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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决战乌塔帕 · 2

  欧比—万一边等着鞍子,一边检视坐骑。他走过最大的,最结实的,略过了最精瘦、奔跑最快的,甚至根本没有走近目光最凶猛的。他完全没有注意那些外在的,标志着力量、健康或个性的特征,他的手,他的眼,他的耳,都为原力而专注地观察。他不知道在找什么,但他坚信,到时他自会认出那样特征。

  他在内心微笑着想:奎—冈,他会赞同我的。

  终于,他来到一条龙骑面前,它圆圆的黄眼睛发出清澈镇定的光芒,细小紧凑的鳞片摸上去温暖而干燥。它既没有羞怯地避开他的手,也没有卑微地表示顺从,而是用一种沉静而深邃的目光回应着欧比—万的审视。通过原力,欧比—万感受到,这只动物对骑手有一种坚定的服从和关怀,这种不可动摇的执着,几乎就像绝地武士,为履行至高职责而不惜献身的信念。

  这就是为什么欧比—万总是偏好活的坐骑。一辆飞船在坠毁时可不会关心驾驶员的安危。

  “这只,”他说,“我骑这只。”

  矮人带回来一只简单实用的结实鞍具,他一边跟其他养龙人一起安置繁琐的鞍具,一边对那只龙骑点了下头说:“博佳。”

  “啊,”欧比—万说:“谢谢你。”

  欧比—万从身边的谷物箱里取了一捆青草,递给那条龙骑。巨兽低下头,用弯曲的喙灵巧地把青草叼走,然后仔仔细细地把它们彻底嚼碎。

  “好姑娘,博佳。嗯——”欧比—万对矮人皱起眉头,“她是女的,对吧?”

  养龙人同样皱起眉头:“Waroolnoggaggllo·”欧比—万觉得他是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很好,”欧比—万耸耸肩,“那我就当你是女的了,博佳。除非你有意反驳我。”

  博佳毫无异议。

  欧比—万跃上龙鞍,那龙骑立刻站了起来,弓起强壮的脊背,像猫一样伸了个懒腰,把欧比—万托到离地4米多高。欧比—万俯视着乌塔养龙人说,“我没钱付给你。作为补偿,我只能给你的星球自由,我希望那就足够了吧。”

  欧比—万没有等待回答,他也根本听不懂。他摸摸博佳的脖子,博佳用后腿直立起来,带钩的前爪在空中挥舞,仿佛在撕扯一架想象中的暴火机器人。随后,她落下前爪,只一跃就跳到了环形廊台上。欧比—万根本用不着鞍子旁边皮套里绑着的钩尖长刺棒,他只需用一只手轻轻牵住缰绳。欧比—万想去哪里,博佳似乎都心知肚明。

  龙骑扭动身躯,灵活地穿过一个宽敞的椭圆形洞口,来到外面的灰岩坑,然后转过身,用带钩的爪子抓住砂岩,驮着欧比—万沿着陡峭的岩壁向上攀去。

  他们一层层地爬着。整座城市如同被废弃一般。一切都凝滞不动,只有浮云掠过头顶高处的洞口,投下移动的阴影。连风力轮机都被锁死了。

  在第十层,他终于看到生命的迹象。几条龙骑正躺着享受正午的阳光,不远处就是机器人控制中心,像一只耐钢藤壶,附着在岩壁上。欧比—万骑着博佳直闯控制中心的拱门,然后跳下龙鞍。

  拱道通向一个高耸的拱顶大厅,耐钢地板毫无修饰。在大厅中央的阴影深处,站着五个人影。他们的面色像漂白的骨骼。或,象牙色的塑甲。

  他们看起来似乎,也许,已等候他多时了。

  欧比—万对自己点点头。

  “姑娘,你最好自己回家去,”他拍拍博佳长满鳞片的脖子说“不管发生什么,我想我不太会再需要你的帮助了。”

