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任霜白而言,敌方随便哪一个出面,皆无分别,因为迟早他都要逐一决战,以杀伐手段与流血事实引出崔颂德来,他倒期望对方索性一涌而上,也好速做了断。
徐升缓步走了上来,气定神闲的道:
“朋友,妤功夫。”
任霜白道:
“好说。”
徐升盯着任霜白的眼睛,沉声道:
“不知我说得对不对?朋友,你的招子是否不大方便?”
任霜白毫不忌讳的道:
“不止不方便,我根本看不见,更明确的说,我是个瞎子。”
此言一出,不止周围的每一个人,连蔡英也顿时张口结舌,怔愕当地;他简直不敢想象,能操这般卓绝刀法的人,居然是一个瞎子,而这个瞎子更差点挫败了他;不单是震惊,亦有一阵火烧的感觉上脸,尤其难堪的便是这种赫然。
徐升的表情转为凝重:
“那么,朋友你方才所使的刀法,可是传说中己成绝艺的‘劫形四术’?”
任霜白道:
“不错,你的见识挺广。”
背脊间泛起一片冰凉,徐升强持镇定的道:
“‘劫形四述’早已失传多年,不复再现武林,未悉朋友你得自何位高人?”
任霜白露齿一笑:
“这似乎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症结,徐升。”
徐升的唇角僵硬的勾动了一下:
“朋友你既不愿相告,也就罢了;闻说四术刀法邪异无比,酷厉难当,我倒要向朋友领教领教。”
任霜白道:
“不敢,你我正可切磋一番。”
徐升一言不发,双手向后腰探去,等他手掌再现的时候,每只手上已多了一只白铁手套,只见他双腕微挺,“铮”“铮”声响中,白铁手套的十指前端已各自弹出一截尖刃,十刃森然,宛如魔爪。
这一付白铁手套配以十截尖刃,再加上徐升那两条异于常人的长臂,便不通天也差不多能沾上天边了,难怪他有“通天臂”这个诨号。
任霜白有所惕觉,却冷静逾恒:
“很贴手的武器。”
徐升大声道:
“你看得见?”
摇摇头,任霜白道:
“我看不见,但感觉得出。”
不禁又是心头一凉,徐升容颜有变,光头上反而沁出斑斑油汗——瞎子全不似个瞎子,几乎比明眼人更要体察入微,而多出来的还有一份听觉上的敏锐、嗅觉上的细致,以及心灵间的超然,像这样的瞎子,比不瞎犹要来得可怕!
旁边的蔡英吆喝着道:
“老徐,我看也不用讲究什么江湖规矩、武林传统了,干脆咱们并肩子一起上吧,这姓任的来得个邪!”
并肩子上,好敢情是好,可是徐升一张老脸有些拉不下来,在道上,他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在“金鸿运”这一亩三分地里,尤其极受尊重,不但崔云面前说一不二,便崔云老子崔颂德对他亦颇多礼待;这么自负的身分,如何打得起群架混战,背一个以众凌寡的恶名?再说,刚才已拿过言语,要向对方“领教”,单一的“领教”若又变成群殴,一下子还真不好环转……
见徐升一时没有反应,蔡英不免有些情急:
“我说老徐,非常的形势下就该有非常的应付方法,不能墨守成规,毫无变化,眼前光景不大美妙,讲不得那高的格调了,你可要早下决心,莫拘泥于颜面,打赢了仗。才是上上大吉!”
任霜白含笑道:
“有道理,各位何妨一起上?”
一直默观情态的崔云,忍不住怒火如炽:
“姓任的太过张狂,升叔,我看就照英叔的意思办,早早拿下人来,也好向我爹交待!”
徐升猛然昂头,斩钉截铁的道:
“我就不信‘劫形四术’技凌天下,精妙无双。我也不信我徐升数十年江湖铁血,难堪一击?人的名,树的影,今天我倒要豁死一搏!”
蔡英忙叫:
“老徐,你可不要意气用事!”
崔云亦急切的喊道:
“升叔、升叔,你是何等人物?犯得着和这种无名之辈徒争长短?”
徐升刚烈的道:
“我意已决,你们都不用再说了,我不能落人口实,讥我徐某以众凌寡,以多胜少,好歹且拿真凭实学一论高低!”
任霜白赞了一句:
“好气魄!”
崔云脸上变色,声调暗哑:
“升叔!”
