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上生着白斑的大汉浓眉怒掀,三曲剑泛起溜溜冷电,在呼呼的锐风声中加紧了攻势,他的同伴也倾力而上,剑芒伸缩不定的协同挟拿,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刃锋割掠的锐啸,剑身所带出的劲力也似是陡然变得沉重了。
月牙的光影与尾铲的芒彩奇幻的纵跳飞舞着,一刹东,一刹西,忽而右,忽而左,闪动得有如一个无形的,古怪的精光,樊盛的出手攻拒却又是那般人的准确,几乎每在招展式现之时都已将攻击与防卫的部位拿捏死了!
很快的,双方拚斗了五十招,六十招,七十招……龙尊吾一面注意眼前战况的演变,一边也留心着周遭杀的情形,此刻,赤玉庄方面的人马似是已处于劣势,正在往后溃散,虽然溃散的速度并不很快,但却可以明显看出他们斗志不坚了。
眼前——突然一个小侧旋,樊盛让过那白斑大汉的三曲剑狂风化的十一次劈戮,他猛一长身,已险极的侵入了对方的门!
另一个大汉睹状之下不由大叫道:“大旗手快闪!”
那白斑大汉狂笑一声,微朝后仰,右臂倏翻,三曲剑已快得无可言喻的自下往上擦去!
樊盛重重的一哼,不躲不追,单足纵地,“唰”的转了一个牢圈,“月牙倒尾铲”猝然下压,铲身猛击对方的三曲剑,顶端的月牙锋刃却那么快捷的切向敌人颈项!
双方的动作俱是快如电闪,另外那两个大汉狂吼着,急扑上来,挺剑猛然扎向樊盛背脊,但是,就在他的三曲剑刚刚举起起的一瞬,“当”的一声清脆撞响骤起,紧跟着一声闷哼,那白斑大汉已打着转子摔了出去!
樊盛的身形蛇似的一招出三尺,这大汉的三曲剑一下子戮了个空,不待他另有任何动作,“月牙倒尾铲”的铲身已“噗”的整个插进了这名大汉的胸膛!
连眼皮子也不眨,樊盛拔出尖刃飞身而起,就空一折已落回地下,那个大汉胸前的鲜血就似开了堤一样狂涌不停,他双手捂胸,一张面孔扭曲得完全变了形,嘴巴嗡合着叫:“大……大旗手……你……你……还……挺得住?”
生着白斑的大汉躺在地下,混身急剧的抖索着,他的头项被切开了一道惊心的血口,跳动的脉管,鲜红的嫩肉,全都清晰可见,三曲剑抛在一侧,前端弯曲的剑尖已经折断了……樊盛大步走了上来,冷森地道:“陈云,你们赤玉庄两位护旗手与姓樊的多少也有点见情面,今夕虽是翻了脸,咱们这点交情仍得留着,姓樊的实在抱歉,只怕二位已经没有机缘再报今夕之仇了!”
捂着胸膛的大汉吃力的喘息着,面如淡金,他涩涩的望着樊盛,茫然仰首狂笑,一面笑,一边呛咳着道:“好……好……料不到……料不到我『曲剑两雄』会……会栽到你……你姓樊的……手中……樊盛啊……我哥俩……今生无……力洗雪……雪此恨……死为厉鬼……凶魂……凶魂……也要等你……”
痛苦的咳着,他摇摇幌幌的坐向地下,大口朝外吐气,两只眼珠子也往上翻,殷红的血,早已将他的下身衣衫完全浸透了。
樊盛走向前来,冷淡地道:“陈云,你觉得苦么?”
