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庄即在湖边,虽是老旧宅院,格局却不小,光是大门高达两丈,左龙右虎飞檐盘空欲生,加上门口那对千斤铜狮,比起王侯府并未逊色。
洪金宝赶及此地见着这门面,不禁要问:“秦家以前是做官的?”
慕容寒雪摇头:“不清楚,也有可能是他从别人手中买下来的。在这乱世,能拥有这种房子而不被破坏,实在不简单。”
言下想起自己慕容家在元朝刻意为难之下,已遭无数侵害,丢了老祖祠,他不禁唏嘘而装出苦笑。
洪金宝不想触动这伤心事,道:“小地方,算不了什么,接下来呢?直接进去找人谈恋爱不成?”
他换穿一件白底金边长袍,虽扮成公子哥儿般,却掩不了肥胖体态,倒像个杀猪公子。
慕容寒雪边看边忍笑意,方才唏嘘心情又自好转;“等等看,这地方流行晚上游小西湖,秦玉妃早晚会出来,别急,千万别打草惊蛇,咱去租船。”
为求隐秘下,洪金宝只好答应。
两人绕过镇区,吃些东西,随又来到湖畔,找船欲租。船家瞧及洪金宝体态纷纷摇头表示得租四人份才行。
洪金宝无奈,只好照付。
至于慕容寒雪,为了让洪金宝能独自追求秦玉妃,他则租艘小的,准备在指明目标之后可随时抽身。
两人随即自行把船划开,慕容寒雪还好,他划的是小船,根本不惹眼。但洪金宝却划着缀有花边的肥肚画舫,再加上那肥胖吨位,倒引来不少怪异眼光。
洪金宝先是困窘,但想想要是成吉思汗前来划船,照样要出此下策,有何好窘的?于是故意摆出王者格调,倒也压住那些小百姓,不敢再指指点点,他颇为得意。
已是深秋,风凉水冷,但此湖莲蓬正熟,画舫、小船挂着灯穿梭其间,悠闲中传嬉笑声,别有一番太平风味。
洪金宝边欣赏夜景,边跟着慕容寒雪划向秦家府后院百丈处,静静等候猎物出现。
果然,在冷月爬上山头之际,秦家支流已出现一艘白如象牙雕出来的画舫。舫中有屋,屋内轻纱半掀,一女子身着玫瑰红裙似在拨琴,声音却不怎么高明。
“来了来了!”慕春寒雪细声说道:“看你的啦!”
话未说完,露出逗耍般笑意,划船离去。
洪金宝早被画舫吸引,脑袋东晃西晃,老想从轻纱缝隙瞧清这女子长相,但相隔太远,实在看不出什么,不自觉地也把小画舫划过去。
双方触近了,洪金宝隐约已见着这秦玉妃脸容虽丰满些,圆的见不着下巴,不过眉清目秀,还上了腮红、胭脂,头发绺长梳往后头,连刘海都免了,倒有一股千金小姐架势。
“还算可以啦。”洪金宝给她六分评语,虽不及花贵如、沈采眉那般绝色,却也比一般女子来的漂亮些。
其实他的标准订的并不高——只要不像鬼般暴牙、凹脸、秃眼,一切都可适应。
“走开,不准靠近小姐三十丈!”
画舫后面立着身子在划船又似保缥的中年瘦脸壮手臂男子已喝向洪金宝。
洪金宝一愣:“瞧几眼也不行?”
“不行!”
“我偏要!”
洪金宝心一横,船头一调,直冲过来。
“你敢!”那划船汉已抽出长剑,就要掠身攻击。
“来啊,谁怕谁!”洪金宝随手举浆,像要打落水狗般晃着。
船身还是往前冲,距离快速缩短。
“找死!”
划船者突然凌空飞起,两指宽不到长剑挥出六朵剑花,咻出尖锐风啸,饿虎扑羊般倒刺下来。
秦玉妃早注意洪金宝逼近,她正得意有人敢冒性命危险亲近自己之际,没想到手下竟然杀的如此快速,她不禁焦切尖叫:“秦绝不要!”