摆摆手,徐升肥圆的画孔上肌肉紧绷,杀气盈溢:
“请顾及我的尊严,大少爷。”
张张嘴,崔云只好默然无语,-双眼宛似喷着火焰般投向任霜白,把满腔愤怒完全转发过去。
任霜白不以为意,神态自若的道:
“徐升,手下留心。”
徐升哼了哼,目光不瞬的注视着任霜白,以及右手下垂指向地的缅刀,脚步慢慢移动。
蔡英吞一口唾液,喃喃自语:
“不成,我不能让老徐一个人涉险……”
这当口,崔云也在以手式指挥底下人迅做布署,先前已然混乱的包围阵势很快又已形成——虽然个个心惊胆战,头皮发炸,但形势所逼,也只好故作奋勇之状,硬拿鸭子上架了。
缓慢移动中的徐升只是稍微抛肩,人已滑到任霜白的侧面。双掌扬起,十截刃尖的攻击范围几乎包括了任霜白全身上下。
任霜白索性连试招的过程也免了,“断肠红”一出就是“劫形四术”的首式“七魔撒网”。虚实交幻的七条影像交纵飞舞,森寒朱赤的刀芒闪耀穿织,锐劲起啸,镝锋破空排气,震动得厅顶尘粉飞落!
徐升进扑的身形腾拔六尺,白铁手套指端十刃须臾间映化为点点寒星,寒星弹泄流灿,掣划明灭,形成一幅幅奇妙绚丽又稍现即逝的光图,在一阵剧烈紧密的金铁交击声里,他愣是奋力硬拒了这一招“七魔撒网”。
任霜白发觉,敌人的白铁手套那指端的十截尖刃,无论是移展伸缩,攻防挑刺,其分寸拿捏之准,位置掌握之精,委实无懈可击,能一气呵成的承接波波相连,快逾石火般的利刃斩袭,却不留丝毫绽隙,加上手臂特长,挥运施为尤其适宜远攻近卫,先天的禀赋与后天的实学相配合,姓徐的功力果然不同凡响!
光华间歇的一刹,徐升翻身而出,毫发无损;蔡英看得心花怒放,振奋异常,不由得大声喝彩:
“有你的,老徐!”
一声喝彩尚未收尾,任霜白的“分魂裂魄”招术业已出手;一溜冷芒激射向空,却在刹那间倒折而回,飞刺徐升,另一抹赤漓漓的光华则笔直穿出,同时并进,一把刀,一个招法,却在运展之下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幻变。
徐升暴喝似狮吼,身形旋动游走如风,双掌上下劈击抓拦,臂舞肘翻,但见长影若桩若杵,叠连滚溢,劲气呼於周遭,而十截尖刀化为漫天的晶雨缤纷洒溅,顺逆飘扬在每一寸空隙——他已卯足全力对抗这招宛似带着邪魅意味的“分魂裂魄”。
双方数十次接触串成俄顷,形于表相的只是一招,那么快速得不容一发的交互攻拒里,终也有了必有的结果;任霜白脚尖触地,狂转丈外,左胸上衣衫裂绽尺余,鲜血浸染得胸前赤红一片;徐升一个身子滚地葫芦般滴溜溜翻跌出去,却在几度旋滚之后倏跃而起,双目凸瞪,齿陷入唇,整个脸庞已完全扭曲变形!
这位“通天臂”受伤的部位亦在左胸,且伤口极细极窄,看去仅若一线,然而,这细窄的伤口内部血涌如泉,汩汩冒现得令人心慌。
要是仔细观察,便可发现两人创伤的不同之处,任霜白左陶的伤口为划割,肌肤翻绽,血肉渗融的样子虽然可怖,却只属皮肉之创,徐升的伤处细窄,但却深入内脏,外面看起来不算严重,其实已可致命。
任霜白的缅刀又垂指向地,平口刀头上,那么稀少、又那么浓稠的几点赤血正缓缓滴落。
敞厅内先是一阵短暂的僵寂,紧接着,蔡英发狂似的猛跳起来,一边冲向任霜白,一边凄厉的嘶号:
“王八羔子邪龟孙,你竟然下这等毒手……”
任霜白不说二话,兜头又是一招“分魂裂魄”。
钢锥仿佛暴风巨浪中的两只孤桅,在眩亮的白光与猩红的赤芒卷涌下摇摆颤晃,蔡英已豁尽全力抵挡,却觉得自己的力量竟如此单薄脆弱,防御的招法又如此松散疏漏,面对敌人强劲厉烈、汹涌如潮的攻势,他居然显得恁般的孤立无助!
崔云一见光景不对,急切喝叫:
“快,快上去帮英叔一把!”
