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西绿竹独自躲在绝无人烟之山溪边,欲泣无声,望着小潭清水映出涟漪荡荡的人像,一颗心早已抛向九霄,他真不愿活在人间。
蓦然间——
清水又映出一条修长红影,似乎是位女人。
公西绿竹乍然惊醒,猛往红影望去。
来者正是洛小双,她在笑,胸口衣襟却故意拉得甚低,似乎想显现出她有一副迷人的身段。
“你是谁?”公西绿竹冷森森道。
“我叫洛小双,你呢?”
洛小双含情脉脉地往他走去。
“别过来!”公西绿竹心灵受伤颇深,对女人,他有莫名之恐惧感,说话之际,已往后退了数步。
“怎么?你怕我?”洛小双微微搔首弄姿,体态十分撩人,“我……美吗?”
任何正常男人都可以感觉出她不但美,而且还非庸脂俗粉。
“你别过来,你想干什么?!”公西绿竹更恐更慌地吼着。
他如此举动,倒使洛小双感到意外,轻叹口气,白了他一眼,埋怨道:“好好好!不过去就不过去,何必怕成这个样子?”
轻轻一笑,她又道;“你打败了路挂斗?”
公西绿竹深怕自己不能人道之事被人知晓,赶忙道:“当然!他不是我对手!”
洛小双感到很满意,频频娇笑,道:“你觉得我美吗?”
她又在搔首弄姿。
“你……很美。”公西绿竹不知她来此目的为何?老是问美丑问题,勉强回答,想着她有何玄虚。
洛小双咯咯直笑,迷人酥胸更显得引人遐思:“你想要我吗?”
公西绿竹乍闻之下,十分惊愕而有些窘臊,复又想起自身无法人道而产生怨恨心态,再则想及自己当真不能人道?总得试试,一想至此,他欣然回答:“想。”
“想?”洛小双笑得有些淫荡,道:“好,只要你替我办完一件事,我的人就是你的了。”
“何事?”
“杀人。”
“谁?”
“你方才所见之路挂斗,还有那个臭女人。”
这正好,都是仇人,公西绿竹正怕他俩将秘密泄出,正想杀之灭口,他道:“没问题。”
“那你什么时候动手?”
“你何时让我……”公西绿竹反问。
“你……”洛小双娇笑不已,娇柔地已倒向他怀中,撒娇道:
“只要你杀了他们,随时都可以……呃……嗯……”
公西绿竹为了想证明自己,也不管如许之多,抱起她已强吻起来……
衣衫凌乱,酥胸裸露之洛小双仍昏迷入睡,一点也未查觉此事。
为了想掩饰,公西绿竹决定将她留在身边,以“证明”他能人道。
——想自欺,也想欺人。
“你……你占有了我?”公西绿竹抚着她秀发,安慰道:“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那你……”洛小双娇柔地靠在他怀中,细声道:“你得替我报仇,杀了他们。”
公西绿竹笑道:“杀他们易如反掌,只要你跟着我,我就替你出气,将他们杀光。”
“都被你那样了,我还能不跟你吗?”
洛小双柔臂搂紧他,温柔如蜜地吻着他脸颊,真如夫妻般缠绵悱恻。
她当真为了报仇而不顾一切名节?连灵魂肉体都出卖了?
简雅之“右居亭”,立于长堤尾端,分外古朴而显眼,只要登长堤,就会情不自禁往它行去。
三坪不到之六角“右居亭”,此刻已坐满了人。
赵瞎子站在最中央,不管何处,只要他一出现,似乎一切风头都被他抢去,也被他腰间那口要命的盒子抢去。
“你找我?浣花姑娘。”
对别人冷森之赵瞎子,对浣花时,却想装出一副和蔼模样,但他装得并不逼真,宛如木偶,假得很,更如屠夫装秀才,依样吓人。
“不错。”浣花生硬回答。
路挂斗叫道:“找你要小小君。”
“小小君?!”赵瞎子装傻:“他不是跟你走了。”
浣花心中急切得很,立时道:“赵瞎子你别跟我们打哈哈,如果我们知道小小君的下落,也不必冒着危险来找你们,只要你说出小小君下落,有什么条件,我都依你。”
“浣花姑娘言重了。”赵瞎子微微一笑,“既然你找得如此急,也许我能帮你一些忙也说不定。”
“他在哪里?”浣花急问。
“不晓得。”
“那……”
赵瞎子伸手止住她说话,笑道:“时下恐怕无人知道他身在何处,不过老夫可以保证他仍活着。”
“他还活着?!”
这句话听在浣花和路挂斗耳中,无异是如获至宝,最佳之强心消愁剂。
而听在公西铁剑和笑脸婆婆耳中,宛若一把利刀戳入他们心中般,够令人震愕。
“不错,他没死!”
喘口气,浣花道:“你能帮我找到他?”
“能。”
“赵瞎子你怎知小小君没死?”笑脸婆婆已憋不住而问出口。
“这是我的事,没必要告诉你。”赵瞎子十分不客气地让她碰个钉子。
“你……”笑脸婆婆好歹也是号人物,先后皆受到赵瞎子侮辱,怒气填膺,已抓起“七巧夺魂针”想射死赵瞎子以泄恨。
“前辈不可如此!”拦她的仍是公西铁剑,他在笑脸婆婆耳际细言几句,果然止住笑脸婆婆攻势。
“就算如此,也用不着摆出那副样子!老娘一看他就有气!”
她已收起匣子,不屑地睨向赵瞎子,算是忍了下来。
其实公西铁剑城府阴沉,稍一揣度已明白赵瞎子之诡计,是以将此诡计告诉笑脸婆婆,倒也平息一触即发之火爆局面。
赵瞎子却气势不减地说:“阴花白,我倒希望你出手。”
笑脸婆婆张着血盆大口,叫嚣道:“少在那里神气,挂着一口假盒子在此丢人现眼,也不怕人家剁了你的脖子?”
赵瞎子冷笑:“我的盒子是假的?你想尝尝?”
“有何不敢?”
“很好!”
蓦然赵瞎子已抖下黑盒,疾速无比地打开盖子。
——神秘淡红银光已起。
“不好!快躲——”
公西铁剑哪想到赵瞎子来真的,霎时十数人急往亭外窜去,落地打滚,狼狈已极。
而浣花和路挂斗因向着赵瞎子背面,倒也走得从容不迫。
突然间,一名黑衣人哀嗥出口,倒地不起,眼眶已开始溃烂。
这人本也可以躲掉,只可惜方自起身之际,已被公西铁剑暗中点了穴道而遭到噩运。
骤变之中,公西铁剑仍未忘记一试赵瞎子盒中的“水晶变”之真假,实乃一代枭雄。
赵瞎子目的也只不过给人一个下马威,有人惨叫,他已知得到阻吓作用,冷笑数声,轻轻合上盖子,再慢慢将盒子挂回腰际。
公西铁剑深怕笑脸婆婆挂不住脸,马上走出来打圆场,干笑道:“都是误会,赵兄别放在心上。”又赶忙转向笑脸婆婆:“老前辈多谢,还好是你没放夺魂针,否则在下双面受制,难免要丧命于此,‘红丝水晶变’和‘七巧夺魂针’,任天下绝顶高手也难于躲过,还请两位平息怒气,免得步入绝处而使仇者快,亲者痛。”
有公西铁剑这么一番话,笑脸婆婆受用得多了,拍拍袖子,睚眦而视,大言不惭道:“老娘就不信他能躲过我的‘七巧夺魂针’。”
言下之意一点羞耻之心皆无,她是认为能躲过赵瞎子之水晶变,而赵瞎子必定躲不过夺魂针,刚才那一跤,跌得十分“自然”,也合情合理。
不错,在场诸人,倒也相信夺魂针有此力量,讪笑之心也减去不少,也使笑脸婆婆挂住脸了。
公西铁剑一句话,就能挽住双方,实非泛泛之辈。
赵瞎子懒得再理他们,聆听着那具尸体腐化的哧哧声,再次冷笑,待转向浣花,立时笑脸相向,道:“浣花姑娘可受惊了?”
