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午时已过。
雄伟夭下的少林寺业已在望。
两人下马之后,直登万阶石梯,终行至落于松林间之少林寺大门。
司客小沙弥已迎来,问及原因。
关小刀道:“我要找一位斯文的书生,他叫谷君平,可能在近日出家。”
司客增表示若已出家,未得长老允许是不能见人的。
关小刀立即改口:“他可能受伤,没那么快出家,对对对,他一定是受伤才躲进少林寺的。”
司客僧皱眉,搞不清来者用意何在?
关小刀又补充谷君平可能在此养伤,并把长相、名字重复说出。
司客僧这才替他通报,不久消息传来,六岁不到的司客小沙弥跑来健步如飞,随又欣笑道:“有了,有个谷侠士在梧心台养伤,施主请跟小僧来……”
关小刀道声多谢。领着阿祖将进入,小沙弥却皱眉:“她……以为阿祖是女的。
阿祖轻笑:“我是男的。”
小沙弥皱眉,分辨不出。
关小刀说了,还是无法说服,他只好转向阿祖:“你自己证明吧!”
阿祖不禁脸红,嗔道:“难道我……”以下“当场脱衣服”几字说不出口,只好吹胡瞪眼:“我不去总行了吧!”
小沙弥如获重释,遂带他到客房,阿祖不想去,表示外头逛逛即可,小沙弥随她,宣声佛号,引领小刀进入宏伟少林寺去了。
关小刀已见得大雄宝殿气势不凡,数十僧人演练罗汉阵威猛而整齐。转个回廊,里头松林四散扶长,别有一番清幽。
再行小坡,大概已相当深入,人迹渐稀,苍松却更老,忽见近山崖处,有间能避雨的小茅屋,屋前则有石台,立有石碑,写着“悟心台”三字,谷君平一身素衣,正在打坐,他对面另有一名老和尚,依然闭目盘坐。
关小刀见人,欣喜即叫:“谷三侠,我来看你啦!”
瞧他头发仍在,欣喜不已。
小沙弥却嘘他一声,道:“请安静。”
关小刀立即煞住声音,咋舌道歉。
小沙弥施个佛礼:“小僧送您到此,你过去吧!”说完再施佛礼,调头而去,一副乖宝宝模样,使人莞尔。
谷君平闻得声音,转眼过来,乍见关小刀,惊喜一笑:“原来是关兄弟,可把任务完成了?”
关小刀迎步向前,笑道:“当然完成了,只是我搞不清,你是不是以前的天龙三侠?”
谷君平道:“当然是,有何差别?”
关小刀道:“和尚跟凡人的差别。你不是出家了?”
谷君平道:“想出家也没那么容易。”
关小刀道:“慧剑斩不了情丝?”
谷君平忙道:“没那回事。”
关小刀道:“既然没有,干嘛坐在这里?向老师父忏悔吗?”
灰眉老和尚张开眼睛,凝目过来,眼神露着禅味,却不动表情。
谷君平不由窘困,忙道:“大师传我佛道,这跟忏悔无关,你快来拜见,他是少林般若堂主智空前辈,那天若非他出手救我,我恐怕真的得道了。”
关小刀怔诧:“你们当真碰上追兵?”同时拜见智空,谢他搭救之恩。
智空淡声说道:“可惜救的不是你。”
关小刀道:“我?为什么要救我?”
智空道:“因为你较适合当和尚。”
“什么?你救我,是为了要我当作家和尚?”关小刀摸着脑袋,大有头发不保之态。
智空道:“你若当了和尚,一定是模范生,忠心耿耿。”
关小刀想笑:“我忠心耿耿护门主,你却叫我忠心当和尚!”
智空道:“有何差别吗?”
关小刀道:“当然有,因为关老爷只有一个,和尚却千百个。”
智空点头:“说的也是,看来我得救你一次,你才会觉得跟佛有缘。”
关小刀笑:“好啊,有机会让你救,不过我得先救他回去,他跟佛有缘吗?”
智空道:“救得回去既无缘,你为何要救他?”
关小刀道:“因为他变成逃兵,走的不干不净。”
智空频频点头:“这倒是了……”
谷君平急道:“佛祖不是常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出家要挑时间?”
智空道:“佛却只渡有缘人,你参悟不透,恐怕暂时无缘矣!”
谷君平道:“在下并未放弃机会。”
关小刀道:“当和尚,还要考试?”
智空笑而不答。关小刀转问谷君平,谷君平干声道:“大师要我悟透‘禅’是什么,才肯收我入门。”
“禅!”关小刀好奇悟来,道:“禅就是‘惨’吧?大好前程的人跑来当和尚,当然惨了。”
智空点头:“有理!”
关小刀惊笑:“我悟通了?”
智空道:“不错,你有资格当和尚。”
谷君平大喜:“那在下也有资格了?”
智空道:“你却不行。”
谷君平道:“怎会?”
智空道:“因为禅对他很惨,对你却不惨,所以不通,零分。”
谷君平呃了一声,颇为失望。
关小刀瞄向智空:“敢请你是在消遣我嘛!”
智空道:“出家人不打诳言,禅的确对你很惨。”
关小刀道:“既然很惨,还要我出家?”
智空道:“因为你答对,所以有资格。”
“算啦!”关小刀猜不透话中玄机,道:“什么禅,乱七八糟。”
智空道:“不错,禅即乱七八糟,施主慧根甚深,难得难得!”
关小刀已然被逗笑:“别闹了吧,我随便说说,你随便说对!”
智空道:“顿悟即在随意间,施主高明。”
关小刀一时兴起,道:“那禅就是‘缠”,缠死人,对不对?”
智空猛伸拇指:“高啊!”
“禅就是嘴“谗’!”
“更高”
“禅就是‘秃’对不对?”
“何解?”
“‘秃’就是脑袋无毛,就是和尚,和尚等于禅,对不对?”
智空恍然大悟,猛点头:“妙解,妙解,无限高,无限高。老衲甘拜下风,请受老衲一拜!”
他当真起身,合掌拜礼。
关小刀一愣:“这样也能让你大彻大悟?”
“不错,施生道行颇深,慧根更高,由您来渡化谷施主,更见功力,老袖且退一边,看您表现了。”
说完,再向两人施佛礼,莫测高深退去。
谷君平仍想唤他,关小刀道:“不必叫啦,老师又已说明你跟佛无缘,要我渡你回去,这层道理,你都想不清?”
谷君平轻叹:“可是我的确想出家。”
关小刀道:“这么有决心?”
谷君平道:“你总听我说过了吧?”
关小刀道:“我一直以为你在开玩笑。”
谷君平道:“此事怎可开玩笑?”
关小刀道:“连男人都可变成女人,什么玩笑不能开?”
想及阿祖,莫名想笑。
谷君平道:“不管如何,我心意已坚,你也许不知,我当和尚也不是第一次,在七岁那年,我就当过和尚。”
关小刀一愣:“当真?”
谷君平点头:“不错,那时家穷,便把我送到长安附近一家佛堂出家,直到十二岁,出来化缘,遇上恶汉,打得遍体鳞伤,我才还俗,去拜师学艺,一直到现在。”
关小刀道:“那好啊,有了武功可以行侠仗义,所以你才加入天龙骑,不对吗?”
谷君平道:“话是不错…可是……唉……”总有难言之隐。
关小刀邪邪一笑:“什么刺激使你锐气尽失?”
谷君平道:“没有……”
关小刀道:“我看是有。”
“真的没有!”
“有,你爱上了一个女人,她身份恃殊,你感到绝望,所以才想出家。”
谷君平稍动容,极力否认:“你错了,我对爱情,看得极谈,有似身外浮云,你以为我会爱谁?公主、千金、还是女婢?”
关小刀道:“都不是,你爱上不该爱的人。”
谷君子轻叹:“何来该不该爱,我只不过是个平凡武林中人,根本不敢有非分之想。”
关小刀道:“所以你才痛苦对不对?”
谷君平道:“你全误会了……人生只不过是场梦,短短几十年,聚散离合,欢欢悲悲,那是难免之事,我是感伤些,难免造成你的误会,事实上,根本并无此事啊!”
