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来,拍照啰。”
望月优矢用开心的语调说道,并从口袋里拿出小型照相机展示给我们看。
“来吧,拍张纪念照片吧,这可是初中最后一个暑假了,所以……来吧。”
“我来拍吧。”
三神先生望着望月,这样回答道。
“啊,不行,老师也要一起。”
望月慌张的摇摇头。
“大家,在那排好一对,对,来,老师也快点进去。”
按照指示,我们在那个地方——合宿所的门前排成一排。黑色石门柱挂着有“咲谷纪念馆”文字的青铜板。文字在正中央恰到好处。
“来,要拍啰。”
望月摆好了相机。
“把行李夹在腋下好点吧,榊原君和见崎同学,你俩靠近点。老师也……嗯,好,那拍啰——”
快门声响起。
被拍物体“大家”加起来五人。我和鸣、三神老师,还有风见和敕使河原这对老组合。
学生全部都穿夏日制服——男孩都穿短袖的白色开襟衬衫,女孩都是短袖套衫。
因为是在校外,胸前都没有贴名牌,三神老师和学生一样也穿了套衫,外面套上了茶色夹克衫。
建筑用地里的森林里的树上传来了蝉的声音。没有秋蝉和熊蝉那烦人的声音,是城市里听不到,清凉的日本夜蝉的声音。
——在东京中心成长的我,以前第一次听到这声音,还以为是哪种鸟的鸣叫声。
“好,望月,你也进去。”
敕使河原说道。
“我来拍吧。”
“啊……但是……”
“别客气,快,到老师身边去。”
“啊,嗯,那么……”
把相机交给敕使河原后,望月小跑着来到我们这边,站在应站的位置。敕使河原用手擦了擦汗后摆好了相机。
“拍啰。”
高高的举起一只手,然后按下了快门。
“嗯,再来一张——喂,望月,和老师站得太开了,再贴近点。榊和见琦也是,风见就这样……好,感觉很好。”
什么“感觉很好”啊——随便怎样都好啦。
“拍啰,好,茄子。”
无论现在还是以前,拍照时让大家笑都是说“茄子”,一点都没变化——但,这也是没什么所谓,但这“没什么所谓”在这时候却不可思议的让人心情很好。
八月八日,星期六傍晚,是多少让人沉浸“没什么所谓”的时刻,也是多少让人感到平静的时刻——
大家乘坐市营巴士,从街道的北面,游玩到夜见山脚下。在终点的停车站下车,然后徒步登上小丘要二十多分钟,在步行期间,参加的学生们的大部分,多少都是按这个调子走来的……
做给别人看的平静。
所以人人都有这个自觉,不会有错。
其实大家都毫无疑问的怀着强烈的不安和恐惧。彼此之间都明白,但都默认的不表现出来。
虽然没说不可以随便说出口,但如果说出口,这份不安和恐惧的来源可能就会马上转变为现实——大家都被这种心理状态影响,消极起来……我想这种情况也是经常有的,然而——
我们之中,我想,谁都明白。
这份“做给人看的平静”不是一直可以持续下去的,也不可能持续。
2
建在山脚森林中的“咲谷纪念馆”,预想中是平淡无奇的建筑,但却是洋溢着古典风味的西洋风建筑。
夜见北的OB,为地方名人都知道的咲谷某氏,原本是想把它建为自己公司的设施,数十年前捐赠给了学校,被冠以捐赠者的名字,所以命名为“咲谷纪念馆”。
“事实上,现在学校好像还是拥有它的所有权。”
这是从把它做为基本情报记录下来的千曳那听到的。
“不想浪费建筑的保护管理等手续和经费,而且近些年也没怎么使用过,但学校却不怎么想把它卖出去……”
当初,参加这次合宿的学生用手指都可以数完,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即使是老师说“很重要的课程”,但却不说出具体的目的状态下,犹豫不决也是当然的,比起去合宿,即使无法逃出市内,还是呆在家里更安全——这样想的人很多。
说起来——
就在那个时候,“宅在家里”的小椋敦志在上个月末,以那种死法结束了生命。
即使宅在家里一步也不外出,也不是绝对安全的——这种现实被大家所认知,“那样的话……”出现了这样考虑的学生。去合宿的话,大家就能得救——出现了这种传闻,而且还传得挺开也是理所当然的了。于是,即使过了递交申请表日子,“还是参加吧”这样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出现……
这样又增加了几个人,结果,参加入数变成了十四人,男子九人,女子五人。参加率是50%,算上领队的三神老师合计15人,今天就要开始在“咲谷纪念馆”生活三天两夜了——
集合地点是学校正门前,在那等着的是三神老师。
“让我带领大家一起攀登夜见山吧。”
这样告诉了我们。
“参观山腰的神社后,祈祷大家平安无事吧。”
虽然学生的反应各不相同,但祷告的老师的声音听起来却十分无力,不止是我,至少敕使河原和望月也是这么想的把,恐怕鸣也是。
十五年前的暑假,同样的日程安排,班级合宿开始了,在八月九日这天,大家登上了夜见山,参拜了神社,这些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知道了。而且,三神老师也知道——回来的山路上,两个学生发生事故死亡——已经知道了。
所以,作为老师,会感到踌躇也是情理之中。但还是会垂死挣扎,向些不切实际的东西祷告也是没有办法,只要有一点点的可能性的话……老师是这么决定的——,每次,肯定是这样吧。
“咲谷纪念馆”里有对住在里面的管理员夫妇,夫妇两人大概都是六十岁左右,姓沼田。
沼田丈夫身材矮小而且非常瘦弱,眼睛是倒三角眼……跟外貌一样,不说话且无趣的人。沼田妻子正相反,身材高大而丰满,而且很勤快,可以很开朗的跟人说话。我们刚到时,还做了让我们感到有点恶心的欢迎……
十五年前的合宿,他们夫妻也在这里吧。
虽然有点在意,但也不能马上就打听这些。
建筑物事木造的古典西洋风二层建筑,加上大块的云朵和北侧背靠的山,就像朝南开口的“コ”字形的构造。
本来是作为会社人员的保养设施而建立的,所以基本上是保持原有状态使用着。
有宽广的会场和食堂,还配有相当数量的寝室。基本上寝室都是双人房,房间一目了然的慢慢开始腐朽化,里面的装潢和设备都有点像旅馆。厕所和浴室虽然是共用,但全部房间都装有空调。
虽然房间数量就算一人一间都有余,但按三神老师的指示,还是两个人一间,这肯定是考虑到安全吧。
——而我是和望月优矢一间房。
3
“那个磁带,带来了吗?”
