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初升,冷光拥向山林,拥向山巅一不足两坪的岩上,映出两条黑影。
一尊高大如天神,一尊老脸挂薄须,那矮小的正是名闻天下的公西铁剑。
他每次和人会面,都能找到一处人烟绝迹的地方。
他声音很冰冷而无感情地道:“那天你逃得可真快!”
高大汉子,黑衣蒙面,至少要高出公西铁剑半个头,从他体态和举止,可以看出他正是上次在金枪堡被小小君击中一掌而逃逸的“秘密奸细”。
不用说,公西铁剑所指“逃得快”是指先前他率人手扫荡“霸王庄”那趟事。
蒙面人没回答,默立着。
“怎么?”公西铁剑怒道,“敢情你逃了都不想回来了?还要我来找你?”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问你,谁叫你埋了炸药?你存心炸死我是不是?”
“我不敢……”
“你不敢?”公西铁剑奸笑:“天晓得?”
“爹……”
蒙面人赫然说出这个字?他竟会是公西铁剑的儿子?公西绿竹的父亲?还是袁小凤的爹?
公西铁剑并没有否认,他只是在冷笑,不停地冷笑着。
那笑,充满邪恶,一点人性也没有,只有魑魅般的野兽心态才会笑出这种声音来。
“你还有脸叫我?”
“爹,孩儿已尽了力。”
“不够!你还藏了许多秘密!”公西铁剑怒道:“左金枪是不是你救走的?”
“不是。”
“你还想瞒我?”公西铁剑咆哮吼断他的话:“他都和我碰过面了,你还想欺骗我?”
“爹,孩儿真的不晓得这件事……”
他回答得很小声,像是做错事的小孩想极力掩饰自己罪行般。
公西铁剑瞪着他,眼光由锐利、阴狡而得意,最后竟哈哈大笑起来。
“做得好!”他夸赞道:“你做得真好,对!我就是要这样子!”
语气转狠毒:“我要让他一步步、一寸寸慢慢地死!”
他整个脸已歪曲变形,那种心头生出来的恨意,真让人不寒而栗。
蒙面人随着他眼神,情不自禁地打个冷战。
不久,公西铁剑恢复冷静,道:“你如果再给我出一次差错,小心我不念父子之情。”
“是,爹!”蒙面人低声说。
“你们藏在哪里?”
“七绝岭。”
“哪个七绝岭?”
“大娄山南麓。”
公西铁剑冷笑:“你很会藏匿!快躲到苗疆去了?也不怕中了蛊毒?”
蒙面人默然。
公西铁剑冷森道:“给我记着!七天后我要你准备应战。”
“爹……”蒙面人似乎在请求他。
“不必多说!”公西铁剑切齿道:“时势不同,赵瞎子可能反了,柳阴直又蠢蠢欲动,再加上小小君,我实在……哦……”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问:“你女儿呢?”
他指的是袁小凤。
蒙面人惊愕道:“我有女儿?”
敢情他还不知道有袁小凤这么一个女儿,或是来个装佯?
奇怪的是,公西铁剑并没有追问下去,只是神秘地微微装笑,道:“你没有女儿,我也没有孙女,哈哈……”
他已狂然大笑起来,这句话不是在骗他儿子,就是在骗袁小凤,他的笑,又不知蕴含了多少阴谋、诡计,笑得他儿子——蒙面人浑身不自在。
“走吧!记住我的话,七天以后我将会围剿霸王庄。”
“是,爹……”
“还有!”公西铁剑很慎重而奸黠地说,“放掉左金枪,我不想让他如此早死!”
“是。”
“九鬼阴风洞”顾名思义,必是有鬼域般的恐怖,风冷如刀,劲如快箭了。
不错,九座插天的山峰挡住气流,汇成一大股海啸旋涡般的威力撞向居中一座山腰。本来此山峰并非中空,但经过一次地震后,山腹已裂,劲风则如利刀般不断冲击、侵蚀,终于将山腹打通,形成一股如烟囱般的对流。
方临九座山山腰之际,就可闻听那股呼号鬼泣之声音,若非武功着实了得之人,恐早已丧胆而归了。
还未入那丈余高的洞口,已是风啸如雷,劲道猛烈,使人立足不稳。
洞口位于半山壁,离山腰还有十余丈高,若不小心被风吹落,或被吸入洞中,保证撞死当场。
风本无形,目不能视,但此风却能见。怎么说?因为此风来自九峰气流汇集而成,其涵盖面之广自不在话下。如此广大的风源当然挟带了不少落叶、飞霜、细石……等物质,浓聚成一股巨流钻往九鬼阴风洞,不必说那些物质是连续不断地飞入洞内,是以风就能看见了。
这些树叶、细石……等物质虽不能致人死命,但将人击痛或打伤,保证没问题。
小小君他们皆用指劲戳入石壁,挖好落脚处,再缠上绳索,以免被吸入洞中。
路挂斗叫道:“李歪歪——过来——绑绳子——”
风大,连说话都得费力气,还不一定有效。
小小君也不自大,接过路挂斗绳索,绑在自己身上,准备入洞。
三人有如蜈蚣般,黏在半山崖,洞口之左侧,被风力压得说不出话来。
浣花大声而急切叫着:“李大哥——你小心些——”
小小君回以微笑。
路挂斗拍他肩头,笑道:“开始吧!”
他以为有绳索捆住,就能万无一失,倒也兴起那种小孩玩耍的心态,拉拉放放,真像那么回事。
小小君微微颔首,心灵作个准备,慢慢爬向洞口,突地“啪”然一声,外衣已被风撕碎而卷入洞中。
浣花已急切叫出口,往前冲去。
路挂斗本也吃惊,但又见只卷走小小君外衣,也放心下来,拦住浣花,安慰笑道:“不急,只是外衣而已,别担心……”
话未说完,小小君突地又被强风吸入洞中。
“小小君——”
“李歪歪——”
两人惊叫出口,但已不及,路挂斗马上揪住急往洞中窜去的绳索,想拉住小小君,然而不拉还好,一拉,绳子崩断,不知所措。
浣花已奋不顾身地冲往洞中,但方自起越过挂斗时,倒也将他惊醒,路挂斗心中一急,马上揪住她,急叫道:“浣花你别乱来!他不会有事的!”
