狼骑为什么会听你的命令?”
陈七星亮出了手中的血令,乔慧凝睛看着令上九个血字:以你之血,遵我之令,杀!
“这是?”她讶然不解,忽地变色,“有个传闻,说西番九族曾以血魄蛊向大将军阮进发下血誓,只要血令一到,唯命是从,难道——”
“你知道的确实不少。”陈七星微笑,“没错,这就是血令。”
得到证实,乔慧讶叫出声:“可是——可是,阮进不是死了吗?”
“阮进其实是我杀的。”
“什么?”乔慧又吃一惊,“居然是你!所有人都以为是吉庆公主杀的,想不到……”
“阮进也想不到。”陈七星笑得更欢畅了,“所以他临死之前把这个血令给了我,让我替他杀了吉庆公主。”
“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乔慧连连摇头,颓然若失,忽地抬头,咬牙叫道,“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皇十九子,是谁指使你的?哪位皇子?七爷,八爷,老十五?”
“没有任何人指使我。”陈七星摇头,“我杀皇十九子,只是因为你。”
“因为我?”乔慧脸色有些惊疑不定。
“或者说,因为这个。”陈七星从后腰上拿出一个东西,是一张面具,一张阴阳脸面具。乔慧一见,倒退一步,脸白如鬼:“你——你怎么知道的?”
“在你带皇十九子来我府中躲藏之前,我确实不知道。”
“你是那夜看出了破绽?”乔慧不死心,“不对啊,我以阴阳脸见你时,除了戴上面具,身形语调也都特意变过了的,你怎么可能看得出来?难道是因为眼光?也不可能啊?”
“乔大小姐,你很狡猾,藏得也深,我确实没看出来。”陈七星摇头,“但我有一个特异的魄,我有狼鼻,能闻到你身上的气味。你千变万变,唯有身上的气味没有变,所以被我认了出来。”
“天意,天意……”乔慧也只有仰天感叹了。
“可是,为什么呢,就算我扮阴阳脸,也没从你那里拿到暗账啊?我也没得到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报复我?”
“你是没得到什么,可我却损失惨重,我失去了师父。”
“什么?”乔慧没明白。
“你可能不知道,那夜师父出来接我,刚好听到了你的话,所以师父才认出了我的真面目。其实我杀阮进,搞垮吉庆公主,都是那夜的原因,而最终师父还是自剜了双目。如果不是你,如果师父没听到你的话,他一定不会发觉,那么师父就不会这么对我,不会!”陈七星叫着,脸色狰狞,乔慧几乎不敢与他对视。
“只是为了报复我,你居然杀了新皇!那你想过后面怎么收场没有?”四目对视,很奇怪的,乔慧眼光似乎隐隐有着笑意,不等陈七星回答,她又接着往下说,“明天是不是找个借口,说西番九族是我引进来的,今夜的动乱也是我指使的,以祸乱天下杀害新皇为名,灭了整个射日侯府?”
这确实是陈七星的想法,她猜到了也不稀奇,可她为什么会笑,陈七星有些不明白了。
“陈兄,我很佩服你,杀师姐、师叔、师祖,直到杀阮进、吉庆公主,一人之力,颠覆权奸、阉党,好手段,好心机,好本事!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不是说反话。别人可能会说,你为一个女人不惜一切,太也无耻,我的想法恰恰相反。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变个男人做什么?我若是男人时,下手会比你更狠。”
她的话让陈七星有些发怔,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要怎么说。
“但我也瞧不起你。”乔慧却又冷笑着摇头,“现在我明白了,所谓的大庆军,其实是你的军队,西番九族也因血令而对你唯命是从,然后你还有任何人也及不上的优势,你是名动天下的小陈郎中,手中有这么多棋子,你竟然就这么安然地做一个安民侯,好不容易动用一个棋子,却只是为报复我一个小女子,你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有什么可惜的?”陈七星本来不想说,最终还是解释了一句,“费了这么大力气,我终于拥有了我想要的,那就够了。”
“啧、啧、啧。”乔慧连声摇头,“陪着一个女人花前月下终老一生,你的野心也太小了。”
陈七星摇头:“我本来就没什么野心,一切都是逼出来的。”
“你可能是没什么野心,不过有句俗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已经走到今天,想就此停下,只怕没那么容易吧?你所做的一切,保密再好,最终只怕也还是会传出去。”
陈七星脸上变色,眼光微眯,心中已动了杀机。
乔慧似乎完全没感受到他眼中的杀机,居然还走上了一步:“陈兄,有这么两句诗你听过吗?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怎么了?”