就在他喝叫未歇的当口,蔡英已蓦地惨嚎半声,四仰八叉的倒摔出去,咽喉处血污狼藉,几乎割断了大半脖子,一对钢锥也滚出去老远。
刚刚鼓气冲上去的两条大汉,睹状之余,各自怪叫着窜向斜侧,其他尚在迟疑踟蹰的伙计们更是一闹而散,纷向周遭溃退。
任霜白踏上一步,沉声喝道:
“崔云。”
崔云尽管脸色惨白,喉管乾燥如火,仍然倔强的答应一声:
“如何?”
任霜白动作快不可言,一刀削向崔云左胸,就在崔云仓皇倒退,拔出他的随身银鞘短剑,欲待抗拒的一刹,刀锋挑起,“瞠”声撞响,已将崔大少手中短剑击飞,缅刀的平口刀头猝翻,其准无比又力道适当的戳上了崔云腰间的软麻穴,这位大少连第二个后续反应都没有,人已一滩烂泥般颓倒。
崔云不曾倒仆地下,他倒仆的位置正好是任霜白的臂弯,任霜白顺势将人扛在左肩,一闪身,已经来在敞厅门口。
瑟缩四周的“金鸿运”人马谁也没有胆子上前拦截,人人灰着一张脸孔,屏息如寂,心头狂跳,唯恐举手投足之间稍微夸张,将给自己招祸上身。
任霜白并未即时离去,他冷冷的道:
“柴化何在?”
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柴化纵然左右有人搀扶,仍觉得身子发软,忍不住往下坠沉;他似要窒息似的呻吟一声,硬起头皮道:
“我……我在这里……”
任霜白语声凛厉:
“记得我告诉你的话,回去转告崔剥皮与敖长青,往广安镇东去二十里,有座‘固石岗’,我就在‘固石岗’顶那块竖石下等着和他们照面,时间是明日午时,过了时辰,他们就准备替崔云收尸!”
柴化心慌意乱,抖抖索索的道:
“是,‘固石岗’,明日午时……”
任霜白紧接着道:
“你全听清楚了?”
柴化忙道:
“清楚了,都听清楚了……”
任霜白只一转身,已若一缕青烟消失无踪,柴化呆若木鸡般杵在那里,连人是怎么走的都不知道。
此刻,一个惊叫声忽然响起:
“不好啦,徐师父倒地了哇……”
广安镇郊区的这座堂皇巨宅,不仅在镇里镇外数得上首屈一指,方圆几百里之内,怕也少有这等恢宏华丽的建筑;当然,住得起此般宅第的主儿必有其身份背景的衬托才行,譬喻说,崔颂德和敖长青便是。
西厢暖阁里,崔颂德正“叭哒”“叭哒”的吸着旱烟杆,他闷声不响,一张疤癞斑布的大黑脸阴沉得十分可怕,花白的头发不时耸竖,显示出他此时心情的极端愤怒与极端抑压。
“奇灵童”敖长青仍然蓄一根乌黑的冲天辫,着一身彩色锦衣,瘦小的体型配着白嫩的肌肤,再顶着那张宛似天真未泯,不经人事的娃娃面孔,谁也不会猜到他实际的年龄已在四十开外,而且,心肠同他的面容正好相反——狠诈恶毒,城府深沉。
柴化一条独腿站立角隅,呵腰垂首,一付待罪之身,诚惶诚恐的模样,若不是有个汉子在旁搀扶,恐怕人早萎顿下来了。
一股白色的烟雾缓缓自崔颂德口鼻间喷出,他嗓音低哑的开口道:
“你说,那个人叫任霜白,三十多年纪,一付落魄潦倒的样子,嗯?”
柴化连忙把腰身压得更低:
“回老爷子的话,正是如此。”
崔颂德浓眉拧结:
“这人还是个瞎胚?”
咽了口唾沫,柴化嗫嚅的道:
“像是眼睛不大灵光……”
猛一拍坐边的小几,在一声茶杯杯盖的震跳声里,茶水四溢,崔颂德怒叱:
“人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们都算干什么吃的?这多人手,连一个瞎子都对付不了,损兵折将之外,把我的独生儿子亦掳掠了去,你说说,你自己说说,你们是不是一群酒囊饭袋,无用废物?”
