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飞羽墓地走近车门,将门打开,道:“两位请出来吧!”
道安与酒肉和尚互望一眼,无言的下了车。
战飞羽道:“既然有人可收拾他们三位的尸身,那两位也定然有伴,可以回八极庄去,我们在那里见吧!”
道安道:“何时?”
战飞羽道:“最快今晚,最迟三天,有请两位,向八极庄主代郭大公与战飞羽递上个拜庄的信息!”
酒肉和尚道:“不会亏待你的,姓战的。”
战飞羽道:“先谢谢了!”
回头向郭大公道:“老哥哥,车里怪闷的,我俩坐车辕驾车如何?”
豪壮的,郭大公道:“好啊!那么,影儿,你们上车,请檐、倪二位还是骑马吧!”
鞭声“叭,叭”连响,车行了!
老远老远,还未见和尚与道士有何行动,直待转了弯,只见他俩仍立原地。
当车甫转弯,赤魅毛烈与黑魈赫连温藏身处,突然掀了开来,那是二座油布帐幕,赫然地下覆盖了不少物事,有人,有马。
浩浩荡荡的,在装好尸首后,一行人落荒走了!
战飞羽与郭大公,坐在车辕上,有说有笑。
郭大公道:“老弟,看来你不想今天赶去八极庄!”
战飞羽道:“算时间,江可利的伤,是好是坏,只有凭他的运气了,我也无法查看‘神功’的结果了,我们何必拼命的赶?就是赶到了,八极庄的人也不可能信任我们,将他交出来,要我查看!本来嘛,世上也从来没让敌人治伤的事,那我们又何必赶命!”
郭大公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早点歇下,我领你去个地方,介绍个人你认识如何!”
战飞羽道:“是武林人?还是……”
郭大公道:“打个哑谜,见了面,由你自己来判断如何?”
战飞羽道:“咦,这么神秘?”
郭大公道:“这倒不是神秘,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玩点小花样,增添点生活情趣!”
战飞羽顿被引起兴趣,道:“先介绍介绍如何!”
郭大公道:“那不成,既然要你去观察,我现在就介绍,那不是给你个底了场?”
战飞羽道:“那也不见得,这要看你介绍什么啦!譬如说,你们认识多久啦!多久没见啦!不关紧要的什么的!”
郭大公道:“不行,我不能上这个当,就是再怎么小心,我也会泄漏一点资料,那就已够你判断了!”
战飞羽笑道:“和你这干公事的人打交道,看来是一点便宜也占不了呢?”
郭大公笑道:“占我的便宜?那可不容易,没要你送点孝敬,这已经是很够朋友了,哈哈……”
战飞羽道:“可也是啊!我实在该满足了,同你交往这久,也没费个一文半文的,若果真的同那些公门中人打上了交道,可就没这么轻松了,人说‘当差三年,不贪也该斩’,你是不是躲死过十几次了?”
郭大公喟然道:“这句话,虽然是一棍子打遍了所有的,可也有点道理,只是未免太损了!其实,公门中也有好人,不是有句话说‘公门中好修行’吗?真正在公门中修行的人,也实在不少呢!”
战飞羽道:“说的也是,可是在人们的心目中,好的总不如坏的多!”
郭大公道:“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就是这句活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人口是难防的啊!老弟,你行道江湖杀的人可多?但,你却是一个出名的杀人王!”
战飞羽道:“这毕竟不同,我不管理人们的事啊!况且,我也只限于武林这一条路!”
郭大公道:“公门中人,也有苦处没地方诉!说来徒乱人意,嗅伊——”
突地扬鞭,将马车转入一条乡村大道,直向一座上阜门去!
战飞羽道:“怎么,到啦!”
郭大公道:“就是前面,那土阜下的几处农家!你可别小瞧了这个荒野之处,吃喝起来,却是别有风味,比通都大邑的那种油腻,与乡村野店的那股淡而无味,却另有一番滋味,是你喜欢的呢!”
咽了一口唾沫,战飞羽道:“清香二字,可以形容吗?”
郭大公道:“清香,菠郁,两者得兼,今晚你就会尝到了!”
战飞羽抬头打量,前面那土阜下的几户农家,只见缕缕炊烟,已相继升起,清楚的听到鸡呜犬吠,羊叫牛嗥,与孩子的嬉笑。
绿树尖上,掩映着光芒灿烂的夕阳余辉,农户前的一道浅浅溪流,似是这近百年来,他初次见到的风光!
散散落落的几户不规则的茅屋,使这土阜不疏林道,小溪旁,增加了几分朴素,安宁,祥和的气氛。
车停在一处四合院的门前!
村中的狗儿夹着尾巴,又害怕,又要尽职的,远远的在“汪汪”的叫!