  博佳温柔而略带不舍地鸣叫作答,然后把她柔软的长颈子弯起来,把喙轻柔地贴在欧比—万的胸口。

  “没关系,博佳。谢谢你帮我,但是待在这里很危险。这个区域很快将战火连天。求你了。回家吧。”

  龙骑再次鸣叫,转身退去,欧比—万迈进了阴影里。

  一阵凉意袭来。他走得不慌不忙。原力联系万物,一层套着另一层,并将它们活生生地与欧比—万的身心合而为一:他靴子底下冰凉的甲板,甲板下面的岩石,岩层深处,是行星地下海光滑的暗流涌动。他成了圆顶大厅中呼啸而过的气流,他成了外面的阳光和室内的阴影。他的心在骨骼的笼中跳动,回响着另一颗心的心跳,那是颗被封在塑甲匣子里的异种人的心脏;他的思维飞驰,就像那些绝地杀手机器人脑中的电子信号。

  当原力向他揭示大厅的结构后,他既不惊讶也不沮丧地意识到,整座大厅的拱顶其实是一座巨型蜂巢。

  里面挂满了战斗机器人。

  他既不惊讶也不沮丧地意识到,他很可能会死在这里。

  沉思死亡只让他感到一丝遗憾,又让他颇为困惑。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出于某种莫名的原因,他一直期望着——

  他死的时候,阿纳金能在他身边。

  真是奇怪的念头,他想着,然后把自己拉回现实。

  阿纳金有种预感,温杜大师要失望了。

  帕尔帕廷几乎什么反应也没有。

  共和国的最高议长正坐在私人办公室的小书桌前,出神地盯着一座抽象扭曲的钮金属(neuranium)①制品,阿纳金一直怀疑那是某种雕塑品。议长仅仅是叹了一口气,好像他心里正想着什么更重要的事情。

  ①钮金属(neuranium):已知星系中最重、密度最大的金属,常用于屏蔽射线。

  “对不起,大人,”阿纳金站在帕尔帕廷的书桌前,挪动了一下身子,说道,“也许您没听见。欧比—万已经与格里弗斯将军交手了。他已经发动进攻——他们现在正在激战,大人!”

  “对,对,当然,阿纳金。当然。”帕尔帕廷看起来仍然心不在焉,“我完全理解你对朋友的担心。但愿他能完成任务。”

  “这不只是担心欧比—万的问题,大人,消灭格里弗斯,也就为共和国赢得了最终的胜利——!”

  “是吗?”他转向阿纳金,皱起眉头,带着他特征性的表情,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望向阿纳金。“我的孩子,恐怕,我们目前的形势比我担心的还要严峻得多。也许你应该坐下来。”

  阿纳金站着没动。“你指什么?”

  “格里弗斯不再是真正的敌人了。甚至克隆人战争也不过是…为了转移视线。”

  “什么?”

  “委员会很快就要采取行动了,”帕尔帕廷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不阻止他们,到明天的这个时候,绝地很可能已经控制整个共和国了。”

  阿纳金被逗得大笑起来。“但是大人——您不会是真的以为——”

  “阿纳金,我很清楚他们的阴谋。我将是第一个被逮捕的——第一个被处决的——还有许多人会遭到同样的命运。”

  阿纳金此时只能摇头,他完全不信。“大人,我知道委员会和你之间…有分歧,但是——”

  “这远不是我和委员会成员之间的个人纠纷。这个阴谋已经流传了几代人——阴谋控制整个共和国。阿纳金,想想看,你知道他们不信任你。他们从未信任过你。你知道他们有些事情瞒着你。你知道他们在你背后密谋策划一些事情——你知道即使是你最亲密的朋友欧比—万也不曾告诉你他们的真实企图…因为你跟他们不一样,阿纳金——你是一个人,不是一名绝地。”

  阿纳金低下头,贴着肩膀,仿佛在躲避敌人的炮火。“我不——他们不会——”

  “扪心自问吧:他们为什么派你来告诉我这个消息?为什么?为什么不通过正常渠道通知我呢?”