“我不管,你放手,我要去找他!”
两人挣扎一阵,浣花终于伏在他胸口恸哭不已。
小小君也没想到绳子会一扯就断,整个人如元宝般随强风往里边撞。砰然巨响,他已撞上石壁,痛得他差点昏迷。这还不止,只一霎时,他就如被人放入瓶子中般砰砰嘭嘭地摇着,至少撞了十余次石壁。
猛吸口气,十指运足劲道,随风往不知方向的方向撞去。砰又是一声,这次是背部先撞上石壁,他不敢怠慢,双手疾往背后扣去,十指全没于石壁,方能稳住身躯。
微微喘气,只觉得全身疼痛不已,尤其是劲风又冷又急,逼得他身躯如被万千铅块压着般,血脉涨暴,十分难受。
“呃……嗯……呃……”
他不停调气运功,逼住血脉之涨暴,以免破裂而死,虽只短短三分钟,却逼得他汗流不止,比和高手斗了三天三夜还累。
几分钟过后,他已较能适应,扣着石壁的双手已皮破血流,痛彻心肺,他知道如此下去,自己必定不能支持太久。逐凝起心神注意倾听,可惜除了强劲风嚎外,一无其他响声。
如果他眼睛能视,也许能借着微光辨别洞中种种通道,如今眼瞎了,那种沉沦之感觉,实是让人由衷的害怕。
他试着以细石碰撞的方向来辨别,只要有声音传来,他马上冲上去,双手再扣,先前两三次不免有所失闪,过了几次,倒也顺利多了,可惜手指已血肉模糊,恐怕此种方法也用不了多久。
然而他发现最致命的一点——他好像随着气流在原地打转。
若打转,那再怎么转也转不出此山洞。
他在想,此洞既然有人走过,必定有所出路,而申烈又说只要能出此洞,对瞎子来说,乃是一个再造的时刻,那么,该解释作明眼易走,暗目难行……
他想通了其中关键,眼睛看不见,只得任由风力摆布,若想出洞,就得摆脱风力的摆布,朝着那所谓洞口的方向行去。
他开始辨别气流,有正面、有侧面、背面、上面,甚至脚底……
他必须以身体肌肤来感觉,干脆他已将衣裤脱掉,只着一件短裤,借着气流强弱,研判何者为倒旋风,何者为正旋风。
在洞口的孟乌龟,不停见着小小君的衣物飞出,又是外衣,又是绳索、鞋子、外裤……真不知他是否仍安好,一颗心悬在口里,实在怔仲不安。
转眼一个钟头已过,小小君已精疲力竭。
在这种肉体无法支撑之下,他不得不铤而走险,以求脱身。
他劈下数块大如圆桌的石块,让它随着风力在转。当石块转,回来时,他就滴上自己血液,企图以血腥味来辨别。
若转回来,就非出路。
果然在他试着第十四颗石块时,他发现一颗没转回来。
就这样,他利用触觉、嗅觉、听觉,以及心觉,一步步往洞口摸去。
他已全然将自身感觉器官发挥至极限,那种超乎常人的能耐,真让人不敢想像,而他却做到了。
尤其是他的智慧,能利用巨石块辨别方向,不但破了阴风洞的天然奇门阵术,连风劲都被石块搅乱阻挡不少,如此睿智,天底下还没几人能与其相比拟。
孟乌龟见着巨石滚出山洞,就知道小小君有惊无险,心头直叫了得,浑身充满劲道,也不时探往洞口,雄壮无比地挡着劲风。
可惜他每次只可以挡住半分钟,就得闪一边去,重新再来。
等他试了十几二十次,力气也用得差不多时——小小君已大喝出口,撞了出来,直往山腰滚去。
孟乌龟大惊,亦惊叫着小小君,追赶下去。
小小君摸至洞口附近时,乍见白光照眼,知道洞口在望,才会大喝起来,松掉将竭的内力,让劲风送了出来,是以才会往山腰滚去。
不管他伤得如何,他终于完成了此项任务,他肯定了自己信心——就算目不能视,仍能应付一切危险。
这种肯定对他来说是无比重要,尤其他又是江湖中人。现在他得到了,那种充盈丰富的心灵,又有几人能体会得出?
治疗信心的药,是天下最难求的药,因为这味药,别人没有,自己有,只是敢不敢用。
孟乌龟追向前,不停叫着:
“小小君你怎么样?过关了?你行不行?”
小小君还没有瘫痪于地,他虽疲惫,却站了起来,悄瘦的脸庞却带着胜利的微笑。
他轻声道:“我成功了!”
短短几个字,道尽了多少痛楚,心灵和肉体的痛楚,没人懂,孟乌龟却懂。
他走向前,握着他那双流血污秽的手,情不自禁地流下泪珠,感情如潮水般涌上来,生平患难的知己,唱出滴滴血泪的和音。
“成功就好!成功就好……”他不停地吟着这句话,哽咽的笑脸挂着两行势泪。
小小君轻声道:“我们走吧!浣花还在担心。”
孟乌龟定定神,拭去泪珠,方自发现他的手全是血,急道:
“你的手……”
“磨破了,没关系的!”小小君轻笑道:“你看我,只剩一条裤子。”
孟乌龟又流出泪水,他知道小小君在逗他,要他忘记悲伤。
“他妈的!短裤——”
孟乌龟打他一拳,反身已狂奔起来,他怕再呆下去,会真的哭出声音,他必须以狂奔来发泄自己。
小小君也默然地追下去。
扬着帆的小舟,又恢复以前那份恬静,徜徉在静湖中。
路挂斗很久没醉了,今天倒也喝了个过瘾,心中牵挂去了大半,喝起酒来就条条是道。
“李歪歪!”他嚣张道:“憋了够久,总是当人家落水狗,也该换换口味吧!”
孟乌龟白他一眼,不屑道:“怎么?才好一阵子就耍起酒疯来啦?多忍着点,往后还够你受的呢!”
路挂斗叫嚣:“你少插嘴,没人当你是哑巴!再叫,我就把你赶回乌龟巢,天天吃龟蛋。”
孟乌龟摸着快秃的头,戏谑道:“龟蛋岂是人人能吃?我哪有那种福气?前几天躲在我巢穴,那个人不知道是谁喔?”