浣花瞥着那具尸体,也不知打了多少寒噤,勉强迸出声音:
“我没关系。”
路挂斗乍见水晶变威力,又想起小小君曾遭此劫,忧戚之心又起,急道:“你说能找到小小君,快将地点告诉我们。”
赵瞎子习惯地冷冷一笑,道:“我是能找到他,可惜不是在这时候。”
“在什么时候?”浣花和路挂斗焦急而异口同声地说。
赵瞎子不答,反问:“浣花姑娘可知老夫为何不为难你?”
他又补充:“我们本是站在敌对的立场。”
“为什么?”浣花不解的问。
“当然有原因。”赵瞎子轻笑道,“可惜此事只有你一人可以知道。”
他已明白指出不愿让他人知晓,亦就是要不相干的人退出圈外。
“赵兄是要我们避开?”公西铁剑问。
赵瞎子没回答,有时候不回答亦是最好的回答。
公西铁剑干干一笑,道:“既然赵兄有不便之处,在下也不便让赵兄为难,只好先告退,有事,只要轻声呼唤,在下随时候教,告辞了!”
领着冰魔叟及部下,他已闪到数十丈开处。
路挂斗也想走,却被浣花留下。
赵瞎子有些为难道:“浣花姑娘……”
浣花道:“他是我大哥,没什么秘密可言,就算他避开,事后我仍然会告诉他。”
赵瞎子犹豫一阵,叹道:“也罢!不过还请姑娘答应,除了姑娘少数几个朋友外,千万别向任何人透露,尤其是铁剑门的人。”
“我答应你。”
赵瞎子沉思,似乎在考虑要如何说明此事方能恰当,不久,他感伤道:“姑娘可知,我是个瞎子?”
“知道。”
“你也猜得出我是被盒子里面的光芒照瞎?”
“可以猜想得出。”
叹口气,赵瞎子又道:“我本是个瞎子,本是不该会涉足武林,只是公西铁剑他……唉!不说也罢!”
赵瞎子如此说,更是要浣花认为他真是受制于公西铁剑,最主要还是要博得浣花同情。因为他还有下文——
“浣花姑娘,你可知一个瞎子他最渴望的是什么?”
“复明,能见着万物。”
赵瞎子点头轻叹不已。
浣花若有所觉,问:“你是想复明?”
赵瞎子感慨回答:“每一个瞎子都有此心愿。”
“你找我……”
“浣花姑娘医术,天下皆知。”
她道:“也许你找错人了,我没那种本领。”
“我愿一试。”赵瞎子诚恳地说。
浣花知道这就是他所提出之条件,在无可选择而且自己也表明能力之下,她只有答应了。
她道:“只要你能替我找回小小君,我愿尽全力替你治疗。”
她还想到她师父容观秀,她医术全传自他,也许他能治此眼疾也说不定。
赵瞎子运用心机之深,实非他人所能企及。
他甚是感激地说:“多谢浣花姑娘。”
浣花嫣然一笑,道:“我还是那句话,我没把握。”她问:“你何时能给我消息?”
“最迟三个月。”
“三个月……”浣花觉得好长一段时间,却也无其他方法。
赵瞎子似乎能猜透她心思,又道:“那是最迟,也许三两天就有消息,若找不到小小君,想必你也不肯替我治疗眼疾。”稍停顿一下,他又道:“瞎子都十分希望自己能早点接受治疗,早些康复的。”
路挂斗听他所说,无形中已将一切怨恨转移公西铁剑身上,面对最近几天名躁武林的赵瞎子,情不自禁地往他凝视,清癯消瘦的糟老头,最惹眼的乃是那对缺了黑眼球的招子,透着一股肃杀气息,再来就是他腰间那口铅灰色盒子,突见盒子,他已问出口:“瞎子,你那口盒子,当真是传说的‘红丝水晶变’?”
赵瞎子摇头苦笑:“老夫也不知道,不过江湖皆如此说,大概是吧。”
“你得自何处?”
赵瞎子叹道:“真是劫数,唉!”苍老一叹,沉缅一阵,方自接着说下去:“数年前,老夫在一座无名山得到了它,谁知只看一眼,就已双目尽盲……”
路挂斗在他唱作俱佳之下,已将对恃之心减除不少,倒也信他几分,不再追问此问题,想了想,他又问:“盒子光芒能使人溶化,你怎不会溶化?”
赵瞎子转动灰白眼珠往腰间看去,沉吟半晌,道:“老夫也不知其中原因,也许是接触过久,已能适应的关系吧!”
浣花乍见他眼球无黑色部份,十分不解,想仔细诊视一番,又有些迟疑,毕竟条件尚未“成交”,敌我界线仍在,只有等以后再说了。
她道:“有消息,你如何通知我们?”
赵瞎子回答:“只要姑娘所拥之船只不离开长江流域,老夫就有办法将消息传至你手中。”
“如此甚好!”浣花心想和孟乌龟约定见面日期已不多,不便再久留,逐拱手道:“若无其他事,我想回去了。”
“姑娘保重。”
赵瞎子深深揖身,露出无比关怀的神情。
浣花转向路挂斗,深情道:“路大哥,我们走吧!”
他们走了。
“对了,将来若再有遭遇……我是说敌对双方动手时,还请姑娘避开,我是个瞎子,没办法……”
赵瞎子感慨地说,全然是一副“没办法”姿态。
事实上,连小小君都得躲,他俩能不躲?
“我省得……”
说了却没白说,远方传来浣花的回答,语调中可以感觉出她是领了这份情。
今晚一事,赵瞎子可说“收获丰硕”,望着浣花消逝方向,笑得很是阴沉。
不久,他仍恢复原有之冷漠,点出拐杖——
先点左边,再点前方,然后轻轻点向右方,觉得无什障碍,方自跨出坚涩之步代。
“嘟嘟……”拐声又沉又重,宛若午夜丧鼓,勾人心魂。
腰间盒子,晃荡数下又笔直垂着,又晃……
“赵兄……”
远处公西铁剑轻唤。
回答的仍是那沉重之杖声。
终于——
人已消失夜幕中,杖声亦被浪涛声所淹没。
映在薄冰上的花容,消瘦了许多。
佳酒悲怆感受并不比任何人小,一心惦挂着友人之安危,等待往往比行动还来得难熬。
她只有等待,一片空白的等待。
还好——
先回来的是孟乌龟。
“嗨!佳酒啊!我回来啦!”