然而情势已发,秦绝又无换脚处,根本收招不得,只有硬撑,心想教训这小子也一样,薄剑撤去杀招,改拨巧劲。
岂知洪金宝早有意让他好看,又想及木浆若使用不巧,根本挡不了利剑,故而他用尽功力挥劈出去,有若铁扇公主的芭蕉扇,啸扇一道劲流,木浆化成硬铁斜敲薄剑,哐然一响,秦绝作梦都未想这胖子威力如此强劲,虎口顿时烈痛,剑势走偏,还来不及反应,木浆再次捣来,直中心窝,叭然一响,捣得他闷哼,倒飞十余丈,摔落水中。
如此结局,顿时让秦玉妃怔愣当场,她从未见秦绝一招不到就失手落水。“什么玩意儿,二流身手也敢在我面前跃武扬威?”洪金宝耸耸肩,人立而起,准备向佳人示好般摆威风。岂知他刚瞧及立在窗口的秦玉妃,眼睛顿时扭伤般的抽缩:“你就是?”
他哪想到这妞坐着如清秀佳人,站起来却像一座山,看那腰围恐怕比自己还粗,自己是男的都嫌太胖,何况是女人?
难怪慕容寒雪会溜的这么快!
“我走,我走,我马上离开你的势力范围!”
洪金宝不敢领教,顿时坐划大浆,溜得像过街老鼠,逃的比什么都快。
秦玉妃见状,知道这人为何而逃,自尊心受损之下,怒意横生,厉喝:“秦绝,把他给我拿下!”
秦绝落水尚未爬起,洪金宝这浆打得他伤颇重,早已无法执行命令。
秦玉妃喝了几次,眼看人已逃入黑暗,怒意不禁转向秦绝,但见他仍在挣扎,也不知该不该责怪他,直恨得猛跺脚,画舫禁不了重量,摇晃不停。
她实在忍不下这口气,恨恨想折回头找人报复。
至于洪金宝,在逃出势力范围之后,乃猛伸舌头直叫要命,差点栽在这子手中。
“真是天下第一肥女子,我甘拜下风。这死小雪子,竟敢耍我,逮着他,非得好好收拾他!”
划向船家,将画舫退去。
满心报复地追向下榻的如意客栈,准备大事教训一番。
他回到客栈,并未见着慕容寒雪,直等到三更天,门外才传出声音;“我回来啦!”
“回来就好!”
洪金宝猝而挥拳穿出门缝,直往某人脸上打去,存心叫他变猫熊。
果然唉呀一声,慕容寒雪似挨了一记,痛叫;“你怎么偷袭我?”身子弯了下来。
“没杀了你已算你走运,”洪金宝掀开大门,但见慕容寒雪双手掩左眼,这才泄去报复怨恨,斥道:“你竟敢把那肥女人介绍给我?”
“她很胖吗?什么时候胖的?我怎么不知道?”
“少给我装蒜,想再挨一拳是不是?”
洪金宝猛举拳,慕容寒雪急忙跳开,苦笑道;“不过,她的上半身的确很漂亮。”
“漂亮个头!”
“答对了,她的头是最漂亮的部位!”
“去你的!”洪金宝一拳捣过去,捶不了人,又勾一脚,还是落空:“你追女人光只看头吗?那你怎么不抱个骷骸回家?”
“我陪罪就是,”慕容寒雪摸着左眼;“都吃你一拳还不够?你就不能为了无尽宝藏,做点牺牲?”
“牺牲什么?牺牲色相?”洪金宝斥道;“若是别人还有话说,你要我为那胖女人牺牲色相?你把我看成什么人?”
“纯真、无邪、忠贞、义气,但带点爱财的人。”慕容寒雪道;“你就不能多为爱财两字想想。”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为了那女人而牺牲,免谈!”
“何苦呢,你只是跟她谈恋爱,又不是真的要娶她,干嘛这么在乎”
“不在乎,你去啊!”
“不是说过了,我已诈死,否则我会出面。”慕容寒雪道:“何况她已经看上你,我来搅局反而不好。”
“恶心,你怎知她看上我?”
“爱即是恨,恨即是爱,何况你们两个共同特征,观念该很容易沟通。”
“有没有搞错,我是男的,她是女的,”洪金宝斥道:“我自己都想减肥,你还叫我迫胖女人?一切免谈!”
慕容寒雪轻叹;“看你啦,我只是建议而已!”
避开洪金宝,闪回房间倒在床上,不想再开口。
气氛刹时僵冻起来。烛火燃的特别沉闷。
洪金宝坐向椅子,倒着茶水闷口喝。两人各怀心事,不知过了多久,洪金宝怨气似乎消了不少。
“还有别的方法吗?”他问。
“有啊!潜入秦家偷秘本,但不一定偷得着。”慕容寒雪道:“而已只有一次机会,因为若被秦沐风发现,以后求他都不成。”
“……你让我想久一点……”洪金宝抽抽嘴角:“我要找时间适应才行!”
