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力的仰起头,铁汉抖着灰胡子看着如疯失魂般的儿子铁铮强,沉声招手,道:
“阿强……我……们认栽……下来吧!”
铁铮强低头大吼道:
“不!我不甘心,爹,我不甘心呀!”
铁汉沉声道:
“下来!你这不……成气……的畜牲!”
一见铁汉伤重之下拼命在吼骂,那年轻女人抱着个小男孩子-冲上前。
“爹!”怀中小男孩已伸出小手“咿呀”的叫着:“爹!”
目中有泪,铁汉对年轻的儿媳妇沉痛的道:
“孩子!你大叔……还有……舅舅……他们……全……死了!”
原来石良是铁汉儿媳的亲叔父,“大漠火鹰”谢贯则是铁铮强的舅舅,自从陈京儿来到铁家寨以后,铁汉便快马把二人邀到铁家寨以备万一,不料反倒令石谢二人惨死在铁家寨:连石良带来的长白四十盗也无-幸免!
年轻女人双目流泪不已,越发把怀中儿子抱的紧……
上面,铁铮强已在咬牙狂叫道:
“爹,你们不用为儿子操什么心了,我铁铮强也是一条汉子,今日这种出人意料局面,算是他妈的老天无眼,造化弄人,儿子决心同这目中无人的女人同归于尽……”
铁汉怒吼,道:
“阿强,你……你……连我的话……也不听?”
卫浪云仰面一声冷笑,道:
“铁铮强,你是个胆小如鼠的窝囊废,狗都不如的畜牲,亏你还自认是条汉子,呸!别不要脸了!”
上面,铁铮强狂骂道:
“卫浪云,我的儿,你狠吧,但当大爷发动机关,乱刀杀死你的心上人时候,天下人谁不讪笑你这位当今武林盟主竟连自己的老婆也难以保护,而你,也将遗恨痛苦终生,哈……”
吕迎风急的直跺脚,骂道:
“妈的,这个王八蛋已至六亲不认了!”
另-面,老太太顿着手中杖,道:
“阿强,你竟连奶奶也不要了……”
赫连雄沉声道:
“陶辉!”
站在“蝎子”兄弟前面的“地蝎旗”大把头陶辉立刻大步上前施礼,道:
“大当家!”
赫连雄指着铁家一群妇孺,怒喝道:
“你给我听清楚,把你的人分成两拨,一拨把她们全围起来,只要上面那小王八蛋敢动机关,你们就立刻下手,一个也不留,老的小的给我杀光,另一半把姓铁家掘地三尺,金银财宝搜尽,老子要看是他狠还是我厉害!”
陶辉大声抱拳,道:
“遵命!”
于是,陶辉一回头,“地蝎旗”兄弟立刻冲来六七十人团团把二十一名妇人小孩连铁汉等全围了起来……
青月刀耀眼生辉,光景全看天香阁口处的铁铮强了!
卫浪云又高声吼道:
“铁铮强,你全家性命便操在你一人手中,端看你是愿意做个孝子,还是要当那无义的小人了!”
伸手抹去满面泪痕,天香阁上面的铁铮强咬牙低望下面众人,半晌,你突然狂吼道:
“卫浪云,你敢同本大少爷在这天香阁上面决一死战?”
卫浪云仰面上望,双目真逼铁铮强,点着头,道:
“嗯,你已在表现出你男子汉作风了,佩服!”
铁铮强突的大骂,道:
“去你妈的,少给老子松骨头!”
卫浪云一笑,道:
“铁大少爷,既是决一死战,何不下来一拼?”
铁铮强尖声大笑,犹似夜枭,道:
“可想仗着你人多势众?”
卫浪云心中还真担心,万一在上面伤了这疯子,不定他会拼力发动机关,自己的心机便白废了!
一旁,舒沧已低声道:
“去吧,浪云,是该上去会会这个眼不知高低,口不知收敛的混小子了!”
