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绵瓜被送入医院之后,进入了急救室。
王浩始终是用那种杀人的眼神看着我,然后,蹲在地上不停的扯头发。我和金陵在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我始终低着头,担心着小绵瓜的眼睛会不会划伤。其实,我真的是出于好心的,我根本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后果。
在我泪眼婆娑的时候,却看见那个熟悉的影子从我身边经过,他的脸微微的苍白,眼神中阴郁着淡淡的伤,完全不似往日与我相遇时冷漠淡然的表情。
我的心突然沉了一下,心里一个细微的声音悄悄在呼唤:凉生。
虽然我知道,自己错了。
因为,就在他撕裂了我的衣服那一刻,将我的心我的固执我的自以为是的坚持,全部给撕裂了。
当他看到我的时候,微微迟疑了一下,眉心之间是淡淡的疑惑,但是,这种细微的表情最终被他冰冷的眼神给凝结了。
就在这个时候,急救室的门开了,手术的医生们走了出来,身后的护士们,托着盛有斑斑血迹手术刀的托盘,紧随其后。
我飞快地奔了过去,想要问医生,小绵瓜的伤逝如何,眼睛有没有大碍,却被王浩一把给推了开来。他焦急的拉过医生,枯瘦的双手,不停的比划着,嘴巴里却只能有单调的音节,发出“啊啊”的声音。
那个医生看了看这个执拗而焦灼的少年,又转向我,说,病人脸颊伤口创伤严重,刀锋割断了腮部咀嚼肌;左眼的玻璃体已经遭到了破坏,失明了……
我愣愣的站在了原地。
仿佛晴天霹雳。
我只记得,就在不久,车上,小绵瓜曾回头,对着我,甜甜的笑了。
当时的我,并没有注意,那个少年似懂非懂的听着医生的宣判,当他听到他唯一所能理解的“失明”两个字时,整个人的脸色已经憋得青紫。他大口喘着粗气,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最后,这种剧烈的心痛变成了对我极度的憎恨,他发疯一样从护士的托盘里抓起一堆手术刀,疯狂的向我刺来。
在他的眼里,我是多么的该死!让一个那么甜美的女童变成得面目全非。
当时的我,已经被医生的诊断给吓懵了,根本没有留意,这夺命而来的利器,正从这个少年的手里直扑我而来。
就在那些利器落下的那一瞬间,那个熟悉的人影稳稳的挡向了我眼前扑面而来的利刃。
一个妹妹欠另一个妹妹的债,一个哥哥向另一个哥哥偿。
凉生,是你吗?
是不是只有在这样伤及我性命的时刻,你才肯走到我的面前,为我挡住这尖锐的刀?
——可是,那些落下的刀锋依旧划过他的胳膊狠狠的穿透了我的肩胛……
当鲜血从我嬴弱的肩膀崩流出的那一刻,他痛楚的疾呼声撕破了我的耳膜,他翻身抱住我,喊到——姜生!
身体的剧烈的疼痛之下,他这声“姜生”令我肝肠寸断。
我看着眼前的男子,看着那张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境中的脸,我的手缓缓地抬起,又重重的落下,嘴角是惨白的一片,泪水如血崩落。我喃喃,道,我知道……你……是凉生……你是……哥哥的。
哥哥……
原来一切都不是梦啊。原来你千真万确的在我的身边啊。原来,那一次惨烈的车祸,你确实是从车上飞奔下来,抱着我哭过啊。
可是,为什么,他们骗了我。
而你,也和他们一起来骗我?
就在这一刻,我的眼前变成了雪白一片,雪白的医院,雪白的金陵,雪白的凉生,雪白的世界……
雪白的世界里隐隐约约的听到两个男子的对白。
一个激烈如雷。
一个清冷如冰。
——一个说,四年前,你亲口答应过我的,绝不再从法国回来的!四年都过去了,可是为什么偏偏姜生回到这个城市里后,你却食言!
——另一个沉默了良久,才说,我只是想看看,我的妹妹,她过的……快乐不快乐。
——她快乐不快乐?这辈子你都注定无法让她快乐!你无法给她幸福!你的失忆和走失,对于她这个痛苦了这么长时间的女孩子来说,就是让她安生的最好结局!
——我根本就没有想让她知道,我回来了。我答应过外祖父,不会为程家蒙羞;也答应过你,不再见姜生。可是,我只是想远远的看看她,然后再离开。而且,这次在医院遇见她,是我来看病的原因,不是尾随她跟踪她;如果不是有人要伤害她,我根本不会和她相认的。
——既然你说的,远远看看她,再离开,你为什么不离开?