他指的是路挂斗受伤时被他带往老巢一事。
路挂斗老羞成怒,睚眦道:“我吃几天总赢过你吃一辈子,他妈乌龟王!嗯……”他拧起鼻子,装苦道:“好臭的乌龟大王八啊!”
孟乌龟气得脸红脖子粗,怒骂:“臭就臭,我让你闻个够!”
一冲上去,两个人扭打一团。
佳酒已笑不成声,好久她都没笑过,今天也该多笑几声,只有浣花仍怀有淡淡惆怅,笑得也十分僵,她总是想着小小君那双眼眸。
小小君走上前去,一手一个,像提小鸡似地抓着他俩,笑道:
“乌龟是不能没有水的!”
“哇喔!”
惨叫两声,小小君当真将他俩丢入湖中,让他俩洗洗“臭”味。
“李歪歪你给我小心点,迟早有一天你会栽在我手中!”孟乌龟叫骂一阵,转向路挂斗,“你先扶我上去!”
路挂斗点头,竟然忘了方才吵架一事,两人合作无间地一拉、一扶,爬上船来,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被水一淌,两人醉意全失,还知道换衣服,等两人换好衣服,小小君已等着他俩。
“坐,我们聊聊!”
两人依言坐下,浣花、佳酒也围上长方形白杨木桌。
小小君伸手摸向酒杯,浣花及时将酒杯递给他,他报以微笑,呷口酒,他道:“好久了,因为我眼睛受伤而使你们操心。”
众人想起此事,心灵也为之一沉。
小小君又道:“我想我已能适应……也希望你们别为我而再度感到悲戚,这本是人生一种际遇……我能适应了,希望你们也能。”
他轻声转向浣花,淡然一笑,道:“苦了你……”
浣花装笑:“我没关系,我试着去适应。”
小小君歉疚一叹,方自转向孟乌龟:“老乌龟,我们该谈点正事了吧!”
“对!”路挂斗抢口道:“谈正事,那些王八羔子早就该宰了!”
孟乌龟瞟他一眼,似乎责怪他多言,才道:“是有很多事,不知从何谈起。”
小小君沉思,不久道:“没想到只这么几个月,武林又乱成这个样子。”
路挂斗叫道:“还不是那个公西铁剑和赵瞎子搞的鬼!”
小小君摇头:“在我感觉上却另外有一股力量,要比他们来得可虑得多。”
孟乌龟不解道:“还有其他力量?”
路挂斗问:“是柳阴直?”
小小君摇头:“不是他,也许浣花知道。”
众人凝目移向浣花。
浣花淡然道:“李大哥,你说的可是那天偷袭申前辈那位神秘人?”
小小君点头:“正是他,你不是看出他的武功路子了?”
浣花颔首:“他用的是‘九幽摧魂’。”
孟乌龟问道:“仇赤魁?”
小小君道:“不错,他用的正是‘九幽真经’上的功夫,当时我也感到压力十分大。”
孟乌龟不解道:“天下除了萧别离和萧月沉外,就只有公西铁剑用过‘碧绿断魂掌’,难道还有第四人会用此武功不成?”
小小君道:“不是‘难道’,而是事实,除去萧氏兄弟及公西铁剑,那个人的武功实是无敌于天下。”
孟乌龟盘算,当时情形他也看见了,他道:“他好像也是冲着你来的?”
小小君点头:“我想了很久,就想不出有那么一个敌人,若说是萧月沉,你也查证不是他,基于此,我把他推为某个敌人乔装而成。”
浣花道:“我感觉得出他认识你,而且还见过不少次面,因为他想避开你以声音辨人,所以干脆不开口,只顾打斗。”
小小君点头:“我是曾如此,但他很机警使我没法子猜着。”
孟乌龟侧头沉思,不停抚着秃头:“这就奇怪了?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感觉不出小小君接触人群中,有这么一位可疑的角色。
路挂斗没参与此事,也听不出兴趣,叫道:“想不起来就留以后想,谈点别的吧!不实际!”
孟乌龟反驳:“你懂什么?我……”
“算了!”小小君打断他再说下去,省得扯个没完,他道:“谈些别的也好!”
路挂斗得意灌口烈酒,急道:“先宰公西铁剑如何?这老头太嚣张了!”
小小君道:“得先了解他才行,我觉得从他身上可以查出不少秘密。”
孟乌龟道:“他是左侯爷的师弟,数十年前被左侯爷打伤,从此下落不明,近年才再出现。”
小小君道:“这些并不是秘密,我所想的是他的武功,以及他的儿女。”
浣花道:“据我所知,他没有儿子,但……但是小凤她……”
小小君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他不但会‘九幽真经’上的功夫,还牵连了赵瞎子,他没儿子,却有公西绿竹这位孙子,还有……”
孟乌龟截口道:“公西绿竹可能是收养的!”
“那袁小凤呢?”小小君道:“如果她不是公西铁剑的孙女,凭她也救不了我们的命!”
这是实话,以公西铁剑如此阴狡的性格,若无重大原因,他必定不会放弃歼灭敌人的机会。
孟乌龟道:“我本也如此怀疑过,上次我在小凤姑娘起居处找到小铁剑,本以为她和公西铁剑是一路的,结果她却三番两次
搭救你,甚至连眼睛都弄瞎了,害我在船上时都不敢再往坏处想,没想到她却真的是公西铁剑的孙女!”
难怪上次他曾凝目逼着小凤,想猜出她是否伪装,结果仍是失败了。
路挂斗以前也被耍过,他对小凤本有一丝成见,虽闻及她是公西铁剑的孙女,本该生气,但又闻她多次冒险救小小君,一口怨气不但消了,反而对小凤感到惋惜。
他道:“小凤她是个好女孩,她很善良,只会救人,不会害人。”
小小君点头:“没错,在襄阳城那趟事,是她知道公西铁剑的阴谋,才在那里等我们,至于弄玉、香晨那段事,是弄玉的主意,我们不能怪她。”
佳酒不解问道:“小凤姊有爷爷,那她爹又是谁呢?”
小小君道:“这就是最重要的关键,公西铁剑的儿子到底是谁?躲在哪里?”