关小刀道:“可是我到你住处,找到了一封信,是写给你的……”伸手往口袋摸去:
“是女人的笔迹。”
“当真?”谷君平两眼发亮。
“嗯,好像是署了名呢!”
“署什么名?快让我瞧瞧。”谷君平已等不及,站了起来,迫不及侍想抢瞧什么。
关小刀道:“好像是个‘雪’字……”
方拿出来,谷君平已抢过手,发现信封写了自己名字,另在左下角写了小小一“雪”
字,他登时激动万分:“是她,她终于写信给我了。”赶忙欲拆,又怕关小刀瞧及,转头行开数步。
关小刀暗笑于心,他早就知道信中写些什么。
原来那封信乃是他要阿祖代笔写的。
因为昨夜他百思不解,谷君平为何三番两次说要出家,又老拥有某人白丝巾,那分明是暗恋某人。而那白丝巾曾出现在无双夫人门前,为此,还差点跟他决斗。关小刀于是认为他可能单恋无双夫人。
可是柳无双一向冷漠,而且身分颇高,谷君平可能自觉身分配不上而羞于交往,始有长吁短叹,不如归去之感觉,而走上出家之路。关小刀为挽回他出家念头,彻夜要阿祖写一封情书,阿祖本就女相,字迹更是清秀,想来无双夫人也未曾写过信予谷君平,自能暂时冒充。
然而信中内容亦不可太肉麻,否则谷君平一时被爱情冲错头,前去示爱,岂非吓着夫人。
想来想去,只好写了几句:“但闻受伤,甚是忧念,盼来日能速速相见。”等暗示之语,暂时把人骗回去再说。
至于往后发展,冲谷君平胆小如鼠之心理,想必不敢来个疯狂大追逐,这段情仍有萌芽之可能。
署名“雪”字,关小刀则是从白丝巾上瞧得之字,他搞不清无双夫人叫柳无双,怎会变“雪”字?莫非小名!
另外,他又想及上次安盈盈为接公孙白冰,去了他家,也拿出白丝巾,那似乎也藏了一位女子,事后打探,乃是门主夫人的故乡好友,叫什么莲雪夫人,那个“雪”字即对了。若真如此,也够谷君平痛苦,因为莲雪夫人几乎属于公孙白冰那派,早被门主列为拒绝往来户,难怪谷君平要难过得出家。
不管这“雪”字代表柳无双,亦或莲雪夫人,关小刀只能依样画胡芦,让这绝望男人先升起希望再说,至于正确答案,只有日后慢慢查证了。”
谷君平瞧及信件之后,已自激动得双手发颤:“她当真写信予我,这会是真的吗?”
关小刀道:“不管如何,她一定不愿看到你出家,你还是收拾收拾,跟我下山,别让她失望了。”
谷君平猛点头,想一口答应,突又觉得窘困,赶忙改口,道:“她有事要我帮忙,侍帮完再考虑出家不迟。”
关小刀斥笑:“这是哪门子解释?走吧!”
不愿再多扯,以免斯文侠挂睑不住,心照不宣地催人快走。
谷君平连忙把信塞人胸襟,但觉舒舒畅畅,忽而想到什么,道:“我不能说走就走……”
才想跟智空和尚告别,他已含笑从一株巨松走来,禅味十足说道:“有空再来。”
谷君平窘声道:“禅师早看穿在下心意,汗颜了。”
智空笑道:“佛渡有缘人,你缘分未尽,就去吧,下次再来,考你的不是‘禅’字,而是达摩祖师一苇渡江,用的是左脚还是右脚?悟通了,才能来啊!”
谷君平颔首应是。
关小刀却皱眉:“这是什么题目?谁也没看过达摩祖师一苇渡江,怎么猜?”
智空禅笑道:“就看你有缘无缘,不过你怎么情都对,少林寺随时欢迎你光临。”
“什么话嘛!”关小刀斥笑:“你难道看准我会出家当和尚?”
智空笑道:“依老衲看,你怎么当,都是个花和尚。”
关小刀皱眉想笑:“我这么花吗?”
智空道:“心不花,人花,你不花,他人花,后会有期。”
说完,掠纵树梢,连闪数身,消逝不见。
关小刀仍自咀嚼和尚所言,呵呵笑起:“我是个花和尚?莫非真的命犯桃花,得小心为妙。”
想及安盈盈以及小公主水自柔,不禁感受桃花劫,更自苦笑起来。
两人边走边聊。
关小刀这才明白,当时方子秋和谷君平为施展疑兵之计,以能引带可能追兵岔开,师爷手下果然上当,追了过来,他们发现少了关小刀,恼羞成怒,遂想逮住两人逼间去路,谷君平受有剑伤,根本不良于行,方子秋只好引带他到嵩山附近,要少林僧人帮忙,果然碰上智空和尚出手相救,方子秋单枪匹马引强敌离去,至今已有半月,不知下落,生死如何?
谷君手恢复情绪之后,亦觉好友之事较为重要,故把儿女私情先置一边,表示愿跟关小刀前去搜寻下落。
关小刀求之不得,在出了少林之后,阿祖让出马匹,自行跟关小刀同坐一骑,照着谷君平指示方向,再搜在东北方向。
关小刀但觉和阿祖同骑,总带点想入非非念头,阿祖甚是敏感,不久查觉,赶忙以手挡前,好生羞困,却又不敢嗔斥,毕竟是自找的,然而久而久之,又未免幻出恋人同骑游天下梦境,心头为之一甜。
只可惜甜意方起,天色已黑,已到沈家隼小镇落脚,准备过夜,阿祖醒神,窘困中赶快前去买匹马,免得再生尴尬情景。然而此镇依山傍水,世代务农,好马不见,驴子倒是不少,阿祖挑了老半天,得不到中意者,随便牵了一条驴子似的瘦小马,准备跟小刀交换。
他暗自讥笑:“老是占我便宜,我就让你骑驴子上路。”
带往佳祥客栈前头,先绑妥,再到里边漱洗,用餐之后,才把小刀抓到驴马面前,促狭笑道:“这就是你未来的爱马,那人说是纯种的汗血马,挺配你的身份。”
关小刀再怎么看都像驴子,尤其那对耳朵特大,根本和马儿差太多,他皱眉想笑:“没搞错吧?叫我骑驴子出游,随便挑也要比它好。”
阿祖道:“问题是,它已是这里最好的一头,虽然瘦了些,但蹄大、腿长、膝骨粗,是块料子,跑起来,势必健步如飞。”
关小刀瞧那蹄、腿,倒是马种,可是未免太小了,尤其马儿瞧及小刀,总露出轻轻嘶叫,似是知遇,又让人觉得它甚可怜,连吃都吃不饱,他实在不忍心骑它。
他摆摆手:“算了,这匹马……或是驴子,看来不会超过一岁,要它做苦工,我于心不忍,明儿我们还是共乘一骑算了。”
阿祖突然斥道:“休想,不骑它,你走路。”
关小刀皱眉:“有没有搞搭,我是你主人……”
阿祖斥道:“主人也要给薪水,那匹马是我先垫钱买的,我有权力不让你骑,你来我何!”
关小刀一愣,自己口袋除了九颗夜明珠及王佩,银子几乎用光,难怪跟班敢嚣张,他道:“不然,我向斯文侠先借点,你卖给我。”
“不卖!”阿祖斥道:“给我金山银山都不卖。”
关小刀子窘道:“你真会磨人,算啦,好心有好报,就此一次如何?”
阿祖仍斥:“就是不卖。”
忽有声音传来:“不买可惜啊!”乃是一名中年纯朴庄家汉,岁月已在他脸上写下深深皱痕,显露出农耕生活之劳苦,他恭敬走来,在摸马背,道:“这匹马是宝马,力量足,可拖得动百斤犁,比起壮牛不差,公子你买下它,一定划得来。”
关小刀道:“他还没给你钱?”