佳酒但觉人登船,反身而视,见是孟乌龟,本想展颜一笑,然而却抛不下愁容,正想开口之际。
孟乌龟已将好消息告诉她。
“佳酒笑一个,你的李大哥安然无恙哪!快笑,快呀!”
“真的?!”
“当然真的!”孟乌龟指着自己,道:“否则我还能笑出来?”
“啊!”
“佳酒——”
孟乌龟赶忙欺身过去,扶着佳酒,右手直往她脸颊轻拍,叫道:“佳酒醒醒!醒醒啊!”
佳酒昏过去了,以前她乍闻小小君名号连昏两次,现在又因猝闻小小君喜讯而昏倒,真使人又爱又怜。
“佳酒!醒醒!搞啥嘛!呵呵……”孟乌龟已忍不住笑了起来。
“呃呃。”佳酒懒洋洋地张开眼眸,有气无力地说:“李大哥他……”
“好得很!呵呵!”孟乌龟将她抱至小小君时常躺的逍遥椅上,笑不绝口,心中直叫:“真宝!”
喘口气,佳酒悠然坐了起来,仍是有些失神:“李大哥他没死……”
“对!有谁能要了他的命?”
“哇喔!”佳酒顿时跳起来,欣喜若狂地往船舱奔去,“小凤姐,李大哥没事了,你高兴吗?”
往回奔不出几步,她已发现袁小凤正倚着栏杆一步步往外行出来。
赶忙往前扶助她,急促而欣喜道:“小凤姐,李大哥没事了,你高兴吗?”
袁小凤乍闻喜讯,喜不自胜,已滚下热泪:“我……我好高兴。”
高兴的还不只她一人,三天之约,浣花和路挂斗也如期赶回来。
女的皆喜极而泣,男的皆盈眶泪水。
“他妈的!我就知道没人能撂倒李歪歪的!”
“李歪歪在哪里?”路挂斗急切地问。
“他有事去了远方。”孟乌龟照着小小君心意回答。
“你在哪里找到他?”
“三峡山口处。”
浣花急问:“他的伤……”
“不打紧。”孟乌龟轻轻一笑,道:“有宝刀在,任什么‘七巧夺魂针’也奈何不了他。”
他之所以说出宝刀,就是要路挂斗相信他的确无恙,因为普天之下,只有小小君那把匕首能吸出那要命的夺魂针。此事赵瞎子也曾当着笑脸婆婆之面说过,而将笑脸婆婆逼退。
“寒露弯月雪?”浣花问。
孟乌龟点头。
“他带在身上?”
“嗯!”
浣花终于嘘口气,相信小小君无恙了。
“他去了哪里?”路挂斗很想见见他。
孟乌龟有意无意地瞥向袁小凤那双虽美丽而不能视的眼睛,摸摸无发丝之秃头,道:“他去了关外,要些时间才能回来。”
“关外?”路挂斗紧追问:“他又为何事去关外?”
“还不是为了赵瞎子那口盒子。”孟乌龟说:“老鱿鱼觉得关外有个地方,似乎能解开这项秘密。”
“早知道如此,将赵瞎子给带来不就得了?”路挂斗发牢骚式地叫着,随后又欣然一笑,道:“不过这样也好,小小君没事,也不必和他谈条件了。”
孟乌龟闻言,讶异道:“怎么?你们和赵瞎子谈了条件?”
“嗯!”浣花点头道:“他说能在三个月内找到小小君。”
“凭什么?”
浣花答不上来。
“他又怎知小小君没死?”
微微窘笑,浣花已将一切经过告诉孟乌龟。
“全是公西铁剑搞的鬼?”孟乌龟心中有狐疑甚多,但他知道问浣花依样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心道:“有一天我会摸清你们底子。”
一想到治疗眼疾,他急道:“你可有把握治愈他的眼睛?”
“没有。”浣花回答,“我没试过。”
“你师父呢?”
“不晓得。”
“可有灵花异草?”
“不知道,师没交代。”
孟乌龟喃喃吟着:“看来只有亲自问问容老爷子了。”
浣花似乎想到什么,移步往袁小凤走去,温柔道:“小凤你的眼睛……你无法看见?”
袁小凤娇柔一笑:“没关系,我想我会习惯的。”
浣花安慰道:“我们会尽量替你想法子医治,让我看看好么?”
袁小凤轻轻一笑:“多谢你,浣花姑娘。”
她张着迷茫眼睛,等着浣花诊视。
浣花看得甚为仔细。
这其中要算孟乌龟最急了,他急问道:“怎么样?有办法复明吗?”
“我没把握。”浣花道,“小凤姑娘眼睛仍和常人一样,只是瞳孔闭着,以至于无法视物,若能将瞳孔恢复正常,也许就能治愈。”
转向孟乌龟,慎重道:“而赵瞎子的眼球却是整个白漆漆,找不出黑眼珠……这点我十分不解。”
孟乌龟想了想,道:“也许他照得过久才会使黑色部份尽失。”
路挂斗道:“不过他说他只被强光照中一次,难道他说谎?”
孟乌龟道:“这问题倒是值得注意,我得花时间去查查。”
浣花疑惑不解:“照理说,不该有此情况出现,若消失,也得整个眼球溃烂才对。”
“再说啦!光猜也不是办法。”盂乌龟道:“这问题由我来查,现在先找到容老爷子再说。”
“不找小小君?”浣花问。
“不,小小君他自己会回来,还是找你师父为重要。”
“为什么?”路挂斗见他不想找小小君,心中甚是不快,想问出一个理由来。
孟乌龟是有口难言,干干一笑,道:“小小君去了关外,一时也回不来,倒不如利用此时间相互研究一番,省得将来着了道而措手不及,要找小小君,再过个把月,他没回来,我们再去找也不迟。”
浣花问:“是我去请师父,还是一起去找师父?”
“一起去吧!”孟乌龟道:“他那一大堆烂东西,还真不好搬,一起去。”
佳酒急道:“要是李大哥回来找不到船,那怎么办?”
孟乌龟笑道:“你李大哥那几招,莫说是条船,就是一只飞鸟,如果他想找,也一样手到擒来,放心吧!他丢不掉的,呵呵……”
佳酒脸腮一红,虽有些窘,但也轻笑起来:“这样,我就放心了。”
袁小凤有些犹豫道:“我想我还是回去好了。”
孟乌龟笑道:“袁姑娘,一起去也无妨,容老爷子医术可说天下无双,就算华佗重生,也只不过如此,说不定他有办法治好你眼睛和‘玄阴绝脉’呢!”