佳酒问:“你们也不知道?”
小小君点头。
佳酒喃喃道:“也许小凤姊自己会知道。”
“对!”路挂斗拍手道:“问她不就得了?”
小小君摇头:“不成,问她,也许可以明白,但我不愿再让她添烦恼,她已够令人同情了!”
他一说,众人也沉默下来,没人会再愿意去为难如此纯真的一位可怜女孩。
孟乌龟问:“你以为他儿子仍在世上?”
小小君很有自信地点头:“我相信他还活着。”
众人不懂,但小小君如此有自信,必定有他的独到见解之处。
“你如何判断?”孟乌龟问。
小小君解释:“我的意思是说,公西铁剑的儿子已好生生活到二十岁左右,替他生个孙女,试想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能说死就死?尤其他可能练了一身武功,再加上公西铁剑本身一直想复仇,他不找儿子帮忙,又该找谁?他应该将他儿子照顾得很好才对。”
孟乌龟也无话可说,他问:“那他那个宝贝儿子藏在哪里?”
小小君笑道:“这就是我们要找的答案了。”
“你想呢?”路挂斗问。
“你为何不想?”小小君笑道:“很容易可以想起的。”
路挂斗懒得动脑筋,甩手道:“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嘛!”
小小君颔首道:“我认为他儿子早就混入霸王庄了。”
路挂斗登时明白,急道:“你是说那个被你打了一掌的奸细?”
小小君道:“若没猜错的话,可能是他。”
孟乌龟道:“我也知道该如此猜才正确,你的道理又是如何?”
“没什么,只是一个恨字。”小小君道:“公西铁剑恨死左侯爷,他无时无刻都以毁灭金枪堡为目标,也许先前他会将儿子置于金枪堡,但现在金枪堡已灭,顺理成章的,他儿子就移向霸王庄了。”
路挂斗道:“他倒真会搞,生了一个如此有用的儿子。”
孟乌龟似又想起什么问题,道:“可是霸王庄已一夜被毁……”
小小君笑道:“这是预谋,霸王庄如此之大,若非事先藏埋炸药,又怎能一次炸毁?”
路挂斗问:“楚霸王还活着?”
“可以说他们毫发未损,只是换地方而已。”
“那个奸细呢?他是饭桶?”路挂半叫道:“他连一点消息也不会传递?”
“他传递了!”小小君道:“否则公西铁剑非剥他皮不可!”
孟乌龟神秘笑道:“这下可有戏唱了,瞎猫耗子混一堆!”
小小君问:“怎么说?”
“公西铁剑有个儿子,左侯爷也不甘示弱也来个儿子。”
“有这种事?”小小君不解。
浣花道:“左侯爷他儿子不是三岁左右就溺死了吗?”
“溺死了也就算了!若溺不死,那才好玩哪!”孟乌龟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直笑着。
小小君问:“老乌龟,这又是怎么回事?”
孟乌龟抿抿嘴唇,摊手道:“其实也没什么,上次你交代我,设法让左侯爷和公西铁剑会上一面,结果两人拉拉扯扯,公西铁剑硬是不肯杀侯爷,说什么要他死在他儿子手上方始干休,如此而已。”
小小君皱眉头:“公西铁剑真的如此说?”
孟乌龟点头道:“不错,据我所见,当时公西铁剑那种激动的神情,似乎不会假。”
浣花问:“左侯爷有说出儿子溺死一事?”
“有!”孟乌龟回答:“但是听公西铁剑口气,好像是被他救去,或者是他的阴谋,我相信左侯爷他儿子还活着。”
小小君苦笑道:“很棘手!万一弄错了,那真是得不偿失。”
孟乌龟无奈道:“我也只知道那么多,至于其他的就得等以后再查了。”
路挂斗骂道:“公西铁剑这老狐狸,专搞这种把戏。”
小小君苦笑:“他这招着实厉害,不过也别泄气,仔细地查,总是会有结果的。”
路挂斗问:“怎么查?把公西老贼抓来?”
小小君摇头:“先知己,再知彼,先找左侯爷或云湘君问明白,再作定夺。”
孟乌龟道:“云夫人已失踪多日。”
小小君道:“那只好找左侯爷了!”
路挂斗问:“霸王庄被毁了,哪里找人?”
孟乌龟得意道:“包在我身上!不出三天保证有结果。”
小小君摇头道:“不必如此麻烦,我们已知楚霸王身边有奸细,只要咱们盯着公西铁剑就能找到人。”
孟乌龟泄气道:“好吧,你又有何事要我去办?”
小小君哑然一笑道:“你得回到浣花她师父那里,问问水晶变的事情。”
孟乌龟霎时恍然道:“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呢?没问题,只要一有结果,我马上带到。”
浣花希冀地问:“我呢?”
她很想跟着小小君一起闯荡江湖,以能照顾他。
小小君笑道:“你留在船上,也许小凤会再找来,好么?”
浣花幽怨道:“你呢?你不打听一下黑叶红花果的下落?”
小小君笑道:“有啊!我叫老乌龟回去找你师父,一半就是为了此事,也许你师父知道得较为清楚。”
“你现在就要走?”
“没有。”小小君道:“还有许多细节要想清楚,说清楚。”
浣花默默地替他斟着酒,感伤而带着淡淡愁容,真够叫天下男人为之心疼。
小小君叹口气,转向孟乌龟道:“你回去之后,必须马上赶来,我们还得进行另一件事。”
孟乌龟问:“什么事?”
“专门对付那位奸细!”小小君道:“我想逼他现出原形!”
路挂斗拍手叫道:“好!好!早就该痛宰他们!”
孟乌龟也感兴趣:“一定赶到,最近很少作些轰轰烈烈的事,恐怕有许多人忘了我呢!”
路挂斗问:“你有何妙计?”
小小君道:“先了解霸王庄全部状况再说。”
孟乌龟若有所觉,道:“你们一到楚霸王那里,恐怕奸细已有所警觉。”
他所说正是打草惊蛇之意。
小小君笑道:“他不是蛇,他是条老狐狸,惊不走的,要是能将他惊走,上次就已惊走他,他有一套很好的伪装,不必要怕我们。”
如此一说,孟乌龟也没意见了,转向路挂斗,似嗔非嗔地说:
“死醉鱼,眼睛放亮点,别老是喝酒,听到没有?”