庄稼汉干笑:“姑娘要说问问公子……”
阿祖斥道:“我是男的,别乱叫。”
庄家汉一时吓着,呐呐不知所言,连连告罪。
关小刀瞄眼:“对他何必大声小叫,人家犯你什么?”摸摸口袋,似在找碎银,准备买下此马,毕竟他乃龙门山上长大,自知在家汉之苦,哪肯见人苛骂他。
阿祖但觉失态,僵在那里不知所措,庄家汉见状,巴自不忍,干窘道:“是小的花了眼,看错了,小公子请见谅。”不断拜礼。
阿祖不好意思,抓了一锭银子交予他,道:“我们买了,这些够吗?”
庄家汉一瞧,足足十两有余,吓得在那里张着嘴,双手已颤抖。
阿祖道:“不够吗?”
反正银子是关小刀从康太平那里拿来的,他不花白不花,又塞出一锭元宝,吓得庄家汉赶忙后退,直表示不能收,此马值不了这么多钱。
关小刀道:“你不是说它是宝马?”
庄家汉道:“那是一位马车夫说的,当时车夫牵来一匹老马,说什么它是汗血马,非常珍贵,只是年华老去,要我代为照顾,我想村庄多的是鲜草,也就答应,后来老马失踪一阵,不久又回来,我发现它已怀孕,自是小心照料,岂知老马不肯让人靠近,在山区溜走,反正它老,也没人要,它得以相安无事,直到生产,又跑回我家庭院,生完小马就逝去了。
小马的确大一号,才几月不到就长得这么大,力气又足,可是就是耳朵大了些,见过它的人都说是驴子,我也搞不清,说不定是马儿跟驴子所生,纵使它奇特,也不值那些钱,方才说是汗血马,只是车夫说的,小的不敢保证,也不知汗血马是什么?料想必是良种,才信口开河,还请见谅。”
瞧及小刀如此大方,他不敢欺瞒,已说出此马经历关小刀又往马儿瞧去,发现它眼睛异于一般,乃是晶红色,心念不由一闪:“它是红毛吗?”浮起关老爷之赤兔马,莫非就是此种?可是此马毛色棕黄带黑,又不像。
庄家叹道:“生出来是整匹红色没错,不过那时可能沾了血,后来渐渐变成这颜色,我也搞不清。”
关小刀稍有失望,但想及红眼睛也不差,遂道:“你卖马,一定有困难,反正他独一无二,我们又有闲钱,多的就算赏给你及你家人,你不必客气收下便是。”
“这……”庄家汉犹豫:“可是真的不必这么多,只是家母生病、小孩又要娶媳妇,小的只想卖个够用价钱即可……”
阿祖把元宝塞到他手,道:“我家少爷是朝廷命宫,微服出巡,算你有福,收下后,不必张扬,免得被人窃去,知道吗?”
庄家汉先闻朝廷命宫,脸色又变,叭然一响,双腿落地即拜。
阿祖冷道:“不准拜,立刻退去,也不准向任何人说出公子身份。”
“这……呃……小的……小的遵命……小的……”
“拿了银子快回去,不要惹公子生气。”
“呃呃呃……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小的给你磕头,这就走,就走!”
深怕磕头犯了法,又不忍不磕,怔怔惧惧之中终于磕了数响头,感激中泪水已挂下,随又觉得不能抗命,始自甩头奔行离去。
阿祖瞧他走远始嘘气:“老实到连银子都不敢要,不用大官逼他、不知要缠到什么时候。”
关小刀转向阿祖道:“你哪来这么多银两?忽而想及康太平那袋银子,邪邪笑起:“我倒忘了,你坑了我几百两,还敢跟我争马?”
阿祖斥道:“别忘了,上次你在船上被黑衣人剥光衣衫,银子掉满地,是我捡回的,何况你遗弃我,摆明不要这些银子。还有脸要回!”
关小刀一愣,似乎自己理亏,不敢再争,反正自己有了夜明珠,也不差这些,道:“那这匹马算你买还是我买的?”已对马儿有了依依不舍之情。
阿祖道:“我慷慨,买来送给你,只要你明天不跟我争即可。”说完示威一笑,转身入客栈,终于完成心愿,乐得哼起小调。
关小刀自嘲一笑,身为主人竟然落得如此下场,实是活该。
他转向马儿,轻抚它鬃毛,说道:“老弟啊,一切看你的啦,现在漏气没关系,将来长得又强又壮,让那小子羡慕得要死,后悔已来不及。”
马儿似是通灵,不断低嘶,似欲厮磨新主人。
关小刀但觉它不大干净,干脆牵到附近井口,提水清洗,马儿似特别喜爱干净,竟也忽高忽低,配合着主人想把全身洗净。
足足耗到二更天,关小刀始满意,把它牵回马房,喂了干草,始放心回房就寝。
次日醒来,匆匆盥洗,进食后,阿祖、谷君平已上骏马,独独关小刀面对矮驴般小马皱眉头。
阿祖道:“慢慢骑,我们会等你的。”
谷君平道:“可要我替你再找一匹?”本想让骑,但想及骑驴马,若让人瞧见,未免有失身份,因而作罢。
关小刀道:“免了吧,买了它,总不能随便遗弃,你们先走,我后头跟去,待较大城镇,再买一匹便是。”
谷君平仍歉意,阿祖却有意让他出糗,催着谷君平快出发,更以鞭绳抽其马背,两马霎时飞奔而去。
关小刀自嘲一笑:“咱们也走吧,火眼金睛!”取此外号,除了xx眼晶红之外,更希望它能像孙悟空,一翻十万八千里,何等过瘾。
马儿轻嘶,似要小刀坐上背部,小刀总觉它还小,不忍压它,牵着它走出镇外,马儿仍嘶,小刀心想再走下去也不是办法,遂试着爬上马背,便问:“重不重?”马儿轻嘶,似带喜悦,举蹄即奔。
那奔蹄瞧来甚有节奏,不急不徐,像极驴子奔行,关小刀但觉好玩,原来骑此驴马奔行,像坐船一样,丝毫不觉得颠簸,比起烈马狂奔舒服许多,唯一缺点,该是速度不够快。
关小刀幻想着,如果马儿大些,该能弥补速度之不足吧!
反正有人先行寻找,他也乐得轻松,带着欣赏风景心情,让马悠然奔行。
就这样,足足奔驰三十里,虽然引来不少过客指指点点,惹惹笑笑,关小刀却再也笑不出来。
他突然发现此马根本神不惊、气不喘,就像机械规律转动般,得得地得得地,似乎永远不累,就连汗水皆未渗一滴。
他惊心动魄,这匹马儿耐力实是惊人,它似乎懂得协调自己,一步步规律奔驰下去,谁也猜不出它能奔多远。关小刀不禁喷喷赞赏。果然有门道,若假以时日,说不定真能日行千里呢!
及近中午,已抵较大城镇,谷君平已在城门前等候,表示要替关小刀买新马。关小刀表示,纵使有新马,也要牵着小马走,速度并不快。
岂知阿祖已拖来一匹黑色骏马,关小刀只好接受,却仍坚持牵马而行,任阿祖、谷君平如何表示可以寄养,待回程再带走,他就是不肯。
阿祖、谷君平拗不过他,只好随他,甚至有意整他,仍自一路狂奔而去。
关小刀根本不理,还是引着小马儿慢慢奔走。或而心血来潮,策骑黑马加速,小马儿也扬蹄加速,竟然有若施展轻功似地紧追不放,那天马行空姿态若隐若现,惹得小刀更是疼爱。
如此快奔二十里,它方自鼻头出汗,五十里过后,始闻呼吸声,关小刀不忍,放缓下来,小马儿甚快又恢复正常。
就此,关小刀不断趁着赶路之间,试探小马能耐。三天下来,已知它的确耐力惊人,而且从来不知慌张,总是稳稳扬蹄,实有大将风范。
他已决定,纵使它是头驴马,也要把它养大,成为自己坐骑,因为它的确独一无二。
三天来,他几乎跟它耗在一起,甚至亲自割嫩草喂它,惹得阿祖直生闷气,反悔找了一头怪东西,反让自己落单。
第四天中午,三人终于打探到方子秋消息。那是在汝阳城告示栏上,贴着一张公告飞天银狐被捕,受损失者,可前往指认,还画了人像。谷君平一眼即已认出左眉角有颗黑德的方子秋,那黑痣在眉角处,只显露些许,却瞒不过相处甚久的谷君平。
三人为之怔诧,方子秋怎会变成飞天银狐肯被当成窃贼被捕?