柴化的额头沁出冷汗,双手手心也粘腻濡湿,他使劲把两只手朝衣襟上揩拭:
“老爷子,我们的确对不住你老爷,对不住大少爷,大伙都感到惭愧汗颜,无地自容,可是我们亦有下情上禀,万乞老爷子曲谅……那姓任的,不是我们不尽力应付,委实是他功夫太强,弟兄们连手挣抗,却仍落得个丢兵曳甲,伤亡累累……”
崔颂德黑黝黝的鼻孔里传出“哼”的一声,重重斥喝:
“亏你还有脸面在这里辩说,娘的,你们一群东西是太平饭吃久了,早已养成好逸恶劳,苟且偷安的习性,事情临头,才会这么手忙脚乱,不成章法,叫人捣得鸡飞狗跳,却犹不自检点,妄图推诿卸责,柴化,你这个护场带头的算是白干了!”
柴化苦着面孔,期期艾艾的道:
“请老爷子宽宥恕过……”
崔颂德咬着牙道:
“我宽宥,我恕过有个鸟用?我问你,眼前的烂摊子该怎么收法?”
抹着额头上的汗水,柴化六神无主的道:
“这……呃……这个……”
自从柴化进门,就光听不语的敖长青,这时才气定神闲的开口道:
“剥皮,你也不必过于苛责柴化,你想想,徐升和蔡英是什么样的角色?他们都有独当一面的份量,如今两个人加起来赔上一对老命,来人身手之了得应可想见,更遑论柴化的能耐了。”
柴化向敖长青投以感激的一瞥,忙道:
“若非敖老爷子提起,我还不敢说,这姓任的一身所学,邪门之极,我才两个回合,已折了一条腿,徐师父与蔡师父虽然多挺了一阵,到底仍栽了斤斗,当时的场面可惨厉得很,弟兄们一见两位师父都打了横,哪个不破胆、不心惊?没有作鸟兽散,已经算不错了……”
崔颂德双眼一瞪,吼道:
“你给我住你娘的嘴,越说越不像话!”
柴化一时说溜了口,自己也觉得有点窝囊,赶紧噤若寒蝉,屏息不语。
敖长青淡淡的道:
“你回思看看,几时结下这么一个仇家?剥皮,一个三十来岁,外貌邋遢落魄,又是瞎子的仇家?”
崔颂德悻悻的道:
“我早就想过了,硬是想不起这个人来,敖哥,这多年我们哥俩全在一起搅合,水里火里皆一遭淌,我的事都在你眼下,你说,又几曾和如此一号人物打过交道?”
脸上是一付深思的表情,敖长青慢吞吞的道:
“说得也是,此人不但对你指名叫阵,把我也一同带上,可见他与我们两个都有怨隙,既有这般深仇大恨,我们怎么会不记得这个仇家?况且,他的特征十分突出,不易忘怀,如果我们曾同他有过梁子,决不致於毫无印象……”
崔颂德又转过去问柴化:
“那姓任的,使的是口缅刀?”
柴化小心翼翼的道:
“是一口平头缅刀,刀脊之内还隐泛着一抹血痕,怪稀奇的……”
崔颂德没好气的用力抽一口烟,道:
“我这一辈子,只碰过三两个使缅刀的对手,怎会记不清?其中压根就没有这么个角色!”
摇摇头,敖长青道:
“我也差不多,尤其他叫任霜白,对这名字更一点影子都没有!”
忽然,他又若有所悟的道:
“剥皮,呃,会不会,这家伙是替别人来寻我们晦气的?”
崔颂德怔了片刻,连连颔首:
“对了,经你如此一提,的确大有可能,不过,他到底是替谁出头,又是为何事来挑衅起端呢?”
敖长青道:
“你问我,我问准?这些年来,我们俩个踩着别人脑袋往上爬,梁子结得不少,如今树大招风,亦难免不惹人眼红,要明白指出现下的对象是谁,实为不易,要知道,这得有凭有据,可不兴瞎猜疑……”
崔颂德形色阴沉,闷着声道:
“敖哥,眼前也不用猜了,和我们有过节的人,能够指名道姓的固然甚多,那些暗里想算计我们的混帐亦为数不少,现在去推断是谁,根本无从断起,明日正午,见到姓任的即可水落石出,真相大白,而值得顾虑的是,明天赴约,我们事前必须有万全的准备,切切不可失手……”
敖长青笑道:
“我明白,你的宝贝儿子尚在人家掌握之中。”
长叹一声,崔颂德伤感的道:
“我十六岁娶了云儿他娘,十七岁有了云儿,他娘却因难产送了命,朝后虽又大大小小讨了三房妻妾,倒没一房能再为我生个一儿半女……当年保住孩子赔上孩子他娘一条命,这根孤苗我怎能不加意宠护爱惜?好在二十余年以来,云儿尚知检点长进,未染上一般江湖恶习,对孩子我就越发宽慰放心了,如今堪堪有个指望,孰料竟发生这么桩祸事,叫我何以自处?唉……”
敖长青七情不动的道:
“剥皮,你的实际岁数,只比我小上一岁,怎么倒像七十老翁一样暮气沉沉,不思振作?你以前的狠劲霸性都丢到哪里去了?我们哥俩,现在也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正届壮年英发的阶段,前途大有可为,仍待我们再图扩展,更上层楼,怎的你竟颓唐至此,一点自信都没有了?管他姓任的是什么来头,何等出身,我们一概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通通斩尽杀绝便是!”