事情似乎有了转机,慕容寒雪顿时蹦下床;“有心适应就好,祝你成功,我走了!”
说着就要推门出去。
“干嘛又要走?”洪金宝叫住他。
“我是回来劝你,如果你不答应,我就留下,好好想办法去偷东西,现在你回心转意,咱们自是照计划进行!”慕容寒雪道:“我是非走不可,让你落单,因为你在船上耍了人家,他们很可能会派人抓你,我当然要避开了。”
“这么说,我身在险境了?”洪金宝不禁瞧着窗外。
“放心,秦家那几个手下还难不倒我们,就算你有情况,我也会想办法。”
“要是两人都出状况?”
“那只好有难同当啦。再见,好好发挥你的爱心!”
慕容寒雪神秘一笑,立即掠门而出,这才将左手拿开,那左眼根本未被伤着,敢情洪金宝那拳未击中什么,被他蒙过关,难怪他如此急着要走。
洪金宝倒未想及这码事,他急于思索,若真的要和秦玉妃重修旧好,该谈些什么话才好。
还未来得及想出对策,屋顶似乎有了动静。
洪金宝顿时大喝:“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一个掠身,穿窗而出。
“好耳力!”一阵冷冷轻笑,一名三十上下左眼横一条刀疤的独眼汉子飘身落地。
“你是谁?”洪金宝得先问清来历。
“独眼寒杀!”双手交刃捧着一把木鞘长剑,一副杀手模态“我不认得。”洪金宝懒得理他,转个身就要入房。
寒杀横剑挡来。
“你想找我麻烦?”洪金宝机警先退两步。
“不错。”
“嘿嘿,通常找我麻烦的,现在都在湖中叫救命。”
“我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少了一只眼睛,大概只能在水沟洗澡。”
寒杀猝然抽剑刺来,洪金宝跳开七尺,架势摆了出来。
他瞧这把剑和秦绝完全一样,又窄又软,即知两人是一路的。
在慕容寒雪评断秦家出不了什么武艺高超人物,他倒是不怎么在意这敌人。
寒杀并未把剑刺出,只是抖着笔直,冷目瞪如狼:“可惜我不杀无名小卒。”
“你倒是毛病不少,不杀就快滚,我连和你讲话都嫌烦。”
寒杀冷森一笑,从口袋抓出一封信,丢弹过来。洪金宝为防有诈,闪向后头,不敢接。寒杀见状,冷眼直抽:“你怀疑我寒杀会做出卑鄙手段?”有点嗔怒。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你不是英雄。”
“笑话,英雄就要中计?”
“你没资格跟我讲话!”寒杀冷笑,一闪身,掠向屋顶,走了。
“呸!你又是什么烂角色,讲话还挑资格?你连替我端洗脚水的资格都没有!”
洪金宝兀自消遣骂个不停,也没人再答话。骂久了也觉得无聊,这才注意到地面那封信。
想着江湖许多诡计、他不敢当面撕开,回房拿出长剑,切了过去,再把信笺挑出。
“明日午时,秦家恭候大驾光临。”
信尾写着秦沐风三字。
洪金宝暗自好笑,只是一封普通书信,自己却大费周章,但觉窘心,偷瞧四周,并未发现某人窥探,始干笑地躲回房间,再次把信笺念一遍,不禁皱眉。
“这是什么招?耍了你女儿,你反而下帖邀请?”
他想不通秦沐风用意何在?小雪子又避开,实在头痛。
“他们会设下陷阱让我跳进去?”
洪金宝自是觉得不无可能。如果来个不赴约,又会是什么结果?
从此追不着秦玉妃,也得不到秦沐风帮助,宝藏终究无法出土?
倒也未必见得。
因为秦沐风若是老狐狸,他当然特别在意摸清任何人底细,今晚出此招,看是试探成份居多。
洪金宝考虑过后已有了主意。对他来个不理不睬,看他如何下这盘棋。
最重要的是,他自认为成吉思汗,岂能任人一封书信就赴约?尤其送信者又是那般讨厌的家伙。
有了决定,他果然睡得舒服。
一觉起来已是日上三竿。
他有意避开秦家,匆匆盥洗后,随即逛街去,找家饭馆填饱肚子,才想到如何打发冗长时间。
就到湖边钓鱼吧!
心想定,走往小西湖,又和船家扯了老半天才借到钓竿,鱼饵,选了一处垂柳茂密区,开始垂钓,却无法专心,目光老是东张西望,很似乎想发现什么。
拖到下午三点,竟也钩了十几条鲤鱼。终于见着远处有人捧剑行来。他暗自得意诡计成功,哼起小调故作悠闲状。
来者正是独眼寒杀。在发现洪金宝踪影后,他大是嗔怒掠来。
“你这算什么?竟敢不赴泰老爷邀约?”