四处打听之下,始知飞天银狐闯入本城首富金员外家中行窃,忽然昏倒而被捕。
方子秋会行窃,而且会突然昏倒?
这在一流高手,根本是不可能之事。
关小刀三人认为其中必有蹊跷,得想办法探情实情不可,必要时,还得救人出来。
三人遂住往接近金大户却较清幽之安宁居客栈,也好能就近办事。
三人吃过午餐,同聚一房,讨论事情。
关小刀道:“方二哥被捕似乎有十天之久,该和师爷人马追截有关吧!”谷君平道:
“你是说他故意被捕,以逃过追截?”
关小刀道:“或许有这可能,只是他怎会选个小偷罪名?要是我,干脆去打县太爷耳光,来得有面子。”
谷君平道:“子秋一定不会当小偷,我敢肯定,一定是被栽罪,他平日自命清高、风流,再怎么惨,也不会自贬人格。”
关小刀点头、“这么说来,问题出在金大户身上了?”
谷君平道:“目跟他脱不了干系。”
阿祖道:“跟那飞天银狐也有关。”
关小刀道:“若能够,或该到衙门见见二侠……”
谷君平道:“不成。”
关小刀道:“为何?”
谷君平道:“二哥犯的是窃盗罪,县太爷必定要追贼,如果我们表示跟他有关,那岂非有了收贼嫌疑?说不定还因此惹祸上身,还是别去为妙。”
关小刀点头:“倒是有理,既然这样,只有先向金大户下手了,他风评不佳,惹毛我,就搬他家当。”
阿祖叫道:“这个我来即可!”似乎搬家当,他最内行。
关小刀瞄眼:“整座金矿送给你如何?也不怕被压死。”
阿祖闻言伸伸舌头,未敢再说,毕竟此次风险太大,否则方子秋怎会栽在金大户手中?
谷君平道:“要行动,也得等夜晚,到时阿祖留下来看守,我跟关兄弟前去便是。”
阿祖道:“抓贼,我可内行哦!”不敢说自己也经验丰富。
关小刀道:“你是被抓很内行,上次偷我银子,不到三分钟即被我抓到,有何话说!”
阿祖斥道:“那是检的,明明是你掉在地上,你敢说我偷?”大有翻脸之态。
关小刀不想再跟他吵,道:“好好好,算你拉的,我现在要去偷人,不适合你吧,娘娘腔!”
阿祖一愣,已然困窘:“你想干什么?”
关小刀道:“偷金大户,男的叫绑架,女的叫偷人,不适合就乖乖留在家中。”
阿祖瞪眼:“不去就不去,少给我说恶心的话!”说完,径自回房,不愿再谈此事。
谷君平道:“你到现在还没弄清他是男是女?”
关小刀苦笑:“就是怕弄清之后无法接受,他这模样当男当女都不适合。”
谷君平亦感棘手,不愿意再谈,话题一转,开始计划晚上行动之事。
两人商量一阵,有了底,遂到街上买了黑布料,赶制夜行衣。
二更一到,两人已游往在街金大户宅院。
那金大户原是前朝大官之子,如今大官已去逝,所有财产全落在他手上,凭着关系和财力,连汝阳太守都得买他的帐,难怪他能在此城作威作福。
关小刀甚快找及王侯般豪华宅第,四周倒是设有守卫,但这些人只能应付一般地痞,根本对付不了真正高手。他和谷君平轻而易举潜入金宅。
里头三殿七楼,果真气派非凡。两人瞧导一阵,发现居中一座三层红瓦白墙楼阁灯火通明,笑声不断,想来自该是金大户在寻欢作乐,两人遂潜过去,及近处,已见此楼题着“万宝楼”三字,黑底金字,虽见勾划,却显粗俗。
两人懒得赏楼观字,再潜近瞧去,窗户半掩处,只见一位脑袋渐秃,上牙暴出,一身胖如肥猪家伙,正和一堆衣衫半掩,神态妖艳女子拉拉扯扯,饮酒作乐。
有一挑眼女子骄媚道:“金爷今晚不醉不归啊!”
金爷哈哈德笑:“怎能醉?醉了怎么办事,你们不就独守空闺了,哈哈哈……”
猛又欺抱那女子,猛亲不止。
那女子媚笑不已:“金爷太邪恶了,我不来了!”
金爷更笑:“不来?受得了吗?小桃红的叫床声,可是惊天动地啊!”顿时引来一阵大笑。
小桃红娇嗔反斥金爷最坏,打闹过去,拉扯成一团肉香林。
谷君平听得脸面泛热:“这种人让他享受荣华富贵,实在老天无眼。”
关小刀道:“所以老天派我们来啦!”
抓抓腰际布袋,眉头一皱:“不知装得下吗?真是够胖。”看来若装不下,只好用捆绑了。
谷君平道:“我负责外场,你前去抓人便是。”
关小刀颔首,遂拉下面罩,抓紧布袋,算准方位,穿窗而人。
他很快溜到金大户背后,突然人立而起,那群莺燕有人见着,尖声大叫。
金大户仍不自知,邪笑道:“叫春吗?还早,时间还早,难道要当场解决吗?”
他仍想狂笑,已有女子尖叫指来:“有有有刺客,在你后面。”
金大户怔愕,果然发现桌上黑影,惊慌大叫:“当真!”
猛一转头,关小刀冷喝:“当然是真。”随身大刀因为行动不便,暂时没带,抓来银碗,奇快无比砸向金大户脑袋,叭然一响,金大户倒栽下来。
莺燕更是没命尖叫,欲作鸟兽散,关小刀突然大喝:“站住!”一扫掌风,打得房门倒闭,莺燕煞停,脸色苍白。
关小刀始邪笑道:“我才是真正飞天银狐,这个王八蛋乱加我罪,我要抓去审问,没你们的事,我一向不喜欢跟女人打交道,也不喜欢女人尖叫,乖乖站好,知道吗?”
此语一出,莺燕应是,未敢再动,然却两腿发软,心怦乱颤,有的甚至快要昏倒。
关小对自知时间不多,立即拿出布袋,欲套金大户,却只能套及半身,那浑精手臂实是装之不进,一连三套皆不成,只好喝叫女子过来帮忙,女子惶于性命威胁,竟然全涌过来卜帮着塞,帮着挤,并偶有怨言表示平常最恨作威作福的金大户,有人甚至多踹两脚,始把人踹人布袋之中。
关小刀怔然一笑:“你们倒比我凶悍?也罢,反正是替你们报仇,待会儿别忘了替我宣传,牢里那个是假的飞天银狐,谁要不去做证,我就搬光他家当,后会有期,我逃远后,你们再
叫不迟,再见!”
说完,招招手,便扛起肥猪掠身而退,还好他功夫深厚,否则扛这肥猪,还颇费力呢!
方掠出门,翻向屋顶,正待招手通知谷君平,岂知双人过重、一脚踩下,叭然一响,屋瓦竟然吃力不住,陷破一洞,套穿右脚,关小刀唉呀一声,直叫倒霉,屋内却传来出惊叫:
“谁的脚?上头是谁?”
关小刃斥笑着“你爷爷的太祖公啦,妈的,够倒霉!”
谷君平已纵身过来,帮忙抓起小刀及金大户,叫声:“快走!”
两人合力抓着肥猪,不敢再踩薄凸处,多踩较凹处,飞奔而逃。
后头已有人发现行踪,喝着“有盗贼,快追!”并未发现布袋套的是金大户。
关小刀有意制造第二飞天银狐,遂冷嘲热笑表示要搬光金大户,以报答他的眼光差,抓个假货到衙门。直到快穿出高围墙之际,方自有人尖喊金太爷被抓,全府为之鼎沸,关小刀、谷君子两人翻墙出去,逃之夭夭。”
两人早勘查过地形,并找妥地方,干净俐落逃向一处庭院深深,林木杂生,素称鬼宅的李家古宅。在这里,除了江湖异士,连白天都充满鬼气,无人敢靠近,正是藏身佳地。
两人找间隐秘小厅,点燃沾灰蜡烛,弱光下,瞧清全貌,原是小闺房,除了破床,另有梳妆台,全是蜘蛛网处处,灰尘盈寸。
关小刀猛把肉球丢出,再拖手回来,叭然一响,撕下布袋,金大户掉落床上,压得木床倒塌,尘灰立即飞起。金大户唉唉痛叫,已然惊醒,直叫要命,突又嗔骂:“谁敢太岁头上动土?”
