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凌宇不知道此时何时,此地何地。
他只记得不知多久之前,他掉落巨大酒缸之内,饮了美酒而失去知觉。如今到底是醒了抑是到另一世界呢?首先,他发现这已不是夜晚,这地窖内仍暗,却可以视物。他是半卧在硕大的酒缸中,身下的垫子有点弹性。
酒缸内是什么东西有弹性?像铺了几层俄罗斯毯子?他下意识地摸摸看,不禁猛吃一惊,原式不变,竟上升五六尺高落在巨缸之外。
他忘了自己醉前内力不聚,连个人手掌都不如。
他只是看到巨缸中有一条比杯口还粗的白色巨蛇。白色的蛇本就稀罕,这么大的简直是神话,为了证实是不是醉眼昏花,再次到缸边仔细察看一番。
不错,是一条长约一丈,腹部比杯口粗的雪白大蛇,盘在缸底,显然早已死去,而且缸中本来有酒竟流了一地。
他已知道原因,昨夜他落下来时,无法提聚内力,他身的重量把缸盖踏破,也击穿了两层油纸而把缸身震裂。酒是由这道裂缝中慢慢流失的。
他听人说过这种白蛇名叫“白带子”,奇毒,自己喝了大量的有毒之酒,是否又中了这种怪蛇的毒呢?但是,如果又中了毒,怎会恢复了内力?刚才意念一动,就弹出缸外,这是怎么回事?真的命不该绝抑是铁冠英作了点手脚只想捉活的?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上面有步履声,似乎是两个人,不久停在他掉落的小窗处,甲道:“老李,快看,酒味是从这儿出来的。”乙道:“当然,不过小窗子挡人不挡气味,为什么过去没有浓烈的气味溢出来呢?”“这话也对,会不会有人潜入偷酒喝?”“不会吧:这些酒封存了十五年以上,谁有这个胆子,当初是堡主亲手封缸,也亲手画了他的大印的……”“看看再说……”甲趴下身子伸进头来,看了一会失声道:“老张,不对劲呀!好象地上湿漉漉地都是酒,最大的一缸酒盖子破了丢在一边,你来看看……”乙也趴下看了一会道:“不错,这一缸酒八成全流光了。
缸底是什么东西白森森地?邪门呀!就是有人偷酒,也不必把酒泼在地上呀!”甲道:“我马上去报告堡主,你去找贾总管来。”两人一走,藏在缸缝中的高凌宇就耽不住了。再不走必惹麻烦,他有很多正事要办,实在不必在此逗留。他出了地窖,看看天色,原来又是红日西沉的黄昏时刻,计算时间,自昨夜饮酒到今天醒来,足足有十五六个时辰之久。
他十分惊异,除过齿颊留香外,全身没有一点不适。试运内劲,畅行无阻,且有一种活隆隆的生机。
这工夫他听到了人声,其中之一正是贾飞虹的口音,道:“没有看错吧?就算有人嘴馋偷偷尝鲜,也没有必要把一缸美酒都倒掉呀?他是吃了熊心豹胆不成?”“报告总管,我们没有看错……”高凌宇很快地离开了这个荒芜的院落,宅院太多太大,也不知道东西南北,这时来到一个颇大的偏院中。
他相信这儿住的人儿绝不是下人,看看一些珍奇花木,鱼池水榭,必是铁冠英的家人或者铁冠英的住处之一。他轻轻进入正屋,居然没有人,却刚刚摆上六道菜,一碗汤,还有米饭着匙之属,就是没有酒。菜是刚出锅的,还冒着腾腾热气。
他隐隐听到,这大偏院的后院中一个少女的声音,道:
“小姐……小姐……菜都好哩!用饭哩……”高凌宇心想,原来此处就是铁冠英的女儿的香巢,看来气派果然不同。也只有主人平常才能每餐五六道菜。他正好饿了,不吃白不吃,吃饱了也好上路,坐下来就猛扒饭大口吃挟菜,真正是鲸吸牛饮,狼吞虎咽。桌上装了两碗饭加上小盆中还有两三碗全部盆底朝天,六菜一场也差不多见了底。