“秦老爷又算什么?”洪金宝冷目瞄来:“你又算什么?凭一只眼睛也想请我?”
寒杀暗怒,双手青筋暴胀;“别逼我杀人!”
“看多啦!走开,别扰我钓鱼兴致!”
寒杀猝而抽剑,凌空划出一道青白光幕,无比强劲刺向洪金宝背颈之间,若被刺中,准穿出前头咽喉。
洪金宝自从遭及冷雪暗算以后,对任何近身之人早有戒心,对他突袭亦是防备有加。但见利剑刺来,他冷喝一声,身形偏左,手中钓竿横头过来,乓然一响,硬将那把快剑挡掉。
寒杀一击不中,长剑又抖,似如盘天恶龙张牙舞爪。封盖丈余方圆,舞得寒光闪闪,猝又化成贯日长虹,冷电暴闪,快逾流星殒石,锐不可挡冲下来。
洪金宝但觉遍体生寒,心知这招不好惹。意念未失,剑尖已不及三尺,端的是要命已极。
不禁心性大发,将吸龙神功提至极限,复用上绝世武功斩千龙,以竿代剑,一边闪斜,一边挥竿过来,截封那要命薄剑。
寒杀冷笑不已,他之所以使用薄剑,最大好处即是韧性够,有弹性,根本很难震断,甚至在遭受打击时,可以变成蛇剑,照样能刺中任何目标。
他就是期待此种状况重演,得以准确刺入这死胖子咽喉。
岂知人算不如天算,洪金宝用的竟是千古绝学斩千龙,他虽只是以竿代剑,然而斩千龙招式本就把全身劲道凝聚成形,化成刀斧般犀利利器,斩树树断。斩人人断。但见竹竿斩切出去,那寒杀又刻意不避不闪,薄剑硬被斩个正着,就如薄冰碰上利斧,锵然一声震鸣,那薄剑竟然断成两节,弹簧般跳得老远。
寒杀顿时愣在那里,自认为最不可能之事竟然发生?这就像男人不能生孩子却生出来般,骇得他心神抽白,一时忘了此刻正值两军交战危险时刻。
洪金宝没想到这招威力如此之大,竟然断人兵器,复见寒杀惊骇愣在那里,捉弄之心油然而生,大喝一声:“给我洗澡去!”钓竿一挥,扫得寒杀人仰马翻,直往湖面落去,跌得满身沉湿湿,溅出水花数丈高。
“他妈的,凭你这落水狗身份也敢在我面前亮相?真是丢人现眼!”
洪金宝讪谑地甩着钓竿,看看是否要将这只落水狗救起。
寒杀已无心动怒,满是惊骇:“斩千龙?你用的一定是斩千龙!”
“那又如何?其实我该用斩水狗就可以了,不行就不行,还装什么熊?”
“你是屠龙真人的传人?”
“你说呢?”
“一定是!一定是!”寒杀满脸恐惶,哪敢再在洪金宝面前耀武扬威,急急爬掠上岸,甩头就想走。
“站住!”
寒杀双足一顿,洪金宝此时命令有无比权威和威胁性。
“我可不是屠龙真人传人,别吓的……。”洪金宝怪笑着:“你现在洒的是尿还是水呢?”
寒杀煞着青脸,不作声。
“其实是什么都不重要,反正你吓着就对了!”洪金宝眯着笑眼:“你是杀手?”
寒杀仍不作声。
“我只想问问,你认不认得阴煞冷雪,她跟你很像,老喜欢往水里掉。”
“我不认得她。”
“可惜啊……,否则你们会是很好一对,简直是绝配!”
寒杀终于回眼过来,面目仍是冷森:“你当真不是屠龙真人传人?”
“不是说了吗?”
“你用的不是屠龙剑招?”
“我自己发明的,怎样?有兴趣咱们再来比划比划?我让你右手。”
寒杀脸面僵抽不已,终于咬牙:“剑身已断,没什么好比,你赢了!”甩头就走。
洪金宝但觉还没消遣过瘾,仍想喊人之际,小径那头已走来一位两鬓已斑白,肩膀却耸得高如七爷般的锦袍老人。
他一脸惊诧瞧着寒杀,随又冷静地问道:“那屠龙真人何许人物?”
“号称天下第一高手。”寒杀静默回答。
“第一高手……能找到他?能聘到他?”