比日大双锤交叉在后背腰上,卫浪云举头望向上面,见铁铮强握刀守在阁楼门口,遂叫道:
“铁大少,卫浪云上来了……”
他话声中,腾空而起,双手箕转,已攀往第二层阁檐,然后一个大车轮,倒翻着已落在第三层上面——
隔着儿臂粗的窗户,卫浪云几乎滴下眼泪来!
阁楼内,水冰心平静的坐在铺设着帐幔的小床沿,神情黯然,双目泛赤,只有仪态尚还显得安逸!
缓缓的站直身子,水冰心露齿一笑,道:
“浪云,我知道你会来的!”
卫浪云凄然的道:
“来得太晚了!”
水冰心隔着铁窗一笑,道:
“只要你能赶来便不算晚!”
卫浪云道:
“他们对你……”
水冰心望望那边近门处的铁铮强一眼,道:
“除了不自由,-切还算过得去,好像……好像……”她羞怯的摸着肚子……
卫浪云心中“突”的一跳,见水冰心的肚皮大了起来,知道两个月相隔,水冰心的肚皮必然会鼓胀不少,遂急急的露出关切之情,道:
“孩子还好吧?”
水冰心点着头笑笑,是满足的笑,道:
“浪云,我是六顺楼大小姐,江湖上的‘青罗扇’水冰心,谁人不知性烈如火,但我却在怒火高涨时候,只-想起腹中孩子,便一切全化乌有而平心静气了,能在这‘天香阁’被囚两月,全赖这小东西的鼓舞,否则,只怕我连三天也待不下去……”
露出个满意又满足的笑,卫浪云道:
“冰心,我的心肝,我的妻子,我要补偿你,我要十倍百倍的补偿……你为我,为我们的孩子已做出太大牺牲了!”
那面,铁铮强怒骂,道:
“卫浪云,你们别他妈穷罗嗦了,只等本大少送你上路,你这个顶着大肚皮的老婆定然及时跟你的,来吧,我的儿!”
猛回头,卫浪云双目如电,横身,错步,他已面对满头滴汗的铁铮强……
红须已湿,泪水未干,铁铮强身边便是那根发动机关的绳子垂着,不过铁铮强已松开手,而右手正握着一把大马砍刀,双肩耸动着,就等一拼了!
双目望向绳子一端,卫浪云沉声道:
“善恶往往就在一个人的一念之间……”
铁铮强怒道:
“什么叫善?什么是恶?妈的,是谁定的规……”
淡然一笑,卫浪云道:
“如果你们在赎得我妻以后,又送回‘勿回岛’或六顺楼,只这份情义,便足以令卫浪云终身感激,不幸你们没有如此作法,而是………”
铁铮强骂道:
“妈的,你以为自己是盟主我们就得拍马侍候你了?哦呸,铁家人全是汉子,宁折不弯的硬汉,不会恁般大量的把这眼高过顶的臭女人送还你的一一”
卫浪云面色一寒,道:
“你阁下如此做法,准备想怎样?”
铁汉冷笑一声,隔着铁栏望向阁楼内的水冰心,道:
“永远囚在此地,永远叫你们夫妻分离,直到她老丑,直到她死——”
卫浪云道:
“你真的如此恨我夫妻?”
铁铮强厉烈的道:
“一点不错!”
卫浪云道:
“就因为她舍你而嫁我卫浪云?”
铁铮强突的面色泛灰,全身发抖的道:
“卫浪云,你为什么不为我铁铮强稍想?我们长途跋涉,带着各色礼物,大队人马的去迎亲,六顺楼前那是你们摆出一副虎吃羊的姿态,逼得我们丧气而归,这种羞辱你可体会得到?”
卫浪云一笑,道:
“当时我是不觉得,因为那时候冰心早已嫁我为妻!”
