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然一笑,项真道:“我不否认……”
他又转对奚槐,道:“奚槐,你该为你未曾过份为难你的妹妹而高兴,你一定明白,本来,你是毫无机会的……”
颤抖着,奚傀汗如雨下:“我知道……
项真平板的道:“记得你曾在青松山庄那座水池下的石窖里,给了我许多罪受,奚槐,你很会用刑,更懂得折磨人,那些刑法,有很多人是承受不住的,你晓得不?”
惊恐的看着项真,奚槐胆寒的道:“我……我是一时冲动……”
摇摇手,项真道:“不要来这一套,你犯不着怕,我既已说过放你一马,便决不食言,我只是要告诉你,我也很会用刑,也很会折磨人,而且,我所用的手段,可以保证不比你差!”
连连点头,奚槐道:“我相信,我相信……”
项真阴森森的笑着道:“老实说,我的确十分痛借我失去了这个机会,这个向你报复的机会!本来,我是预计要一点点,一点点的碎剐你的!”
一股寒气自脚底直升全身,奚槐难以仰止的颤抖着,他的唇角抽搐,额上青筋暴起,期期艾艾的道:“谢谢你恕过我……项真……我永远不会忘记……永远感激你……”
笑笑,项真道:“以后,我只希望你记住一件事,谁的身子都是肉做的,你不愿承受酷刑与折磨,同样的,别人也不会愿意,生前我是想要叫你领略一下此中滋味的,但今,我只有遗憾的说,算了。”
奚槐顿时如释重负,他感激零涕的道:“今后有生之年,皆乃项兄所赐,我奚愧会永铭不忘,终生怀忆……”
忽然怪笑一声,包要花插嘴道:“你看你他妈的那副德性,知道自己消灾免难了,说话也顺流起来,还他妈的脱了裤子坐板凳——有板有眼的呢……”
西门朝午忙道:“包兄,有女于侧,文雅点,文雅点……”
一龇牙,包要花道:“文雅个鸟!我就是这个调调儿,爱听不听,这是什么场合?还光他妈捡些天官赐福的吉祥话念么?”
红着脸蛋,奚嫔装没听到,她向项真哀求道:“项真,你说过免除公孙大爷和汪姐姐死罪的,你说过的……”
淡淡的,项真道:“不错,而我也并没有杀死他们!”
吸了口气,奚嫔可怜生的道:“但是,你若任叫公孙大爷与汪姐姐那样痛苦不停下去,只怕创立仍旧免不了一死,尤其公孙大爷,血都快流光了……”
点点头,项真道:“老包,麻烦你去为他们两个裹裹伤
包要花不情愿的道:“为他们裹伤。饶了这两个混帐的狗命已是天大仁义了,还再去侍候他们?连我自己的伤都还没有上药呢……”
皱皱眉,项真道:“麻烦你了,老包!”
叹了口气,包要花转身行去,一边走,一边嘀咕:“妈的,我这真叫犯贱啊,替伤了我的人去治伤……”
奚嫔赶忙又道:“婉月,你去帮着包壮士。”
灵巧的婉月低声答应,匆匆跟在包要花身后去了,看着他们,西门朝午不禁笑道:“项兄,包兄可真是直性子人,一根肠子通到底,有什么说什么,毫不做作虚作虚伪
项真一笑道:“他就是这种狗熊皮气,看起来蛮可爱,其实却窝囊人,而我忍受他这德性,已经有一段长久的日子了……”
西门朝午笑呵呵的道:“想当初,项兄你也一定是为了欣赏包兄这种狂放不拘的直筒筒个性才与他结交成生死之好的吧?”
微微颔首,项真道:“是的,但时间长了,却有些吃不消……”
这时,奚嫔已扶着奚槐坐下,她又悄悄挨了上去,怯怯的道:“项真……”
项真转着她,一笑道:“又有见教?”
粉脸一红,奚嫔呐呐的道:“你……你也伤了,伤得好重……”
抿抿唇,项真道:“这全是夏一尊父子,羽复敬、李悟等人的共同杰作,好在我还可以勉强忍耐……”
焦切而关注的,奚嫔道:“可是,你的背上,两肋,肩头所包扎的棉布,已经浸出了血,里面的伤口一定是裂开了……”
项真淡然道:“我想是的!”
咬咬下唇,奚嫔又道:“你不痛?”
项真不由失笑了,他道:“我也是肉做的,怎会不痛!”
惊奇的睁大眼睛,奚嫔道:“但是,你的表情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我想一定是很痛的,假如换了我有这多伤,我恐怕就不能动了……”
轻轻的,项真道:“所以你不是‘黄龙’项真,我才是,奚姑娘,我唯一值得称赞的地方,也就是比别人稍稍能忍受痛苦!”