说未说完,叭叭两响,关小刀已凌空甩地两巴掌,打得他头晕脑涨,又跌床面,这次学乖了,冷嗔叫道:“你们是谁?”
关小刀冷道:“杀猪的!”拿出森森匕首,耍在手中。
金大户嗔叫:“我又不是猪。”
关小刀邪笑:“你不是,谁才像?”
金大户一愣,感觉一身肥肉在抽跳,惊喝:“你们敢动我,汝阳县太爷是我朋友,你们敢动?”
话未说完,关小刀突然扑身上去,啊啊尖叫,匕首猛挥又砍,那简直在剥猪皮似地剃来剃去,只见金大户不断尖声唉叫,毛发、衣衫纷纷弹飞,眨眼已光身溜溜,勉强只剩百孔千穿内裤遮体。
关小刀这才收刀,呵呵笑道:“对不起,技术不太好,难免剃伤什么,请见谅。”
金大户这才有时间瞧向自己身躯、手脚,竟见无数血痕,吓得他尖声骇叫,想摸,又怕疼,上刀山下油锅感觉使他心胆俱裂。
关小刀淡笑:“皮肉之伤而已吧?上次有一个太兴奋,一不小心就把他小啾啾给割下,害他因祸得福,从此变成皇上眼前当红太监,到现在还对我感激不尽呢!”
金大户唉呀尖叫,双手赶忙掩下体,冷汗、泪水直渗:“你到底要什么?要钱是不是,我都给你,一万两够不够?是金子,不是银子,求你放我一马啊!”
关小刀冷笑:“比钱,你未必比我多,因为我就是飞天银狐,我要钱,随处都可以拿,包括你的宝库。”
金大户睑色再变:“你是飞天银狐?可是上次……”
“上次那个是假的。”关小刀嗔斥:“你为什么要抓一个假的到衙门?简直破坏我的形象,我就是来报此仇,快快给我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否则要你老命。”
金大户怔愕:“他是假的?”
关小刀道:“废话,要是真的,岂那么简单让你摆手?我的形象那么差吗?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利刀猛挥,吓得金大户急躲墙角,哭丧着睑急叫:“小的不敢,小的只是……只是抓到那人,他自称自己是飞天银狐,所以……所以才……把他送官府。”
关小刀怔愕:“他自称飞天银狐?”
谷君平更惊:“不可能,你说谎。”
金大户急道:“小的不敢,他的确这么说,否则小的怎知他叫飞天银狐。”
谷君平冷道:“他可受伤?”
金大户道:“大概有吧,当时是武师把人架来,不过,他还能走动,似乎受伤又不重。”
谷君平道:“你有损失财物?”
金大户道:“损失好几回,不知……不知……”惧瞄关小刀。不敢猜测是否为他偷去。
关小刀冷斥:“为富不仁,活该!”
金大户低头,不敢出声。
谷君平道:“此事透着奇怪,他会自动说出身分?”
金大户道:“大概他想冒充两位大爷……所以……”
关小刀斥道:“没你说话余地,你把当时状况再说清楚些,否则不必回去了。”
“大爷饶命啊!”金大户拜求不断,想到什么说什么:“当时先是有人喊贼,随后一阵大乱,我要武师全力抓贼,结果……大约半刻钟,就抓到那位自称是银狐之人,事情就这样而已……若要更样细,可能要问武师才能明白。”
关小刀道:“敢情抓错人了?”
谷君平道:“你从他身上搜到赃物?”
“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小的送他一件玉花瓶……”
“意思就是栽赃?”关小刀猛用刀背敲他脑袋,吓得金大户发颤求饶。
“不是小的送的,是武师送的。”
“那还不是一样!”关小刀斥道:“坏事做尽还不够,连贼王之王你也想栽赃?可恶可恶!”
刀背又敲得金大户疼痛求饶,泪水直流。
谷君平轻叹:“要是他故意承认,想救他出来并不容易。”
金大户目光一闪,似听到什么。
关小刀惊叫:“不能说啊I””
谷君平脸色一变:“糟了,说溜了嘴……”
金大户急忙摇手,惧声道:“我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饶了我吧!”
关小刀冷笑:“没听见,何必那么紧张,不错,那人是我们同伙,我们正准备救他出来,没想到你耳朵太尖,被你听去,我只有……“喝地一声,把刀子往颈部抹去,表示杀人灭口。
金大户吓得跪下求饶:“大爷饶命啊,小的一定保密,若出差错,愿五马分尸,您放了我吧,我给你们一半家当啊!”
关小刀冷笑:“像你这种人,放了回去,马上就变心,我看你还是留在这里,好好给我写封信给县太爷,要他把那人放了,纵使那人不想出来,也要把他推出来,只要见人安全离开,我自会放了你,否则,这里风景不错,晚上也挺热闹,正适合你玩乐通宵。”
金大户惊慎之中,连连跪拜:“小的写,您要小的写什么,小的便写什么,纸,笔,我写!”四处打转,找纸笔。
关小刀瞧向谷着平道:“看来只有这样了。”
谷君平颔首:“我去找纸笔。”说完,走出房间。
关小对谑邪瞧着金大户,道:“你知道李家鬼宅吗?”
闻及李家鬼宅,金大户猛抽抖,直叫不要,躲向墙角。
关小对邪笑:“怕什么,你这种人也会怕鬼,你看外头,白雾轻飞,夜鸟哀鸣,落叶萧萧,还有白衣女鬼飞来飞去,唱着歌,把头摘下来梳啊梳啊……”
金大户猛抓床单罩头:“不要说,不要说,快放我走啊!”
关小刀邪笑:“好好写就放你走。”
金大户急道:“我写,我写,什么都写!”全身打哆嗦。
关小刀疑惑:“看来你怕鬼胜过怕人,是不是做了亏心事?”
金大户脸面更白:“没有,完全没有。”
“我看一定有。”
“放我走,我们换地方写。”
“怕什么,有我在,鬼魂暂时会放过你。”
关小刀没想到他那么怕鬼,正好用以要胁:“你写得真诚些,一切我替你打点,否则……叫厉鬼收拾你。”
金大户猛打冷颤,直叫:“我写,纸笔呢?”被单抓得更紧。
关小刀讪笑:“八月天也冷成这样?看你是亏心事做多了。”
此时谷君平已拿来文房四宝,虽旧了些,仍管用,他置于梳妆台,便要金大户开始写信函。
关小刀道:“一共写两封,一封给县太爷,说那人并非飞天银狐,要他放人,至于赃物,是你不小心失落的,这点要叫那栽赃武师去证明,也就是要他送信。至于第二封,则写你准备
广结善缘,救济贫困,决定拿出十万银两当街发放,贫困者随时可领,知道没有?”
谷君平道:“照他为人,放人出去,岂会遵守,这方法可能行不通。”
关小刀道:“说的也是。”
金大户急道:“我会遵守,一定遵守。”
“闭嘴!”关小刀喝道:“没叫你说话,就不准给我吭声,先写第一张。”
金大户连连应是,抓来毛笔即写。
关小刀道:“给我写得工整些,免得县太爷起疑心,至于救贫困之事,我看也不用写了,我找时间替你做善事便是,你只要告诉我,宝库藏在哪里便行。”
金大户急道:“不必麻烦,十万银两,小的明儿即叫人送来。”
关小刀道:“你的话可以听,狗屎都能吃,先说宝库在哪?”