在房间放下行李后休息了一下,我向望月确认到,他马上表情僵直,神秘的点点头:“嗯。”
“小型播放器我也带来了,我家只有木板,这是向知香借的。”
“知香有事?”
“磁带的内容一点也不告诉我,我虽然问了,但一点也没有要说的意思。”
“是么?”
“我在床上转身,两手搭在脑后,然后想起了四天前的事情。八月四日下午,和敕使河原两人一起去望月家,那时——
“磁带已经修好了。”望月这样电话联络我是前天夜晚的时候。然后第二天就马上集合大家来听这磁带。
我想起了和鸣的约定,拨出了熟知的电话号码,但无论多少次也接不通,后来听说,那时她还在海边的别墅里,那里由于信号问题,一直都是“圈外”。
望月房间里的磁带机上的组件,我们听到了磁带的内容。
杂音非常得多,不能说是良好的录音状态,也不能一味的调高音量,我们把扩音器靠近耳朵,精神集中的听着重播的录音带——
“……那个,我的……我的名字是松永克巳。”
以自我介绍开始的磁带的声音,开始讲述十五年前的合宿登完夜见山后,在回去的路上发生的两起事故。过了一会,又“……那么”的开始了。
“关键的是这之后。
这之后,大家留下回忆,下山之后,发生了那件事。
那也就是……也就是,我……”
然后,他——十五年前的松永克巳说道,这的确是,他自己的“罪的告白”,是对十五年后的后辈的我们的“忠告”和“建议”。
“……下山后,回到合宿所后求救……就在混乱之中,事实上有个小陷阱。”
松永前辈这样继续道。
“契机是什么,说实话,记不太清楚。我也和其他人一样,非常的动摇……所以,究竟怎样才会变成那样,实在没法回忆起来……
……总之。
总之,对,地点是合宿点的外面,森林里,在那里,我和某个男同学起了争执,然后争执升级,变成了互相抓着对方的干架。
想起来,我之前就对他很不爽,怎么说呢,他对屋里发生什么都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我就好像得了易怒症一样,看到他就很火大……他就是那种让人火大的家伙……
那时我这么想,竟然会发生那种事故,让两人遇到那种事情,但那家伙还是那样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好像完全和他无关那样,让人火大……那大概是,我先发起的挑衅吧,所以才发生了争执吧。
那家伙……”
这时,我觉得松永会说出“某个男同学”=“那家伙”的名字——但是,没想到这部分的杂音竟非常多,怎么也没办法听清楚。这以后的录音也一样,每当他要说出“那家伙”的名字时,不知怎么回事,好像故意要消除一样,被杂音所覆盖……结果,我们没办法得知那名学生的姓名。
所以,如果要用文字来记叙这盒磁带的内容的话,问题关键的男学生的名字就只能用“XX”来表示了。
“总之,我们在那争执起来……然后,我发觉的时候,他已经一动不动了。”
从这开始的声音比以前要低沉,让人感觉好像在颤抖一样。
“在互相拉扯的时候,大概我用尽了全力向他冲去……啊,果然是没办法想起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家伙已经一动不动了。
在森林中他倒在了大树旁……喂,这样叫他也不应。靠近一看,后脑部被树枝深深的插了进去,流出了鲜血。
我撞向他,被我的力气压到树上,非常凑巧的,有树枝突出,插进了他的头部……我是这么想的,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
XX……死了。
没有脉搏,把耳朵贴近胸膛……毫无疑问是死了。是我……是我,杀了他。
这时,我非常害怕,马上奔回宿舍,逃走了。没有向任何人说起……我把XX给杀死了。尸体被发现的话,可能会被当作意外处理吧,自己这样告诉自己。
那天以后,雨一直下个不停,我们一直在合宿地点休息。其中也有被家人带走的人,警察也来了,也被他们问这问那……即使这样,我也没提起过XX的事,也不能说。
一整晚,几乎没睡,有谁会发现XX的尸体,引来大骚乱,一直在意这些……
……然而到了早上,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还差一个同学——大家都应该发觉有个人不见了才对,然而,老师和同学们,好像完全没发觉,也好像完全不在意……
这时,我忍下害怕的心情,悄悄地去确认这件事。到有XX尸体的森林里去,然后……”
磁带的声音在这里,停了一下,传来了低沉的呼吸声,其中夹杂着杂音。
“然后……不见了,尸体不见了,消失了,没有一点痕迹。这也许会被雨水给冲走,但是连血迹也消失不见了。
我吓傻了,非常的混乱……我没有办法,竟然向所有人询问。XX怎么呢?上哪去啦?是回家去了么?
这一问,大家都神色奇怪的看着我,老师和同学都这样。XX是谁?这家伙我没听过。
难以置信的喔,又确认了一下,合宿参加的学生人数,只有十九个人,没有二十个。这就是说,对大家来说,叫XX的家伙一开始就不存在,竟然变成这样……
我那时真的就差点改变了想法,但是,我终于发觉了,也就是……也就是,我杀了的人……XX他一定是混在今年班级里的‘另一个人’。”
磁带A面的录音只到这里。
我们吞了口气,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望月马上翻转到另一面,播放了它。
“……这是我‘罪的告白’。”
十五年前的松永克巳又以相同的口吻叙述道。
“这也是给未来后辈的你们的建议。”
从扩音器里放出的夹杂着杂音的声音,把我们吸引得竖起了耳朵。
“我在那时的确是把XX杀死了……杀死了,这是不变的事实,所以,决定在这里发出了这些‘自白’。这样,或许能够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些但是讽刺的是,我单方面的所作所为竟然也是拯救。拯救……你明白吗?也就是,它对全班来说是拯救。
虽说是我偶然做的事,但我把XX杀死——在结果上去拯救了大家。由于班级里混入的‘另一个人’的死,今年的灾厄也结束了。自那以后虽然只是过了十日不到,但这说法首先是正确的,那证据就是……
谁也不记得有过XX这样一个人。
我杀了XX,那天以后,老师、同学、双亲……最少在我知道的三年三班的关系人里面,没有一个人记得今年四月开始有XX这样一个男同学在这个班上存在过这个事实。已经忘记了,也可以说记忆已经被重新处理过了。
本来就不存在的‘死者’死了,反而让事情变得合理了……然后,世界的秩序又恢复了。关系者的刚开始的记忆被改变了许多,然后又得到了修正。这样想又有什么错?