叫陈云的汉子咬着牙,瞳孔已在逐渐扩散,他却仍然瞪着樊盛,可是,目光已是那般模糊空茫了。
抬抬头,樊盛猝然出手,“月牙倒尾铲”的口铲身“吮”的戮进了陈云的咽喉,他双臂一张,已然寂静的躺下。
洒去铲刃上的血珠,樊盛低沉地道:“陈云,这是为你好,可以减少些痛苦,免得你多熬下去,早晚也得上那条黄泉路。”
说着,他又转过身来大步行向地下躺着的白斑大漠,口里也低低地道:“潘兆和,你也是一样,姓樊的便送你一程吧……”
一直默立不动的龙尊吾这时踏上了一步,平静的道:“樊兄,不劳你送,这人早已断气了。”
樊盛有些怅怅的停了下来,无声的叹了口气:“潘兆和与陈云号称『曲剑两雄』,是赤玉庄的大、二护旗手,也是曹老大手下的顶尖人物,不仅在赤玉庄位尊权重,江湖上也十分兜得转,在下昔日曾与他们见过几次面,谈得也十分投机……陈云说过,想不到他们哥俩会栽在在下手中,在下却也想不到会有今天……”
龙尊吾沉默了片刻,缓缓的道:“樊兄,这皆是在下的罪过……”
豁然大笑,樊盛道:“兄台这是那里话来,我樊盛岂会如此附想?为了朋大哥,为了龙兄,姓樊的卖了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龙尊吾沉重的道:“只是,唉,在下实在于心不安。”
樊盛又大笑道:“龙兄休要如此,走,咱们还得收拾一下残局,今晚上赤玉庄的野种们算是霉到家啦!”
龙尊吾微微点头,一幌身掠了出去,反手抽刀,又将两名正在匆忙奔走的黑衣大汉拦腰斩断!
“好!”
樊盛大喝一声,“月牙倒尾铲”直奔另外五个黑衣大汉子,这五个黑衣汉子慌忙迎挡,樊盛狂笑如雷,猝闪急转,照面之下已放倒了其中三个!
回手扬刀,“当”“当”两声,两枚鹅卵大的铁弹子已被龙尊吾磕飞,他有如脱弦之矢般直射出去,假山上一个黑衣角色尚未及吆喝出口,阿眉刀已将他透胸挑起,摔出三丈!
就在此时——一片杀喊声已宛如浪涛一般涌了过来,四周的赤玉庄人马立即呼喝连声,纷纷抽身撤走,在颓倒的粉那边,有一百多名身着杂色衣衫的大汉正如狼似虎般冲了过来,那为首者,赫然正是朋三省!
他们呐喊着,叱喝着,到处追逐格杀赤王庄的人马,而赤玉庄的所属到现在已经完全崩溃了,他们不待令谕下来,早已开始零乱而狼狈的四散奔逃,仓惶惊恐得像是一群丧家之犬。
混逐浴血的朋三省傍边紧随着白崇贤,两个人披头散发,衣衫破烂,他们气吁吁的奔了过来,一见到龙尊吾与樊盛,朋三省已哇哇大叫道:“好他奶奶的,老子们在拚杀卖命,你们两个小子却在这里轻松愉快,看这付鸟劲。”
樊盛目注着赤玉庄的败兵正如虎逼群羊般狼奔豕突,左冲右撞的夺路奔命,不由微微一笑道:“赤玉庄已败退了,大哥,你还紧张什么?”
朋三省一抹汗水,粗亚着声音道:“败退了?说得那么简单?还不是老哥,我卖命替你挡了回去的?要不你小子会有这种松散法儿?”
白祟贤在傍边向一干追敌人的手下们大声吆喝指挥着,这时。他转回身来,喘着气道:“大哥,咱们全胜啦,赤玉庄这一次撞正了大板……”
樊盛哼了一声,冷冷地道:“你想得却是愉快,以后的梁子多着哩,赤玉庄在黑道上闯了几十年字号,也不是省油的灯,人家会善罢甘休不成?”
尴尬的打了个哈哈,白崇贤道:“不过,大哥,咱们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任他赤王庄怎么个狂法也是轮不到他们在大明城施威,大哥,你说是吧?”