金大户支吾不敢言。
关小刀喝叫:“不说是不是?来啊,幽魂厉鬼侍候。”
他猛地吹熄烛火,拉着谷君平掠窗而出,还装出女鬼泣声回掌暗扫门窗,霎时鬼气森森。
小刀还叫着“金大爷……不记得我吗?……”声音甜中带阴,在此深夜荒宅,特别恐怖。
金大户突然缩躲没命尖叫:“别过来,别过来,我不认得你,我不是金大爷,救命啊,你们别走,别走啊…………”
好不容易见着门扉,没命夺门而去,方一推开旧门,竟然撞上长发女鬼,吓得他啊然尖叫,倒跌爬回。
外头女鬼始将头发盘回头顶,转过身来,原是关小刀,套上面罩,始往里头行来,点上蜡烛,金大户已吓得全身发软。赖躲墙角,直打冷颤。
关小刀方开口,他又哇哇骇叫别过来,关小刀讪笑道:“别急,我把她赶跑了,你不说出宝库,我可管不了什么,她要你的钱超度啊!”
金大户急叫:“我说,我说,宝库在万宝楼地底,挖地板就能拿到,快被我出去!”急欲夺门。
关小刀拦下他,笑道:“别急,还有状文没写,我替你多点几盏烛灯,也好避邪驱鬼。”伸手点燃另两盏,光亮许多。
谷君平也已走进,再把金大户抓向桌前,瞧他手脚僵硬,干跪念着词句,要他一字字书写下去。
多了两人、烛光又足,鬼气尽失,金大户始转恢复镇定,尽管如此,还是耗去半个更次,方将书信写好。
关小刀却想起什么,道:“没印章,总弱了些……”
谷君平道:“回去找?”
金大户急道:“县太爷认得我字迹,他一定会放人。”
关小刀道:“要是不放,你就一辈子留在这里吧!”
金大户乍惊,立即道:“我再写封信,要总管盖印,自万无一失。”说着又抓毛笔直书,写着要总管加盖印鉴,再由武师送衙门。
关小刀接过手,满意一笑,猝然一指将金大户点昏,落个清净。
谷君平道:“有了书信,想来县太爷会放人,现在倒是如何叫金大户家人相信他没事,而甘心替我们办事。”
关小刀道:“要他们相信,不如威胁他们,毕竟金大户的命在他们心目中,比什么都重要,自必会照办。”
谷君平道:“也只有如此了……现在如何处置地?”两人目光落于金大户。
关小刀道:“把他囚在这里,待方二侠自由后,再放他出来不迟。”
谷君平没意见,两人逐合力抓起床巾,把金大户围捆起来,一方面可蔽体遮寒,一方面也省了绳子,关小刀又加了数指,也将让他晕睡更久。
两人合力把金大户抓于床上,金大户总是抖抽不停,或而惊吓过度吧?
一切弄妥后,两人始游出李家鬼宅。虽然外头接兵不少,但皆庸手,甚快即可避开。
两人二次再探金大户宅院,里头乱成一团,却拿不出主张。
关小刀送要谷君平前去送信,并恐吓不照办,别想再见金大户,武师凶悍追赶,谷君平有意引人,若即若离退去。
关小刀趁此机会潜入万宝楼,揉着地面大理石,在墙角处挖出一条秘道,潜了下去,果然发现难高如山金银珠宝,以及数大箱珍珠古董。
他带不了许多,扛了一大箱珠宝,轻而易举奔出外头,再掩护秘道,免得内贼盗窃,心想原来发财这么容易,哪天有机会再来光顾这些为富不仁之财。时间不多,他掠奔暗处潜逃,或有巡逻武师,被他几指轻易放倒,脱身甚是顺利。
及至街头,心想打着珠宝,行动不便,还沿着小巷,见及贫户,即丢珍宝玉佩,也好广结善缘。
一夜下来,绕遍全城,珍宝亦分发差不多,剩下些许,日为己用,免得肥水全落外人田,然后震碎宝箱以毁迹。同时如脱下黑色夜行衣,恢复原貌,大大方方走在街上,清晨已至,小贩叫卖声此起彼落。
小刀特别注意救济贫户,总传出喜悦,甚至谢天谢他声音。他终觉像个大善人,欣欣喜喜回客栈去了。
及近客栈,谷君平等在那里,他也脱下夜行衣,恢复书生模样,两人互见安然回来,欣然视笑,一切自等消息。趁着尚有时间,各自回房睡觉。
直到近午。
关小刀已被阿祖吵醒。
“好消息,方二侠快被放出来了!”
阿祖欣笑:“他们发现飞天银狐另有其人,所以决定释放二侠,你们把戏成功啦!”
关小刀自是高兴,随即赶去通知谷君平,他已神采奕奕迎门而出,表示明白此事。
三人遂到餐馆进食,准备吃饱后,前去接人。
他们无心品食,叫来面食,咕咕噜噜吞得既快又爽,立即奔往衙门。
在外头等了一时辰,果然见及方子秋被释放出来。
他十天未剃胡子,已满脸见胡碴,他却风度依然,昂首阔步走出,只是眼神稍带沮丧,似乎被释放,并未引他多大欣喜。
方踏出衙门之际,关小刀立即欣悦招手:“二侠终于出来了!”
方子秋目光显得冷漠且感伤,叫了一句:“酒!我要喝酒!”
竟然不理三人,直往另一头奔去。
关小刀怔愕:“这是怎么回事?”急起直追:“二侠,要喝酒,我们一起喝啊!”
方子秋听而未理,仍自狂奔。
三人后头追赶一阵,谷君平突然轻叹:“让他去吧,二哥一定有心事。”
此语一出,关小刀、阿祖始止步。
阿祖道:“他会不会又去冒充飞天银狐?”
谷君平道:“就算冒充,也没人相信。”
关小刀道:“还是盯着他比较好,免得又出事。”
三人同感,遂又跟纵后头。
方子秋奔向城西一间不起眼酒馆,唤来烈酒即灌,一法,两坛,三坛下腹,仍自不醉,他要掌柜再送酒,掌柜却担心收不到银子,拒绝再送酒。
方子秋已失去平目优雅风度,冷喝道:“我方子秋要喝酒,你敢不给?给我送来……”
似乎嫌速度太慢,瞄向掌柜左侧酒坛墙,已自推开掌柜。大步踏去,小二要拦,被推得东倒西歪。
方子秋抓来酒坛即灌,灌了一嘴又不满意,填喝道:“都是一些二锅头,难喝,你们店里都卖这些劣酒吗?快拿上等女儿红、玉冰烧、竹叶青,听到没有?”
喝得不对味,猝然一掌打得酒墙四裂,水酒泄涌而下。掌柜吓得脸面僵硬。
方子秋又逼向他,吵着要好酒,否则醉不了,猛一伸手。掐住掌柜脖子,大有不说,即掐死他之意,掌柜吓得全身发颤,急道:“在后院地窖里头……”
方子秋丢下他,径往后院奔去。
掌柜喘出大气过后,急叫:“快报官,快报官!”小二得令,已自奔了出去。
掌柜惊心自怨:“我做了什么孽,惹来凶神恶煞!”想去收拾残局都觉得噩梦未完,只好闷坐门口,瞧着客人个个落荒而逃。
半刻钟过后,小二领着几名捕快赶来,一名头领道:“闹事者安在?”
掌柜道:“在后院地窟,幸好无女眷住宿,否则说不定……”不敢想下去。
捕快立即引人入内,里头即只闻方子秋饮酒高歌声音、掌柜但觉奇怪,莫非捕快未找到人?正待要跟入里头,四名捕快已空手返回,掌柜征愕:“你们没捉人?”
一名捕快造:“他只是在喝酒,怎么捉?”
掌柜道:“他在喝霸王酒啊,而且打破我这么多酒缸啊!”
捕决道:“他喝完了,若不付帐,才叫霸王酒,到时他不付钱又不赔偿损失,我们再来捉人不迟。”
掌柜惊愕:“这……这什么说?”