只有与XX的‘死’密切相关的我才记得XX,但是,恐怕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吧。
顺带一提,有XX这个名字的家伙,其实是两年前——一九八一年的三年三班里的叫XX的弟弟。然而,其实由于那年的‘灾厄’的关系,弟弟XX已经死了。除我以外的人,记忆都被完全修改为这个正确的现实……
我也会慢慢把XX的事给忘记吧。
四月开始的班级里多了一个不知是谁的‘另一个人’,每个月都会有与他相关的人死去……即使这些基本的事实还留有记忆,那‘另一个人’是XX的事情、他是我杀死的事、因为这样今年的‘灾厄’结束了、关于这件事的所有,迟早也回从我的记忆里消失吧。
……所以。
所以我决定录下这盒录音带,把它藏在教室的某处这件事,以及这盒录音带的意义,迟早连我也会忘记吧……
……所有——
在记忆还留有之前,把自己的经验录下……把它留给可能和我们遇到同样遭遇的后辈们,把这事实告诉你们,如何才能把‘灾厄’给停止下来,把这建议给……
……喂?你明白吧,你其实是明白的吧。”
松永克巳最后语气加强的这么说道。
“让‘死者’回归‘死亡’。这样这年的秩序就会恢复。
明白吧?
让‘死者’回归‘死亡’,就像我做的一样,把‘另一个人’杀死,这是结束开始了的‘灾厄’的唯一方法……”
4
“见崎说过吧,录音带。”
这次是望月问我。
“说了个大概。”
在床上翻身的同时,我回答道。
“前天,见面说了,然后,她想现场听一下,所以今天才把录音带和录音机带来了。”
“——也是。”
望月把腰靠在床头,双手摸着双颊,房间的空调没有开,窗子开着,由外头吹进来的空气,和市街上的空气不同,很凉快,跟东京的空气更加不同。
“还有吗?”
望月接着问。
“——什么?”
“还有和其他人谈起这录音带的么?”
“那……嗯,和怜子说了些。”
我想都没想就说了。
“怜子……啊。”望月把一只手从脸颊放下,点点头。
“全部都说了?”
“只是确认而已。”
我慢慢地直起身子。
“十五年前的合宿,她也参加了,我只是确认一下第二天在从神社回来的路上,由于意外学生死了两人这件事。”
“——然后呢?”
“细节果然是很暧昧,但是说起‘回来的山路上两名学生’,她好像也记得有这件事,想起来后,当时的冲击感也回忆起来了……”
怎么办——当时的她这样烦恼的说道,我如何是好……
面对她这样的反应,我……
“没有再多说其他的东西吗?”
“确认了一下是否有松永这个同级生,‘我想有过。’得到了这种回答,但问起还有出来死去的两人外,还有其他失踪的人吗?得到的却是‘不知道’的回答。”
“跟录音带说的一样。”
“——嗯。”
“说的就是这些?”
“对。”
终止开始了的“灾厄”的方法是,找出“另一个人”=“死者”,然后让他回归“死亡”一也就是杀手他,要把这些都告诉她,我怎么也说不出口。
“还告诉了谁么?”
“没有了。”
“无论是我还是谁——大概敕使河原也是,这么想的吧。”
“即使说了,也是无可奈何,反而会使大家产生混乱。”
“——也是啊。”
冷静的考虑一下,如果告诉他们,恐怕会疑心生暗鬼。
把“另一个人”=“死者”杀死的话,“灾厄”就会停止。
如果班里的同学知道这件事的话,到底会发生什么呢?
大家肯定会一跃而起,毫无疑问会开始在班里追查谁是“另一个人”。但却没有追查的方法,只能胡乱猜测。其结果是,如果没有确凿证据就擅自决定某人是“另一个人”的话……
只是相像就让人感到不舒服。
有不舒服……且恐怖的预感。
所以我们决定至少在当前,把这件事藏在心中。但是,也许会例外的把这件事告诉鸣也不一定,我们也曾经讨论过。
“呐,榊原。”
望着室内的望月说道。
“你认为他会来参加合宿么?就是那个‘另一个人’。”
“——谁知道?”
“我很感兴趣,这些人中间是否有‘另一个人’,果然还是……”
“大家都一样。”
我这么回答,深呼吸了一下。
“不在意是不可能的,敕使河原他也……那家伙,今天经常盯着参加者的脸看。谁是‘另一个人’,有什么可以区分的证据,大概……”
“难道真的没区分的方法吗?”
“十五年前松永那次好像只是巧合。”
“——真的没有吗?”
“没有,听说是这样。”
我把身体移到床边,望着望月,喜欢年长者的美少年不满的耸耸肩,底下了头。
“但是,假设有方法可以区分……就算知道了谁是‘另一个人’,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杀了他么?”
出于自问自答,我这样问道。
“下得了手么?”
望月什么也没说,把刚抬起的头又低下了。好像很困扰的深深地低下了头,叹了口气。我也一起叹气,又躺在了床上。
——把他杀了?
——下得了手么?
我不出声的在心中不断提问。
——谁来杀他?
——怎么杀?
“明天真的要登山么?”
望着窗外,望月这么问道。
“计划似乎没有改变。”
在床上翻滚着,我回答道。
“明明知道参拜神社也没有任何意义……”
“啊,的确。”
“天气不好的话就会终止吧,那样的话更好,如果像十五年前一样下雨的话,那才是……”
“的确——要做个雨天娃娃么?”