崔颂德苦笑道:
“我也不是消了锐气,只是想起云儿安危,心头就似压上一块磨磐,要使狠总觉得缺少那股劲道;敖哥,我他娘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敖长青道:
“剥皮,崔云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你的儿子不同我的儿子一样?难不成我就不关心、不悬挂?问题在于救人有救人的方法,要早打算、细思量,缜密行动,光自怨自叹,咒天尤人有个屁用?你给我好好打起精神来,咱们哥俩切实合计合计,怎么样才能诱敌入网,两全其美……”
崔颂德重新点燃已熄的旱烟,深吸两口,当辛辣的烟雾弥布暖阁,他才乾咳着道:
“我他娘有点乱了方寸,敖哥,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上上之策?”
敖长青笑笑,道:
“剥皮,刚才你不是说过,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忍不住轻嗤一声,崔颂德余怒犹存的横了角隅处柴化一眼,粗着嗓音道:
“就凭这群酒囊饭袋,还不够丢人显眼的,拿他们去,派得上什么用场?”
敖长青道:
“当然不是指他们,剥皮,你忘记‘鸠婆婆’了?”
一听到“鸠婆婆”三字,崔颂德立时双眼放光,精神抖擞,不由连敲自己脑门:
“看我这脑筋,真他娘急糊涂啦,这么适当的一个好帮手就在眼前,居然没有想到,有了‘鸠婆婆’相助一臂之力,那姓任的再多么邪门,怕也难逃‘鸠婆婆’的手掌心;敖哥,我这就派人去请!”
摇摇手,敖长青道:
“不忙,反正她就住在三里之外,随请立到,待一歇我们再找她;目前除了‘鸠婆婆’之外,你思量思量,还有什么合宜的帮手?”
崔颂德皱着眉道:
“要找帮手,就得找那本领强、艺业高的,非有真凭实学,不足以应付姓任的王八羔子,他们的武功,至少要不逊于徐升、蔡英才行,敖哥,这等角色,我们手下人里还真难挑……”
敖长青胸有成竹的道:
“不一定非要在我们自己人中间挑选,剥皮,‘武西山,山下‘马家寨’老族长‘武西草隐’马良君如何?”
猛一拍手,崔颂德笑道:
“好,好,马老一身功夫确然没有话说,是一把好手,他和咱们交情又够,请了他来,不啻如虎添翼,又加上一层胜算,敖哥,有你的!”
敖长青深沉的一笑:
“你以为前几年我是为了什么主动去帮他‘马家寨’的忙?又为了什么经常保持往来,大小礼数不断?为的便是怕有今天这一天,咱们要在道上混,混得有名堂,结奥援、植党羽的,这就不能少;前几年‘马家寨’和‘三连会’冲突,你不还埋怨我多管闲事么?如今,你知道我的用心了吧?”
崔颂德呵呵笑道:
“从来就属你点子多,计谋深嘛,这些年来,我不都是附诸骥尾,唯你敖哥马首是瞻么?”
敖长青眨眨眼,道:
“多听我的没有错,你一个粗胚,但知道逞匹夫之勇,济得啥事?你回思看,我们一起搅合恁久,要不是我,十个崔剥皮怕也挺尸啦!”
崔颂德尴尬的道:
“敖哥,别他娘给了鼻子长了脸,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法,屋里还有人在哪……”
敖长青皮笑肉不笑,宛似童稚的面庞上映现一抹邪意:
“好吧,就给你留点颜面;剥皮,我看我们两个再加上“鸠婆婆”、马良君,一共合四人之力,堪可侍候那姓任的了,至於如何去‘固石岗’预先布置,我的意思是这样……”
附耳过去聆听的崔颂德不停点头,疤癞斑布的大黑脸上逐渐有了笑容,仿若已经胜券在握,已经将他的宝贝儿子崔云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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