另一名辅快道:“放心,他长得人模人样,且又风流潇洒,不会是个吃白食者,你多忍一下,说不定今天做他生意就够了,我们走啦,若另有状况再通知一声,我们随后就来。”
说完,四人拱手,匆匆离去。
原来捕快见及方子秋,根本就是方才被释放的冒牌飞天银狐,他既然有办法叫县太爷放人,自是大有来头,说不定还沾了金大户,没事又何必再惹他呢?四人遂找了理由先闪再说,若真的没办法,换另一批倒霉鬼接手便是,省得自己惹麻烦。
掌柜哪知其中奥妙?平白的被人折腾,却找不到正义可伸,兀自赖在椅子上,长吁短叹,时代变了,如此霸王喝酒,竟然不犯法?
小二也陪他一起发愁,顺便算算损失多惨重。忽闻里头又传破缸声,他只能多加三两银子矣。
两人发愁中,忽又见及有人踏门而入
原是找人不着的关小刀、谷君平和阿祖,他们绕了一大圈,早失去方子秋踪影,好不容易发现捕快来去匆匆,遂赶过来瞧瞧,但闻酒香四溢,酒缸散满地,看来是错不了了。
掌柜却哭丧脸面说道:“今天只做一个人喝酒的生意……”
关小刀笑道:“我们也是来喝酒,反正一个人喝不完,我陪他喝便是”
闻及后院歌声,三人迫不及待,鱼贯而入。
掌柜想阻止已是不及,苦叹事情越来越复杂,不知该如何解决。
小二却一脸困难,说道:“现在酒钱怎么算?”算盘已拔不下去。
掌柜无处发泄,猛敲他脑袋:“算你个头!”
小二跳开,干窘一笑,两人相视,随又愁眉苦脸。
至于关小刀三人,顺着酒香,找到后院地窟,里头足足挂了百余坛泥封美酒,有大有小,排列有序。
方子秋却打破大坛酒缸,得以睡卧舒服,那美酒淹渗四处,酒香为之四溢。
他已连饮七八坛,满睑通红,醉意顿生。
忽见三人进来,已认出是好友,遂欣然大笑:“来得好,举美酒,好友共饮,天下一大快事,大家一起来坐。”
随手抓来大酒缸,置于被拆下门板,再搬小酒缸当椅子,变成现成品酒桌。
谷君平干笑道:“二哥喝了不少吧?”
方子秋喝笑:“小意思,我要喝光所有美酒才走,来来来。你们也喝,大口大口喝。”
说着抓来数坛,纷纷抛向三人。
关小刀接过手,倒是学样灌它几口,果然香醇四溢,该是陈年美酒,他笑道:“二侠何来酒兴?你一向不喜喝酒啊!”
方子秋喝笑:“谁说我不喜欢,只是不想喝,想当年,我曾在杭州西湖喝它三天三夜,就连我女人都赞佩我酒量天下第一,来来来,不信斗斗着,干干干!”
他硬抓起一坛酒猛灌入腹,但大都从口角渗失。
关小刀、谷君平、阿祖陪他喝几口,心头却计算着如何套出他心平事。
关小刀道:“你喝三天三夜?我可喝上六天六夜,结果被我女人脱光衣服,丢入江中,差点淹死啊!”
“真的?”
方子秋醉眼睁大:“你女人这么厉害,她是谁?是阿祖?”
目光盯向阿祖,像见情人似的。
阿祖正待否认,关小刀猛扯他衣角,阿祖一愣,干声陪笑,不便解释,免得越描越黑。
关小刀哈哈笑道:“哪是他,那时他还小啊,我是跟一位泼辣女人相恋,结果她甩我而去,害得我又大醉三个月才清醒啊,真是人生如梦,醉梦人生啊!”
方子秋闻言止笑,凝眼过来:“当真?她当真甩了你?”
关小刀瞧他反应,似乎摸对方向,装出苦情难舍楼样,轻叹道:“是啊,她说我只会喝酒,不成才,把我丢下江中后,已甩我而去,这么多年都未见着,可能嫁人生子了吧!”
“惨,实在惨!”
方子秋哈哈大笑,但笑中带苦,举起酒坛,道:“我敬你,敬天下可怜男人,干它!”
关小刀应声好,两人畅饮美酒,但小刀大都从嘴角渗流殆尽。
小刀哈出酒气后,说道:“你呢?你的女人又如何?她喜欢你喝酒?”
“她啊!”方子秋想来哈哈大笑,又瞄向阿祖:“我认识她时,她就像阿祖那么纯清漂亮,你们相不相信,她是我师妹啊!”
谷君平一愣,此事从未听他提过,关小刀却猛点头:“师妹好,一家亲,亲上加亲,你们一定过得很快乐吧!”
“快乐?”方于秋突然眼眶含泪:“当然快乐过,非常快乐,可是有一天……有一天……”他整张脸在抽搐。
三人屏气凝神,不敢吭声。
方子秋挣扎什么,突又哈哈狂笑,泪水更流:“有一天,我发现她是贼!”
一睑惊-瞧着三人:“你们知道吗,是那种专门偷东西的贼,我发现有个贼在杭州城作案,我无法接受,我要教训他,我自命清高,要教训她,所以跟过去,看她在搬东西,然后喝止她,她没有走,还要我帮忙,说什么劫富济贫,我不管,我从未见过穷人,因为我爹是举人,我从未苦过,我劝她,她不听,官兵围上来,我竟然帮着官兵要捉拿她,结果……”
两行热泪更流,嘴角抽搐道:“我一剑伤了她的脸,从左到右,这样子!”
伸手划向发呆的阿祖左脸,手指发颤,鼻涕渗出:“足足有七寸长,结果我毁了她脸容,结果我才看到被洪水淹过,无处乞食而饿死街头的小孩,天啊,我竟然毁了我最心爱的女人,你们知道她是谁吗?就是飞天银狐,她到现在还在劫富济贫。我到现在还无法弥补她那张脸啊!”
说完抱头痛哭。
三人闻言,惊呆当场,没想到他有这么一段刻骨铭心往事难怪他平常不爱说话,对女人更是仅止于礼,若有,也是装腔作势,毁了心爱女人容貌,难怪他要内疚一辈子。
更让人同情的是飞天银狐,为了劫富济贫,甚至放弃爱人,甚至被毁容,她却忍痛忍悲,默默耕耘着,她才是世上最伟大而值得钦佩者啊!
三人感受悲愤,不自觉抓起酒坛灌个不停,谷君平直拍方子秋肩头,也好让他好过些。
方子秋似乎甚能自制,奔放感情后,又自装笑:“还好,她一直过得很好,我是配不上她,再谈她何用,来,我们干酒,庆祝她永远成功,永远快乐。”
抓起酒坛又自猛灌。
三人不愿阻止他,谁都知道,此时让他醉倒,就像一场梦似的,醒来之后,心情可能会好转。
就这样,三人陪着他,让他喝得酩酊大醉,谷君平始扛他出去。
关小刀向掌柜结了帐,足足百两之多,但想及从金大户那一头盗来不少珍宝,也不只这些钱,自是不心疼。
想及金大户,不禁有气,关小刀要谷君平、阿祖先送方子秋回客栈,便自折往李家宅院。
此时已近初更。
李家宅院早就鬼气森森,关小刀艺高胆大,掠入深宅,在接近闺房之际,忽见一道白影闪动,关小刀发现是女子,奇轻无比消逝松林,他惊惧一叫:“女鬼!”
全身冰冷,想躲,又觉不可能,这么早即有冤魂吗?他不大相信,遂壮壮胆子,推开房门进入,忽见金大户身上床单已解,坐在床前,一脸痴呆,喃喃痴笑念着“怡香要我救济贫苦,你要多少钱?老帐房拿来,快给他!”
关小刀皱眉:“帐房在哪?”
点然烛火,已见金大户眼神僵直,似是中邪,待要问他,猝又见他惊惧大叫:“不要过来,不是我杀的,你爹你娘都不是我杀的,我没有强暴你,不是我!”缩成一团。
关小刀暗道:“莫非李家大宅以前闹过灭门血案,主使者就是金大户?听他言词,该是对那什么恰香姑娘施予非礼或强暴,迫得人家自尽,他怕事迹败露,才杀人灭口。”
他越想越有可能,否则昨夜金大户不会闻及李家鬼宅,连尿都快吓出来,若真如此,也算是天理昭彰,屡报不爽,他敢情是被女鬼给吓成痴呆神经病了。
想及女鬼,不就是方才那位!