咬牙低吼,铁铮强道:
“我们丧气,但不丧志,这种奇耻大辱,并不因为我回来后娶妻生子而稍或忘,且时刻在找机会,只要能造成你们终身遗憾,任何代价甘愿付出!”
卫浪云道:
“只可惜你们还是失败了,而且是惨败!”
大马砍刀斜指,铁铮强生硬的道:
“那得在我二人之间有一个倒下去才能知道!”
卫浪云突的狂吼一声,道:
“倒下去的一定是你!”
话声中,突然平飞而起,“比日大双锤”已快不可言的呼轰砸上,但见银芒炫映中直砸铁铮强的面门!
大马砍刀撩劈如电,铁铮强狂骂一声:
“你妈的!”
“叮当,”与“呼轰”声不绝于耳中,刀弹锤顶,金芒四射,卫浪云突然旋身,双锤暴撞,金铁交鸣之声骤而震响如雷,团团流光汇转飞腾——
怪叫如泣,铁铮强已被震得暴退连连而双手握刀竭力狂劈——
卫浪云已将铁铮强逼离那根绳子丈外,心中已是十分笃定——
不料铁铮强突然一个大迂回,身子平着横飞,企图明显的想再接近那根绳子——
卫浪云一声冷哼,右手银锤合握左手,忽的一甩右袖,-弯银芒疾飞如电,“嗖”的一声,早见那根绳子顶端处已被银芒溜过,绳子已断绝落下来!
是的,卫浪云的“旋头铡”出手了——
他绝不能再给敌人任何可乘之机!
铁铮强刚接近绳子,已见绳子落地,而“旋头铡”已飞回卫浪云手上。
冷冷一笑,卫浪云道:
“阁下应专心决斗,因为你已没有机会再想什么歪点子坑人了!”
铁铮强厉骂道:
“老子同你拼了!”
大马砍刀狂斩而上,激荡的刃芒宛似雷电一现!
这时卫浪云已毫无顾忌,狂暴的大旋身,双锤交互挥舞。
“叮”“咚”两声震响——
先是大马砍刀被震飞上半空,然后,铁铮强似断线风筝般被捣出阁楼外直往地上落去!
鲜血在空中飞洒,铁铮强的身体便随着这大片血雨一齐往地上落……
地上,几个女人已哭嚎着冲过去,几个青衫大汉天马行空般的拼死接住下坠的铁铮强一-
卫浪云的一锤并未砸上铁铮强的胸脯,但却也狠砸在铁铮强的下巴与上胸之间,嗯!怪不得落在地上的血雨中会有十几颗白森森的牙齿!
铁铮强未死,但已是面目全非一——
老太太颤巍巍的走过来,一把搂在自己怀里,道:
“可怜的孩子呀!”
铁汉已无力的闭上了眼睛一——
扶着妻子水冰心,卫浪云深深的痴望着,笑道:
“我们下去吧!”
水冰心-笑,道:
“噩梦总是会醒的,不过我这梦稍久些罢了!”
走在楼梯口,卫浪云千叮万嘱的道:
“小心,要不要我抱你下去?”
水冰心摇摇头,道:
“叫那么多人看呀!”
天香阁外面,“玉面屠夫”吕迎风第一个迎上前来,他“扑通”一声跪下来,道:
“夫人,属下该死!属下保护不周!”
水冰心开心的道:
“吕首座,你没有被南海门人杀死在老松坡?太好了,我还以为——”
吕迎风道:
“是属下及时暗中吞祛毒丹才……”
这时赫连雄也冲上前,道:
“弟妹,你又何必回六顺楼,在富陵不也是一样?”
水冰心见赫连雄伤得双臂尽是血,痛心的道:
“大哥.都是我不好!”
赫连雄哈哈大笑,道:
“这怎么能怪你?别忘了,你才是受害者呀!”
抬头,见舒沧杨宗段凡等正望着自己微笑,水冰心嘻嘻笑的走上前,道:
“大伯!”