“这是歌颂爱情的。”
“怎么?”陈七星还是没明白乔慧到底要说什么。
乔慧突然笑了起来:“可你知道诗中歌颂的那两个主角是什么人吗?是公公和儿媳妇。”
“这个……”陈七星倒还真知道,只是读诗时没往那方面想。
“如果在民间,是一对普通人,普通的公公和儿媳妇,这个叫扒灰,公公要千刀万剐,儿媳妇要浸猪笼。”
“那倒也是。”陈七星点头。
“可因为扒灰的公公是帝王,一切就都变了,这种恋情不但是可以接受的,而且是可以写进诗中千古传颂的。”乔慧又走近了一步,眼光亮如晨星,“你明白了吗?”
“什么?”陈七星有些迷煳。
“以你的实力,以你的名望,登基为帝,当你成为帝王时,你便是公然扒灰,也是千古情种,你便是杀兄、杀父,也是一代明君。”
“什么?”陈七星身心俱震。
“历史是王者书写的,被耻笑的永远只是失败者。”乔慧又走近一步,已到了陈七星面前,双臂伸出,忽地箍住了他脖子,吐气如兰,“我们联手,你做皇帝,我做皇后。”
“什么?”陈七星身子再震。
“我们联手。”乔慧又说了一次,看着陈七星的眼睛里,是那般的灼热,似乎有火喷出来,“你的军队,你的名声,射日侯府在江湖上的影响,我的美貌和智慧,还有一点,传国玉玺在我手中。”
“可是,可是——”陈七星真的有些迷煳了。
“要了我!”
“不。”陈七星突然似乎清醒了一下,“师姐肯定要做皇后的,你最多是皇妃。”
“成交!”乔慧火热的唇贴了上来。
因为要调西番九姓对付十九皇子,陈七星便找了个由头把关莹莹送回了松涛城,宅中是空的。乔慧鹊巢鸠占,落红点点,娇吟声声,而一个巨大的阴谋也在她的娇吟中成形。
三日后,二十万大庆军突然出现在魄京城外。这是陈七星先前为应付乔慧而准备的,虽然乔慧现在也成了他的女人,但还是可以用得上。陈七星随即站了出来,大声斥责西军的野蛮,并喝令所有西军退出魄京城,而大庆军放出风声,一切唯小陈郎中之命是从。
大庆军不一定吓得住西番狼骑,但野蛮的西番九族却敬畏小陈郎中的名声,陈七星一站出来,西番九族低头俯首,居然与其他西军一道乖乖地退出了魄京城,退回了黑鹰关外。
大庆军入城,改编为禁军,动乱月余的魄京城终于安定下来,一声喝退野蛮的西军,小陈郎中之名,如日中天。
然而所有的皇子都被西番狼骑杀尽了,国不可一日无君,陈七星与叶理等大臣商议,过继成亲王八岁的儿子为新帝。陈七星以擎天之功,封辅国王,代大将军之职,为首辅,集大权于一身。
三年后,宫中突然传出丑闻,皇帝与乳母勾搭成奸,致使乳母怀孕,一时天下大哗。虽然陈七星站出来竭力为皇帝辩解,但皇帝民心已失,而宫中丑闻不断。又一年,民心尽丧,而小陈郎中之名越盛,天下归心,皇帝不得已禅位于陈七星。
陈七星登基,年号孤绝,是为孤绝大帝,享国百年,以仁孝治国,盛名播于天下,号称千古一帝。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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