此人已失踪多年。寒杀道:“天下无人能聘得起他。在下已败,就此别过!”
拱个手,也懒得再回秦家,折向右径,迳自离去。
“壮士,老夫还想聘您……”瞧他去意甚坚,老人也不再多话,轻轻一叹,瞧往洪金宝:“敢问壮士可是屠龙真人弟子?”
“我倒想问问你是谁?”
“老夫姓秦,两字沐风。”
“你就是?”洪金宝没想到这人就是自己要对付的人物。
瞧他一脸隐敛式的精明,倒跟狡猾狐狸有所雷同,尤其那耸吊肩头,很似乎像极了戏台上的大奸臣。
秦沐风似知洪金宝在注意自己,他已然想起习惯而不自觉耸高的肩头,刻意压下,倒也和蔼许多,他叹声:“老夫断过肩肿骨,所以……身肩有些不平衡。”
“这关我什么事?”洪金宝这么想,却带着憨然笑容:“你找我?”
“呃,听说咋夜小女……”
“是我欺负她,那又如何”
“不是,老夫不是这意思。”秦沐风干声道:“小女孩懂什么事,老夫是替她陪罪而来。”
“转的那么快?”洪金宝斜眼瞄人:“你该不会打我的主意吧?”
方才他已听到这家伙急于聘人,自是故意把话挑明,看他做何应变。
秦沐风随即露出一副爱才若渴脸容:“不瞒少侠,老夫家中最近时常遭小偷,故而急于聘请一些高手,不知少侠是否有意?老夫愿出价每月五十两银子。”
“找我去抓小偷?”
“呃不,凭少使武功,该可当护院武师。”秦沐风道:“老夫还想请您指点武功,所以才出此高价。”
“这算高价吗?”洪金宝不屑一顾:“请我当保缥,出价一百两的从这里可排到东海,你那些钱还要叫我兼武师?你懂不懂行情?”
“那,不知少侠价码多少?”
“看我这么胖也该知道我胃口不小。”洪金宝伸出三根手指头:“三百两,不二价,否则免谈!”
想想一个月能赚株千年人参价钱,他颇为心动。
秦沐风先是皱着眉头,如此价码,比十亩田租还高,但他心念一闪,立即点头:“好,就这数目,少侠何时可以行职?”
“你真的要聘我?”现在反而换洪金宝吃惊。
“老夫从不戏言。”秦沐风拱手为礼:“何况请得少快还是老夫福气,可能的话,过年过节,老夫另有赏金。”
也不知老狐狸在耍什么心机,但对方既然爽快开口,洪金宝为了更大宝藏,也就来个顺水推舟,各逞机锋地答应了:“好吧,反正我最近也没事,就到你那儿混几天,不过我事先说明,能做多久就做多久,到时候走人,别怪我不懂人情。”
“自该如此。”秦沐风笑声不断:“英雄自该豪迈无拘无束,只要能跟少侠结交,已是老夫荣幸,其他一切随缘吧。”
洪金宝陪笑几声:“现在可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令媛问题,我跟她可是仇家,现在又要去你家当保缥,行吗?”
“少侠言重了,何来仇家之有?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您尽管放心就是!”
“那走吧。我倒想看看贵府为何常遭小偷?”
于是秦沐风笑声爽朗,引着洪金宝往秦府行去。
洪金宝但觉挖秘密也不一下要从秦玉妃下手,若能跟这老头熟些,说不定还能捞到好处呢。
秦家就在湖边,转折半里已抵门面,洪金宝照例夸赞几句,哄得秦沐风笑口大开,直道是祖先所留自己哪有什么财富。
入院之后,一切显得特殊。墙窗全是实心硬岩砌成,下青上白,倒形成一股泛青气息。宫殿式格局自是富丽堂皇。
最特殊是天井四面欲通往厅门,前必有迷宫般“亚”字型石墙挡住。也就是说欲进入某间厅堂,必得统走亚字门才行。
洪金宝瞧的不禁猛皱眉,难道这家伙玩阵势玩上瘾,连自宅也摆了什么机关不成?
秦沐风解释道:“这是先人所精心设计,许多地方玄得很,老夫因为喜欢,才搬来这里住。摸了几年还未完全摸清,少侠若碰上写有禁字之处,还请小心。很可能那地方即有危机埋伏。当然,凭少侠身手,自能应付自如。”他笑的甚有信心。
洪金宝故做消遣:“你不怕睡到一半,中伏,掉入地狱?”