樊盛缓缓的露出一丝笑容,道:“你他妈就生着这一张鸟嘴……几面几句话听着还像个人说的,好了,快点去收拾收拾,看看胡毛子他们那边怎么样子。”
白崇贤答应一声,招呼了身边几名手下匆匆去了,这时,前后园中已有十多名樊家帮的大汉在救护伤者,清理斗场。
远近都是起落不停的哀呼声,呻吟声,间或挟杂着几声暴躁的叱喝与痛苦的叫骂,而偌大的樊宅俱已成灰,余烬犹热,火栗子劈啪连串的暴响着,月门颓塌,粉坍倒,残瓦焦木,衬着遍地死伤,在北风的吹刮下,情景越见凉。
空气中的焦臭味道十分浓厚,在焦臭味里,还渗揉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园中的凉亮灯得只剩下一半,几个花棚也早被撞塌了。
望着这满目悲凉,朋三省也不由了口唾沫,他走过去拍拍樊盛的肩膀,有些惭疚的道:“小樊……他妈好好一幢宅第,就叫为兄的一句话给毁了,看着心里也真不是滋味;为兄的实在……”
朋三省话还没有说完,樊盛已拉住他的粗手,异常真挚的道:“大哥,你休要如此说话,你这般客套,莫不成将兄弟我看做外人啦?”
朋三省摇摇头,道:“不是,为兄觉得你的损失太大……”
深深的注视着面前他这位直率而坦荡的拜把子大哥,樊盛语声里有掩盖不住的激动。
“大哥,想兄弟我早年赤手空拳出来闯码头,打江山,又几时有过百万家财?还不是两肩荷一口,精光什么也没有,兄弟凭着一双手,一条命挣下了大明县城周围两百里的地盘,挣下了一大笔银子,可是兄弟却一向看得开,压根没有将这些莫白之物看在眼里,人要的是个义,存的是个人,身外之物又算了什么玩意?至多就当兄弟从来没有这些,从头再来一次好了;退一步说,便是挣不回来,抱着这个义字兄弟喝西北风也心里快活。”
朋三省又吞了口唾沫,低沉地道:“小樊,为兄的这三根香投有插错,我早就知道你的血有多热,心有多红。”
一拍手,樊盛再大笑道:“大哥,你也别捧兄弟我,平时少骂两句兄弟我已是享用不尽啦。”
龙尊吾缓缓取下面具塞入伍中,缓缓地道:“樊兄,在下也不复多言了。”
樊盛忙道:“龙老哥,你要再说,姓樊的便找个地缝钻他妈下去!”
朋三省抬头看了看天色,插了进来:“别净说了,折腾了一晚上,还是赶快将残余收拾一下好好歇一阵子,往后只怕还有得麻烦哩。”
樊盛颔首道:“大哥说得是,便请大哥与龙兄先去休憩一阵,兄弟还得赶往四处置理善后。官府方面也须派人去打个招呼!”
说着,樊盛回头叫过一名瘦削汉子,沉声道:“即引二位贵客到『三至客栈』去歇息。”
那名瘦削汉子躬身应诺,又转朝朋三省及龙尊吾,恭谨的道:“三全客栈隔着这里只有两条街远,请二位仁义大哥劳驾。”
朋三省“嗯”了一声,临走前又道:“小樊,情形怎么样在打点好了以后到客栈来给我说一声,还有,须提防他们卷土重来!”
樊盛答是,朋三省摆摆手,偕龙尊吾随着那汉子往外行去,而现在,东方天隙,已经微微泛白了。
****三全客栈。
这是一座相当宽广幽深的建;有正屋、大厅、东西厢房、精舍,位置在大明城横着的二大街尾,环境清雅而静僻,是个不错的地方。
龙尊吾和朋三省两人独占了一栋小巧的精舍,精舍后面便是粉,四周种植着疏落的梅树,门口有一条碎石小道直通正房,淡淡的梅香飘浮在冷寂的空气中,有一股特别的安祥宁静意味。
客栈的内外,明明暗暗的有不少彪形大汉往来逡巡着,个个神情凝重,形态紧张,还有,掩不住的疲惫与困乏。
进了房间,龙尊吾刚刚脱去长衫,将阿眉刀解下压在枕侧,房间的细木格子糊纸门已被推开,朋三省亲自端着一盘食物走了进来。
龙尊吾懒懒的坐在床上,倦乏的道:“怎么?你还吃得下?”
朋三省将食盘放在桌上,顺手拿起一个鲜肉包子塞向口里,一面嚼着,一面含糊不清的道:“为何吃不下?搞了一夜,肚皮早就唱空城计了,再不祭一祭五脏之庙,光是饿也饿瘫个鸟了。”
龙尊吾笑了笑,道:“你受伤了没有?”