关小刀整个头皮发麻,还是快溜为妙。方一转头,突见那本是锈黄的铜镜,竟然不知被谁擦亮许多,竟又映出白衣女子形影,吓得他惊骇大叫,夺门而出。那金大户更是下跪,连连告罪。
关小刀连冲数十丈,突然煞停,想到什么,直道不对,猝又转身说道:“你不是女鬼,你是飞天银狐,我认得你!”
他想及那女鬼脸上有划痕。和方子秋所言不谋而合,这才敢大胆揣测。
庭院深深,并未回话。
关小刀叫了几声没反应,不禁冷意上身,他仍运功驱寒,又道:“银狐姑娘,你的事,方子秋已跟我说过,他很内疚我们却很钦佩你。虽然你脸面受了伤,但我这里有祖传治伤灵药,你拿去试试,先把疤痕慢慢一点点退去,再抹我的药。一定可以复原,若再不行,灵刀堂小公主住处有一口怪泉,神奇无比,我的伤就是浸那怪泉好的,一点疤痕都没有。有机会你可试试,或着我带你去也行,不过你现在就可以先试我的灵药,东西在此……”
他拿出一包东西,本想分出些许,突又觉得太小气,干脆整包置于屋檐下。
他道:“直接擦伤口便行。”说完,慢慢退后,想走。又想看看那人,也好证实自己猜测。
果然在移开二十丈远近,女人轻叹声已传来:“多谢公子……”
关小刀乍喜:“我叫关小刀,姑娘必是银狐小姐了?”
白衣人已轻轻飘落屋檐下,暗月中无法瞧清全貌,但依稀可见她轮廓不差,只是左睑多了刀疤,颇为可惜。
姑娘轻叹:“你叫方子秋不必自责,都已这么多年了……”
关小刀已然证实,欣喜一笑:“我自会转达,不过,姑娘要治好睑伤,他更不再自责。”
“多谢………”
姑娘已拾起药包。
关小刀喜道:“我娘是武林有名药姑,她的药一定管用。”
姑娘感激再道谢,她似乎已久隔生人,疏于谈话,想到什么,又道:“金大户不是我通疯的,我来时,他已发疯,我只想逼出他藏宝地方而已……”
关小刀欣笑道:“我知道他把宝物藏在万宝楼地底下,人口在左墙角那张太师椅下,我还盗过一次呢!”
姑娘含笑:“我是看你昨夜扛宝救济贫户、才得知此事,又不便问你,只好前来逼问金大户。”
关小刀笑道:“其实问我就成啦,我会详细告诉你的。”
姑娘感激颔首,不知如何接口。
老实说,若非方子秋提及,关小刀又怎会平白说出。
关小刀似乎想到此点,尴尬一笑,转个话题,道:“金大户是被女鬼怡香逼疯的,怪不得任何人,他为富不仁,霸道作歹这是报应。”
姑娘道:“若真有冤魂,也该找人超度……”
关小刀道:“冤魂报了仇,自然散去。否则超度也无效,姑娘有空,不妨到神剑门走走如何?”
姑娘淡然一笑:“有机会吧,谢谢你的药,我该走了,来日再见。”
说完,转掠树梢,一闪不见。
关小刀暗道:“实是善良女人。”暗自祝福她永远好运。
他又想及金大户,但觉他已发疯,毋需再报复,遂掠出鬼宅,找个人透露金大户已被李家女鬼摄了魂,果然消息马上传开,金家请了道土、法师才敢前来救人。得知消息者,莫不暗暗高兴,恶人终有恶报。
关小刀这才心爽神怡地返往住处。
及进客栈,谷君平表示方子秋已睡着,一切将可过去,关小刀则说及碰上了银狐,也拿了灵药给她,谷君平不胜唏嘘中,也祝福银狐姑娘早日恢复美貌。
两人随后谈及金大户发疯之事,同感于自作孽不可活。
累了一天,两人遂各自回房睡觉。
一夜无事。
次日醒来,已发现方子秋已剃清胡碴,梳理整齐。恢复往昔风采。
他本是举人门府出身,平日即有教养,举止动作,甚有格调,足见名门风范,那表情向帅中带劲,却又沉稳内敛,平常沉默寡言,若非昨夜醉酒过头,甚难瞧他如此失态。
他正在门口观察关小刀那匹红眼小马,似在研究什么。
关小刀发现是方子秋,快步奔了出来,想掩饰昨夜事情,遂道:“这匹马,你看怎么样?”
方子秋道:“它会认主人,自是通灵,好马。”
关小刀道:“前几天买的,骑它,跑得不快,但很稳。”
方子秋道:“能稳则韧性强,不可多得。”
关小刀道:“不能多说几句吗?”
方子秋淡然一笑,道:“你买了一匹宝马,光看它是红眼睛,已可认定是纯种货,或是汗血马,或是赤兔马,或为火神驹。皆是不可多得,但传言汗血马、赤兔马皆是红毛,此马却偏黄,我则猜之不出传言有误,抑或此马非两品种。至于火种驹,更是没人见过,听说它能追上太阳,日出于东,日落奔西,千里不累,快逾飞箭,如若此马真是火神驹,恐怕纵横天下,无马能及矣!”
关小刀轻笑:“听来很过瘾,我本取名火眼金睛,看来换成火神驹好了。”
他自知方子秋博学多识,说来自有根据,不禁更爱此马,思不住伸手摸去,马儿轻抚过来,状甚亲昵。
方子秋淡笑:“宝马赠壮士,天经地义。”
关小刀笑道:“还得等它长大才行,我还真怕它变成驴子呢!”
方子秋道:“驴性害羞,看来不是。”
“不是就好……”关小刀不断摸着爱马。
方子秋沉默一阵,随又说:“昨晚我醉了?”
关小刀故作没事:“是醉了,每个人偶而都想醉个过瘾,你也很过瘾吧!”
方子秋道:“我似乎说了一段凄惨故事。”
关小刀道:“也许我也醉了,好像一点印象也没有。”
方子秋稍稍安心,道:“我就是醉不得,一醉就喜欢说些往昔惨事,真是大毛病,其实纵使有惨事,已经过了,又何必折磨自己呢,你说对吗?”
关小刀道:“是极是极,看得开最好,天下事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是酒醉时叫它几声,醒来便啥事也没有了,那才畅快。”
方子秋点头:“我正是这个意思,我要说的就是,纵使在醉话中说了什么惨事,现在醒来,我心灵依然平稳,你们不必为我担心。”
关小刀爽声一笑:“好风范,我该多跟你学学。”
方子秋淡然一笑:“他们都起床了吧,一别神剑门也不少时日,得赶回去了,否则总管难免担心。”
后头谷君平早闻及两人谈话,想了一夜不知该如何化解困境之负担,此时全部解脱了、他自是爽朗走出,道:“一切准备妥当,立刻可上路了。”
阿祖亦走出来,促狭笑道:“可惜少了一匹马,有人可要骑驴子喽!”
关小刀颇不在意,甚至显出得意:“骑就骑,宝马在前,你真是有眼无珠。”
阿祖讪笑:“对小孩来说,什么马都是宝马,走啊,千万别让宝马累倒了。”
关小刀瞄眼:“也不想想这里谁最小,敢说我是小孩,那你岂非变成娃娃,还在吃奶嘴吧!”
阿祖瞪眼翘嘴:“过分,我叫你吃我尘灰。”
立即上马,策骑即奔,显然在以大马压小马。
关小刀一点都不在乎,笑道:“事实胜于雄辩,我比他大,那是不争的事实,至于吃尘灰,他跑得太快,我一点也吃不到。”
此话引来方子秋、谷君平会心一笑。
时候不早,三人遂上马,齐在城外奔去。
或而无任何压力,方子秋、谷君平反而放慢脚步,跟小马儿一起奔走。
此举使得阿祖好生没面子,但呕了一早上,还是孤单一骑,只好拉下睑,慢慢地会合过来。
关小刀亦未再消遣她,四人开始聊些近日发生之事,总是师爷不会放过天龙骑,此次回去得小心应对。
四骑同行,虽未必日行千里,却也渐渐接近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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