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孤点点头道:“不一定,要看机会,最好不要惊动了别人。”
说着,他目光朝前一瞥,道:“前面那片灯火处,大约就是‘牛家寨’了。”
李发急忙朝前瞧去,道路婉蜒自一叠黑压压的山脉下,而山脉下,便果然闪烁着一片明灭的灯火,这地方李发以前曾来过两次,比诸关孤要熟悉点,打眼一看,他即知也已抵达地头了。
李发露齿一笑,应道:“可不是,大哥,这地方你以前未曾来过吧?却是一座小小的小镇呢,怪有味道……”
关孤摇摇头,道:“算是第一次来,早日路经一遭,并没有进去,也只是从远处瞻仰了一番而已,很陌生的所在。”
李发笑道:“我们紧赶一程吧,大哥,我的肚皮早就在唱空城计啦。”
关孤芜尔道:“也没见似你这般没出息的!”
嘴里是这样说,关孤却主动催马快奔起来,两乘铁骑全是关外的异种,体健身轻,长驰若飞,在速行中,急鼓似的蹄声起落里,他们已经沿着一条斜升而微带回旋的山路来到了“牛家寨”。
这“牛家寨”名曰“寨”,其实却是一座古雅而小巧的山城,快接近城外的当儿,有一堵石砌的城楼子,但却并没有高大的墙垣环绕,那座城楼子亦相当古老苍剥了,看上去有那么一点象征性的守望味道——显示这里是一个聚集着人家的地方,或者多少年前它也有过一段光辉的日子。
曾有执戈的寨丁在上面警戒了望,背着红绸环把大砍刀的庄稼汉子在那里监视过一干草匪的动静;但,却总该是很长久以前的事了,如今恐怕除了一些顽皮孩子们在上面戏耍,就仅有老鸦在楼子角偶做窝啦,它显得那等的灰涩颤巍,就宛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
经过石砌的城楼子,便是一条坡度很大的青石板街道,横街上差不多都是住家,而有些房屋便倚着山麓的起伏形势鳞次栉比建成,“牛家寨”便由这两条街组合为大致的“丁”字形,不管铺面也好,住家也好,建筑的材料都颇为坚实考究,而且式样十分雅致,这证明了一点,此地的居民大都有着淳朴的传统,苦干的美德,以及,崇高生活艺术的修养,在一般的荒村野镇,山城小集,却是十分罕见的呢。
这座小山城里,洋溢着一种平和又安祥的气氛,街道上人们是那么悠闲的来往着,菜楼酒楼中灯火通明。
店铺里外热热闹闹,如像哪一种生意行当的买卖也蛮有做头,至少,表面上看不出已阴藏在暗里的些丑恶。
放缓了坐骑,关孤与李发开始让马匹以散步的势态进入街道,他们虽是陌生的外来客,但却没有人以好奇或戒惧的目光投住,偶而有人望向他们,却也是那么闲淡的一瞥而已。
仿佛这座小山城的住民也已见惯了——也好像他们自来便不知道什么叫做“陌生”与“好奇”。
关孤四周打量着,不觉微笑道:“这里的人们全像是日子过得挺惬意。”
李发点点头道:“他们大多富有,至差的也是小康,这里没有贫困。”
关孤有些惊异,道:“为什么?”
李发笑了笑,道:“大哥还不知道?‘牛家寨’后面的山脉即是有名的‘池滇山脉’?”
关孤长长“哦”了一声,恍然道:“是了,那道山脉出产的高贵檀香木及紫皮貂最为丰盛,闻说近年来,还掘出一座翠矿!”
李发道:“正是‘牛家寨’的居民们世代居住此处,非但占了地利之便,一个个更有祖传的檀木林子,又是猎貂老手,这几年又开了翠矿,利益均分,久而久之,自然家家户户都存下两文来了。”
关孤轻轻抚摸着坐骑的鬃毛,道:“他们对于外地来的陌生人似是不大惊异,往往一般较为荒僻的小地方居民见了陌生客都会不大习惯的……”
李发揉揉脸颊,点头道:“有了钱的人大多不爱管闲事,希望能平安渡日,多享受几年美好时光,再者,‘牛家寨’的人们与外头生意上来往颇勤,经常各地跑世面见多了,也就不会大惊小怪啦,不似寻常的山村野镇,闯进个生面孔来便指指点点,鬼鬼祟祟的惹得人好不厌烦!”