这时,响起了手机来电声音。通过音乐声,我知道是自己的。
从床上跳起,从包里找出手机,看到液晶画面的文字——
“是见崎打来的。”
我向望月说道,接了电话,好像信号非常不好,沙沙沙……杂音干扰非常大。
“榊原君。”
终于听到了鸣的声音。
“现在在哪?”
“在我和望月的房间。”
“房间在哪?”
“二楼最后一间,在玄关的左边……房号是,那个……”
“202哦。”
望月小声的告诉我。
“202室内。”
“现在,我去你那可以么?”
鸣说道。
“到晚饭还有时间。”
5
鸣来之前,望月说:“我去巡查一下。”然后就独自出去了。是不想打扰我们吧。
终于,来到我们房间的鸣,打开房门,说出来意:“那合录音带,我想听。”
我马上回应了她的请求。把录音机和扩音器从望月的旅行袋里拿出来。
把录音带放进机器,按下播放按钮——
我想起了昨天和遇到鸣时的事情。
那天早上首先,祖母告诉我“理津子的照片,找到了。”。
接听了父亲打来的电话,要我叫祖母找妈妈的照片,也就是这么回事。
“在哪找到的?”我问她,回答是“在离开的房间里。”。
“离开”是怜子工作的地方兼休息室。十五年前死去的母亲的东西,怎么会在那里……?
“以前那里给理津子用过,和阳介结婚到东京时,她放在这的东西大部分都应该移到母屋去了……在那找了找,发现在杂物深处有这么个箱子。”
祖母说明道。
“看,就是这个。”
她拿出了一个古老而平凡的小箱子。在薄红色的上盖附近,有用黑色墨水写的名字,用罗马文字写着“Ritsuko”。(理津子的罗马拼写)
“里面有几张照片,其中一张是大概初中三年级时班级照吧……”
……也就发生了这么回事。
按约定,鸣打来了电话,这天,她已经从海边的别墅回来了,电话已经可以接通了。
“现在,去你那可以吗?”
对,那时鸣这样说道,下午过后,她到了古池町附近。
把她招待进家是第一次,把她介绍给祖母,一开始让她吃了一惊,但马上就切换成全力欢迎状态,连果汁、蛋糕和雪糕都拿了出来……很感谢你,祖母。
母亲留下的照片,一共有四张,跟祖母说的一样,其中一张是那个问题关键班级的照片——
一九七三年三月十六日
三年三班全体同学——
反面这么用铅笔写着。
三月十六日,是毕业那天。
是2L尺寸的褪色照片,班级所有人一起都拍进去了。
在教室黑板前集合的学生们,最前一列的全都蹲下手放在膝盖上,第二列都站着,第三列是在讲台上……是这种站法。在第二列的中间是班主任老师,是年轻时的千曳。手交叉在胸前,紧闭双唇,只有眼和脸颊在笑。
在他斜上角站着的事十五岁时的母亲,理津子。和在第二图书室里看到的毕业相册里的相片是同一样式的制服。虽然微笑,但让人感觉有点紧张……
“……这是?”
那过照片看过后,鸣小声说道。
“你知道吗?榊原君,这里面有那个夜见岬哦。”
“啊……那是。”
我从旁边看着照片说道。
“一定是右边的,那个……”
和大家离开一段距离,在讲台一边站着一个男生,虽然和大家一起笑着,但那笑容却有着一丝寂寞,耷拉着肩膀,两手懒散的垂下,说是站着,更像是浮着或是飘着……
“……怎么说呢,看着就有点奇怪的感觉。”
“是么?”
鸣的声音颤抖了一下。
“不奇怪吗?”
“嗯。”
“哪里奇怪?”
“哪里啊。”
有点困惑,我自然而然的回答道。
“怎么说呢,和其他部分比起来,就觉得只有那里焦点没对好,周围的空气稍微的弯曲了……就是这样。”
“是么——颜色呢?”
“颜色?”
“没觉得好像有点奇怪的颜色么?”
“不,这也没什么……”
真是越看越觉得不舒服的照片,如果说明事情的经过,说是“真正的灵异照片”然后给父亲看的话,他会有什么反应呢?——肯定是“荒唐可笑”笑翻天吧——但是……
无论有多荒唐多不科学,这是“真的”,所以——所以现在,我们才这样的……
“谢谢你。”
鸣把照片还给我说道。不知是什么时候,她的左眼袋已经脱了下来。
看到了“人偶之眼”的“眼不见为净的苍之眼”,吐了几口气后,又用眼袋把它给遮上了。
“其他的照片,也是你母亲的?”
“啊,对。”
箱子里的其他三张,我在手中依次看了,这次轮到鸣来看了。第一张是和祖父母的照片,地点是家门前,这大概也是初中时的。第二张是母亲单独的照片,地点是附近的幼儿园,在滑梯上摆出V手势的照片,这明显是小学生时代的。
还有一张是在屋内拍的姐妹照,背面写着“理津子,二十岁,和怜子”的笔记。两人有十一岁的年龄差,这时怜子阿姨应该9岁左右。
“——嗯。”
鸣小声的说道。
“果然啊。”
“什么果然?”
“很像。”
“咦?”
“你母亲和……你的阿姨。”
“啊……看得出?”
“最后一张有点不同,其他的,和孩子时的脸蛋比起来,真是很像。”
的确如鸣所说,第一次看到母亲毕业相簿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除去年龄差,两人的脸蛋果然是很像。
这也是当然的,毕竟有血缘关系的姐妹,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表面装平静的我内心这么说道,对着眼前的鸣只说了句“是么?”脑袋左右晃动,可能让她感觉到我觉得很无趣吧。
“今天,怜子阿姨不在么?”
右眼眯起,鸣重新问道。
“好像是出去了。”
我这么回答。
“是外出的工作吗?”
“好像是要用到工作室,我是没进去过。”
“在家,画画么?”
“对,在美大有画油画,当时有人选比赛……本人说没想把它当成本职工作。”
“嗯——是么?”