舒沧十分安慰的道:
“好,好,总算平安没事了!”
回头,水冰心道:
“我们马上走吧,我实在不愿多在此逗留半刻!”
赫连雄已叫道:
“妈的早走早好,老子连这儿的人也不愿多瞄他们一眼,走吧!”
“地蝎旗”大把头陶辉指着被围的铁汉家属,道:
“当家的,这些人……”
赫连雄铜铃眼一瞪,未开口,卫浪云已对赫连雄道:
“大哥,如果事情真如姓铁的所说,我们便没有多制造血腥必要!”
赫连雄面对铁汉等沉声道:
“姓铁的,别把铁家寨看得是兵强马壮,声势雄厚,那只是在辽西一带,若想与领袖武林的‘勿回岛’一较长短,我的儿,尚差那么-大截呢!”
铁汉青面一仰吼道:
“你想侮辱铁某?”
赫连雄胖面一寒,道:
“这是实情,你应该看到这里并未调来‘勿回岛’兄弟,连六顺楼的一兵一卒也没有!”
一阵嘿嘿一一-铁汉道:
“你狠吧,且看你们如何去对付‘南海门’吧!”
哈哈一笑,赫连雄道:
“你老小子没被我-掌震毙可算命大,那么你就会看到结果,而结果又必然是南海门冰消瓦解!”
铁汉冷哼一声,未再开口!
卫浪云已吩咐,“蝎子”兄弟们快备车马,立刻上路。
铁家寨是完了,至少也是大伤元气,这一战死了不少人,弄了三日夜才清理完毕,死伤人数差一人就是整两百,铁铮强岳丈兄弟石良.舅舅“大漠火鹰”,这些赶来助拳的人物也全牺牲了,而铁家父子也身受重伤,没有个三五月的疗治,只怕是起了不床了!
卫浪云小心的把水冰心送上车,他嘱咐赫连雄:
“大哥,回马坡栈房还有近三十匹马,顺道你把这些马匹也带回去,这次我得亲把冰心送回六顺楼,顺道也许去见见二叔,我要问问二叔,南海门又是个什么帮派,他们究竟在什么地方?”
点点头,赫连雄道:
“对,你二叔见多识广,心眼灵光,他一定会知道那南海门的一切,是该去问问他了!”
骑在马上,舒沧抖着-身肥肉笑道:
“一年多未见你二叔,大伯我还真有点想念那老猴精,少不得我三人陪着你走趟‘仙牛洞’去!”
赫连雄马上思忖-下,道:
“兄弟,上次吕迎风一人,落了单,上了当,害得弟妹过了两个月像是笼中鸟的日子,这次我派卜乃丰率领‘金蝎旗’人马护送,一来保护,二来也抖抖武林盟主威仪,叫那些不长眼睛的跳梁小丑不敢妄动歹念,你看如何?”
摇头-笑,卫浪云道:
“这次我同迎风二人护送,又有大伯三人同行,就算再遇上‘南海门’,我们也足以应付有裕了!”
舒沧也笑道:
“赫连老大,你还是快领人马回‘蝎子’总堂口,别忘了那公冶龙可是中途溜掉了,别以为他伤得一臂,小心他暗中找上富陵呢!”
赫连雄一怔间,低头看看自己双臂伤势,咬咬牙,道:
“妈的,不用他找上蝎子庄,只等我这臂伤稍好,便立刻去找这老小子!”
卫浪云道:
“大哥在回兵时候,不妨派人再那去‘百里沼’搜搜看,慎防公冶龙又在哪里潜伏!”
赫连雄点头,道:
“我也正有这意思!”
就在第二天中午,赫连雄已领着“蝎子”组合兄弟们转而往东回富陵——
卫浪云与舒沧等立马道旁,“蝎子”兄弟除了受伤的坐在车上以外,每个人精神抖擞,步伐整齐的走过卫浪云等身前,一个个尚自口中高呼:
“盟主一路平安!”