摇摇头,朋三省道:“没有,只是累得不轻,那三个老小子被我干掉一个,剩下两人好像无心恋战,在他们那位伙伴栽倒的当儿匆匆幌了两招便腿了,我本来想追,跑了几步又懒得费力气。”
龙尊吾拍拍麻木而坚硬的左臂,平静地道:“那三个人的功夫十分硬扎,不过要想胜你却也不易,但你若要操取胜算,则非用险招不可了。”
朋三省摸摸嘴巴,笑着道:“好小子,你倒猜得对。”
又拈起一张香油饼,卷了一大块炸肠在里面,朋三省大口大口的吃着,一边道:“大明城全被樊家帮的人马布满,无论街头巷口,郊野驿道,凡是重要的出入口全有小樊的手下监视防犯着,如今县衙里的鹰爪子们正在火场附近查问探询,城里的一干百姓老民知道是怎么回事,自然是悠悠幌幌的照常过着日子,小樊在这里可真算把名头闯出来啦。”
龙尊吾点点头,道:“赤玉庄锻羽而回,曹老大只怕会气得半死。”
朋三省笑道:“那还用说?双双人狼这番就更脱不得身了,奶奶的,这样也好,反正小樊的势力要向外扩张,早晚也得和老曹大拚一场,这就叫他奶奶『一山不能存二虎』,闯黑道就是独门生意!”
忽然皱皱眉,龙尊吾道:“朋老哥……”
朋三省疑惑的道:“怎么?”
拍拍膀子,龙尊吾道:“我的左臂有点小毛病。”
猛的丢下了手上的半张香油卷饼,朋三省吃惊的道:“你,你带彩了?”
龙尊吾淡淡的道:“只是受了点小创,不碍事的,老哥,你可知道内家武学之中有一种阴寒气功,叫做『九玄气』?”
朋三省连连点头,忙道:“听过,老弟你?”
龙尊吾笑笑,道:“我试了一下,那人俱有此种功力我在交手时即已看出,却不料他的造诣却比我想像中更为精进……”
朋三省一跺脚,急急走过来要脱龙尊吾的衣裳,边道:“不要扯这些了,赶快脱下衣服来静视一下,这『九玄气』可不是闹着玩的,听说被这玩意所伤的人只要到了时辰,不但全身血液凝固,内腑冻结,就是死了也硬如坚冰,肌肤白中透青,他奶奶的还真叫狠。”
龙尊吾轻轻推开朋三省的手,道:“不用急,我现在确是左臂麻木,混身发冷,而且也有点头晕,但那寒毒之气尚未侵贯进我的肩胛穴脉,我正在用一口丹田之气与它抗衡,当然,这滋味不太好受;想不到那人竟能用兵刃物体传劲伤敌,能练到这种地步,他也定然下过不少苦功夫了。”
朋三省发急的叫道:“喂喂,你是他妈怎么搞的?现在又不是谈论功夫的时候,管那野种下过什么功夫,你的伤却要先治好。”
抿抿嘴,龙尊吾道:“老哥,你还记得栗伯贵赠我们的那些灵药?”
朋三省怪叫一声跳了起来,忙道:“是了是了,快,你快点拿出来治伤,我几乎忘了那老小子的这几样新鲜玩意儿哩。”
龙尊吾探手人怀,取出一个洁白晶莹羊脂玉瓶,他拿着在朋三省面前幌了幌,平静的道:“这里面盛的是『牵魂水』。”
朋三省一瞪独眼,气咻咻的道:“快喝下去呀,他妈全瓶都喝下去,一下子治好它!”