爱怜的摇摇头,奚嫔心疼的道:“两次看见你,项真,你没有一次是干干净净,完完整整的,两次全是浑身染满血污,衣裳破碎零乱,披头散发,遍体鳞伤,还有,加上都是在一场残杀之后!”
苦笑了,项真道:“真遗憾,是么?”
看着项真,奚嫔幽幽的道:“如果你梳洗干净,穿着整洁,项真,我想你一定是十分洒逸的……”
项真轻描淡写的道:“不见得呀,我平常也差不多就是这副邋遢样子……”
忽然眼圈一红,奚嫔低下头道:“我……我是和你说正经话,项真,请你不要调笑我……”
此刻,西门朝午发觉眼前的情形有点微妙,他肚里一笑,识趣的走了开去,到奚槐面前对着坐了下来。
略一犹豫,项真低声道:“奚姑娘,我并没有调笑你,你不觉得,谈话的气氛轻松风趣一点比较好么?尤其在此时此地。”
轻轻用衣袖拭去眼角泪痕,仰起那张凄楚而明艳的脸儿来,怨慧而深幽深深凝注着项真,奚嫔道:“项真,你……你离开这里以后,要到哪里去?”
怔了怔,项真道:“先到‘大元府’接人,然后,再到晋境西门当家的‘千骑盟’大寨中去,在那里要盘桓一段日子……”
说到这里,项真打趣的道:“怎么?奚姑娘,要打听我的行踪来找我寻仇?”
哀怨而凄切的看着项真,奚嫔泪盈盈的道:“请不要挖苦我,项真,请你……”
项真连忙笑道:“不要难过,奚姑娘,我只是说着玩,真的,我欢迎以后你常到我那里来盘桓,但要在我找定了住处之后……”
他双目中的光辉在此时看去柔和极了,也清澈极了,接着,他又道:“你晓得,我是个飘零惯了的人,天涯流泊,四海为家,连个像样的住处全没有……”
痴痴的望着项真,奚嫔眸子深处的神色是怪异的,却也是迷惘的,是柔媚的,却也是炙热的,是期盼的,却也是哀怨的,就是那么多难以言喻的情感揉合在了一起,叫人一下子分辨不出来其中真正包含了些什么,但是,似乎无楞置疑,里面却表露了一种只有在爱恋中的少女,才能具有的那种痴迷与盼切情韵,那是刻骨镂心的,不能忘怀的,那是一种特异的言语,用眼睛来表达内涵,不须说,只要是承受它的人,自能心领神会……
于是,项真不禁颤惊了,心跳了,在昔日,包要花即曾笑谑的戏言过,奚嫔可能对他发生了爱意,项真不是傻子,在奚嫔的一行一动,一罩一笑之间,那种强埋在心扉深处的情操已经隐隐流露,项真何尝觉不出来?只是,他的一颗心早已系在义姐君心怡的身上,一腔情也渭滴不剩的全倾注给了她,你又叫项真如何再去接受另一个少女的爱意?纵然那女子是如何美艳端秀,如何玉洁冰清,又如何会施大恩,项真也只能抱歉的辜负了啊,而如今,天,难道还非要亲口面对那可爱又可悯的少女说出这种残酷的心意不可么?项真知道,这极可能严重损伤对方的自尊,更甚者,这不啻破坏了对方的梦幻,而往往,一个悲剧的形成,便由于对这种事情的不慎处理而得来的!
双目一瞬不瞬的看着项真,顿时里奚嫔像下了极大决心,她抑止不住的簌簌颤抖着强压着那种情感的激动与波荡:“项真……你……你是真不知道?真要我……亲口告诉你?”
深深吸了口气,项真故作茫然道:“什么真不知道?奚姑娘,你……”
一咬牙,奚嫔更挨近了项真,她抖索着道:“你……不……我……我在爱你?”
虽然早已心中有数,但是,由奚嫔亲口说出,项真却仍不禁头晕目眩,当堂愕然,他有些失措的道:“你……你……奚姑娘……你是说?”
双瞳的光芒是一种窒人的明亮,带水的明亮,有着炎热的明亮,奚嫔深刻的,一个字一个字渗溶在颤抖中迸出:“我是说……项真……我在心中爱你……早在你被困青松山庄的时候……我即已是如此了……”
头脑仍旧有些晕眩,项真竭立思索着应以什么方法来表明自己的态度与心意,一种娓婉的,不损及对方自尊的方法来表明自己的态度与心意……老天,这一刹,他忽然发觉自己竟是恁般木纳及迟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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