摸摸肚皮打了个隔,这工夫那小丫头还在后面呼叫着道:“小姐……你在哪里?小姐……饭菜都凉哩:我不管……
你故意躲着我……吃凉菜可别怨我呀!”高凌宇站起来,猛然一回头,只见这正间门口站着─
个十分动人的女郎。虽隔一道珠帘,大致也可以看清。
高凌字摊摊手,道:“你就是大小姐?”女郎点点头。也正在打量他,也许是被他的吃相吓坏了吧?高凌宇道:“倒让姑娘看了笑话。”女郎道:“何出此言?”高凌字道:“这份吃相不是很寒伦?”哪知女郎淡然道:“一个大男人如果细嚼慢咽地,就更是不伦不类了!”高凌宇道:“小姐居然没有怪我无礼,不告而据案大嚼?”女郎淡然道:“一顿粗茶淡饭,何必在意?倒是你说了半天,连个名字也不报出来,这对本姑娘却不大礼貌吧?有名字吗?”高凌宇摊摊手,道:“姑娘如果有,在下当然也有。”“我叫铁梅心。你呢?”“高凌宇。”“啧啧”几声,铁梅心道:“不就是那个‘白骨断肠刀’吗?”高凌宇道:“没错。是不是看起来既无白骨也不断肠?”耸肩笑笑,她道:“看来你并不像传说中那样杀气腾腾的……”高凌宇道:“在你这位可人儿面前,总不能恶行恶状吧?”铁梅心向院中挥挥手,小婢会意,到院外去把风,她撩帘而入,不禁使高凌字眼前一亮。墨绿色软缎宫装,同色的披肩,当然也是同色的绣花鞋。里着一个耸胸隆臀,充满了青春气息的胴体。黑细柔软的长发,不绾不髻,自然地披散在肩背上,肤白发黑,形成强烈的对比。刘海下的细眉大眼,却使人相信这少女人不那么单纯幼稚。
铁梅心道:“高凌宇,你既然走了又回来干啥?”高凌宇道:“听说铁冠英有个国色天香的女儿,总以为入宝山空手而回未免太不值了!所以又半途折了回来,没想到你老爹是个面善心恶的枭雄,不知用什么手法对我施毒……”肩不晃,衣不飘,铁梅心已滑到他的左侧,一片爪影带起隐隐锐风之声。高凌字以奇妙的旋转闪了开去,道:
“乖乖,人家说越是可人的女人越狠,真是一点不错。”铁梅心道:“姓高的,你少在本姑娘面前油嘴滑舌的。
你是回来送崔森尸体的,对不对?”高凌宇道:“是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不是想一瞻姑娘的仙姿,我大可把崔森的尸体往堡门外一丢,在他身上留封信扬长而去,犯得着入堡涉险吗?”这话当然有其可信的理由。
赞美人须相当的技巧,而对女人的适当赞美,往往能使一个厌压世的女人恢复盎然的生趣。赞美真是最廉价而广受欢迎的礼物。她笑笑,显示对他的话也部份相信。
铁梅心道:“你既然中了毒……”莫名其妙的耸耸尖,道:“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撇撇嘴表示不信,道:“这话怎么说?”高凌宇说了在酒窖中的遭遇,铁梅心惊愕了很久很久。
甚至-着眼打量他,看得他局促不安摊着手道:“铁姑娘,你好象一位古物鉴定家,而我却变成了一件古董了……”她恍然道:“真有那么回事?不是有意潜入地窖中而是无意的?”他作了个无耐的表情,道:“有意无意,其结果都是弄破了酒缸,流失了一缸名酒,对你老爹来说,这有什么分别?”点一点头,表示可信,她道:“你的命真大,你本来应该归天回位的,那毒酒救了你的命。那是解毒酒,因为你中了‘蚀骨炼形散’。”高凌宇道:“是一种至毒之药?”