用拇指掀开了玉瓶上精巧的红色软木塞,龙尊吾小心翼翼的举起瓶子,微微张嘴,缓缓将瓶口凑下。
一滴碧绿透明、莹剔晶亮的液汁落进龙尊吾的口中,那么浓稠胶粘,却又那么清香幽芳,甫一入口,已经滑溜的直入肚肠。
又继续吞服了两滴,龙尊吾将玉瓶收好,长长吁了口气,朝着面前满脸焦切的朋三省一笑:“老哥,我调息一阵运功催动药力,你且稍待。”
朋三省关注的道:“好,我一直在你身边不去。”
龙尊吾还想再说什么,却突然全身一震,满头汗水蓦地往下溢流,他赶忙盘膝闭目,澄心静虑,把左臂顶着的功劲放松,将一股至精至纯的真气提起在体内运转流随,他这股先天的保命护脉之气刚刚提起,立即觉得六腑炙热如火,那一股提升的真气猛地激窜怒涌,有如江河之水来自天上,那么汹涌而浩荡的随着全身血脉冲随流回,挟着无可抑止的力量涌向左臂僵冷的肌肉。
就宛若急荡的流水冲激一睹高大的石墙,涌去折回,折回涌去,一次又一次;终于,石墙抵挡不住那股强大的冲激之力,被一下撼塌了。
澎湃的真力呼呼涌进了左臂,彷佛一把怒火烧了进去,龙尊吾全身大汗淋漓,面赤如炭,左臂的僵木感觉迅速消除,体内的寒冷之气也全幻为水雾,热腾腾的自毛孔里排出升起,贸然一见,就像他是坐在蒸笼之中。
良久……龙尊吾长长舒了口气,他缓缓伸展双臂,运动肢体,但觉血脉流畅,百骸轻松,精神充沛而抖擞,灵台之间,更是无比的宁静与澄澈。
朋三省瞪着独目直楞楞的瞧他,异的道:“老弟,你,好啦?”
轻轻揉动着左臂,龙尊吾笑笑道:“是的,寒毒已退。”
朋三省朝龙尊吾脸上细细的打量,嘴里啧啧有声的道:“好快,从你开始运功调息起,到寒毒驱尽为止,这中间只有半盏茶的时分,而且,老弟,你这双招子,怎的竟突然有这么个亮法儿?”
龙尊吾“哦”了一声,道:“是么?我只觉得气净神爽,观物更见清晰,却不晓得眼睛有了什么变化呢。”
朋三省且不回答,先伸手拍了三下,当第三次击掌声甫落;门外已闪进一个褐衣汉子来。
舐舐嘴巴,朋三省道:“李义,取一盆热水来,多带两条面巾。”
叫李义的褐衣汉子躬身应是,迅速退了,他的步履声尚未消失,外面的碎石小路上,又有一阵步履声急促响了过来。
朋三省目注门扉,门被推开,鬼眼樊盛急匆匆的踏进屋来,后面还紧跟着一个腰粗膀宽,尖颔突眼的中年壮汉。
一进门,樊盛吐出口气,拉了一把椅子自行坐下,那中年大汉则垂着手立在他的背后,朋三省拉开嗓门道:“小樊,情形如何?”
樊盛约莫也是没有吃过早饭,他反手抓起桌上的食物往嘴里塞,一面向他身边的大汉示意跟着吃,嘴里嚼着东西,他边道:“大哥,难怪昨夜赤玉庄的人物退得那般仓惶法儿,他们这次前来夜袭咱们,为首的几个硬把子全栽了!”
朋三省嘻开大嘴,道:“真的?”
点点头,樊盛道:“赤玉庄的钱老五,执法红旗萧立宗,完全吃龙兄一个人解决了,这次对方行动,便是以钱老五为首调度,萧立宗居侧协助,以他们的硬手『黑蜈三爪』范光、陶雄、魏耀生,『曲剑两雄』潘兆和、陈云,『朱铜掌』柯超等人为辅,率同手下三百名向我们进攻,这等声势,也委实不算小了。”
朋三省道:“『黑蜈三爪』约莫就是和我们较斗的那三个老小子,他们都使的一式『倒蜈钝』,本事还真老辣,后来吃我放倒了一个,其余一双便逃之夭夭了。”
眨了眨眼,樊盛道:“这次他们带头的几位仁兄,除了范光、魏耀生、柯超三人留得残命之外,其他一个不剩,全摆平在咱们这里了;三百爪牙也损了近两百名,逃出去的百多人闻说还有小部份带了伤!”
大笑了一声,朋三省又道:“不过,咱们自己的场面怎么样?”