关孤笑道:“不错,你说得有理。”
李发领着关孤往前走,在横街头上的一家客栈落了马,这家客栈名唤“好来”,平瓦房,不大,但却干干净净,招待亲切。
两个人合开了一间上房,叫了酒食进房中吃喝完了,又分别洗个冷水澡,清冽的山泉水冲涤全身肌肤上的灰尘汗腻,非但令人爽快舒适,精神抖擞,连心情也开朗多了。
换上另一袭黑衫,另一双黑色软牛皮密扣薄底快靴,又把随身佩件带齐,关孤将自己投在房中那张宽大的藤圈椅上,闭着眼,悠闲的浅啄着一杯香茗,模样儿显得既安静又舒散。
李发也拾掇妥当,却有些紧张的在室中踱步,他搓着一双手,羡慕的瞧着正静静养着神的关孤道:“大哥,你好福气。”
李发微将眼皮撑开,淡然道:“怎么说?”
李发干笑一声,道:“马上就要去办事了,而对方又非等闲,这且是一票较为扎手的‘货色’,但大哥你却像若无其事,根本就不放在心上,竟那么悠哉游哉的闭着眼睛养起神来啦。”
关孤啜了口茶。又抿唇将瓷杯中浮聚的茉莉花片吹开,再啜了一口,然后,他好整以暇的道:“你以为我在每次行事之前都该是个什么样子呢?像你一样在房里走来走去,磨穿靴底么?”
李发耸耸肩道:“但你就静得下来!”
关孤笑笑,道:“李发,如果我也像你这样沉不住气,每在行事之前焦躁不宁。只怕,嗯,我早就活不到今天了。”
拉了张椅子也坐了下来,李发紫着脸道:“我也不都像现在这种样子哪,大哥,要看看对手是谁,似‘八臂人熊,这般的扎手货,可叫我怎生不去想他?”
关孤吁了口气,道:“你不用去想他,只需计划好如何去对付他也已够了。”
李发忙道:“我是担心临时有了意外……”
关孤嘴唇在杯沿上摩娑着,道:“便是有意外,也等意外发生了才去操心吧。”
拿起桌上的另一只杯子喝了一大口茶水,李发舐舐唇,道:“老实说,大哥,我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关孤将口中嚼着的茶梗取出,漠然道:“少拍马屁。”
李发咧嘴笑道:“天地良心,大哥,你真是有‘大将之风’哪,仅是你这种沉着、镇定、临敌不乱的修为,恐怕我就须学上十年!”
放回瓷杯,关孤伸展了一下双臂,道:“我还没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高深造诣,若你太看高了我,只怕你会失望的。”
哧哧一笑,李发道:“大哥过谦!”
关孤站起身来,低沉的道:“过谦还不能说,只是我比较——嗯,便算含蓄一点吧!”
跟着站起,李发道:“我们这就去?”
关孤点点头,道:“初更了,可不是!”
抄起倚在墙角的那柄铁壳套子、把手雕成虎头的“虎头厚背刀”,李发一边将家伙朝背后缚一边道:“是哪一家大哥不会记错吧?”
“嗤”了一声,关孤道:“记错?假如能记错,这碗饭也就甭吃了;他们画的那张地形图,我几乎闭着眼也能照画一张出来!”
说着,他反手将桌下靠着的黑皮鞘长剑拿起,握着光滑的黑犀骨把柄,轻按哑簧,“铮”声脆响,一泓秋水也似的半截剑刃立即脱鞘弹出,剑身的寒芒莹莹闪映,照得人毫发毕现。
在那股令人能打哆嗦的森森冷气中,两指宽窄的剑刃尾端靠近护手处,雕镂着三个小篆子:“渡心指”!
握着皮鞘的大手往上一挫,“铮”的轻响,剑刃又自还鞘,关孤手腕一转,整柄利剑自他手背上打了个旋滚,却又利落的拉回手上!
李发感叹的道:“大哥,你玩剑的功夫,简直已纯熟到登峰造极了!”
关孤执着剑,正色道:“不要说‘玩’剑,李发,该说‘修’剑,在剑术一道上,你必须抱着无比的虔诚,至极的敬崇,再加上不竭的磨砺与赤诚的亲切,一心一意,全神贯注的去修炼它,了解它,熟悉它,将自己的心灵与它贯通,将自己的精血与它融合,然后,它才会是你的朋友,你的亲人,甚至你的手足;它对你将是最忠实,最可信,最能信赖又最永恒的助力……。”
他抿了抿嘴唇,接着又道:“它永不会变异,永不会背叛你,剑是有灵的,有个性与有神异的,就好像冥冥中的守护使者一样;每在深宵寂静,我倚剑而眠,似乎都可以听到它的呼叫,它的细语,它的脉搏及它的跳动,在我的感觉中,它不仅只是一块铜、一块铁,它是一个有生命,有思想,懂得七情六欲的血肉之躯!”