嘻笑的孩子们,都停下来,一个个瞪着澄澈的眼神,自那古铜色的小脸蛋上,显出好奇!疑惑的面容!
犹疑而又忍不住好奇,跟在车后面跑!然后在车停后,远远的望着,所求着心目中的答案——这是谁家的客人,这大的气派?
四合院门前,恰恰出来了个白胡子老头,童颜鹤发,一派庄农的打扮,精神矍烁的望了一眼郭大公,突地惊“咦”一声,三步赶做两步的,道:“是什么风啊把郭老弟给刮来了!”
脸上的笑容,诚朴,欢愉,急回头,扬声叫道:“孩子他娘,你快来看,是谁来了啊?”
郭大公畅声大笑,腾身下车,道:“老哥哥,今天可不是我一个人来的,到里面去,我慢慢给你引介!”
俯首低低的对老者讲了几句话,老者点点头,然后肃容道:“请,请,各位!乡村野店,可是脏得很!”
转头又扬声道:“老王,快来,把车赶到后院子里,好好的喂喂牲口,多加点草料!”
应声出来了个庄稼汉,接过了郭大公的鞭子!
凌子影与朴氏姐妹,刚好下车,门里出来了个白发皤皤的老婆婆,一见双艳姐妹,突地道:“怎么!老兄弟,这就是你那徒弟媳妇吗?嗅!炔里面去!你们可真想坏了我!好几年了,也不来我们这儿,今日可好了!我总算见到了,来来!里面去!里面去!”
满脸的笑容,似是在她眼前,只看到了朴氏姐妹俩人,其他人,一概晃如未见!
那种诚挚,那种亲热,不是城市中的虚假可以比的。
一手一个,嘴里嚷着进去,她的腿可就是站在那儿不动,头和货浪鼓似的,左瞧瞧,右望望,咧着个没牙的嘴,笑得合不拢来,又一迭连声的直嚷:“真俊!真标致!噫!噫!”
一旁的人望着她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
直笑得见过大世面的朴氏姐妹,双颊红云布满,忸促得如同小姑娘。
还是他的老伴,在一旁提醒道:“喂!我说孩子他娘,你这是怎么啦,站在这儿让客人喝西北风啊!”
老太婆突然笑道:“啊!你看我都喜得冲昏了头,走!走!让我们大嫂看看他这两个新嫂子!”
郭大公突的一怔,向老人道:“咦,老哥哥,大嫂是谁?”
老人手捋白胡,笑容可掬的道:“说来话长,请进,请进,里面谈!”
老大婆已一手一个,拉着朴氏姐妹,走进院里,边走边嚷嚷:“大嫂!快来看!新嫂子来了!”
朴氏姐妹,听到“新嫂子”三字,不由得相视一笑,跟着老太,走近正中的那座三明三暗的正屋。
老人陪着郭大公,让着战飞羽等,已跟了进来,边走却也边道:“大嫂是前年老伴她收的干女儿!是个孤女!嘿,可真亏了她,解了我的不少寂寞!”
郭大公道:“寂寞!儿子媳妇,孙儿你都有了,还有寂寞?”
老人笑道:“儿子结了婚,同媳妇成天在一起,小孙子野得慌,哪里及得上个女儿!一天价在身前身后,嘘寒问暖,递茶送烟捶背揉腿,逗笑引噱,来得亲近啊!”
郭大公道:“我倒要看看这个女儿究竟如何!”
老人道:“保你满意!样样都行!”
说着话人已进得屋里。
战飞羽已在进院后看出,这是个四合院,正屋五间,三明二暗,左右厢各三问,住的似是儿女,有庄稼汉同村童,自那儿出来,进院门后不远就是个敞屋式的串堂,然而两头却也有房间,那像是“长活”住的。
看来这是一家农村里的住户,且人丁甚是旺盛。
果然,进得屋来,在当中供神的八仙桌前落坐后,老人即嚷道:“老弟,为我介绍介绍!”
郭大公道:“好好!让我先介绍你吧!这位是我自小的总角之交,挖泪巴的玩伴儿,姓钟,钟伯纯老丈!”
然后一指战飞羽道:“他就是我的忘年交,战飞羽!”
钟伯纯突地热情的走上前,握住战飞羽的双手道:“啊!我得谢谢你啊!战老弟,你是我这老兄弟的救命恩人!我真是早想见你了!”
战飞羽笑笑道:“哪里!哪里!我的事他都告诉了你,关于您的事,他却向未对我提过,真真是不公平!”
钟伯纯道:“这不能怪他!这是我不准他在外面说有这么一位人物!您可知道,同他这玩公事的弄上关系,麻烦可是大得很啊!”
郭大公突然道:“嘿!你们说够了吗?喏!喏!这位是铁胳膊倪倬倪爷!这位是铜腿詹冲詹爷,旁边那位,就是影儿!”