“怕,但也挺刺激。”秦沐风轻笑:“日于久了也就习惯了。我带你参观参观。”
于是两人走过豪华中堂,洪金宝对堂内碧玉桌般大的九龙壁特别关爱。绕过七鹤廊,终至后院,养心园。
偌大园区,花木争奇斗艳,小桥流水婉蜒相映,古色古香,直若苏州拙政园。倒让洪金宝大开眼界。
心想这老头不知挖了多少宝藏,竟然如此懂得享福。
正踩在金黄砖道,转过一片假山。眼前猝而出现一尊庞然大物举剑在耍花招。正是胖玉妃,她那惊愕眼神怔送过来,恰劲随起。
“好小子,终被我逮着,爹,打断他的腿!”长剑一抖,蹬着象步追杀过来。
“妃儿不得无礼!”秦沐风喝道:“爹已聘请他当护院武师。”
洪金宝礼貌向这千斤小姐鞠躬:“你好,咱又见面了,穿了蓝色劲装,看起来轻巧得多。”
夸赞的话并未得来佳人感谢,这话还带点反作用,秦玉妃更是嗔怒:“你敢骂我?爹,他是女儿仇家,你怎生找他回来?”
“女孩儿家懂什么!”秦沐风斥道:“叫你不得无礼,知不知道!”
父威果然生效,秦玉妃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她作梦都没想到父亲会护着外人,她咬咬牙,突而斥声道:“你要请他,叫他永远别进我住处。”甩头即走。
“站住!”秦沐风喝住她:“女孩人家一点家教都不懂,爹是找他来保护你,你却不要他?”
“谁要他保护?”秦玉妃两眼欲泪。
洪金宝亦冷言道来:“我可不想保护这种人,要是她突然想不开自杀,我岂非有亏职守。”
秦沐风干声道:“少侠别见怪,您是武师,当然要护着秦家所有人了,小女是不会自杀的,她是个开朗的人。”
“那可说不定,她好像恨我入骨,为了要陷害我,我看她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不错?”秦玉妃撂狠话:“只要你敢侵入我住处,我立即自杀给你看。”
“住口!”秦沐风斥道:“太不像话了,你眼里还有我这老爹吗?”
“不错,何必为了外人和爹闹的不愉快呢?”从内院走来一位二十上下,却和秦沐风一样长有一副八爷肩膀,两眼尖细,倒八字眉的白袍年轻人,他正是秦家大少秦沐龙,耍着手中白玉扇,翩翩风度却带轻浮地凝向洪金宝:“他就是新聘的护院武师。”
秦沐风点头:“不错,而且兼师父,你们俩随时可以向他讨教武功。”
“哦?”秦沐龙邪邪一笑:“这么年轻就要当我师父?”扇子要开扇着:“不过,武功的确是不能以年龄来评估,这位师父份量倒是不轻,只不知技术管不管用?”
洪金宝对他这油头粉面模样并无好感,但领人薪水,总得敷衍一下,淡抽眉尖:“该用时,自会用出来,保证你够份量。”
“太好了,我喜欢这种师父!”秦沐龙邪邪一笑:“不过,要当找师父之前,得经过我这徒弟秤秤斤两,否则岂不让人失望了?”
“我虽然不想当你师父,不过我很愿意让你秤。希望你秤得动才好!”
对于秦沐龙的挑衅,洪金宝自是照单全收,还摆出架势,准备杀杀这人孤傲。
秦沐风早就有意看看洪金宝功夫,故意不加以喝阻,冷眼旁观局面。
秦沐龙则是礼貌拱手:“师父既然如此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玉扇闭合起来,当成剑棍使用。他自幼即受父亲有意栽培,请了不下十位师父教导,其功夫自非花拳绣腿,架势一摆,威力即生。他思索着想用玉扇童子传授最厉害之一的招式扇天裂地。
但觉气已成形。猝而大喝得罪了。人随声走,狂逼过来,玉扇化成千万孔雀开屏,更似光轮打转,前接后,后滚前,直若滚滚狂涛,夹缠劲风啸耳扑杀过来,端的是存心一招想将人打败,看人出糗。
洪金宝倒不在意对方威力如何厉害,他自觉只要用上屠龙三式,几乎天下无敌。
当下双掌凝力,提元聚气,刹那间双掌雾气泛生,直若火山将爆,那股蕴含无比劲道让人窒息。
猝见扇影罩来,那股压力似崩山塌岳。洪金宝不敢怠慢,一招斩龙手封劈过去。蓦然周遭空气似被吸去,化成翻江狂龙,隐含翻天裂地之劲,炸冲过去。
轰然巨响,又如飞天双峰暴撞。
秦沐龙闷呃一声,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如弹丸倒喷十数丈,撞向假山,硬将尖峰撞成两截,滚落地面。玉扇有如断裂竹筷刷刷掉落满地。
秦沐风猝见儿子招架不住,被打得倒栽葱,心下疼痛,赶忙追过去,争急想救命。
洪金宝则瞧着双手,但觉威力还算满意,就是用力过猛,不知折断这小混混脖子没有?若真如此,是玩的走火些。
不过能劈倒这小子,心头竟然颇为舒服。
秦玉妃也扶向哥哥,口中却骂个不停,想把洪金宝碎尸万段。
还好,洪金宝只志在败敌,未向秦沐龙重要部位劈去,他在冲撞昏迷过后,已悠悠醒来,嘴角还挂着血,心头已是怒火难耐。
“爹……他想要儿子的命……您别放过他……”
秦沐风瞧他说话了,该无大碍,一颗心自安定下来:“别说话,一切爹来负责。你哪边较痛?”