他眼睛移向小小君,很明显示意要他多多照顾眼睛不便的小小君。
路挂斗本想还他几句,但见他表明用意,心情亦为之负起责任感,立时点头道:“放心,我不会糟到连老友都忘记了。”
这就是他唯一的好处,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惜。
孟乌龟又问:“该找个时间去峨嵋吧?”
路挂斗不解:“去峨嵋?找谁?”
孟乌龟道:“找心悔师太,她可能回答一些有关小凤的身世,以及公西铁剑的半丝半缕。”转向小小君:“我是说,我去,还是你去?”
小小君考虑半晌,他怕孟乌龟那顽固心态,可能带给小凤伤害,微微抚鼻,道:“我去,别忘了江湖中想逮你的人还不算少,包括峨嵋在内。”
孟乌龟尴尬直笑,这还有一段往事。
他老兄没事跑去峨嵋山,想研究尼姑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指其生活及心态),结果闯入峨嵋禁地“静心岩”,不但惊扰了峨嵋掌门人,还顺手“借”走了“太清神功”秘笈,闹得峨嵋派满城风雨,虽然秘笈是还了,可惜事情还未了。
孟乌龟尴尬笑道:“千莲洞在峨嵋后山,去找心悔可能不会被发现。”
小小君道:“静心岩也在后山,你别又犯了老毛病,将心静掌门的拂尘给偷了。”
孟乌龟虽笑得尴尬,但那种得意形态,真叫人明白什么叫“小人得志”样。
路挂斗看得甚为不顺眼,打他一个响头:“笑什么笑?丧心病狂!”
“你骂我?好!”
孟乌龟不甘示弱,往前冲,两人又扭打起来。
七日之期将近,公西铁剑果然如期准备进行围剿楚霸王。
他们已抵达大娄山下隐密丛林中。
公西绿竹从中午憋到现在,年轻人耐性较差,已十分烦燥,不时往屋外瞧,不时东抠西摸,想以种种方法打发时间,好不容易才等到黄昏。
他问:“爷爷……可以出发了?”
“还没。”
他不敢再问,等吧。
天色已暗,夕阳吐红。
三位护法也感到有点毛躁,只有公西铁剑和王刀还沉住气,闭目养神。
公西绿竹又问:“爷爷……”他没问出口,但大家都知道他想问什么?
“还没。”公西绿剑依然只动两片嘴唇说出这两个字。
公西绿竹实在是憋不住了,又问:“还要等多久?”
“不晓得!”
公西铁剑的回答很让人吃惊,既是突袭,怎么连时间都不清楚。
只有王刀没反应,他好像就是一具机械,只有主人要用他时,他才会动。
这种人,不是有所图谋,就是绝对的信仰,他信仰公西铁剑,所以他不须要知道任何事,只有接受,没有质疑。
有信仰力量的人,通常都是最可怕的人,因为信仰能使他做出超乎他身躯力量的事情,他是为信仰而做事,不是为自己而做事。
公西铁剑也感到几名护法在毛躁,他才解释道:“我须要等正确情报。”
公西绿竹问:“还有人要来?”
公西铁剑点头。
“他什么时候才会来?”
“该来的时候就会来。”
“都这么久了……”
“也许他有其他事……”公西铁剑考虑一阵,道:“如果没来,计划就取消。”
“为什么?”公西绿竹问。
他想了一个理由:“他是重要引道人,他没来,我们无法得知敌人真正情况。”
这理由很恰当,大家都接受。
他看看天色,已暗不见天,复转向众人,考虑半晌,道:“出去走走,只在附近,别泄了行踪。”
这句话如特赦令,公西绿竹已抢先奔出茅屋,三位护法亦跟出,只有王刀还是一样,动都不动。
公西铁剑朝向他,有意道:“你不出去?”
王刀只有摇摇头,没说话,天下似乎很难得有事情能叫他开口。
“如果我想出去呢?”公西铁剑试探地说。
王刀不作任何想法,立时站起来,睁开眼睛,随时都可以跟他出去。
公西铁剑含笑地站起来,一步步往茅屋外行去,他本不想出去,但他不愿让王刀失望,也不愿王刀明白,他是在试探他。
步出茅屋,月光从浓密林叶空隙穿透,淡淡撒向摇晃长苇,波荡荡地晃着,别有一番情趣。
在林中暗处——
“都出来了!”
隐伏两人,小小君和路挂斗,他们亦和公西铁剑一样雌伏了一天,好不容易才见到公西铁剑步出茅屋,路挂斗已细声地说。
“有谁?”小小君虽听得出脚步声,但并不能知晓来者何人。
“公西老贼、四个护法、还有那个龟儿子、公西绿竹。”路挂斗细声地说:“他们在闲逛,不像有所行动的样子。”
小小君道:“他们在等人。”
“等人?”路挂斗不懂:“等谁?”
“可能是奸细。”小小君道:“若是没必要,他们不会在此窝一天。”
路挂斗双目闪出光芒,道:“既是奸细,干脆将他逮起来算了。”
小小君考虑一阵,道:“再说吧!虽然逮住,也未必对事情有所帮助。”
他指的事情,乃是查明公西铁剑及左金枪儿子此档事。
路挂斗揉揉鼻子,又道:“很明显,他们是来找楚霸王麻烦,我们该如何?”
“必要时出手逼退他们。”小小君道:“不能让霸王庄毁在他们手中。”
突然间,路挂斗见公西铁剑已有了反应,立时扯小小君衣角,要他注意。
公西铁剑向众人细声道:“人来了,你们在此等候!”
公西绿竹想跟去,请求地说:“来了多少人?竹儿想去……”
照理来说,公西铁剑应该会拒绝才对,意外地,此次他却答应。
他考虑半晌,阴沉一笑,道:“去去也无妨,但不能多言。”
祖孙俩已往右边林中掠去。
路挂斗问:“追不追?”
小小君点头:“追!”
音未落,他已身轻如燕地飞向右侧森林,路挂斗紧跟其后。
“你来得很慢。”公西铁剑不怎么高兴地说。
蒙面人木讷地说:“有事耽搁了。”
“现在如何?”公西铁剑冷冰冰地说。
蒙面人目露迷惘神色,道:“你真的要动手?”