关孤神色是肃穆的,又道:“对你的剑,要有绝对的敬爱及信心,在剑术上的进境和造诣,等于你在功德上的修为,佛理上的研求,学问上的研读一样,不能心戏,不能笑谑,更不能轻浮,它是值得尊仰的,值得专注的,人心叵测,但剑却恒永。而且,善善恶恶,用剑能以窥测渡觉!”
李发冷汗不由涔涔,恭谨的道:“我懂了,大哥,请恕过我这鲁莽之罪!”
关孤展颜一笑,道:“罢了,这也是一个机会,好叫你知道我的剑为什么叫做‘渡心指’,你该清楚,也已有多少恶人心被这剑渡化成好人心了一一或者,恶人被这剑超渡为来世的善人了。”
李发吸了口凉气,呐呐的道:“关于这一点,我是深信不疑的,大哥,因为我大多当场目睹!”
关孤披上黑绸大蹩,道:“那么,今晚说不定我们又要超渡一次恶人心。”
他说着一指花窗,道:“从后面走,熄灯。”
于是,李发迅速将房中油灯吹熄,窗儿轻轻开合,两条人影也已鬼魅般飘然没入外面的夜色中。
夜,很静,只有远远传来的梆忻声,以及,疏落的几点星辰。
出了客栈,关孤将眼前地形略一打量,便毫不迟疑顺着横街往右走,这里的地势越来越形高亢。
房舍的建筑也就好像梯阶般层层往上叠去,虽是第一次来到此处,而且又在夜间,但关孤却早就默记熟了在未出发之前由“钱师爷”那里交到手中的地形图,他按着脑中印象索骥,仿佛久住这里的老客一样,那般轻车熟路的领着李发朝目的地行去。
踏着青石板的小路,而小路往上回升,倾斜着伸人两排住户中间,关孤与李发俱皆脚下无声,他们匆匆经过了这两排人家,又是一个折转,前面便只现了一片黑压压的松林!
唇角浮起一抹冷森的笑意,关孤指了指前面的松林,低声道:“松林里有两家住户,姓商的住在最左边的一栋楼房里。现在。你可看见了一些什么?”
穷极目力,李发也仅仅看到那片黑压压的松林中,有几座模煳的楼阁影子矗现着,没有灯光,更没有声息。
压着嗓门,他道:“我看见林子里果然有几栋楼房……”
关孤点点头,道:“最左边的那一栋便是我们的目标,嗯,钱师爷交下来的那张图绘得颇为精确,他们甚至将那栋楼房的檐角形态也勾描得一丝不差!”
深深了解自己这位“大阿哥”在体能官感上的超异常人处,李发知道关孤目力之尖锐比诸自己可说强上大多了,松林里是一片黑暗,就算他练了十几年的夜中视物功夫,也仅能大约看出里面几栋楼阁的模糊轮廓而已,可是,关孤却大大不同了,他非但能看清松林里的建筑,甚至连那等细微的建筑格式都瞧得清晰,光是这一门子修为,李发也已自叹难望项背啦!
两个人全不说话,闷着声,以捷如狸猫般的轻灵速度,飞扑向松林的那栋二层楼阁而去!
整栋楼房是一片黑暗,连一盏灯也没有,关孤似是来过这里多次的熟客一样,匆匆转向楼后,领着李发超过了后围的那道矮墙。
倚着矮墙,迅速朝楼上打量了一遍,关孤小声道:“右面数,第二个窗户便是商承忠的房间。”
李发循着望去,悄然道:“住在这里倒蛮享受的,这姓商的小子难怪想要独霸横吞了!”
关孤淡淡一笑,道:“物欲再强,也不能失德取之,否则,便要遭报了。”
李发打趣道:“不错,‘果报神’来也!”
关孤瞪了他一眼,道:“少废话,李发,我们立即开始行动,我直接入房办事,你用‘壁虎功’攀附窗栏之下暗里掠阵,一切都照本院日常传规处理,没有吩咐,不得擅自主张,知道了?”
李发点点头,肃容道:“知道了,大哥。”
略一抄扎,关孤又交待了一句:“我先上,你后来!”
李发再次点点头,道:“是,大哥。”
蓦的跃起,关孤凌空的身形猝然一变,昂头,探臂下按,双腿飞蹬——其形态有如一头攫人的豹子又凶猛,又强悍的闪电般扑上那扇窗户!
赞叹的吁了口气,李发已不止上百次的又在心中羡慕:“好慑人的‘魔豹闪’!”
去势是那般犀利,但落身之处却又如此轻巧,不带一丝些微音响,关孤并不忌讳什么,他“呼”的推开花窗,跃身而入!
几乎是同时,一阵床褥的翻动之后,马上传来一个疾厉的口音:“谁?”