老人高高兴兴的同倪詹打个招呼,然后握着凌子影的手道:“你师父常在我面前讲起你来,赞的不得了!今天一见,真是不错,其实你早该来的!”
凌子影道:“就是没时间,要有时间,我早来啦!”
钟伯纯道:“这话我相信,对!你媳妇叫什么来着?听说也是个练家子啊?”
凌子影道:“姓朴,一个叫少姑,一个叫幼妮!是练过几天工夫!也是个好帮手!”
钟伯纯一回头,向郭大公道:“看,看,如何,谁不称赞自己的媳妇儿?这和儿女比起来,你想!怎样?”
郭大公道:“看来我也得收养个女儿了!”
“哈哈……”
“哈哈……”
两个老人都笑了!
钟伯纯此时,将自外进来的男男女女,一个个为众人介绍!战飞羽这才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老人有两对儿子,媳妇,有六个孙子孙女儿。
在这个小农村里,可就算是大户了!
这时,老太婆也正为朴氏姐妹一一介绍,一群人中,除了朴氏姐妹,服饰,器度和仪态与人不同外,另有个二十许的村姑打扮的女郎,也似荷塘中的新蕾,朴质中有一股清新之气。
战飞羽知道,那就是那老夫妇的掌上明珠——干女儿大嫂了。
老太婆催促着媳妇,去整治吃食了!
钟伯纯也一迭连声的道:“把我那两坛酒给开开,多弄几个下酒的菜,我们今晚要不醉不休!”
郭大公道:“老哥哥,你只有两坛子酒吗?”
钟伯纯道:“怎么!还不够你喝的?”
郭大公笑道:“我一个?那是差不多了,可是你说要不醉不休,恐怕是……”
钟伯纯道:“好,好,我绝不小气,老二,你去挖,将前年埋在地下的那几坛,也一并挖出来!”
郭大公道:“几坛?到底是几坛?”
钟伯纯道:“十二坛,够不够?”
郭大公点点头,道:“够不够,可就难说了!”
钟伯纯道:“好啊!老弟,你在调理我是不?你们要是用上功夫喝酒,莫说是十四坛子酒,就是百四十坛,我看也同水差不了多少,我话可说明白,谁也不准用功夫,得凭自己的真量!那要是不够,咱就另开!”
郭大公道:“我就知道你还有存货!”
钟伯纯道:“你知道,不稀罕,知道有多少存货,那才稀罕呢!”
郭大公转头道:“咦!听你这么一说,在酒来说,你是个富家?”
钟伯纯道:“可以这么说,猜猜看如何!”
郭大公闭上眼睛一眨笑道:“有百坛吗?”
钟伯纯道:“差了个上下,也差不多了,我是在年前开始酿酒,到现在,能够上口的,称得起醇的,陈年的,也只有一百二十坛!”
郭大公道:“你酿这多酒干什么?”
钟伯纯道:“我算计着你该退休了!退休回来,咱老弟兄俩,总要喝上点吧!够不够还成问题呢!”
感激地,郭大公道:“老哥哥!你这份心意,我先谢了,只怕退休后,还得呆上一个一年半载的,才能回家来呢!”
钟伯纯道:“那没关系,你越回来的迟,我的存货越多,我越不愁不够!”
战飞羽道:“怎么!老哥哥,你说‘回家’?”
郭大公点点头道:“此地就是我童年的家了,虽然,我不是这儿出生的,但,这儿却是我的生长地!”
郭大公的神情业已陷入回忆之中,有什么比得上童年值得回忆?
有人说“回忆”是最美的,而有话能说“童年”的回忆不是最美的?
战飞羽打断了郭大公的回忆道:“老哥哥,八极庄不准公门中人走近他们的范围,这不是等于你的故乡赶你吗?”
郭大公激愤的道:“这就是我退休后的事了!”
战飞羽道:“快了!这次我们就同他解决了吧!”
钟伯纯突地道:“怎么!你们这次专门来为了解决八极庄的事?”
郭大公道:“本来不是,但现在却变成是了!”
钟伯纯看着桌上已摆好了不少的菜肴,天色也晚了,就招呼众人就座道:“我们边吃边谈,她们娘们那儿,也有她们自己的体己话儿,我们不管!来吧!”
众人没有一个表示客气。
纷纷落座,一股酒香,在“老二”的拍裂泥封后,突然散溢而出,郭大公不由得尽情的长长叹了一口道:“好醇!”
钟伯纯道:“算你识货!”
郭大公道:“战老弟,猜出来了吗?”
钟伯纯道:“什么猜出来了没有?”
郭大公与战飞羽相视一笑。
钟伯纯道:“你两位老弟,究竟是在卖什么关子,弄什么玄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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