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江口正肆虐着超狂-风,指粗骤雨支支如利箭穿射江面,卷带烈风横扫四面八方,江洪涛涛滚掠,挤向反冲海啸狂涛,直若狂龙斗怒蛟,撞得浪花一幕幕暴天掠地,岸边腿粗柳树受之不及,纷纷齐腰折断,渡口船支更落浪中巨盆,硬被捣过来涮过去,不断相互撞击,较瘦小,腐旧者皆因不耐撞击,因而裂舱进水,甚至翻覆沉没,或有逃避不及之船家,全数落水,在几声惨叫挣扎后,照样灭顶。
六月飚风在狂肆虐下,纵是巨船,亦显得渺小,无助而危机四伏,尤在三更半夜出航,更若鬼哭神号,身临地狱,与玩命无异。
“圣兴号”的确拚过老命想出航,然在飚风逼迫下又折返钱塘江口,随狂风骤雨起伏摇晃着。
“圣帮”船运发达,操船撑舵好手亦不在少数,然此时却只能勉强维持巨船不沉,无法再出航,船员不断与巨浪搏斗,只求平安无事。
领航者年约五旬,一身锦袍,原是高高在上的“圣帮”掌门左海瑞,此时却显得惊惶失措,直叫着:“船队可回?船队可安全?有消息么?”
面对暴雨密布,涛涛巨浪,根本瞧不清五丈远近事物,无人能回话。
左海瑞仍鼎立船头,凭着多年的修为功夫抵挡暴雨吹击,他已一身湿透,仍不肯放弃搜寻,复又喊来“圣兴号”护法高蛟,问道:“高鱼不是去搜了?怎么会没消息?”
高蛟年约四十,平头劲脸,留有短鬓,身材壮硕,出航喜穿黑背心,故晒得一身黝黑,其能当上“圣兴号”护法,皆因其航海技术一流,水功到位,乃圣帮不可多得好手,故被倚重,高鱼乃其弟,一身水功更了得,专长于险中救难,此次圣帮船队出航,突逢飚风,高鱼见已被指派前往救助,左海瑞故有此一问。
高蛟未见弟弟,怎知消息,然情况恶劣,他亦颇为担心,道:“若有消息高鱼必定能处理,圣爷何不请回,毋需在此冒险。”心想若飚风仍不停,引起真正海啸,恐连巨船皆不妙,掌门身系全帮安危重责,实不宜冒此险。
左海瑞急切道:“不成不成,此次航程事关重大,我一定要等到消息,能不能再出航?”
高蛟道:“都已出航三次,全被迫回,除非用羊皮气球筏,否则巨船根本行不通。”
左海瑞不禁泄气道:“可有羊皮气球筏?”
高蛟道:“万万使不得,操此筏,得有我弟弟那种水功夫才行,圣爷请稍安勿躁,何不先回,毕竟一趟船出事,于圣帮来说,应该挺得住。”
左海瑞急道:“你不懂,此趟船关系重大……”忽又觉得不能多说,道:“退去吧,一有消息,立即回报,不论是哪艘船,我都希望不要出事。”
高蛟应是,拱手而退,心头却纳闷不解,凭圣帮财力,纵使五艘船全都沉了,亦应非啥大事,何况以前也遭受暴风雨,沉了七艘,也未见掌门急成这个样子,难道船中另有值钱货?
否则以米粮,铜矿等物,有何好急的?他想问,却因身分,不敢开口,且走一步是一步。
狂风暴雨中,复又挣扎一更次,忽见海面上浮出羊皮气筏,随浪涌来。
高蛟深知弟弟回来,登时回报,左海瑞急切奔往左船侧,直道人呢人呢?皮筏一片空白,不见人踪,高蚊道:“如此巨浪,高鱼必定躲入水底,以减少波击,除了换气他是不会浮出水面。”
话方说完,忽见船边巨浪击后,一黑影如飞弹鱼射而出,正是高鱼,他已距船不及十丈,轻功再腾,弹掠上船,其身着一身黑水靠,和哥哥一样壮挺,身材却显得更修长,灵敏如鱼,五官不大,但劲中带秀,耳朵却大得出奇,且可晃动,亦可罩护耳洞,确是潜水好材料,他方上船,两耳不停晃弹水珠,但因事急,立即拜礼道:“回圣爷,五艘船恐全数沉没。”
左海瑞乍闻,脸面抽变道:“当真?你可搜仔细?”
高鱼道:“百里之内已无船支,除非他们早巳赶往镇江,否则无一幸免。”
左海瑞急切道:“怎么会在镇江?完了一切都完了……该怎么办才好?”急得四处踱步,任暴雨烈击衣脸,仍不知闪避。
高鱼道:“船是沉了,但沉到海底,若有贵重物品,待风平浪静,再捞不迟。”
左海瑞目光一亮道:”你有把握捞着?”