卫浪云挥动着手,面带感动而神情愉快……
大队人马已走去很远,赫连雄才拉住卫浪云,道:
“兄弟,一旦问出南海门情况,你可得立刻把信息送回富陵来……”
卫浪云点头,道:
“大哥,我会的,你放心,倒是少龙这次也伤的不轻,得好生替他疗治了!”
赫连雄点着头,又道:
“见了你二叔,替大哥问个好!”
一旁,舒沧笑骂道:
“你看你这老小子,几时变得如此唠叨起来了!”
赫连雄不去理会,而卫浪云已笑道:
“二叔那儿我自会代大哥问好!”
赫连雄未放手,却又沉重的道:
“弟妹!对了,还有弟妹,你可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
卫浪云感动的道:
“大哥,你放心吧!”
那边,舒沧又笑骂,道:
“回去,养伤吧,赫连老大,你他娘真能婆婆妈妈的……”
猛回头,赫连雄叱道:“花子头,我这是舍不得兄弟离去,你懂什么——”
舒沧耸肩一笑,道:
“浪云不久又会回去的,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你真要是难过,干脆我们一起陪他上‘仙牛洞’!”
卫浪云怪笑道:
“大哥两臂伤成这样,得快回去医治,怎能同我们一起再长途跋涉!”
水冰心已手掀车帘笑对赫连雄,道:
“大哥,我们都感激你的无微不至照顾,比之亲兄弟还细心的——”
没等水冰心话说完,赫连雄已来到车旁,道:
“弟妹怎的说起感激二字,见外了!”
水冰心一笑,道:
“所以我们心安理得的承受着大哥春风沐浴,这些也全是大哥所赐呀!”
仰头,赫连雄对两个赶车的“蝎子”兄弟吩咐!
“车赶稳当些,别忘了夫人是有身孕的人,出事我就砍你两个人的脑袋!”
舒沧笑道:
“好了好了,赫连老大你有完没完,别耽误我们还要赶路呢!”
挥挥手,赫连雄腾身坐上马,卫浪云见他的双臂裹缠的模样,还真替这位爱护自己备至的大哥一阵难过!
而赫连雄竟然一句话也不再多说的夹马疾驰而去!
距离石弓山尚有三天车程,卫浪云原是要先送水冰心回石弓山的“六顺楼”,再折回“仙牛洞”,不料车上的水冰心这时却坚持要去“仙牛洞”一齐探望“百窍心君”田寿长——
卫浪去只怕沿途劳累,舒沧却笑笑,道:
“这是冰心一片纯孝,就让她一齐去吧,不定老猴精看到冰心怀孕,会高兴得跳梁上房呢!”
卫浪云道:
“我就是担心冰心身子——”
车中,水冰心道:
“别担心,我可好得很,铁家寨一劫我没事,正就应了一句话——否极泰来!”
卫浪云无奈何,只得点头同意——
现在,马车在一排高大杨树下面往西南驶着,远处一片层峦叠障,再向前便是一大片岗峦起伏,苍竹茂林,景象万千——
马上,卫浪云指着一处峰下,对舒沧道:
“大伯,马车不能上山,连马匹也不便,我们得走路往山中了!”
舒沧抬头看去,呵呵笑着拍拍自己光秃脑,抖着下巴肥肉,道: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你这两位大叔,一个住在海岛上,一人却住在大山中,可不正应了这句话?且到前面找地方把车马寄下,我们一齐上他的‘仙牛洞’去!”
卫浪云点头,道:
“侄儿知道有一处山神庙,连马我们就留在那儿,有‘蝎子’两位兄弟看守着也就成了!”
一边,吕迎风道:
“盟主,可要属下先快马赶一程去禀二爷一声?”
卫浪云道:
“不用了,我要给二叔个惊喜!”