“谢谢大伯,可是……”袁小凤道:“还有人在找我……”
“这个你放心。”浣花笑道:“我们顺路捎个消息给她们不就成了?就在江西梅家渡附近而已。”
灵湖,充满柔雾,似在幽冥深处之浩瀚静湖。
湖中有山,山如湖,青葱拔萃,充描灵气,是以也叫灵山。
灵山西北角翠林中有竹屋,屋前有流水、花卉,梅花正绽放,屋后是较高崖壁,有些陡,长满青苔,亦长满兰花,生气盎然。
连着竹屋之径,可见一山洞,洞内分两厅、三室,皆为天然形成,还挂满不少大小不一之石笋,比石笋多者,就属于药罐子了,靠壁处,比比皆是,一层层宛若蜂巢,一室练丹房,大鼎如巨狮蹲伏般摆在中央,鼎下燃有青色火焰。
鼎后有石床,白发老翁坐此闭目,红颜充满精气,宛若神仙。
他正是名闻天下,医术冠绝武林的‘天灵子’容观秀。
走入石室的是浣花。轻挽秀发,娇柔道:“师父,浣花回来了。”
“浣花?!”容观秀有些激动地张开眼睛瞧着浣花,直拂长髯,频频点头:“很好!很好!”
“师父您还好吧?”浣花走近,关怀之情,形诸于外,十分感人。
“好好!只要你好,师父还有什么不好的?”
容观秀抚着她肩头,笑不合口:“有徒如此花容月貌,何尝不是一件人生乐事?”
“师父!您又来了!”浣花玉腮泛红,撒娇地说。
“呵呵……”容观秀轻轻直笑,他是老于世故之人,当能感觉出浣花有事,当下也想先问个明白,也不扯远,打趣地问:“怎么?小小君把你赶回来了。”
“师父”浣花轻轻跺着脚,娇羞道:“人家回来看您,您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容观秀直笑不语。
浣花红着脸,道:“还有路大哥和孟大叔都来了,他们在前厅。”
“哦……”容观秀已确知他们是有事,马上道:“我们快去,否则老乌龟等急了,拿我药罐出气,那可就惨了!”
师徒俩已疾速步出石室,走往前厅。
在前厅——
众人坐在石椅上,容观秀仍习惯坐于右角石床黄蒲团上。
石椅之间夹有小茶几,浣花早已将香茗送上,并点燃檀香炉置于容观秀前面,倒也将满厅药香味驱弱不少。
“容老爷,你屋外那些阵势,变了?还好有浣花带路,否则我可得摸上三天三夜不可!”
天灵子轻轻一笑,拂髯道:“只将乾坤倒转,五行幻入生门而已,你走上两遍,一定可以看出端倪的。”
孟乌龟亦报以微笑,摸着秃头,叹道:“好像我每次来都有事似的。”
“这次,有例外?”
“没有。”孟乌龟也不打寒喧,直话直说:“找你看病。”
“看病?!”容观秀有些讶异地往浣花看去,似是说:“我徒儿已尽我所传,她会有治不好的病?”
浣花轻轻颔首,笑道:“师父,我没看过这种病,没把握。”
“什么病?”容观秀问孟乌龟。
孟乌龟不答,反问:“老爷子可曾听过‘红丝水晶变’一事?”
“只要入过武林,很少有不知者吧?”
“不错。”孟乌龟又问:“你可知水晶变之功用?”
“听说可以增加功力。”容观秀道:“如若将水晶变泡酒的话。”
“也没错,这是传言,但最近出现了这玩意,却令人毛骨悚然,谈之色变。”
“有此种事?”容观秀甚为诧异。
“有,就出现在一位瞎子身上。”孟乌龟正色道:“水晶变之光芒有种不可抗拒之力量,乍然被照中眼睛,会使人失明,再则将人溶化。”
路挂斗急道:“老爷子,我亲眼目睹此事……”往袁小凤看去:“这位袁姑娘亦身受其害。”
孟乌龟道:“老爷子看你的了。”
容观秀心中十分激动,凭他钻研无数医理,当可知天下任何足以致人眼盲之东西,却没听过水晶变能照瞎人?
深深吸口气,他已起身走向袁小凤,准备替她诊视。
一路劳累之袁小凤,身体弱得很,若非佳酒殷勤照顾,她非得躺下不可。
佳酒温柔地挽着她左手,轻声道:“小凤姐,老爷子要替你看病了,你高兴吗?”
她问得很天真,她以为只要有浣花的师父看过,小凤之眼疾就会好似的。
“高兴。”袁小凤淡然一笑,“谢谢你,佳酒。”
佳酒嫣然轻笑道:“哪里,应该的!”挽着她左手,对着容观笑道:“老爷子!”
她是想将小凤之左手交予容观秀,要他把脉。
看眼疾……把脉?
除了天真的她以外,恐怕很少人想得出吧?
容观秀慈祥笑着,也不愿让她失望,接过小凤左手,笑道:
“小姑娘你贵姓?”
佳酒红着脸,笑道:“我从叔叔,姓倪,乳名小玉,李大哥给我取名叫佳酒,佳茗的佳,好酒的酒。”
孟乌龟接口道:“老爷子,她可是天下第一名厨倪三刀的小侄女,等你医好了小凤姑娘,准可吃上一顿丰富的湘州名菜。”
“好!好!好个佳酒!”容观秀慈祥轻笑不已。
佳酒的脸更红了。
随即容观秀已替小凤把脉,他本想随便把把,给佳酒有个交代就算了,没想到脉搏一把,他已讶异叫出口:“‘玄阴绝脉’?!”
惊讶地问小凤:“姑娘,令堂是……”
小凤有些怅然道:“我……我不知道……”
容观秀见她有难言之隐,也不追问,转开话题:“姑娘可是姓莫?”
“不是,我姓袁。”
“姓袁……”容观秀陷入沉思,不久道:“姑娘小时家居何处?”
小凤犹豫一阵,终于还是说了:“我一直住在峨嵋山。”
果然她是住峨嵋山,难怪弄玉和香晨会使峨嵋绝技‘舞柳春风手’。
路挂斗趁机又问:“心悔师太可是你师父?”
“不是。”小凤道,“不过我一直在她身边,弄玉和香晨也一直和我住在‘千莲洞’里。”
浣花娇笑道:“原来如此,上次小小君说弄玉会使‘舞柳春风手’,我还说除了心悔师太和心静掌门以外,无人会使此武功,而现在总算明白了。”
小凤祈求道:“还请替我保密,因为……此是峨嵋派不传之秘。”
浣花笑道:“小凤你放心,没人会知道此事的。”
不传之秘,焉能传予“外人”?弄玉和香晨并未剃度,若非有人私自传授,她们必不能学此功夫。
难怪当时路挂斗识出武功时,弄玉和香晨会惊惶失措。
这是问题,但更令容观秀感兴趣者,乃在于她的“玄阴绝脉”,刚才他讶异地问小凤是否姓莫?从此很明显地可以看出,他似乎知道玄阴绝脉之来龙去脉,只是此刻他只能留在心中,不便说出。
诊断脉搏后,他又诊视小凤眼睛,沉默良久,他才问:“袁姑娘,你有何感觉?对于眼睛。”
“看不见,白茫茫一片。”
“若是晚上呢?”
“晚上则转漆黑。”
“痛吗?”