樊盛咬咬下唇,缓缓地道:“孩子们伤亡了一百七十余人,兄弟的得力手下『三面书生』杜青被震伤了内腑,『大皮索』孙成的一只耳朵搬了家,胡毛子瞎了左眼,马望波也伤了腿,其他倒是没有什么损失。”朋三省裂裂嘴,道:“只要没有人翘辫子就阿弥陀佛了,挂彩的不算什么,这样一说,赤玉庄的损失比咱们大得多,他们夜来一战,蚀足老本之外,连昔日的声威也一下子落了五百丈,老曹兄怕要气晕了!”
眉宇间微微打个结,樊盛道:“大哥,目前的胜负尚不能算数,大场面恐怕还在后边,老曹这一口鸟气不会忍得下的!”
朋三省道:“那么,你的意思如何?”
樊盛道:“兄弟一向是抱着『先下手为强』的主意,照说我们应该不等对头再次反扑以前就得杀将过去。”
犹豫了一下,樊盛又道:“只是夜来血战方休,须要善后整顿,而且孩子们俱皆疲惫不堪,也要歇息两天,如若立即兴兵北进,未免太也仓促了。”
朋三省沉默了片刻,道:“虽则如此,兵贵乃在神速,时间一耽搁,对方就有准备了;再说,咱们不先打赤玉庄,赤玉庄也必定来打咱们,早晚都是一战,又为什么非要等着挨揍而不先去揍人呢?”
樊盛站了起来,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蹀踱着,神色焦灼而急燥,榻上的龙尊吾轻咳一声,启口道:“樊兄。”
樊盛转了过来,低声道:“龙兄可有高见?”
徵微一笑,龙尊吾道:“在下有个主意,提出来大家商量商量看。”
樊盛忙道:“龙兄请说。”
龙尊吾平静的道:“请樊兄派遣两位较为得力的弟兄随在下先去,其他各位立即休息准备各般事物,如有变化,在下便请随去的两位弟兄快马回来报信,敌人前锋若到,在下就独力先挡一阵,以拖延时间。”
他的话还没有讲完,明三省已双手乱摇道:“不可不可,老弟,慢说这样做太过冒险,你的伤又才好,怎能如此奔波辛劳?”
樊盛道:“什么?龙兄受伤了?”
龙尊吾笑道:“不妨,方才已用药物治好,如今己与寻常一样了。”
朋三省摇摇头,固执的道:“不行,你他妈又不是铁打的金刚,怎经得起如此接二连三的劳累?要去放线探息,也该由我去才是!”
龙尊吾正色道:“老哥,我们自己人不说虚话,在功夫方面,我大约比你稍高一点,做这件事首要的便在于搏杀之技,能挡一阵当然最好,否则也须要有足够的能力冲出重围,若是稍有失闪,便失去我们奇袭的意义了。”
窒了一窒,朋三省有些生气的道:“但你的身子复原……”
龙尊吾笑道:“老实说,我此刻的身精神,较未受寒毒之前更为强健充沛,老哥,你休要低估子栗老儿的『牵魂水』功效!”
沉默片刻,明三省道:“那么,我陪你去。”
龙尊吾站了起来,道:“樊兄此间百事待理,老哥正应在侧协办才是,怎能舍重就轻?
我只是前去探信把风,能否遇上对方人马还在未知之数呢。”
朋三省咻咻的道:“好,你他妈就去,累断了气也是你自找!”
龙尊吾一笑无言,樊盛却担心的道:“龙兄,这,这不碍事么?”
龙尊吾摇摇头,道:“当然不碍事,便请樊兄立刻准备一切,并遣二位得力兄弟相随,哦,是了,樊兄可知大明城至赤玉庄之间,有那几处险要的必经之地?”
略一沉思,樊盛道:“『混沼』上的绝壁隘道,距此八十里,那地方焦桐晓得,焦桐……”樊盛微微侧首,他身后的那名壮汉连忙垂手应是,樊盛道:“你与『圈环刀』朱大业两人跟随龙大哥前往,一切听从龙大哥调遣,不得有误!”
叫焦桐的大汉恭声答是,龙尊吾深沉的一笑,道:“如此,半个时辰以内我们便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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