公西铁剑冷笑道:“我连孙子都带来了,你还以为我在开玩笑?”
蒙面人随他眼光瞧向公西绿竹,不解地问:“他就是你孙子?”
“嗯!”
“他长得很好!”蒙面人无表情地说。
公西绿竹只是好奇地望着他,一点异样也没有。
公西铁剑却更阴沉而冷笑不已,道:“不但人长得好,而且功夫更好!”
“恭喜!”蒙面人拱手回答,却无表情。
“没什么好恭喜。”公西铁剑冷森道:“好武功若不能用也是枉然,今天就借你的力量一用了!”
蒙面人闻此话,登时目光收缩,先瞪向公西绿竹,不久又移向公西铁剑,目光从锐利而涣散,道:“有此必要吗?”
公西铁剑甚为不高兴道:“你只要照着话做就行了,其他不用管!”
他们在打哑谜,公西绿竹一句也听不懂,只依言语中猜想,大概今天要让他大打出手,一想到有机会出手,心头已沾沾自喜,终有表现机会了。
蒙面人沉吟半晌,不再多问,道:“目的地在山南二十里的一峡谷中,峡谷有秘道,经过秘道就能发现数座小木屋。”他又补充:“秘道前有三颗乳白色巨石,并不难辨认。”
“很好!”公西铁剑很满意地点头,“你走吧!现在是三更天,三更子时,我准时抵达。”
蒙面人应声离去。
三颗乳白色巨石并不难找,秘道也很容易可以寻得,其实也只不过是一条隐秘的小山径,蜿蜒不到五里,已出现灯光点点,映勾出小林屋在黑暗中淡淡轮廓。
公西铁剑一行,甚为小心地往地头潜去。
可惜他们潜不到地头,因为大笑声已如天雷般传出。
这一声可劈碎了公西铁剑的心。
“不好!上当了!”
公西铁剑话声未完,四处已亮起火把,将其团团围住,还有满排弓箭手。
楚霸王仍人高马大地立于巨石上,手持金枪,宛若一尊天神。
除了左侯爷,霸王庄人员已全部到齐。
楚霸王抖动手中金枪,冷笑道:“公西铁剑没想到你会有今天吧?”
公西铁剑抽搐着脸,他作梦也没想到儿子会背叛,当真世事无奇不有。
他强作镇定,不屑道:“实在没想到,实在没想到你还没逃走。”
左晏安早已看不顺眼,双眼几乎喷出火来怒道:“死到临头还嘴硬?今天看你如何再嚣张?”“凭你们?”公西铁剑大笑,“一箩筐酒囊饭袋,管吃未必管用!”
左晏安冷笑:“待会儿你就知道管不管用了!”
楚霸王冷笑道:“公西老贼你一定想不到为何出了差错吧?”
公西铁剑冷笑道:“不错,老夫的确很想知道其中原因。”
楚霸王冷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善于用计谋,可想到人家倒打你一耙?”
公西铁剑怒骂:“你敢?”
楚霸王道:“有何不敢,你是要束手就缚呢?还是万箭穿心?”
“两者都不要——”
话未落,公西铁剑已发难,一掌劈向楚霸王,急吼:“快突围——”
众人亦同时攻向四方。
左晏安见状大喝:“射——”
千百支利箭咻咻不停射往敌人,宛若惊涛骇浪般,锐不可当!
而王刀却如入无人之境,一把小刀在手,宛若虎入群羊,摧枯拉朽,所向为之披靡。
不到半刻钟,一些弓箭手已将近死伤一半,若再不派高手阻止王刀,恐怕死的还不止这些人。
楚霸王见状,大喝:“用火器,磷弹!”
众人纷纷改用火器,一时之间也逼住王刀攻势。
反观公西铁剑这边,除了他和王刀受轻伤外,其他都受伤颇重,若再不走,实在危险!
“快分开逃窜——”
大喝出口,封出两掌,逼退楚霸王快枪,朝公西绿竹射去,吼道:“竹儿快走——”一掌挂向左晏安,替公西绿竹拦下强敌,以让他有机会逃窜。
公西绿竹本是犹豫,但经公西铁剑催促,当下咬紧牙关掠出战圈窜向林中。
紧接着公西铁剑亦突围而去,王刀和护法亦不分先后窜离此地。
楚霸王怒吼:“快追,别留后患——”
众人霎时急追而上,欲置他们于死地。
小小君看不见,却听得清楚,他问:“公西绿竹如何?”
路挂斗得意道:“这小兔崽子差点被撂倒,现在落荒而逃,我看差不多啦!”
小小君急道:“快带我去!”
说着就拉路挂斗,想追上公西绿竹。
路挂斗频频点头,道:“能看他死,也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两人快逾追风地奔向公西绿竹消逝的方向。
而公西绿竹奔行不到两里路,已被人缠上,这些人似乎早就埋伏在此,只一现身就拦下他,公西绿竹被他们这么一缠,又被后来急追而来的楚霸王所阻拦。
几招不到,他已感不支,再一阵,又加了左晏安,他更是吃力了。
路挂斗追上来见状,不停叫好,也真想冲上去揍他两拳。
但冲上去的不是他,而是小小君,他冲上去也不是要揍人,而是救人。
“住手——”
一声大喝,他已使出“摘星手”,幻出点点天星般地光芒,他已抓下楚霸王和左晏安的要命金枪,威煞立于该处。
楚霸王惊愕叫着:“小小君?”
小小君点头道:“是我。”
左晏安不解他为何如此作,问:“李少侠,您这是……”
小小君道:“放了他吧!”
他竟然要楚霸王放人。
路挂斗闻言,马上冲过来,叫道:“李歪歪你疯了不成,他是公西铁剑的孙子,霸王庄的敌人,公西绿竹耶!”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
小小君叹口气道:“放了他吧!他只不过是个小孩罢了。”
楚霸王和左晏安面有难色。
小小君道:“也许你们将来就知道是何原因,他罪不足死!”
转向跌坐于地的公西绿竹,道:“你快走,走了就别回头!”
公西绿竹咬着牙,最后才迸出一句话:“是你不杀我,我不领这个情!”