“腰部……”正是撞断石峰部位。
秦玉妃道:“爹,这种手段毒辣的人,您还要留他身边?”
“不准胡说,这是比武,自该有人吃亏。他能一招打败沐龙,那表示他武功更高人一等,爹请他来自是没错。”秦沐风冷道:“快把你哥哥扶回房间,叫他好好休养,爹马上会过去替他治伤!”
秦玉妃在父亲重言下,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扶着哥哥走人,临行还满是怨恨瞪了洪金宝一眼。
洪金宝并不在意,向她亲切招着手,那捉谑举止又让秦玉妃咬牙切齿,力道一发,竟然捏得哥哥唉唉痛叫,吓得她直道对不起,心头恨死洪金宝千万倍地走人。
秦沐风行来,还是一脸钦仰脸容:“少侠武功真是了得,老夫终于大开眼界,每月花个三百两果然值得。”
“我打伤你儿子,你不在乎?”洪金宝皱着眉。
“公平比武,受伤自在难免,少侠根本不必把此事放在心上。”秦沐风笑得一副大公无私模样。
“你倒是个奇特的老爹?”
“其实,老夫是有些心疼,但想及他将有你这位武功高强的师父,这是他前世修来的造化,老夫又高兴万分了。”秦沐风拍拍洪金宝肩头:“您也别介意,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有什么好不谅解呢?”
“恐怕不谅解的是他们,不是我。”
“放心,老夫这就去劝导,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结果。”
秦沐风随即引导洪金宝进入左厢房一处高雅的客房,里头书桌、盆景、山水图书、茶俱应有尽有。在听得洪金宝满意答复后,始躬身哈腰地退了出去。
洪金宝则是对这位素称老狐狸的人百思不解。
他本不该对自己如此友善,此时却百般依顺,甚至打伤他儿子,他都在旁边叫好,这会是慕容寒雪口中老奸巨滑的人?
然而大奸奸如忠,大恶恶如善。洪金宝还是存着戒心,以免重蹈阴煞冷雪复辙。
他得先探探住处、看是否有机关,免得掉人陷阱都不晓得。然后他开始想,秦沐风,现在在做啥事情。
秦沐风在儿子豪华得太过于浮华的房问替儿子疗治伤势。
秦沐龙却忍不下这口气,瞪眼骂人:“爹你竟然帮着外人来欺负我?”
“哪有。”秦沐风道:“爹自有爹的想法。”
“怎会没有。”秦玉妃道:“哥哥都躺在这里,你还帮他说话?”
“爹是为你们好!”秦沐风道;“他对秦家大大有利。”
“等儿子死在他手中,你就知道是大有利,还是大有害了!”
“那是你向他挑衅的结果。”秦沐风牙根一咬。“不过他出手也太重了。”
秦氏兄妹忽闻父亲似乎又倒向自己,关心又来。秦沐龙恨道:“你杀了他,我不要这种师父?”
秦玉妃道:“我也容不下他,昨夜他还笑我胖、他竟然不想想自己简直比我肥肿一倍!”
“不要再批评他,”秦沐风冷道:“我要你们从今而后,事事听从他,不准跟他吵架或谩骂。”
兄妹俩一愣。
秦沐龙叫道:“爹你有没有搞错?我跟他是死对头,你却叫我听从他?你良心安在?这不是存心要我们的命吗?”
秦玉妃道;“他已是我的仇人,我办不到!”
“一定要办到!”秦沐风语气甚硬;“这是我的命令!”