“……”
“……”
听了松永克巳“自白”的鸣,比望月更深的叹了口气,我收起回想,停止了播放。
“让‘死者’回归‘死亡’……”
鸣压低了声音说道,就像吟唱什么让人生厌的咒文一样——一脸崩溃的表情,我看到了她那苍白的脸色。
“有关‘另一个人’名字的部分,完全听不清呢。”
我确认道,她无言的点点头。
“录音竟被如此更改,这是怎么回事?”
“——大概。”
“这盒磁带会引起这种变化的话——”
我这时把从以前就抱有的疑问说了出来。“千曳老师的文档里,那里面记载的每年的‘另一个人’的名字,为什么不会消失或者无法看清呢。”
鸣弯了下头说了句“谁知道?”
“难道是某种偶然,让千曳老师的笔记遗漏了也不一定。”
“或者说,排除了。”
“偶然是什么?”
“我不太清楚,例如是在那本笔记正在写的时期,或者是第二图书馆这个地方有问题……许多的因素结合起来,所以才产生了这个特异的现象也不一定——要不然,就是这盒录音带很特别。”
“怎么回事?”
“因为这是记录里唯一一个‘灾厄’停止了的记录。让‘死者’回归‘死亡’,‘灾厄’得以结束的例子,只有这次才停止了。”
“哈啊。”
“无论如何,对手是这种‘超自然现象’,我们只有无条件接收它……”
这之后一段时间,不安定的沉默持续了一会。
看着停止播放的录音带,鸣没有说什么,好像说了什么,嘴唇在动,但却没有说出声。
怎么了?这种反应,对她来说真少见……
“我可以问个问题么?”
最后,还是由我来开口。
“虽然和这录音带没关系,我之前就很在意。”
“——是么?”
“是关于你表妹藤冈未咲的事。”
对我来说是相当大胆的提问,鸣好像无心回答那样,只回了句“啊”,我还是接着说。
“不知是什么时候你画的油画里有她,就是那个你说想在最后给她加上翅膀的,那个女孩……”
“……”
“你说是以她为模特,加上一半相像的,那个模特难道就是未咲吗?”
过了一会,鸣小声的回了句:“对。”
“是很要好的表姐妹吗?”
“——嗯。”
“为什么她会……”
我又追问道,但鸣摇了摇头,只是以“待会再……”结束了对话。用手掌紧按着左眼的眼袋。
“待会再告诉你,那——让我再考虑一下,求求你……”
望月回家时是那之后一会的事,打开房门,确认是我们后,故意“嘿”的说道。
“差不多是晚饭时间了,老师说在食堂集合。”
这样告诉我们。
“还有,图书管理员的千曳来了,是救了三神老师的人。”
6
晚上七点之前——
望月的愿望成真了,这时,屋外开始下雨了。虽然雨小,但由于风很大,所以打在窗上的声音很大。
食堂在一楼,在玄关的右侧——也就是东北角——是间很大的房间。有十张左右铺着白布的方形桌子。每张都有各自的四角椅子,晚饭已经端上来了。
“首先,各位——”
环顾了集合起来的十四名学生,三神老师说道。
“今天有千曳老师来帮手,大家都知道吧,他是第二图书室的管理员。有必要还是介绍一下——老师,请。”
站起来的千曳老师,明明是夏天,但还是平时一样一身黑服装,头发还是那样——
“我叫千曳。”
摸了摸黑框眼镜,老师依次看着我们的脸。
“因为只有三神老师一个,大家多少会有些不安,我来做个司机,请多多指教。”
和在图书室里与我和鸣接触时比,明显有点不同。在那么多的学生面前说话,自从不做社会老师以来很久没试过了——然后,这时。
“今年的三年三班面临的特殊情况,我很了解。”
千曳老师突然就直击核心问题,也许是自己的不安和紧张的结果吧,很平淡,却是很尖锐的声音。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冻结了。
“明天大家预计是要登夜见山,当然,我也随行,为了万事顺利,我会尽最大努力帮助大家。大家要小心别再登山和回去的路上发送意外——只是——”
千曳老师突然看向窗外,然后把视线移到同一台上的三神老师。
“虽然天气有点不好。”
他说道。
“如果是雨天就会终止吧,三神老师。”
“啊……对。”
三神老师歪头说道。
“那只能看明天的天气了……”
“我明白了。”
千曳老师把视线又移到我们身上,接着说。
“可以的话,希望想普通暑假合宿那样,能够在傍晚的野外烧烤,但是——”
“考虑到现在的状况,果然还是不能这样。至少今晚,还是尽量乖乖的呆着吧。下雨,是因为上天要追究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还是这么认为会好点。
总之,请多关照,身体不舒服或是有什么问题的话,不用顾虑,请和我谈一下,好吗?”
之后,经过了一段非常沉重的时间。
断断续续的传来雨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各餐桌上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虽然听不清楚,但集合起来,形成了低沉而不安的窃窃私语……
直到管理员沼田妻子运送饭菜过来以后,场上的气氛才得以缓和。
“录音带那件事,还是照千曳老师说的做吧。”
我悄悄地对鸣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
如此回答后,她看向了同一桌的望月和敕使河原,望月什么也没说只是歪了歪头,敕使河原只是嘴唇嘟了一下。
“哦,你反对么?”
我问道。
“绝对说不上反对。”
敕使河原一脸没什么的样子,又嘟起了嘴。
“也不能一直让它成为我们之间的秘密啊,和那个老师商量一下也可以啊。”
“我想听听他的意见,无论如何,千曳老师可是对‘现象’观察了许多年的人。”
“话是这样没错……”
“那么,就说吧。”
“——啊。”
“待会,我和见崎看准机会就和他说。”
“——也对。”
敕使河原还是一脸无趣的样子,点点头。
“来来,大家快动筷吧。”
被沼田妻子开朗的声音催促着,我们也开始吃饭,两夫妻好像没有雇人,所以做饭的应该是沼田丈夫吧。
“千曳老师难得拿来了上等的肉,所以就试着做了有烧烤味的金串烧。来,快点多出点吧。不用担心饭哦,可以让你们吃个尽兴。”
即使这么说——
怎么想,大家都没有吃饭的兴致。我也一样,虽然觉得肚子饿,菜也很好吃,但却激不起食欲。
沼田夫到底对合宿的事情知道多少呢?十五年前合宿时,他们也在场,我又对他们产生了兴趣——
我一次次看着从厨房回来的沼田妻子,但被由对面房间偷看这边的沼田丈夫发现了,和妻子不同,不说任何话只是看着,他的脸还是那么无趣……下垂的眼睛这时发出了光芒,让人感到非常诡异。
“好可疑啊,那个大叔。”
停下把金串烧放人嘴的手,敕使河原贴着我的耳朵说道。
“来的时候看着我们的眼就非常可疑。”
“是……么?”