路挂斗闻言气上心头,骂道:“臭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叫你滚,是要你死得更惨,还不快滚!”捏着拳,差点就冲上去。
公西绿竹不服地瞪着他,一步步瘸着步入林中。
楚霸王叹道:“李少侠,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小小君点头道:“我知道,但有时候却须如此做,我不想造成无法弥补的过失。”
左晏安不解地问:“怎么说。”
“例如说那头老虎是你朋友养的,杀了他,岂不是件憾事?”
小小君道:“我只是比喻罢了。”
楚霸王和左晏安都不懂,只有路挂斗懂。
他微微拱手:“李少侠,人已走了,在下还有他事要办,想先告退,明日有空,请至敝庄坐坐,让在下尽尽地主之谊,可好?”
小小君还礼,道:“多谢庄主,在下一定去。”
“那我们明天见。”
楚霸王和左晏安已走。
路挂斗嘘口气道:“奶奶的,我怎么没想到这点?要是宰了他,可就麻烦了。”
小小君叹道:“走吧!事情并不像我们想像的那么容易。”
路挂斗若有所觉,道:“去哪里?”
“找公西铁剑。”
路挂斗奇道:“不找侯爷了?”
小小君摇头:“也许侯爷也被蒙在鼓里,除了公西铁剑,恐怕很难解开谜团。”
“他会说吗?”
“不会!”小小君道:“但有恐吓作用的。”
“这些……有用?”
“有线索总比没有好!”小小君道:“至少我们可以明白公西铁剑此次行动目标是什么。”
路挂斗想想,点头道:“也好,反正也没处可去。”
两人已奔入林中,依线索向公西铁剑逃离方向追去。
公西铁剑逃得很快,只掠过几个山头就已很安全地逃开追击。
他倚在一棵大古松旁,细心地裹着肩头那道小伤口,嘴角不停翘起,那是种禁不住心中得意的笑,若非仍在夜晚,仍在敌我咫尺,他非大笑不可。
有人闪至。
他连头都不回,道:“如何?”
“圆满达成任务。”
“很好!”公西铁剑满意转身,赫然愕愣急闪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小小君和路挂斗,他们一步步走近,逼向公西铁剑。
“小小君你的命很长。”公西铁剑强作镇定,道:“我看今天还有谁来救你?”
路挂斗不屑道:“想想你自己吧!该你走倒霉运的时候了。”
小小君问:“你的任务完成了?”
他在轻笑,想套住公西铁剑的话。
公西铁剑何等狡猾,并不上当,冷笑道:“我有何任务?又如何去完成?”
小小君在笑,很自然地说:“你我心里明白,我一向认为你够毒辣,再做作,未免有失风度吧!”
路挂斗奚落道:“快说吧!刚才你那种得意样,想瞒人还真不容易。”
公西铁剑咬咬钢牙,口气转硬道:“是又如何?你们没看到我遭埋伏,弄得如此狼狈,任务有何圆满达成之处?”
“还是那句话!”小小君盯着他,“瞒都瞒不住。”
公西铁剑咬牙不语。
路挂斗也不知小小君想问的是什么?但其中必有道理,也装起佯来,斜睨假笑道:“人都说了,你再吹牛,实在有损一派之尊的颜面。”
小小君笑道:“我替你说如何?”停一会儿才再说:“你孙子活得很好!”
公西铁剑闻言,脸色为之一变,虽在深夜,仍可看见他左脸那道刀疤突地殷红不少。
“你的计划不在霸王庄,而是在如何将你孙子的命送去,对不对?”
路挂斗闻言,心道:“原来如此。”当下奚落道:“计划虽好,可惜牛头不对马嘴,简直像小孩子在玩家家酒嘛!”
公西铁剑怔忡许久,才道:“你都知道了?”
“不知道。”
公西铁剑突然大笑,笑得甚狂,几乎将十里以内熟睡的鸟兽全惊醒。
路挂斗惊觉,转向小小君,道:“他在求救兵?”
小小君摇头:“救兵能来,追兵也能来。”
公西铁剑被他这么一说,不叫了,冰冷向小小君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些皮毛而已。”
“知道皮毛已经够了。”小小君道:“我可以从皮毛中分辨是虎?是豹。”
“却不能分辨人。”
“能!”小小君很有自信道:“你不能,我能。”
三人静默,小小君虽目不能视,但逼起人来,那两道寒芒真可让人感到浑身不自在。
公西铁剑抿抿嘴唇,道:“好吧,只要你告诉我一件事,我就将一切告诉你。”
小小君问:“什么事?”
“你到底是真瞎还是假瞎?”
小小君回答:“真瞎!”
公西铁剑再次注视他眼眸,实在看不出一丝迹象,也不再看,认了,小小君从不在交换条件下说谎。
他问:“你是如何发现我的计划?”
小小君回答:“感觉,从你和那位蒙面人对话中感觉出来的!”
他深沉又道:“凭你公西铁剑的为人,不可能在办事时带着一位年轻而经验不足的小伙子。”
“这也是我的破绽?”
“不管它是不是你的破绽,我都必须救他。”
“为什么?”
“为了阻止你更大的阴谋!”
“我有什么阴谋?”公西铁剑深沉一笑,道:“我只是想报数十年前的怨气而已。”
“可惜你的作法却让人心寒。”小小君道:“你将罪过迁给了不少人。”
公西铁剑怒目嗔道:“他们都该死!”
“包括你孙子在内?”
“他不该怀疑我!”公西铁剑咬牙切齿道:“他竟然敢怀疑他爷爷。”
小小君冷笑:“我看不是如此吧!”目露森森寒光逼向他,一字字道:“我看他并不是你孙子吧?”
公西铁剑闻言又自狂笑,道:“绕了老半天原来你是为了这件事?”
小小君摇头:“你错了,公西绿竹是不是你孙子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因为你说的话,我根本不信,既是不信,我又何必多问?”
公西铁剑吞一口水,不解道:“那你又为何而来?”
“为了奸细。”
公西铁剑霎时敛起狂态,道:“你知道他是谁?”
小小君笑而不语。
路挂斗也有样学样,戏谑道:“你猜呢?”