“不会。”
“有无其他副作用?例如头昏,眼角会酸,或者不时会掉泪等等任何症状?”
“都没有,和以前一样,只是看不见罢了。”
容观秀蓦然一指戳向她左眼,只见小凤微微向后闪去,沉思半响,他道:“袁姑娘,老夫觉得你视神经仍在,是以你能感觉出白天和夜晚,也能感觉到任何突向你眼睛袭击的东西。而眼球表面看来并无损坏,只是瞳孔紧闭,也无其他副作用……”微微沉吟,又道:“老夫以为你眼睛是受到强光刺激而使瞳孔失去功能紧缩不放,才会造成失明。”
“有救吗?”孟乌龟急问。
“瞳孔失效,就等于整个眼睛……”容观秀有点倦怠地抚着头额,道:“全身最脆弱之一部份,就是眼角膜……”
孟乌龟又叫道:“老爷子,到底有没有救嘛?”
他已急得无法再听容观秀说些医理,他只想知道结果是如何?
容观秀见小凤表情亦有些激动,苦苦一笑,道:“有是有救,不过方法十分麻烦。”
“有就好!有就好!”孟乌龟一颗悬在口里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笑颜顿开。
“哇,好棒啊!”佳酒已欣喜叫了起来,直拉着袁小凤柔手,激动道:“小凤姐,你能够恢复正常了!”
他笑道:“袁姑娘,你体质较弱,最近又受了伤,实是不宜治疗眼疾,我先配几副药让你服用,等你身躯较为健朗时,再替你治疗。”
小凤感激道:“多谢老爷爷。”
孟乌龟已闻眼疾能治,整个心事皆一扫而空,以肩头撞着容观秀,神秘叫道:“老爷子,别忘了配两副,知道吗?”他伸出两根指头,有力地比着:“两副。”
另一副,他想带回去给小小君服用。
“为什么要配两副?”容观秀不解地望着他。
“我要服用!”孟乌龟摸着脸颊,神秘地眯着眼,道:“最近身体颇虚,补补元气也好!”容观秀哑然一笑,道:“也好,你就跟我来吧!”
转向浣花,笑道:“浣花你陪陪他们,我去配几副药就回来。”
浣花娇笑道:“药我懂,我去配。”
她想尽尽弟子之劳。
容观秀伸手摇晃着,笑道:“你已许久没回来,一时也无法找出药罐摆在何处,还是我来,以免花去太多时间,何况你还有朋友在此,你也是主人啊!别怠慢了客人喔!”
如此一说,浣花也不好再坚持了,娇笑道:“那我去准备晚膳!”
“我也去!”佳酒站起来,兴味十足,她倒想弄点好菜,要容老爷子尝尝。
“好!很好!我等着美酒佳肴吃!”
笑声中,容观秀已领着孟乌龟至另一丹药室。
然而容观秀并没马上动手去配药,方才笑容已消失无踪,转为淡然愁容。
孟乌龟仍沉缅于高兴之中,见他不动手,心中觉得不怎么爽快,催促道:“快呀!老爷子你发什么愣?最好的就是了,考虑什么?”
容观秀不停拂髯,想平息一下因焦虑而引起之内心激荡,注视着孟乌龟,缓缓道:“老乌龟你可知‘玄阴绝脉’是如何形成?”
“女人怀孕其本身练有邪功或受到外界邪功所伤,都可能造成‘玄阴绝脉’。”
“不错!”容观秀点头,“袁姑娘身上的病的确是‘玄阴绝脉’……我……”
“老爷子!”孟乌龟有些烦,叫道:“这是其次,最主要是眼疾!”他指着自己眼睛:“眼睛!知道吗?现在是以治疗眼睛最重要!”
他担心的还是小小君的眼疾。
“我却认为‘玄阴绝脉’比较重要。”
“你……”孟乌龟瞪他一眼,无奈道:“好吧!那个重要就那个重要,你说吧!你怎么会说袁小凤姓莫?难道你知道她娘是谁?”
“不错!我可能知道。”
“谁?”
“莫雨钗。”
孟绝神乍闻之下,脸色微变:“十数年前的‘天狐劫女’?!”
“正是她。”
“她……不是死了?”
容观秀叹气:“她不该死。”
“你将她救活了?”
“不错。”
“长白派李家血案不是她干的?”
“你认为呢?”
孟乌龟沉吟,不久道:“其中疑处到不少,可是当时大家都如此认为。”
“我救活她,我知道凶手不是她,她是个善良的女人。”
“那凶手是谁?”孟乌龟问,“她没说?”
“没有。”
“你也没问?”
“我不忍!”容观秀道:“不过我可以看出凶手是她最亲密的某个人,所以她不愿说出凶手名字。”
“你想翻案?”
容观秀摇头:“我担心那人又出现而贻害武林。”
“为什么?只因为袁小凤身上的‘玄阴绝脉’?”
“嗯。”
“你又怎知袁小凤是莫雨钗的女儿?”
“我没肯定。”容观秀叹口气:“我只知当时莫雨钗怀了孕,照日期算来,她儿子或女儿也该像袁姑娘那么大了。”
盂乌龟沉思,不久道:“这件事只要找到莫雨钗倒也不难解决,再说只要小小君在,管他凶手多厉害……”
一想到小小君,他又急了,叫道:“老爷子你别扯远,快配药医人!反正你说莫雨钗不是魔女,救她女儿也无妨!快配!”
容观秀苦笑。
“笑?光笑也不成事!你快配,其他的琐碎事交给我办好了!”
“问题不在此……”
“在哪里?”孟乌龟截口道:“问题又在哪里?”
“第一,‘玄阴绝脉’非得有灵药不可,我身边尚缺几味……”
孟乌龟叫道:“这没关系,只要眼疾治得好就可以了。”
容观秀苦笑:“眼疾我也治不好。”
“什么?!”孟乌龟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抓着容观秀肩头,激动道:“你没法医这种病?”
“嗯。”
孟乌龟双手在抖,他不愿相信这句话,吼道:“你骗人!”
“我没有骗你。”
“你……”孟绝神整个人已瘫痪下来,跌坐于壁边石阶,喃喃念着:“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老乌龟你……”容观秀也感到不妙,道:“何事使你如此?……”
孟乌龟失神念着:“小小君完了!完了!”
刹时他跳起来抓着容观秀衣领,急叫道:“老头你非想办法不可!你非治好这种眼疾不可!小小君他也瞎了你知道吗?”
“小小君?!”
孟乌龟点头。
“他……他……”
“他也被照瞎了!”
容观秀闻言亦惊讶不已,不时捋着长髯,手足无措,讷讷不能成言。
“老爷子!你快想啊!”
两人一样急躁,一样失望,一样无计可施。
孟乌龟又问:“老爷子你真的无法治好此疾?”
“我没试过,没有把握。”
“怎么办!怎么办!”
孟乌龟抖着双手,神情沮丧万分,叫道:“换眼能吗?将他眼珠子换下来?”