早已看清了安放在墙边的那张紫铜的大床,关孤冷沉的迎风抖燃了火招子,从容不迫的将桌上一盏银灯点起,他放回玻璃罩后,才缓缓转身,目光寒冰一样凝注着那个也已掀开幔帐,正惊怒交集瞪视着自己的人!
那人是个不到六旬的人物,岁月的漫长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明显的衰老痕迹,他有着一张宽大微红的国字脸膛,环眼狮鼻海口,肌肤是光润而又结实的,面孔上极少皱纹。
如若不是有些秃顶的话,将难以令人臆测出他的准确年龄。
此刻,他正满脸浮现着惊异,愤怒,又迷惑的神色,但眼睛却十分戒备的,盯注在关孤身上!
大约是甫由睡梦中惊醒,帐中这人的稀疏头发有些散乱,面容上汗腻腻的泛着油光,他怒瞪着对方,再度厉声道:“你是谁?”
关孤端详着他一会,才低沉的道:“你可是‘八臂人熊,商承忠?”
那人穿着一袭内衣,赤足下床,他双臂环胸,暴烈的道:“既知我商某人的名号,便也该晓得我的不可欺!深夜潜入私宅,非好即盗,小子,你今晚算找错门了!”
关孤冷漠的,道:“你以为我现在来到此处是想干什么?
偷你点东西么?你如这样以为,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将我的企图估计得太轻浅了!”
商承忠环眼怒瞪,咆哮道:“不开眼的小子,你的师门也没有告诫过你,哪一等人是不能招惹的么?不管你为什么目的而来,小子,你是休想全身而退了!”
关孤平静的道:“我却不这样认为。”
喉头中咕噜了一声,商承忠目光瞥向床头——那里正悬着一柄形式奇古的长剑;关孤毫无表情的道:“你可以放心,我绝对给你充份的时间去取那柄剑。但是,我不妨建议你施展你的拳臂功夫,那样或许你还可以多苟延残喘一会!”
商承忠勃然大怒,正待发作,却又突然硬生生地将自己的火气压下,他双目毫不稍瞬的看着关孤,当他与关孤那两道冷刃也似的目光接触时,心里竟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
于是,一种多年的经验及本能的警惕告诉他,要镇定,要沉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只怕是个难缠的人物呢……。
凡是在江湖道上闯久了,在武林中混长了,都会有点阅人的心得,或是由面相,或是由神韵,也有点直觉的反应,用这些来细细琢磨观察,便是不曾与对方搭腔盘底,甚至动手过招,也往往能够大概估量出对方的功力火候以及名声地位来。
如今,商承忠便是这样了,他的本能告诉他,他今晚是遇上强手了。他熟悉那种人的形态——深沉锐利的双眸,冷酷的表情,无动于衷的言谈,以及,隐隐中的狠毒及剽悍!
强自镇定了一会,他缓缓的道:“好吧,便是你另有他意,首先也要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
关孤漠然道:“关孤,关云长的关,孤独的孤!”
猛的一个冷颤,心底的警惕应验了,竟是他!“果报神”关孤!商承忠尽力维持着表面的神情不使变化,他只于着嗓子道:“‘果报神’?‘悟生院’来的?”
关孤低沉的道:“是的。”
当然,商承忠在武林中也是一派之主,见多识广,久经阵仗,他自是明白“悟生院”是个什么性质的组合,更明白“悟生院”的人在这种情形下出现眼前代表着一种什么意义。
但是,使他迷惑的是,谁?谁会买了这些职业杀手来对付自己?而且,为什么?
站在面前的人商承忠晓得乃是江湖上夙以冷酷歹毒,铁面寡绝著称的“果报神”,也是“悟生院”里的首席杀手,而更因为如此,越发可见那买了他们来对付自家的人又是如何痛恨自己,竟然促使“悟生院”最厉害的执行者出了马,换言之,那人早已打定主意不让他活着了!
商承忠喉咙里似烧着一把火,沙哑的道:“谁?是谁收买了你们来找我?”
关孤冷冷的,道:“我们不叫那种行为是‘收买’,我们称为‘聘雇’。”
商承忠咬咬牙,气忿的道:“不管你们怎么称谓,性质全是一样的,是谁?哪一个混帐王八蛋叫你们来找我的?”
关孤语声僵硬的道:“‘悟生院’规矩——不泄漏顾主底细!”
商承忠一张红脸也已泛了灰,他唾沫横飞的叫道:“那么,为什么?”
关孤双目冷清而绝情,道:“难道你自己还不明白?”
商承忠咆哮一声,怒道:“我仰不愧天,俯不诈地,我有什么明不明白的?”
关孤摇摇头,道:“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也罢,便再将你的罪行叙述一遍,商承忠,这只有八个字。”
商承忠脸孔紫涨,吼道:“说来!”
关孤静静的道:“谋财害命,灭伦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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