是的,如果水冰心未救出来,只怕卫浪云是不敢轻言来这“仙牛洞”,如今当然是不同了,来此,一方面禀告二叔冰心有喜了,另一方面便是为了“南海门”,如果不对“南海门”采取行动,二叔第一个就不会轻饶自己!
远处-一
一条清溪正自潺潺流向谷外,一行行垂柳绿意盎然,走过一条山道,半丈宽的青石台阶,曲折着绕向山腰隐没在苍松翠柏间——
一排漆着白色的木箱子支在架子上,这时候正有个长发披肩青衫飘逸的老者逗弄着二十多只金眼鸽子,有几只鸽子还落在老者的肩头“咕咕”叫——
从背后看,山下的卫浪云便知道那就是二叔,是他一心要探望的田二叔!
“二叔!”卫浪云已在山下高声大叫——
回头,长发甩向背后,老者回头下望之间,山下的卫浪云已怒猿攀岩般的扑上去——
不错,这里便是“仙牛洞”,老人正是“百窍心君”田寿长;江湖盟主卫浪云的二叔。转开双臂,田寿长哈哈笑道:
“好孩子,你来了,这些日子二叔还正惦念你呢!”
卫浪云正要单膝跪礼,早被田寿长托住,笑笑道:
“来就好,俗礼免了!”仰头,望向下面,又道:“唔,跟你一齐来的是——”
下面,舒沧已高声吼道:
“老猴子还不下来迎接,贵客登门了!”
田寿长一声哈哈,道:
“好嘛,原来花子头还活着,怪事!”
顺着山道绕个大弯,舒沧等已迎上走来的田寿长——
水冰心早急步上前见礼,道:
“冰心给二叔问安来了!”
忙扶住水冰心,田寿长自然的望向水冰心肚子,忽的眉飞色舞,哈哈大笑起来……
笑意盎然而令水冰心心有些羞怯的低下头——
一掌拍在卫浪云肩头,田寿长愉快的道:
“外观看少说也快五个月了吧,怎的才把这天大的好消息叫二叔知道?小子,你是诚心要二叔多为你操几个月的心事呀!”
田寿长指的当然是水冰心肚子里孩子,卫浪云结婚三年没消息,不但他急,连展履尘也急,甚至他与“月魔”展履尘私下商量为卫浪云再娶一房,只是一方面对“六顺楼”澹台又离无法开口,再见水冰心与卫浪云二人如胶似漆的天天粘在一起,而使得二老只有一个暗自叹气,另一个尽在跺脚——
田寿长曾对展履尘提过,这种事可不是帮着侄儿打天下,除了卫浪云自己,谁也休想帮得上一点忙!
如今田寿长骤然见水冰心挺着大肚子来看他,别提他是如何的感动了——
一旁站着的吕迎风杨宗段凡三人也上前见礼,田寿长点头笑笑,却指着舒沧冷冷骂道:
“老花子头,你可真混蛋!”
舒沧一愣,大胖腮一抖,怒道:
“你骂谁?”
一瞪白眼,田寿长道,
“骂你!”
舒沧低吼一声,道:
“怎么,老猴子,我们老远赶来你这鬼地方找挨骂来了?我操,你这算他娘的什么待客之道!”
田寿长望着水冰心,仔细的望了一阵,才又对舒沧道:
“还好,还好,否则,不定我还会出手揍人呢!”
舒沧一跺脚,吼道:
“老猴子,你今非说清楚不可,否则我们就在这儿先打-架!”
田寿长指着卫浪云与水冰心二人,对舒沧道:
“我问你这老叫花子,我这侄媳妇可是怀了身孕吧?”
舒沧道:
“这还用问!”
田寿长指头点着舒沧,道:
“既是我侄媳妇怀孕,为何如此他们长途劳累的来我这儿?孩子们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这要是一不巧出了岔,可怎么了得,你说我不骂你我骂谁?”
卫浪云忙上前笑道:
“二叔,你老人家弄错了,这……”
田寿长怒道:
“你站一边去扶着你媳妇,山路可要小心了!”