“总觉得那个大叔,好像对青少年有很深的怨恨一样。妻子那么好客是为了掩饰丈夫的本性吧。”
“怨恨……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
敕使河原回答道。
“世间总把少年犯罪凶恶化,但上年纪的人可怕的也很多,突然间神经病了,把自己孙子杀了的爷爷也有哦。”
“啊……对哦。”
“对那个大叔可不能大意。”
不知哪部分是认真的,敕使河原悄悄说着的同时把金串烧放回了盘中。
“这东西,不会是放了腐烂的东西吧。或者是放了安眠药,把睡着的学生一个个切开。”
“至于那样吗?”
看太多B级限制电影了吧……刚想这么说,我又“唔”的停了下来,在内心发出“你才是吧。”的吐槽。
“说起来,榊原。”
敕使河原又贴着我的耳朵说道。
“我今天一直在考虑参加者之中是否有‘不存在之人’,在的话又是谁?”
“好像是呢。”
我稍微考虑了一下,回了句“怎样?”
“难道,看出来了?”
“那是……”
敕使河原言辞闪烁,是因为无心么,比以前更事不关己的表情出现了。
“虽然说没有办法区分谁是‘不存在之人’……但应该还有些什么,像是记号之类的——我是这么想的。”
“不置可否。”
我直接回答道。
“虽说没有办法,但可能是我们还不知道方法而已。”
“——对吧?”
“——但是。”
看着紧锁眉头的敕使河原的侧脸,我说道。
“如果知道了的话?”
我这样问道,这同时也是对我自己的提问。
“那时怎么办?”
敕使河原这时才松开了眉头,说了句“也是啊”,不打算继续的嘟了下嘴。
7
大部分的学生差不多吃完饭了,这时——
“老师,打扰一下。”
这样说着站起来一个人。是第二代的女班长,赤泽泉美。
“趁这个机会,我想说件事。”
听到的一瞬间,我有种讨厌的预感。
她的桌子上有另外的三个女生,也就是,这次参加合宿的女学生除了鸣以外,全部都在那……这还是让人非常在意的情况。
本来在班级里,见崎鸣毫无疑问被当作“奇怪的人”。她担任起防范“灾厄”的对策而存在的“不存在之人”一职,五月到六月期间完全被孤立。因此,某种意义上来说,班级里的人际关系平衡得以维持。
作为新的“对策”,我也被划人“不存在”中,从六月上旬到七月的这段时间也一样。由于切实的危机感,将我和鸣这种异类从人际关系排除,三年三班这个集团的平衡才得以维持安定——
话说。
由于久保寺先生的死,知道“不存在之人”增加到两人这个对策已经是无效时,状况有所改变。
已经不是“不存在之人”的见崎鸣,她的存在,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无视的“怪人”的鸣——例如赤泽和她的朋友们,对鸣怀着什么样的感情呢?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暑假开始了,教室的平衡崩溃到了极致。她们的感情也得以保留一段时间。
但是今天,当合宿开始后——
本应被孤立的见崎鸣,不仅是我,竟然可以和望月、敕使河原讲话,还可以在吃饭时一起做同一桌。相反,以赤泽为首的女生们却反而无视她。
这种状况下,她们不得不感觉到强烈的违和感,不得不感到不舒服,感到很无趣吧。
晚饭的时候,我偶尔会感觉到对面餐桌上她们的视线。同时,对面桌上的谈话内容大概是对这边不怎么好的话吧,脑中一直想着这些……
“可以吗?”被这样提问的三神老师这是的反应是“没问题吗”,和预想的一样迟钝,过了一会才“啊,可以啊。”这样回答道。
“可以啊——请吧,赤泽同学。”
赤泽无言的点了点头,然后跟预想的一样,眼神直接瞪向我们这边桌子。然后尖锐的把声音丢了过来。
“见崎同学,我在这有必须要对你说的话。”
我侧眼看着鸣,好像一脸平淡的样子。
“见崎同学,还有榊原同学。”
赤泽继续说道,没有任何停滞,可是说是巧舌如簧。好像法庭上站着的盛气凌人的女法官一样。
“从5月开始就发生了几起不幸的事,上个月想不到久保寺老师也遭遇了不幸……这次合宿能否让事态有所收拾,谁都不知道,但是,至少至今为止发生的各种灾难,见崎同学,我想你有一部分的责任。”
鸣,有责任……?
“为什么?”我反问道。
“我想,榊原也同样有责任。”
望了一眼三神老师,赤泽又继续说道。
“如果见崎同学像当初决定的那样完成好自己‘不存在’的责任的话,肯定谁都不会死吧。见崎同学没有做到这点,是因为榊原同学你和她接触了。”
“等一下。”
敕使河原突然插嘴道。
“那只能说是不可抗力吧,是逼不得已才发展成那样的吧。”
“是么?”
赤泽单手撑在腰上,好像是“驳回”一样的口气。
“也许是一开始没很好的向榊原同学传达这件事的错,榊原同学第一天上学时我刚好感冒休息,现在想起来也是非常后悔……但是,见崎同学如果彻底拒绝、无视他的接触,‘对策’就可以成功,不对么?”
“那是……”
“这之后‘不存在’变为两个人的对策没有效果,我们坦白承认是我们错了……但是,果然失败的原因首先要归咎到见崎同学,不对么?”