“我不受威胁!”秦沐龙道。
“我也一样!”秦玉妃斥道;“叫我向我恨的人低头,宁死不从。”
“为了恨、你更要从,为了仇,你更要忍!”秦沐风冷笑道;“这是报仇泄恨的最好方法!”
兄妹俩又愣住,搞不清父亲耍何名堂?
秦沐风终又露出奸臣式冷笑:“多用脑筋想想,爹为何宁可不依你俩,把他请回来?而且还破天荒。每月花三百两银子请他?原因很简单,是他那身惊世骇俗的武功,你可知道他是谁的传人?是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屠龙真人的传人。
爹找他回来,就是要让你们去套他那身绝世武功。懂了没?
为了那武功,你们任何苦都要忍下来。因为忍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秦氏兄妹恍然了。没想到父亲顾虑如此周详,而且为的都是自己,两人不禁对他更为钦佩。
“他真是天下第一奇的传人?”秦沐龙问。
“不错!”秦沐风道:“他虽不承认,但如此霸道功夫,除了屠龙真人,谁还能创出来?”
秦沐龙终于点头:“我答应爹,好好套他武功,不过日后要除他时,爹也要保证要我亲手杀了他。”
“只要你有这能耐,爹自是求之不得。”
“那我呢?”秦玉妃道:“我要如何对他?我跟他翻脸翻的很彻底。”
秦沐风道:“我想过了,你暂时装出是爹逼你去跟他学功夫,到后来,你再装做对他有感情,如此一来自是套的毫无痕迹。”
“好极了,就这么办。”秦玉妃举双手赞成。
秦沐龙瞄向妹妹,忽而心血来潮:“其实你跟他挺配的,何不嫁给他,那样骗的更无痕迹。”
“去你的!”胖妞也会娇嗔,一掌挥过去:“就算天下男子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他。
你还是管管你自己吧,别老是被人抬回来,多没面子!”
秦沐龙想及玉扇仍掉落庭园,不禁恨的牙痒痒,报复心意不禁更浓厚。
秦沐风见儿女表现如此积极,不禁为预见未来成果而哈哈大笑,果真是位工于心计之人。
兄妹俩但见父亲笑的如此狂妄,亦感受那种捉弄般报复快感。两人笑的并不比父亲差。
洪金宝却不知已身落险境,还悠哉地东晃西晃,想反过来探得秦沐风秘密。
不过,很显然,他已落人下风,随时都有丧命可能,他却毫无警觉。
次日——一切都已改观。
洪金宝刚睡醒,大约只传出落地穿鞋声,外头已传来娇媚声音;“宝师父您醒了?”
不知何时,秦玉妃已懂得侍奉男人。一身翠绿衣衫本是剪裁得合身,感觉上似掩去不少肥肉,但实际上却显得更胖肿。
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绑玉珠缎带花,使门面更突出,蓝青眼影涂得深宽,再加上腮红,她是刻意打扮一番。只是味道已走样,倒像个烧给阴间的纸糊人。
她捧着一篮早餐,想大献殷勤以赎昨天罪行。
洪金宝闻声为之怔愕;“哪门子艳福不浅?一大早就有女人叫门?”
快快穿上衣服,尚未洗脸即已穿门而出,骤见这僵尸胖宝宝,他愣住了。
“你是?”
很想把门再掩上,该死,突然却卡住了。
“宝师父,我是玉妃啊!”秦玉妃蹲身为礼:“昨日冒犯,特来请罪,还请师父原谅。”
“原谅,原谅,你走吧,我还没睡饱!”
洪金宝摆摆手,还是扯不动门扉,他觉得奇怪,硬是用力,却将整块门板拆下来,如此更关不了,还惹来一身狼狈。
秦玉妃瞧的想笑:“这门是有机关的,每天早上只能开,不能关,也就是防止人偷懒意思。当然啦,知道方法者,照样一可以关,可是你把门拆下来,我想帮你都不能啦!”
洪金宝眉头直皱,没想到连这门都有机关,实在防不胜防,说不定拆了还好些,当下把门板丢在一边。
瞄着这胖肥猪,冷道:“一大早跑来找我干什么?”
“替您送早餐啊。”
“早餐?”
“嗯,从今以后,您的早餐即由我负责。”
“我敢用吗?准是下了毒。”
“你?”秦玉妃想翻脸,但想起自己任务,还是忍下来,暗道:“迟早都要把你毒死!”
却装出一脸仟悔、无辜:“师父多心了,我是真的悔改,您就帮帮忙吃它,否则我会被爹骂的。”
“是你被骂又不是我。”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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