舒沧闻听之下,反倒哈哈笑了起来,道:
“老猴子,这么说来,日后你看见了老展,也要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了?”
田寿长冷哼一声,道:
“那是免不了的,你以为我怕他?”
舒沧并不解释,却笑笑,道:
“你爱护孩子,宠他们,关怀他们,老猴子,我还不是同你一样,现在我们既然来了,总得先要我们去你住的老窝喝点吃点吧!”
田寿长这才缓声一笑,道:
“走吧!少不了你一顿吃喝!”
松柏似是挡道,但众人到了这两株百年老树前面立刻顺山道向下,那十丈深的下面,好美的一片青坡洼地,一座红墙绿瓦四合小院便在这洼地中央,从上面看,四合小院后面的山岩处有个巨洞,四四方方的足有两丈大,那便是田寿长一人常把自己消磨在里面的“仙牛洞”!
有许多怪东西便是他在那“仙牛洞”中设计出来的,“百窍心君”的尊号便在此!
如今田寿长的“三十锦貂”全部调教的是新人物,也全住在这小小的四合院,田寿长便独住正屋上房。
进得这小四合院,田寿长吩咐快备酒筵,自己却拉过水冰心坐在一张桌边,道:
“孩子,把手伸过来!”
水冰心立刻把手放在桌旁,田寿长伸出右手食中二指搭上水冰心手腕上一阵闭目……
田寿长的医道极其高明,也备了各种药材,不论内伤外伤,妇科内科全有一手……
就在一阵诊视之后,田寿长拍手起身笑道,
“好,好,八成是个小子,哈-----”
舒沧笑道:
“黑猴子,要说你的医术我老花子是佩服,但若说这时你便能诊出是男是女,娘的,打死我也不相信!”
田寿长道:
“老花子,你可要赌?”
舒沧道:
“你说,赌什么?”
田寿长思忖一下,道:
“一时间想不起赌个什么,等我想到了再说!”
舒沧道:
“我候着!”
就在酒席筵上,卫浪云这才缓缓的把这半年来江湖上发生的事,以及水冰心被掳到铁家寨几乎两月之久一齐说了出来……
田寿长一听,气的脸都快发白了——
不论卫浪云如今是江湖盟主,但在田寿长眼里却永远是他与展履尘一手调教带大的,相当年,他与展履尘同卫浪云的老爹卫浩,他三人结桃园之义,拜金兰之盟,成为异姓兄弟,至亲手足,同生死,共患难,祸福与共,安危一齐,就这种不渝的道义,坚贞的情操,虽骨肉至亲也难比拟……
现在,卫浩的儿子大了,是他与展履尘二人合带大的,对于大哥临终托孤,至此算有了交待,而一向,他们来放松对卫浪云的关爱与教诲——
但就在卫浪云坐上江湖盟主宝座以后,二老便尽量放手不过问卫浪云行事,无他,是想给他独立专行的磨练,让他们一手调教大的好浪云成为名符其实的武林盟主。
现在——
田寿长重重的放下酒杯,沉声道:
“我真不明白,三年盟主你是怎么干的!”
卫浪云站起来,道:
“侄儿惶恐!叫二叔失望!”
一旁,舒沧摆手,道:
“坐,坐,他骂归他骂,孩子,你只管吃喝!”
田寿长黑毛脸一紧,道:
“坐下来吧!”
卫浪云怯怯的道:
“只要二叔不再生气!”
田寿长道:
“这种事我能不气?”
舒沧面色一寒,道:
“喂,老猴子,你要不要再骂我老花子了?”
田寿长一声哈哈,道:
“不知者不罪,当然不再骂你了!”
“这次如果不是随同大伯离开富陵,只怕还不一定会在‘百里沼’遇上‘南海门’的公冶龙隐藏在那儿呢!”