敕使河原一瞬间被她的气魄压制住,但马上就回了句“那又怎样?”。
“所以现在我才要说怎么解决啊。”
赤泽马上给同桌的女生使眼色,然后把眼神看向其他桌上男同学。
“请你谢罪。”
她这么说道。
“什么也不说,我们从见崎同学那里没有听到一句谢罪的话,而见崎同学你在不是‘不存在’以后却像什么也没发生那样……”
这边射来了阴险的目光,从那感觉到的是比“愤怒”、“憎恨”、“怨恨”更强烈的、“呵责”——但是。
这是多么的不讲理……我这边也感觉到了强烈的呵责,鸣也肯定是……我这么想着,偷看了下她的侧脸。但是,她还是和刚才一样平淡——不,看起是冷淡的。
“樱木同学死地时候。”
这是突然说话的不说赤泽,而是坐在她旁边的杉浦,感觉是她“忠实的奴仆”,一直跟着赤泽身边的女孩。
“我的座位是走廊的窗口旁边,那时我看到了,那时……”
……啊……
让人讨厌的,我也想起来了,期中考试最后一天的时候,鸣和我还有樱木尤加利……
“知道母亲出事的樱木,着急的冲出教室,开始还是普通的奔向‘东阶梯’,然后慌张的改变方向,向‘西阶梯’奔去……”
……对,的确如此。
“看到‘不存在’的见崎同学和榊原同学在一起的樱木同学,很害怕,又因为母亲遇到了事故……所以才避开见崎同学,向走廊的反方向跑去。”
“如果那时,你们不在那个地方的话。”
接着杉浦说的,赤泽继续说道。
“樱木是普通的从‘东阶梯’下去,如果那样的话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故了——是这样吧。”
“怎么会……”
我自然而然的说道。
“水野同学姐姐的那件事,也很相似吧。”
赤泽接着说道。
“后来是听水野同学说的,榊原同学,你和她认识吧?所以,才把三年三班的问题拿去和她商量吧?”
“啊,那是……”
“因为你找她谈话了,也许就让她成为‘六月的死者’中的一人吧。我们也可以这样考虑吧。”
“啊……”
……我的责任。
水野姐姐发生那样的事故是我的责任。
被这样指责,那种淡淡的悲伤、后悔、自责的念头,现在充满我的脑海——对,也许正如赤泽所说,那时,虽说我还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但不是出于本意的把她卷进来的,的确是我……
“无用之举。”
这时鸣说道,是我熟知的,和平时一样的冰冷而淡然的声音。
“就算再继续这种话题,什么也解决不了。”
“现在不是讨论‘解决’这个问题。”
赤泽语气慌张的说道。
“我们想说的是,见崎同学,请你承认自己的过错,向大家好好道歉……”
“做了,有什么意义?”
鸣静静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笔直的回瞪着对方。
“有的话,我就做!”
“见崎。”
我从旁边制止了她。
“怎么会……不应该由你来谢罪的。”
不得不谢罪的话,首先应该是我。如果不是今年春天转学来夜见北的话,肯定不会发生这种……
鸣无视我的话,不等赤泽回答自己发出的提问——
“对不起。”
淡淡的这样说道,低下了头。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不对!”
我情不自禁的大声说道,和我发出声音的同时,望月大叫“住手。”
“这没意义。”
敕使河原如此说道,生气的用手拍桌子。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比起这个,关键的是‘另一个人’是谁……”
不,等等。
不行啊,敕使河原,你的心情我理解,但如果这时说出来的话……
……这时——
像把这险恶的空气吹走一样,新的骚动起来了。
8
“等等,喂,和久井,你没事吧……”
突然发出的声音,吸引了我们。
是旁边桌子传来的。四人桌里风见智彦也在。突然发出声音的是风见对面坐着的剑道部的前岛。被叫的是他左边的和久井,看起来样子明显不对。离开椅子身体往前弯曲,脸埋在桌子边,以额头抵着,痛苦得让双肩一上一下。“喂,和久井。”
一边叫,前岛一边抚着和久井的背。
“没事吧,不舒服吗?喂。”
千曳老师马上跑过去。看着和久井的脸。
“哮喘?”
说着的同时,把头转向赶来的三神老师。
“这学生有支气管哮喘的病历么?”
三神老师只是非常慌张,没办法回答。
“正是如此。”
风见代替他回答道。
“和久井有哮喘病,一直都是用药来……”
说完后,风见指着台上放着的和久井的右手,正握着携带用注射器。
“使用了……注射用药也不行么?”
千曳老师向和久井问道,他只是痛苦地让双肩上下抖动,没办法回答问题。嘻嘻……发出这样异常的喘息声。喘息声——不,这更像笛声。
在教室坐前排的和久井,看到他这样发作还是第一次。对这一年里出现两次气胸的我来说,呼吸的痛苦我可以理解,气胸和哮喘虽然性质有所不同,但看着都让我感到呼吸困难……
千曳老师拿起注射器,做出注射的动作,咻,只发出了这种空气声。
“啊……空的,吗?”
靠近和久井的脸,千曳老师又问道。
“有带来预备的吗?”
在痛苦地喘息的同时,和久井左右摇头代替回答。“没有”的意思。
“叫救护车!”
千曳老师伸长了手,大声的命令道。我想起了久保寺老师自杀后,他马上赶来教室时的情景。
“三神老师,拜托你,马上去叫救护车。”
9
楼房里原有的电话无法使用,明白这一事实是几十秒后的事情。听到急事从厨房赶来的沼田妻子这样告诉我们。昨晚开始线路状态就不好,今天下午就完全接不通了——如是说。
“因为没办法打电话,所以连修理工都没办法叫来。真是好死不死……”
还没等话说完,千曳老师就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手机。
——但是。
“不行啊。”
失望的,或者说是呆然的说道。
“信号……”
“没办法接通吗?”
说着的同时,我向千曳老师方向迈出一步。“信号圈外。”
“我的电话刚才还可以用。”
“那么,快点打。”
千曳老师老师命令道。
“可能是因为电话公司不同吧。”
“我电话放房间里了。”
“快点去拿!”