这够让公西铁剑头痛,要他猜出小小君心思如何,恐怕是他所经过最棘手的一件事吧,最后他放弃猜测,冷笑道:“就算你知道,你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未必!”路挂斗手掌一切,道:“有时候来个硬切也是一种办法。”
“你杀掉他,与我何干?”公西铁剑说这话,不但不怒,反而有些赞同之态。
小小君回答:“我不会杀他,只会叫他现出原形而已。”
公西铁剑冷笑不已。
小小君似乎想到什么,问:“袁小凤真是你孙女?”
公西铁剑笑得更得意:“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你刚才不是说过问也是白问吗?”
小小君笑道:“我不是要你的答案,我是在为你惋惜,上次你几乎要了我的命,结果你还是放了我。”
公西铁剑不笑了,他现在才想起自己还在虎口中,随时有丧命的可能。
路挂斗见状,得意嘲弄道:“笑啊!你再笑啊!不笑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公西铁剑恼羞成怒,却又不敢发泄,猛捏拳头,一副不惧模样,冷道:“想要我的命,没那么容易。”
“的确不容易!”小小君笑着说。
“知道就好!”
小小君又露出那种莫测高深而又能让人觉得心思被看透的笑容,他道:“我说要你的命不容易,是指我根本就不想杀你。”
路挂斗无奈道:“当真放了他?”
小小君点头:“他虽不认小凤,但我们不能不为小凤着想,我们不能亲手杀死她爷爷,这是何等残忍而不幸的事!”
路挂斗也明白小小君的意思,道:“就这样放走他不成?”
小小君点头:“江湖还有赵瞎子、柳阴直,若少了一个公西铁剑,好像不怎么协调。”
路挂斗立时笑道:“对!狗咬狗,还得看哪条狗壮呢!”
公西铁剑双目喷出火来,但仍忍了下来。
小小君道:
“公西门主,你和左侯爷的恩怨,实在没有必要波及无辜,公西绿竹只不过是个小孩子,希望你放过他。”
“办不到!”公西铁剑说得斩钉截铁。
小小君又道:“你是明白人,你将一切希望转向王刀身上,但你却不知道王刀有多大能耐,也许他赢得过我,也许他不能,而公西绿竹却拥有五成把握,只要他对敌经验够的话,那我可就相当不利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公西铁剑登时顿悟,但表情却无什异样。
他冷森道:“太慢了,今天一事,我不得不痛下杀手。”
小小君笑道:“凭你老谋深算还斗不过他?否则他也不会三言两语就相信有秘方可以治好因练‘幽瞑破九天’而失去的人道能力。”
公西铁剑不再说话,虽然困窘,总比失去老命来得好。
小小君又道:“我忘了告诉你,‘碧绿断魂掌’练至十成,也和仇赤魁差不多,会发疯的!”
公西铁剑登时瞠目,急道:“怎么会?赵瞎子……”突然顿觉说溜了嘴,不再说下去。
可惜此事并没逃过小小君耳朵,他立时追问:“原来这功夫还是赵瞎子传给你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小小君轻笑:“不管如何,我都必须相信那是赵瞎子传给你的,这样我比较好查。”
公西铁剑冷笑:
“恐怕你会失望,赵瞎子只说过他已经看过此种功夫,我信以为真,没想到他漏了这么一点。”
小小君笑道:“这点并不希奇,只要稍有涉猎近代武林者,都能明白,我是怕你三四十年没出江湖,忘了这件事。”
公西铁剑冷笑:“多谢你的关心。”
小小君哑然一笑,道:“可惜我若问你秘笈出自哪里,恐怕你不会说吧?”
公西铁剑奸狡一笑:“有那个必要吗?”
路挂斗甚是不服,道:“糟老头,别得意得太早,你很快就会尝到苦果了。”
“凭你?”公西铁剑不屑道:“再等几年吧!”
“不必等!我现在就剥了你!”
路挂斗实在是憋不住这口气,很想冲过去痛打一顿,却又被小小君拉住。
小小君道:“让他走,我们还有事。”
“有什么鸟事?”
“走着再说!”
拉着路挂斗,已折向回路。
路挂斗瞪了公西铁剑一眼,嗔道:“便宜你了,下次一起算。”
两人已消失林中。
公西铁剑仰天长叹,不知在想些什么,不久,他也离去。
路挂斗不解道:“李歪歪你干嘛真的放他走?当真只为了袁姑娘?”
折过两个山头,他们已回到霸王庄隐伏的山头。
小小君摇道:“袁姑娘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最主要的是,我们不知道公西铁剑的阴谋,若贸然杀了他,谜底恐怕永远无法解开,未免有遗憾的感觉。”
路挂斗抬头看看天际,道:“约四更天快要五更天,不到一个钟头,天就亮了。”
“我们快走!”
两人身如幽灵,行云流水般地飘向山谷小屋。
房外有两名卫兵看守,但这难不倒小小君,只轻轻一指,就将人给放倒,潜入房内。
里面陈设和孟乌龟所说,一点也没变。
路挂斗道:“大概是这里,没错了。”
小小君急道:“可有一幅仕女图。”
“有的。”
“长像如何?”
“很美。”
“你能记下她的特征?”
“我没醉,当然可以。”
小小君点头:“很好,那你就记下她吧!”
路挂斗道:“何不干脆将图拿回去?”
“不成,这图中女子必定和楚霸王有所牵连,拿走,未免容易被察觉。”
路挂斗无奈道:“好吧,背就背!”
他认真地注视仁女图,愈看愈顺眼,禁不住,已燃起火折子,道:“奇怪?怎么如此眼熟?”
小小君急道:“快想想看,你在何处见过这女人?”
路挂斗再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摇头苦笑道:“一时想不起来,改天再告诉你。”
小小君也知道此种情况逼不得,愈逼愈糟,当下摊手道:“也只好如此了……听老乌龟说,他还搜集了不少邪功,你也找找看。”
路挂斗很快找出几本书,念道:“有飞狐十九邪以及南暝神功、九幽神功、凌空摄力。”
“还有其他的?”
路挂斗又翻找书框,不久在两杠夹缝中拉出一本旧册子,没有书皮,里边全是图案,他道:“也许这本也是邪功吧!图样画得很怪。”
小小君道:“藏着它,将来叫老乌龟看看,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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