田寿长点点头,道:
“南海门”我似是曾听说过,他们也是属于一处大海岛上,那里人们多生活在蛮荒森林中,不过南海门的武学尚不清楚,这要再暗中去打探了!”
卫浪云把辽西铁家寨的事再提出来,道:
“二叔,你老人家看那铁家寨会不会同南海门有勾结?”
摇摇头,田寿长道:
“铁家父子完全出于报复心理,不过这件事我还真替你这小子捏把汗,万一有什么差错,不要说‘六顺楼’,便我二老处你也难交待!”
舒沧道:
“如今总算把冰心救回来了……”
田寿长道:
“其实当你们如果知道冰心在铁家寨,就应说先去六顺楼找你岳父澹台又离,我相信他会亲自去向铁汉要人,因为他与铁汉二人当年可是哥儿俩好呀!”
卫浪云道:
“本来是要去的,半道上发现‘百里沼’有‘南海门’,更发现‘飞鹊门’陈京儿同朱玉如,才知道冰心已在铁家寨……”他讪讪一笑,又道:“为了不被岳父大人笑我这盟主之尊的女婿连老婆也保护不了,这才找赫连大哥一同找上辽西铁家寨了!”
田寿长突然慈祥的道:
“孩子,你错了,天底下不论你大叔,我,澹台兄,甚至老叫花子,我四人谁也不会笑你,你应该知道我们四个是多么的关心你同冰心呀!”
一旁,舒沧点点道,笑道:
“嗯!说了半天,就这几句话老花子听来受用!老猴儿精,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同浪云小夫妻一起赶来吗?”
田寿长笑道:
“还不是想跟着混吃混喝的——”
舒沧叫道:
“你狗屁!”
田寿长道:
“难道你另有别的不良企图?”
舒沧道:
“我老实告诉你吧,如今江湖又见跳梁小丑蠢蠢欲动,你没听,连当年六顺楼大司卫谷宣也与南海门有了勾结,我老花子是来听听你的意思,另外嘛……”他看看卫浪云与水冰心二人又道,“我老花子还真怕你这老猴子犯了猴脾气,让我这位侄儿吃不消!”
田寿长呵呵笑道:
“可好,你老花子也算有心人了,哈……”
就在这时候,有个大汉匆匆跑来,手中捧着一只金眼鸽子,道:
“二大爷,是‘勿回岛’飞回来的!”
田寿长接过金眼鸽,从鸽腿上解开一个锡管打开来,只见上面写着:
“盟主若在请即归,珍珠场被毁快船五艘。”
田寿长冷哼一声,把纸条交给卫浪云,道:
“巧,你们才行,‘勿回岛’便来了这告急消息!”
舒沧道:
“什么事?”
卫浪云咬牙,道:
“十九是南海门干的!”边把纸条递给舒沧。
舒沧-看,点头道:
“南海门”有冰火二坛,‘火龙王’公冶龙大败而遁,还不知他会弄出什么阴毒花招,如今他们‘水坛’也发动了,妈的,还真是配合的好!”
卫浪云道:
“二叔有何指示?”
田寿长沉吟了一阵,道:
“反正事情已经出了,早几天回去晚几天回去已是不关紧要,还是先送冰心回六顺楼,顺便也提醒你岳父,看看他能否把谷宣召回六顺楼,然后你快马加鞭回‘勿回岛’,且记,海上用兵可不比陆上,多加小心!”
舒沧大不以为然的道:
“娘的,听口气,你这老猴崽子是想置身事外了!”
田寿长道:
“别骂,别骂,你老花子回开封去候消息吧,不定还真得搬请花子帮助阵呢!”
舒沧道:
“你呢?”
田寿长指着南方,道:
“你以为我闲着呀!你们前面走,我后边就往南海去,总得弄清楚南海门是他娘的什么样的一群乱七八糟的牛鬼蛇神吧?”
哈哈一笑,舒沧道:
“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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