高鱼道:“船身未解体,大约有五成机会,但若解体,恐难度较高……”
左海瑞又显失望:“如此重物,若下沉撞击,岂无解体之理。”
高鱼,高蛟相问何物,但帮规甚严,掌门不说,无人敢问。
高蛟见圣爷失魂落魄,在此狂风暴雨情境,恐有意外,遂道:“圣爷请回吧,船已沉,搜索该告段落,其他事,待雨过天晴再设法如何?”
左海瑞知已无计可施,纵是失望却也得打起精神稳住一切,深深吸气,暗道:“一切待奇迹了。”转向众人道:“回航吧,此事不准走漏任何消息。”
高蛟,高鱼等人同声应是,立即调动船舵,顺着巨浪驶往专用港口避难。
高鱼则解下右臂绳索,不断扯收,终把羊皮气筏拖上船面,他原以绳索和气筏相连,故能在涛天巨浪中来去自如。
巨船行地往专属港口左海瑞匆匆下船,直奔暗处。
港口风浪较小,巨船不再颠晃,高氏兄弟让手下休息,两人却满头雾水,猜不着沉船所载何物,圣爷怎么如此焦切?难道此事将危害圣帮安危?然高氏兄弟仍对圣帮信心十足,毕竟百年来大风大浪皆已安然度过,何在乎此次小事一件。
左海瑞甚快返回圣帮杭州总坛。
书香世家般古朴宅院,瞧不出王公贵族式显眼豪华建物,唯一能感觉其气势者,乃其占地数甲之森森宽广庭园。
左海瑞升任掌门已有五年之久,他和哥哥风格迥异,较为浮华,故在东院另筹海瑞楼,乃圣帮最豪华者,他正于海瑞楼密室,找来老总管郭良儒,会商大事。
郭良儒已逾六旬,一身儒装,鬃髯飘逸,极显智慧,其乃继承父亲郭德为圣帮总管,不但辅佐前任圣爷左海宁有功,左海瑞亦留在身边所用,可谓世袭,故对圣帮了若指掌,且忠心耿耿。
郭良儒见得左海瑞一身湿漉未换,即唤来自己,知必有大事,不敢怠慢,立即追问道:
“出了何事?”
左海瑞一脸的苍白道:“大事,运往镇江的船沉了。”
郭良儒道:“航运走久,多少遇风浪,沉它几艘,并不足以伤根本,圣爷莫要太惊慌自责。”
左海瑞道:“你有所不知,船表面运粮,铁沙,铜矿,暗地里,运的是黄金。”
郭良儒登诧道:“黄金?有多少?”
左海瑞道:“库存货,足足三船,数千万两。”
郭良儒骇道:“数千万两?”
左海瑞苍老着白脸点头道:“都沉了……”
郭良儒立身而起,心肺怦动:“圣爷玩笑可开大了,要运如此多的黄金,至少也该跟属下商量商量,一次失去数千万两,就连大清皇朝的皇帝也受不了,此举已危及圣帮存亡,您可知道?”
左海瑞叹道:“我当然知晓,当时之所以想运走,乃是鹰帮最近在杭州活动频繁,我想镇江或海宁乃我派秘密大本营,将黄金藏在那里,必能更安全,由于此事越隐密越好,故未和你商量,谁知老天故意找碴唱反调,来个大天灾,落得如此局面,此实所料未及”。
郭良儒叹道:“如此巨额损失,就算努力十年也未必弥补得了,何况全是现货,如此失金,要是有突来大银票兑换,咱根本拿不出来,圣帮随时会倒。”
左海瑞道:“有何方法好收拾,你替我拿个主意。”
郭良儒道:“能打捞寻着?”
左海瑞道:“恐怕得一段时间,且只有五成机会。”
郭良儒知大海捞物,并非易事,然失此重金,的确危及圣帮根本,盘算过后,仍觉棘手道:“看来只有把消息压下去,以圣帮信誉撑着。只要不引起恐慌,来个全国兑现,也许可以撑过此次灾难。”
左海瑞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例如向关系事业或他人调银子周转周转?”
郭良儒道:“不妥,不妥,此时此刻若四处调款,必定引起疑心而穿帮,一切以稳住阵脚为优先。”
左海瑞在无计可施之下,唯听此意见,决心隐瞒此事,郭良儒为免让其泄底,催促快快更换湿衣,左海瑞亦知轻重,立即奔往其住处,换得干净绣金锦袍,恢复威严气势,原以为此事就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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