——我……的身体……有了点儿……小问题。陆医生让我多留一段时间,再回法国。
——小问题?小的毛病,又不是绝症!是你的医生在小题大做,还是你的借口!
——就算是我的借口又如何?我只是看看她,不想也不会打扰你喜欢她!你爱她!你娶她!
——(冷笑)我爱她,我娶她,呵呵,凉生,这是你的痛处吗?这就算是你俩一辈子的痛处,你们也改变不了!
——请你不要再用这样的话题,来侮辱我的妹妹!
——我侮辱她?是你们俩个侮辱我吧?可是,你明明知道,只要你的一个影子,都可以让她纠结很久,她满心满脑都是你,怎么可能觉察不到你的身影呢?你的出现,害得她追逐着你的车奔跑,被吃醋的未央开车给撞伤在地!你口口声声关心你的妹妹,你有没有想到过,不过是一个酷似你的影子,都可以让她如此连命都不要!
——她当时车祸入院的时候,我不比你好过,程天佑!可是,你根本不容许我在她身边!
——我不管你好过不好过,我只想让姜生好过!
——我难以同你讲条件,是的,四年前我就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最能给姜生幸福的人。所以,我才会同意外祖父的要求,去法国,一边学习,一边帮周慕打理法国方面的生意。可是,当我从我以前的医生陆文隽那里得知姜生回到这个城市之后,我跟本说服不了自己想要看看姜生的念头,看看她会不会幸福!
——陆文隽?周慕的大公子对你们兄妹俩人可真是热心啊!他是不是心理阴影,嫉妒他老爹对你这种无缘无故的赏识和好啊?我不跟你说这些,我要告诉你,要让你知道的是,如果你不回到这个城市,她现在比谁都幸福!我必须将她从对你这种畸形的喜欢中拯救出来!你如果还要留在这个城市里,姜生这辈子只会对你越陷越深!四年前,你就知道的!
——……你不必说了,我会很快的离开的。只是,你如果对不起姜生,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需要“你很快就离开”这样的话,我要你立刻离开!马上离开!否则,姜生醒来,谁来收场?你能劝说住她对你万劫不复的喜欢吗?
——程天佑!她是我妹妹!你不能在她每次离开病重的时候,都剥夺我守在她身边的权力。我对她的爱不比你的少。
——那么,凉生,你到底是要说“姜生是你妹妹”,还是要说“你爱姜生呢?”你爱她?你凭什么爱?凭你是她的亲哥哥?还是凭你能娶她,然后给她幸福,然后陪她一辈子呢?
——你怎么跟她解释,我的再次离开?还是要像上次一样,强迫她相信,我的存在,我的出现,是她的幻觉吗?是一种假象?
——那我还能怎样?我能眼睁睁看着我心爱的女人,一辈子爱着那个她永远得不到也永远不该爱的男子,在世俗的眼光之下,痛苦一辈子吗?乱伦一辈子吗?
——程天佑,我走!不过,请你收起最后的字眼!我求你!永远不要用这个字眼伤害我妹妹!
——你若是走了。对于姜生来说,自然永远不会有这个字眼了!
——好!我走!
这时,一个如同春风一样的声音荡起,阻挡开了这两个男子的纠结,他说,程先生,请你不要在我的病人的房间,和我的另一个病人争吵!
程天佑冷笑的看了看陆文隽,说,凉生……生病了?你在陪着他演戏吧?为他的留下找借口?
陆文隽漠然的看了程天佑一眼,我没有这种天赋和爱好。你的表弟,确实……生病了,这件事情,程老先生还不知道……因为我们还在观察……而且,不管是程先生你还是你的表弟,都不愿意这件事情被程老先生知道的,免得他老人家伤心。
程天佑微微一愕,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他的病……很严重……
陆文隽看了看凉生,看了看程天佑,说,我不习惯在检查和观察都不充分的情况下,在我的病人面前下结论,会有专业医生来解答的。
程天佑冷冷一笑,说,哦,我给忘记了。陆公子您是院长啊,不是小小的医生……
陆文隽说,那么,你可以放我的病人一马,让他暂时留在国内,等待结果出来……
程天佑的眼眸如星,寒冷逼人,他紧紧盯着陆文隽,又看了看凉生,一字一顿的说,不!可!以!
陆文隽不可思议的看着程天佑,他耳闻过这个男子的冷酷,但是,没有想到是如此冷酷,近乎无情。
程天佑没有看他,眼神灼灼的看着凉生,他说,我不是命令你,也不是求你,我只是告诉你,你必须离开!
你,必须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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