铁梅心道:“不错,那不是我爹下的毒,你的身手这么高,居然连中原使毒宗匠四川唐门的唐继耀都未听说过?喷啧……”高凌宇一惊,道:“听说过有个四川唐门,却未听说过唐继耀这个名字。我一直在口外,第一次到中原……”铁梅心道:“你是口外人?”摇摇头,他漠然道:“我是中原人,只因到口外去找仇人,深入不毛大漠,连斩二十七首……刚到中原不到半年,所以……”她木然地道:“我听说过。而且我还知道你的另外一个仇人的住处。”就在这时,院外传来贾飞虹的声音道:“小翠,我是奉堡主之命,逐屋察看,据报刺客中毒,可能尚未脱出本堡……所以每一个院落都要搜一下。”小翠道:“怎么,连小姐的住处你也要查?你可真会拿着鸡毛当令箭啊!”贾飞虹道:“小翠,咱们可都是为人作嫁的人,上面怎么吩咐咱们就要怎么作,孩子哭抱给他娘,你说是不是?”小翠道:“贾总管,堡主待你不薄,你却是满腹牢骚。”原来未找到高凌宇,还流失了一缸封存十余年的解毒药酒,损失惨重,贾飞虹被铁冠英骂了一顿。
贾飞虹叹口气苦笑着,道:“小翠,这是公事,请小姐多包涵。”说完挥手叫部下进院。小翠张臂一拦,有个部下打马虎眼,佯作收势不住,想伸“禄山之爪”。哪知小翠是自幼进铁家大门的,已被铁梅心调理成一个相当不错的练家子。
那护院的手还差三四寸就要按上肉球时,一声惨嗥,那护院被一式“骑马毒”蹴中,捂着裆下满地翻滚。
贾飞虹面色一变,沉声道:“小翠,你这是干啥?”小翠露齿一笑,叉腰扬头,道:“你问问他,他刚才想干什么?”眼皮子一掳,贾飞虹厉声道:“不管他要干什么,你都不该下毒手。哼!没吃三天素,就想上西天。你大概不知铁梅心也许是毫无所备,或者根本不想规避,竟被他攫个正着,奇的是,她根本不挣扎,更未还击。
微愕中,他讷讷地道:“你明明身手很高,为什么把生死交给命运?”凄然一笑,道:“我从不相信命运,但我们生到这世上来,却不是我们自愿的,而托生到什么家庭之中,那就更非我们之所愿了……”高凌宇似有所悟,这不是暗示她对这个家并不满意,如要她在托生之前选择的话,她绝不会同意成为此家的一份子吗?“铁梅心,可是我不懂……你为什么又向我施毒?”“不久便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话是很有意思的。何况那不是毒,只是使你一度失去知觉,然后你会到达你要找的人身边,利用你的智能,达到你欲达到的目的……”搂紧些,他的口鼻已贴在她的酥胸与颈部之间。他的鼻息和稀疏的胡子碴儿,造成她的奇痒,她颤动着。
他被她那浓郁的体香所陶醉。被那肌肤紧贴造成的温柔、软绵以及勾起敏感的触觉的刺激反应所迷惑。到此地步,他仍有余力杀死她,至少可以同归于尽。
但他没有那意思,信赖往往可以拿生命作赌注的。一手楼着那纤细的楚腰,一手搓揉着荡魂慑魄的左胸。一边吸吮着她的颈部和桃颊……
两人也许都抱着赌命的心情,或者秉持着古人“为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的慈悲心情,生死也就居于次要了。
高凌宇的左手以及他的嘴唇,终于自她的左颊上及酥胸前滑下,摇摇欲倒,她抱住了他。看了他一会,把他放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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