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死的!”我哀嚎一声,有气无力的跟上老酒鬼。
因为我发现一件事,他走的不快,但如果我落下,他是不会缓下速度来等我的。
步行万水千山去西疆的昆仑山,想想就头皮发炸。
老酒鬼走到一株落了针叶的马尾松下,捡起地上一颗马尾松的果子丢给我,道:“饿的实在受不了,就用这个顶一顶。”
我结果一看,差点没昏过去,是松果不错,却是最普通,果实最小的马尾松果。
洪村就有很多这样马尾松,我和一帮洪村的发小小时候嘴馋,又没什么可以吃的,所以几乎将所有能吃所有能尝的东西都吃过了。连天牛竹虫都烤着吃过。
可从来没有去尝试过马尾松的果子。
这东西听老一辈人讲,说数十年前动荡的年代,饿的实在快要吃土的时候,才有人尝试,而且不能多吃,因为马尾松的果有毒。
众所周知,坚果都有一定的毒性,市面上卖的松果是专门为食用培育的品种,不一样,野生的松果千万不能轻易尝试。
这玩意连松鼠都不吃的。
最令我快癫狂的是,这颗马尾松果已经落果好几个月了,沾满了泥土,烂都烂了。
不过,我现在已经是饿的看见自己的肉都想啃一口,蚊子肉再小也是肉,至于毒性,不再考虑范围之内。
我立刻拿出小刀开削,最后找到了一颗瓜子仁那么大一点的果肉,还已经发黑了,闻着有一点变质的味道。
我捏鼻子丢进嘴里嚼了,顿时满嘴的松油味,就像喝了一小口柴油一样。而且嚼了两口以后就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实在太小。
“我一定会饿死在路上的!”我仰头朝天,心里一片悲观。
……
接着,我苦难的日子就算来了,路上我也发现了一些其他的可以吃的东西,比如草根榆树皮之类的。可老酒鬼不让我吃,只让我吃松果,说那东西是辟谷的圣品,蕴含的毒性也会对我辟谷有所助益。
最过分的是他竟然连水都限制,大半天只给我一小口水,而他自己却在咕咚咕咚的咽。
无奈,我只能尽量去搜集松果,路过的每一颗松树都不放,跑上跑下,路程无形中就比老酒鬼多了不少。松果补充的能量连维持多出的消耗都不够。
等到第七天的时候,我真感觉自己快死了,又累又饿又渴,要不是自己恢复能力强,可能自己的胃早就自己把自己消化了。
可问题是,自己就是死不了。
日子就这样,在度日如年的煎熬中度过,渐渐的我忽然发现,似乎肚子抗议久了没效果,疲了,慢慢的居然安静了下来了。
但饥饿感却没有减弱半分。
一个月后,我感觉自己就是一具还会走路,还会呼吸的行尸走肉,除了还会捡松果外。
拿着短刀当镜子一照,整个一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乞丐,骨瘦如柴,肉全没了,就剩皮包骨头。
此后又过了半个月,晚上我们路过一个村子,远远的看去,村子红灯高挂,烟花飞舞,赫然是除夕了。
我顿时想起了父母,又是一年了。
自从出了洪村开始,自己就像一台机器,满世界寻找、奔跑,永不知疲倦。
转眼间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
再有两年,自己就到而立之年,离开洪村的时候,父母两鬓已经可见斑白,五年未见,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我呆呆的立在山头上,眼睛一时间竟湿润了。
没有人能告诉我,这样的日子什么才会结束,也没有人能告诉我,自己最终是否能解开自己身上的秘密,重归平静。
老酒鬼也停下来了,咕咚一声咽了一口水,扭头看了我一眼,道:“今天不走了,进村休息。”
我说好,尽管这是一个陌生的村子,但混杂着硝烟年味,却是差不多的。
老酒鬼带我走了进去,村里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夜饭,饭菜的香味飘荡在整个村子。
这是一种阔别五年,带着农家柴火味的饭菜香。
“汪汪汪……”
陌生的气味让村里的狗全部叫了起来,但却不敢靠近我们。狗叫声惊醒了一部分村民,还有正在放烟火点鞭炮的孩童。
“叫花子进村啦,叫花子进村啦……”
几个孩童最先看见我们,顿时奔走相告,便跑边喊。许多大人一见我们,特别是我,立刻将自家的孩子拉进屋,把屋门给关上了。
一些凶狠的一点的直接就驱赶我们,戒心很强。后面还跟着几个人,警惕的监视我们。
老酒鬼没有停,径直穿过村子走到村口才停下,那里有一棵大树,树下面有一座坟。
跟到那里,警惕我们的人才缓缓散去,就连狗吠声都慢慢平静了下去。
老酒鬼往坟头一坐,直接就躺了下去。这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坟头如人头,坐在上面是大不敬。
我心没他那么大,只得靠在墓碑上歇息。
村里走了一遭,我发现了变化,自己居然没有那种冲进农户家里大吃大喝的冲动。但饥饿却不曾有一丁点的减轻,依旧是饿的两眼法绿,饿的前心贴后背。
就像条件反射被弱化、甚至被切断了一样。
人饿的条件反射便是吃东西,有设么吃什么,没有就想办法,花钱买,自己做,强取豪夺也行。
总之是一定要吃到东西。
但我的条件反射却已经明显切断了,自己很饿,却并没有对应到吃东西上。
说的更直白一点就是,自己很饿,却并没有吃东西的欲望,至少欲望不强。
我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是辟谷已经出现效果了,还是干脆就是饿到极限麻木了。
靠在墓碑上,我迷迷糊糊的,没几下就睡了过去。
等到我再次睁眼的时候,村里的公鸡已经发出第一声鸣叫。
紧接着一股淡淡的食物香味却飘进了我鼻腔。
我眼睛缓缓聚焦,发现不远处的地上居然放着一碗黄橙橙的薯粉米果。
南方不产面,所以做面点都是用的米粉和薯粉代替,和好面之后先炸,等炸到两面金黄的时候,再上水蒸,最后出来的就是面前这种黄橙橙的米果。
米果我在洪村的时常吃,母亲会做,手艺还特别好。
我本能的咽了一口唾沫,扭头一看,老酒鬼躺在坟头上,长大了嘴巴呼噜依旧震天响。
我心里挣扎了一下,起身走过去,端起了那碗米果。它已经冷了,为了映衬过年喜庆,米果上面还用筷子蘸胭脂红点了一下。
肯定是村里的好心村民昨晚送来的,自己睡的太死,根本没听见动静。
我伸手拿起一个米果,焦黄焦黄的,色泽非常好,只是冻了一夜已经硬了。
我心里开始天人交战,身体告诉我,把这碗米果吃完就不饿了,但精神告诉我不能吃,否则功亏一篑。
沉寂了一个多月的肚子发出欲望的怒吼,“咕咕咕”叫的不停。
同时,体内的那种“饿了就必须吃东西”的条件反射似乎又回来了。口水汹涌而出,解除饥饿的欲望排山倒海一般碾压而来,让我脆弱的精神如同暴风雨中的残烛,随时会崩溃和熄灭。
我呼吸不自觉开始急促,这是一种本能与神智的交战。
别笑话,当一个人饿疯了的时候,饥饿就会像魔鬼一样强大,支配着人,身不由己;那是潜藏在生物本能最底层的东西。
“丢掉它,丢掉它!”我心里拼命的大吼,但手却一点都不听指挥,死死的握住瓷碗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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