容观秀叹道:“此种手术何其容易?再说也无活人眼珠可换。”
“我愿意……”
“这不是你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你牺牲了,小小君未必肯接受,何况我也不愿如此做。”
容观秀沉声道:“我没把握,连一成的把握也没有。”
孟乌龟叹气之余,从腰间拿出那口盒子,道:“这就是水晶变,到现在我还没打开过。”
他又道:“那种神秘光线太厉害,我想不出预防的方法。”
容观秀接过盒子,也不敢贸然掀开盒子,审视良久,道:“如若不掀开,可能无法探知其中秘密,可是一掀开,也许又会被照瞎,我想还得从长计议,方能窥探其中一二。”
孟乌龟急道:“要多久?再探不出一点头绪,小小君他……”
“唉!凡事皆由天注定,小小君生来具有福像,并不像个多灾多难之人。”
沉思半晌,容观秀问:“他现在在何处?我想看看他。”
“白水湖。”
“……离此倒有一段距离。”容观秀道:“明天就动身如何?”
“不成!”孟乌龟道:“你一走,浣花他们必然知道这消息。”
“那……”
“还是我将他带来好了。”
“你带他来此,万一碰上浣花,不就一样被他们发现了?”
“我想要小小君伪装一下,大概不成问题才是。”
“好吧!”容观秀叹道:“如今也只好照此办了,希望他能来才好。”
孟乌龟没带小小君一起来,他已觉得小小君有意避开他们,既然是有意避开,想请,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是以有此一言。
孟乌龟十分沮丧道:“你先研究那口盒子,错过今夜,我就赶回白水湖,浣花和路挂斗那边,就请你多加保密了。”
“我省得!”
孟乌龟走了。
为着小小君,他是马不停蹄,恨不得想多生两条腿而能加倍速度迅疾赶到目的地。
临赶回去之前,他还未忘记去办一件答应小小君之事情。
——安排左侯爷和公西铁剑会面。
庙是山神庙,不大,十尺见方左右,蛛丝缠满垣墙,瓦砾灰尘满地,破旧不堪。
“左秋寒你没想到会有今天吧?哈哈……”
公西铁剑见着消瘦的左侯爷,整个人已进入疯狂状态,宛若得了羊癫疯,身形抖颤着,只差没口吐白沫而已。
左侯爷叹气:“师弟你……”
“住口!”公西铁剑愤怒道:“谁是你师弟?老贼!昔日你那种盛气到哪里去了?敢在我脸上留下疤痕,敢废了我的武功,就该有勇气还此债务!”
左侯爷默然而立,不知所言。
公西铁剑不时冷笑。
“本以为上次一战你会毙命,没想到你还活着?哼哼!死了算你幸运,现在我要你死得更痛苦,更心不甘情不愿!”
“我不会,我今天来就是心甘情愿。”左侯爷道:“只希望我死了,能化解你心中那股仇恨,放过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吧!”
左侯爷在哀求。
“放过他们?”公西铁剑狠狠咬牙,“几年前又有谁放过我?同情我?我像条狗!像条猪……啊——”
公西铁剑发泄过后,又恢复平静,冷笑道:“想死?没那么简单!我要你死得比凌迟分尸还痛苦!哈哈……”
“师弟……公西铁剑,这都已是往年之事,你何必迁怒他人……”
“住口!”公西铁剑怒道:“我们之间恨比海深,仇比天高,永生永世也解不开!我不但这辈子要杀你,下辈子我一样地杀你!”
“师……公西铁剑……”
“不必多说!”公西铁剑叫道:“你今天找我,若想要我一掌劈死你,你是作梦!回去吧!我要你尝尝什么叫‘手刃亲人’!哈哈……”
左侯爷闻言脸色不由一变,惊道:“你要我女儿杀我?”
公西铁剑得意笑道:“你女儿?还早!我要你死在你儿子手上,那才叫绝!咯咯……”
“我没有儿子,晏安他只是我的养子,他比不上瑗安。”
“你有!你有儿子,你有一个亲生的儿子,只是你不晓得他还活着罢了!”
左侯爷闻言霎时脸色大变,猛然抽搐不已,迸出声音问:“我儿子没死?”
“左秋寒你慢慢等待吧!不久的将来你会享受这种蚀心的滋味,哈哈……”
公西铁剑笑态有若疯子,目翻白眼,可怖已极。
左侯爷本想一死了之,现在乍闻自己儿子还活在世上,心头不由得幻起一丝希望,总想见见自己儿子一面,纵然死在他手中而知道他安然无恙,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值得欣慰之事。
他问:“我儿子……”
公西铁剑冷笑道:
“你不必问,我也不会告诉你,等到有一天他拿刀子插入你心窝时,我才会告诉你,他就是你儿子。”
左侯爷整个人已虚脱,他哪想到今日会面结果,会更增加自己心灵负担?而有点因爱子而升起对生命之眷恋。
公西铁剑得意狂笑不已。
“你走吧!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便宜!我还可以告诉你,不出几天,我就会将霸王庄给拿下,我要你没有栖身之所,我要你到处流亡!”
狂笑中,公西铁剑走了,只留下孤单的左侯爷。
孟乌龟从暗处走出来。
他问:“你儿子不是在他三岁时被水淹死?”
“嗯。”
“你看过他尸体吗?”
“嗯。”
孟绝神沉思半晌,道:“也许公西铁剑在骗你,他想使你心里难过,事实上你儿子已死,不可能再复生。”
“我倒希望他能活过来。”
左侯爷感伤地说。
孟乌龟喘口气,道:
“由天吧!我先送你回去,别忘了告诉楚霸王说公西铁剑近期内准备反攻一事。”
左侯爷叹气点头。
静默坐于船舱小屋的小小君,宛如一尊定了神的菩萨,没有表情,没有思想,没有感觉,一片空白,似乎他已不存在于这世上似的。
那呆滞不堪的眼神,摆置在他那张极具灵性的脸庞,显得十分不协调,令人见之则多一分惋惜。
都已五天了,除了平常灵儿替他准备膳食外,他没说过话,也没走出舱板一步,只有默坐,他该想的事情有很多,但他却不敢想。
一霎时,所有世间恩怨情仇,就如同随他眼睛之失明而逝去,现在的他,就如同一具僵尸,再也没有灵魂和知觉了。
日上三竿,已是正午时分,初春阳光并不怎么酷热,甚而有些照暖人间之味道。
湖西不知何时已出现一艘速度甚快之帆船,直向老人船只逼近。
“外公……”灵儿急忙奔至老人身边,“有船只来了。”
老人见了亦惊愕:“他们……他们该不会是来打劫的吧?”
两人心怀畏惧地直往船尾退去。
帆船已近,甲板上窜出不少彪形大汉,从他们衣着及腰挂刀械,不难看出,他们全是绿林中人。
当中一名虬髯大汉,狂饮手中烈酒,哈哈大笑,道:“兄弟!今天可是找到肥羊了,可要好好捞上一票!”
另一名大汉,眯着眼睛,一副色眯眯:“说不定还有骚娘们呢!那才叫捞对了船哪!”