这时——
“手机的话,我有。”
“我也是。”
这么说的是敕使河原和望月。鸣沉默着,她也和我一样,放在房间里吧。
“是么,拜托了。”
千曳老师向两人说道。
“向119要求救护车,马上。”
但是,果然——
“奇怪,信号明明还有一格,但却打不通。”
“我也——不行啊,老师。”
敕使河原的手机和望月的PHS在这时也一样用不了。
说起来,刚才鸣打电话给我时,也是杂音很多,很难听到声音。在山里,基本是信号非常差,所以才……?
其他学生里面,带着手机和PHS的各有一个。但是,他们的电话果然死接不通……
在此期间,和久井的哮喘继续发作,已经没办法坐在椅子上,转而趴在地上的前岛拼命地抚摸着他那呼吸困难而喘息的背。
“不妙啊,虽然还没出现紫绀,但也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
千曳老师严肃地说道。
“用我的车把他带去医院吧。”
说着,他望着脸色苍白只能站着的三神老师。
“可以吧?老师。”
“啊……好,那个,我也跟着。”
“不,那不行,你必须留着,照顾其他学生。”
“啊……好,也对。”
“到医院后联络双亲,等他安定了,我就回来——啊,沼田阿姨,可以拿几块毛巾吗?不让他体温降下来可不行。”
“明白了。”
回答后,沼田妻子马上就走出了走廊。
围在桌子旁的学生们,以及在远处看着的学生——谁都一样,表情被不安和害怕给支配着。女孩子里还有低下头哭泣的。
“不要紧的。”
千曳向大家说道。
“不要担心,现在把他带到医院的话就不要紧,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肯定会没事的,大家可不要自乱阵脚。好吗?这是因为他以前的老毛病突然发作而已,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件。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故。没必要有多余的不安和害怕。冷静点,请照三神老师的话做……今晚早点休息——好吧。”
表情虽然还是很严厉,说出的却是冷静的话,大半的学生都微妙的点点头,我们也放心了——
谎言。
心里暗自说道。
当然,现在千曳老师说的话是谎言。”谎言”虽然有点过头,但是,这只是为了让大家保持镇定不要慌乱,不让大家痛苦而已。
降临到班级的灾难,并不只是“无法想到的事故”。“六月的死者”中的一个,高林郁夫以前心脏就很弱,但却不是因为病发作而丟掉性命的。
有哮喘病的和久井在参加合宿之前,偶尔忘记确认药剂的残留量也是有的,但通常却想不到会有这种事。本来就紧张和不安,加上偶然像刚才那样发生这种争论,使得压力加大——结果,发作了,即使想叫救护车,偶然会发生打不通的合宿所电话,再加上连手机都无法接通的信号问题。
这许多的偶然和不幸加在一起,这也就是“某年”的三年三班特异情况的一例而已——这么想也没错吧。借鸣说的话,这个班级“已经接近‘死亡’了”……
……终于——
沼田妻子把毛巾拿来放在和久井身上。敕使河原和我帮手把他搬到房子入口处,千曳老师开的车在玄关停车场附近。是充满污垢的银色的改装车,虽然不知道车种,但可以看得出中相当老的车。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雨还是比较小,但夜晚刮起的强风,把周围森林里的树叶吹起,这风声听起来像悲鸣一样……
把和久井放在车后座,我们跑到主座的千曳老师旁边,与他搭话。
“那个啊,千曳老师,其实……”
松永克巳留下来的那盒录音带的事情,本想至少也传达一点的,但时间却太少了。
“放心吧,和久井同学一定会没事的。”
好像是说给自己听那样,千曳老师说道。
“那个……请小心。”
“啊,比起这个,你的肺就像定时炸弹一样,要小心啊。”
“——是。”
“我走了,我会尽快回来。”
千曳老师轻轻的举起手,把门关上。
不知什么时候三神老师站在了我旁边,我说道“没事吧”,他脸色苍白的看着我,回了句“呢”点点头。
“不用担心我……好吧。”
摸着淋湿的头发,露出了看起来有点软弱的微笑。
“那个……明天的登山,还是终止好点吧。”
我说道,老师回了句“是啊。”这时,她的脸已经连笑容都消失了。
10
送走奔驰而去的千曳老师的车子,在我们打算回去屋子时。
“榊原君,有点事。”
叫停我的是鸣。
“刚才很谢谢你。”
听他这么一说,我不假思索的“咦?”了一声。
“刚才,在食堂被说了很多的时候。”
“不,也没什么……”
我们站在被小雨吹打着的玄关前说话。玄关灯忽明忽暗……还有点反光,她是以什么表情望过来的,看得不是很清楚。
“不止我一个哦,望月和敕使河原也是,那时候……”
“谢谢。”
她又重复了一次,鸣又向我这边跨出一步,靠了近来。
“待会能来一下吗?”
我不假思索的“咦?”了一声。
“没有一个人和我一个房间。”
参加者中的女学生一共五人,按两人一房间分配,有一个人多出来,当然,鸣就是那一个。
“233号室,跟榊原君房间的反对侧,最边边。”
“——可以么?”
“我不是说待会再说吗?我想履行那个诺言。”
“——嗯。”
“还有……”
越过鸣的肩膀,我看到了敕使河原,在入口的门前站着,“哎呀哎呀”地窥视着这边。
我不知怎地很慌张,在鸣的话没说完之前,我说道:
“明白了,我明白了。”
“时间是十点左右,可以么?”
“明白了,走吧。”
“那么——”
鸣一个人走回房子里,等了一会,我也跟着走回去了。然后,跟预想一样,被待在玄关的敕使河原逮住了……
“呦。”
被他敲了一下背。
“成功了啊,榊原,我听到了哦,约会的约定。”
“等等,约会是什么啊,不是那样的。”
“别害羞,我会把它藏在心中的啦。”
“别这样,搞些邪恶的推理,她可是有,很认真的东西要谈。”
“认真的,有关你们两人的今后?”
敕使河原一脸调佤的样子,弄得我有点生气。
“我生气了,真的。”
即使这么说,也只是举起两手“好好”而已一但是!
在路上,我发觉了,跟他的身体语言和嘴上说的相反,他的眼里一点笑意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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