众喽罗一阵暴笑,张牙舞爪,直往老人逼近。
“喂——老头!怎么?打鱼也不看地方?你可知道这是哪里?这可是我们‘白龙帮’的地盘,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到这里来捞油水?”那名虬髯大汉已狂霸不堪地叫嚣起来。
“外公……”灵儿已吓得仓惶失色,躲在她外公身后。
老人亦是掉了魂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虽然他也曾碰过类似此种打劫之情况,但皆因为他祖孙俩,窝的是一艘破船,那些人也弄不出什么油水,皆不了了之,而现在,船虽旧了点,但也值个百八十两银子,对方能否放他一马就不得而知了。
老人畏惧,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虬髯大汉哈哈大笑:“没干什么?留钱走命!”
另一名肥胖汉子道:“照惯例,擅闯本帮地盘,一艘船罚纹银五百两,否则船只得没收充公,至于人嘛……”目光斜瞟灵儿,似乎觉得灵儿姿色平平,年纪又小,没什么胃口:“船只留下,你们只好游水回家了。”
老人霎时跪下求饶:“大爷你们行行好,小的实在不知此地是您的地方,请您放过我们一马,大爷……”
虬髯大汉:“放你们?行,五百两拿来!”
老人急道:“大爷……我们实在没有那么多银子……”
虬髯大汉冷笑:“没有?等一下就会有了。”转向船尾,挥手,“靠船,给我搜!”
众人一阵骚动,已然奔至船头,准备再近些,掠向老人船只。
此时小白雀已冲向虬髯大汉,吱喳几声,一双利爪已抓向虬髯大汉脸庞。
虬髯大汉,哀叫一声,整个脸已被抓出数道血痕。
“他妈的!小畜牲,我劈了你!”
鬼头刀一抽,已砍向小白雀,刀刀狠猛,恨不得能一刀将它切成两半。
然而连路挂斗那种高手都得吃小白雀的亏,虬髯大汉哪是它的对手?几招下来,他已衣衫破碎,血痕满身,气得哇哇直叫。
此时船已靠近,十数名喽罗已掠向老人,在无可抗拒之下,老人和灵儿已被掳,两人已泣不成声,整个人近乎虚脱。
小白雀虽厉害,但它只能伤少数人,却不能阻止大多数敌人,不禁急得悲鸣不已,似乎想将此情况通知小小君。
胖汉子一上船,立时持刀架住老人脖子,冷森道:“臭老头,快叫那只死鸟住手,否则我一刀劈了你!”
老人已吓呆,连该如何回答都不晓得,急得直往小白雀看去。
小白雀已是通灵之物,立时反扑胖汉子,双爪猛抓胖汉子那对眼睛,倒也将胖汉子逼退。
虬髯大汉不再被小白雀攻击,定定神已吼道:“给我搜,不论死活!”
喽罗一阵骚动,立时往船舱窜去,可惜只走了几步,皆突然止住脚步,愣然站在那里。
不知何时,小小君已步出小屋,立于舱口。
依样冰冷,空洞的眼神,已将众人慑住。
他静静地道:“放开他们!”随手丢出一包东西;“你们要的东西在此。”
虬髯大汉已掠过船,慢慢走向那包东西,拾起,打开,蓦然冷笑:“就只这么一点点?”
小小君:“这是我们全部积蓄。”
“我不信!”
“真的!”
虬髯大汉奸笑不已:“有钱买大船,没钱买命?你想骗谁?”
小小君嘴角微微抽搐,要是在平时,这些不入流的江湖小瘪三,看见他,逃都来不及了,哪还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他不再回答虬髯大汉,倾耳而问:“灵儿你还好吧?”
灵儿泣声道:“李大哥你快救我们!他们好凶!”
小小君听到灵儿无恙,心中稍宽,道:“你放心,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
“谁说的!”抓住灵儿那汉子,已捏住灵儿脖子。
“啊——李大哥……快救我!”
小小君急道:“灵儿!”身形亦往前跨出,然而目不能视,一脚绊上槛木,他已摔在地上。
众人哄堂大笑。
虬髯大汉已戏谑道:“喂!瞎子,识相点,回家去向人要饭吧!也许可以活得长命点,少在这里玩摔跤,这赚不了什么钱的!”
众人又是一阵嘲笑。
灵儿不忍,已忘记自身安危,关切伤心道:“李大哥……”
小小君咬着牙,慢慢爬起来,装出一丝笑意:“我没关系……”
搓着额头,他已无法说下去,整颗心,似乎已被万箭射穿般,令他无法忍受。
小白雀飞向他肩头,啾啾叫个不停。
小小君抚着它,强吸口真气,转向虬髯大汉,冷道:“你放不放人?”
虬髯大汉上下打量小小君,嘲谑道:“哟!看你那副样子,倒以为自己是大侠了?声音转小,撇着头:“瞎子,你该不会幻想自己是小小君吧?”
“哈哈哈……”
众人一阵狂笑。
小小君咬咬牙,点头道:“不错,在下李小小。”
有人道:“哇!越装越像了,要是你是小小君,那我可是当今的大皇帝啦!”
众人又笑。
小小君反常地轻轻一笑,问:“灵儿、老丈,你们坐着,还是站着?”
这一问,倒使所有的人愣然不解,灵儿虽不解,但也回答:
“我们……坐着。”
小小君深深吸口气,点头道:“很好!”
突地他有若一道电闪,奇快无比地扑向灵儿发音处,他用的正是旷古绝学“天人十八闪”。
只见他人幻七重影子,宛若山洪般,不但撞断了居中的桅杆,还将桅杆撞得碎片纷飞,又如炸弹爆炸般,向四面八方弹射,众人在惊吓之际,小小君已劈出两掌,将挟持灵儿及老人之匪徒震落水中,再一个翻身,小小君已安然停在灵儿身后。
灵儿惊魂初定,立时扑向小小君怀中,悲泣不已。
虬髯大汉哪有见过此种身手,吓得目瞪口呆,然而乍见小小君乃一瞎子,不禁胆子又大了起来。
猛挥手,他道:“一起上,别让他有喘息之机会!”
众人仗着人多,亦扑往小小君,刀剑齐出,似想将小小君置于死地而后始甘心。
小小君本就眼不能视,再加上要保护灵儿及老人,难免手忙脚乱,若非小白雀奋力迎敌,早就吃了大亏。虽是如此,几回合下来,他也挂了不少彩,鲜红血液不停渗出他衣衫。
虬髯大汉见久攻不下,又伤了不少人,急忙吼道:“快用暗器!”
众人立时抓向衣袋,准备发射暗器。
“不好!”
小小君大叫出口,赶忙抄起灵儿及老人,有若无头苍蝇般,乱窜、乱跳。
小白雀见状,猛往虬髯大汉扑去,嘴中吱喳急叫不已!想将讯息告诉小小君。
小小君连跃三次后,已撞上舱门,急中生智,马上将灵儿及老人塞入舱内,朝着小白雀发出声音处,一掌劈了过去。
虬髯大汉见情势不妙,心生逃念,大喝出口,人已往船后掠去,并叫道:“快撤!”
众人闻言,已各自往帆船掠去。
小小君则紧追虬髯大汉不舍。
虬髯大汉心急如焚,但以他刁钻性格,立时被他想出一计,只见他大笑一声反手抄住一木板,腾身而起,将木板甩向水中,自己则屏住气息,施展千斤坠,落回舱板。
而小小君目不能视,全凭耳朵听声辨位,乍听木板掠向左方,他以为是虬髯大汉,亦随之追掠而去,岂知“扑通”一声,他已落入水中。
虬髯大汉趁此机会掠向帆船,大声道:“走!”
众人在吆喝下,已慢慢将船只驶离。
帆船已走,整座白水湖已恢复先前之宁静,静得连呼吸声都可闻,静得宛若一块重铅压抑着人心。
自落水后,小小君就没起来,春雪初溶之湖水,其冻冷程度,离冰水亦不远,然而却无法将他那股无尽怅惘与绝望冻结。
他真希望自己一去不回,永远沉湎于晶莹湖水中,再也不必接受人间残酷之事实。
时间一分分消逝,小白雀似乎亦感觉出小小君心头悲戚,默然立于船头,不鸣不叫。
只有灵儿又将小小君唤回现实情境。
灵儿倚着船头,急道:“李大哥你怎么了?”
小小君慢慢张开眼睛,漫无知觉地笑了笑:“我没关系,只是累了点!”
灵儿见他笑了,心情也放松不少,微微抚掠散乱头发,笑道:
“湖水很冷,李大哥你快上来。”
说着她已伸出右手想拉小小君拉上船。
小小君轻轻叹口气,慢慢游向船头,攀着灵儿小手,已爬上船。
“李大哥,你冷吗?”
“不冷。”
灵儿抓着他双手,讶然道:“好冰,你一定很冷,我替你升火。”
说着她已转身走向舱里,去准备一些燃火用具。
老人已步出舱门,拿条毯子裹在小小君身上,默然立于一旁,不知所言。
小小君满怀歉意道:“老丈,对不起,拖累了你。”
老人叹息:“唉!凡事皆是命,我倒没什么关系,但灵儿她……”
小小君不言,沉默良久,他道:“不会了,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老人:“可是……他们,他们全是亡命徒……”
小小君哑然一笑:“我想我该找他们好好谈谈,谈开了,也就没什么好耽心的了。”
老人急道:“你要找他们谈?”
小小君点头:“嗯。”
老人:“你不怕?……”
小小君笑道:“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了。”
“你……”
小小君挥手阻止他再说下去,他道:“老丈,这几天承您照顾,在下已铭感五内,没齿难忘,又怎忍心再拖累你们呢?何况我不去找他们,他们必定还会再来,届时又将是何种局面?”
老人默然无语。
船,轻缓地驶往岸边。
不算大的小镇,但因靠码头,亦相当热闹,尤其华灯初上,众人卸下工作,都想喝个两杯,寻寻乐子,倒也将此镇点缀得宛若京城之胡同、天桥般,各行各业,群集不缺。
热闹归热闹,沉静黝黑的小巷子依然不少,奇怪的是,平常很少人走动的小巷子,今天却人影幢幢,隐伏了不少神秘玄机。
“嘟嘟……”
一阵阵拐杖点地之深沉声音从深处传出。
暝夜中,已出现一瘦高之身形。
他,不是赵瞎子,是小小君。
长了满脸腮胡,衣衫槛褛的小小君。
他也拾起拐杖,宛若一个平凡的瞎子般,在黑暗中摸索着。
任谁也想不到,他曾经是江湖中锋头最健,跺一脚而江湖动的大人物。
小小君身形已出现在众人眼帘,他们仍然不动。
惊觉中,小小君已感到有人拦住去路,他也停下来,深深吸口气,默立于该处。
双方就此对峙下去,沉重气息,足以使人闷得发慌。
终于,那排黑衫人中之一位白发老人已开口:“你就是小小君?”
小小君反问:“你说呢?”
“不像!”老人有力地回答。
小小君笑得有些怅然:“不错,小小君早就死了,我怎么会是他?”
老人似乎放下不少心情,冷森道:“你砸了我的手下?”
“不错。”
“你知不知道他们是我‘白龙帮’手下?”
“先前不知,现在知道了。”
“很好!”老人冷笑:“既然知道,你也该明白本帮对付敌人的手段?”
“通常对付敌人都不会太仁慈的。”
“你明白最好!出手吧!省得日后人家说我欺负一名瞎子。”
小小君冷笑:“龙三杰,何必假惺惺,带这么多人来,难道就不怕人家笑你以众欺寡?”
龙三杰嘴角微微抽动:“想不到你还有一张利口。”
“哪里!”
暴喝出口,小小君整个人已腾空而起,宛若饿虎扑羊般扑向龙三杰,端的是快打,猛砸。
龙三杰哪有见过此种身手?乍愣之际,想避已是不及,只得运出全力,硬接小小君一掌。
砰然巨响,龙三杰已被震退数步,差点栽于地面,血气翻腾不已,嘴角已挂出血丝,他实在想不出当今天下有谁能一掌将他打伤?越想越怕,也顾不了颜面,犬喝:“一起上!”
立时十数条人影已罩向小小君,其势之猛,似如怒海狂涛,足可撼动山岳。
小小君心知眼不能视,出招未免容易失了准头,只好采取游斗方式,再加上小白雀不时示警,倒也能应付自如。
龙三杰见十数招已过,不但未能将来人擒住,反而有些支持不住之迹像,心情随之紧张起来,更加仔细观察小小君所用之招式,愈看愈是害怕,那不是名闻天下的“摘星手”是什么?
倒抽一口凉气,方注意到那只小白雀,这一发现,他好像如获至宝般地吼了起来:“快拦住小白雀……我自己来!”
说着他已腾身罩向小白雀,满以为有自己出手,小白雀只有招架的份儿,谁知小白雀却不与他周旋,飞得高高的,使得龙三杰一点法子也没有,气得哇哇大叫。
此时白天吃过亏的虬髯大汉已奔向龙三杰,拱手道:“禀帮主,还是用属下的方法吧!”
龙三杰微微咬唇,道:“也罢!快掠阵!”
虬髯大汉拱手笑道:“是!”立时奔向暗处,不多时,他已带着一群人,抱着锣鼓,锅钹飞奔而至,猛敲,猛打,霎时锣鼓声有如迎神接鬼的大节日般,喧天震地。
小小君被锣鼓声一干扰,整个人已陷入迷茫之中,不知敌人身在何方,急得直在原地打转。
就只这么一转,他已吃了对方两掌,一头撞上街边石墙。
他整个人已抽搐起来,这两掌,已将他一切信心给打碎,他再也提不起劲。
“我只不过是个瞎子!瞎子——”
他疯狂地抓着自己胸口,一道道血痕已随着指痕露在胸肌上。
锣声依然震天,落在小小君身上的拳脚更急如落在锣鼓之木椎。
小白雀不停地抓向众人,却也封不住众人凌厉的攻势。
萎缩成团的小小君,躺卧血泊之中,口中仍喃喃念着,却再也传不出声音来。
只有血,一滴滴的血,毫不留情地从他嘴角、肌肤中滴出。
肉体的创伤,又怎会比心灵的创伤还来得使人难以忍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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