  仔细观察他的反应。我们需要细节的证据。

  “大人,我——”

  “不必忙手忙脚地编借口了,”议长轻声说。“你的表现已经承认是他们派你来监视我的了。你难道不明白,你今晚告诉他们的每句话,都可能被用作处决我的借口吗?”

  “这不可能——”阿纳金拼命想找到反驳的根据。“议会——议会绝不会允许——”

  “议会将无力阻止。我告诉你了,这绝非我和委员会之间的私人纠葛。我只是一个人,阿纳金。我的权力是议会授予的;议会才是共和国真正的统治机构。杀死我无足轻重;要控制共和国,绝地会先控制议会。”

  “但是绝地——绝地是效忠于议会的——!”

  “真的吗?”帕尔帕廷温和的问道。“也许他们只是效忠于某些议员呢?”

  “这完全是——对不起,议长,你必须理解这听起来…”

  “这个——”议长在办公桌里翻了一会,递给阿纳金一只文档阅读器。“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阿纳金在上面认出了帕德梅的印章。“是的,大人——这是两千人请愿书。”

  “不,阿纳金!不是!”帕尔帕廷狠狠把阅读器摔在桌上,阿纳金吓了一跳。“这是叛国者的名单。”

  阿纳金顿时一愣。“什么?”

  “现在,我们的政府里只有两种议员,阿纳金。一种是名字上了这份所谓请愿书的,”帕尔帕廷说道,“还有一种是将要被绝地逮捕的。”

  阿纳金瞪着眼睛,茫然无语。

  他无法争辩。他甚至无法让自己有所质疑。

  他只有一个念头。

  帕德梅…?

  她受的牵连有多深?

  “我没警告过你吗,阿纳金?我没告诉过你,欧比—万的阴谋吗?为什么你觉得他一直在和这个……代表团的领导们会面…而且还瞒着你?”

  “但——但是,大人,毫无疑问,他们只是想结束这场战争。这也是绝地的愿望。我是说,这难道不是我们大家的愿望吗?不是吗?”

  “也许吧。但是怎么结束战争可能才是至关重要的。甚至,比谁是战争的赢家更重要。”

  哦,帕德梅,阿纳金黯然神伤。帕德梅,你究竟干了什么?

  “他们的…诚心…也许应该大受赞赏,”帕尔帕廷说,“或者说,本应该获得赞赏,可惜那次会议远比它表面上看起来更复杂。”

  阿纳金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他们的…请愿书…并非请愿。而是,公开的威胁。”帕尔帕廷遗憾的叹道。“他们在显示自己的力量,阿纳金。就是绝地召集到的支持他们叛乱的政治力量。”

  阿纳金惊讶地眨眨眼睛。“但——但是无疑——”他一时语塞,他绕过帕尔帕廷的办公桌,“阿米达拉议员,至少她是可以信任的…”

  “我理解你迫切希望自己相信这一点,”议长说。“但是阿米达拉议员也隐瞒着一些事情。想必你也察觉到了。”

  “如果她——”阿纳金摇摆不定。他脚下的地板似乎看是倾斜,就像在无形手号上一样。“就算她有所隐瞒,”他刻意压制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冷淡得过头,“也不意味着她隐瞒的事跟叛国有关。”

  帕尔帕廷皱起眉头。“我很吃惊,作为绝地,你在这方面的洞察力却并不敏感。”

  “我只是没有感到阿米达拉议员有任何叛国倾向,”阿纳金坚持道。

  帕尔帕廷向后靠在椅背上,两手并拢手指,搭在一起,用怀疑的神情打量阿纳金。

  “她不可能——”阿纳金伸手托住前额,晕眩感越来越强烈。他上次吃饭是什么时候?他不记得。也许是他上一次睡觉之前。“她永远不可能…”

  “她当然可能,”帕尔帕廷说。“这是政治的本质,我的孩子。不要认为我是针对你们。这并不意味着你们不能幸福地一起生活。”

  “什么——?”他四周的房间似乎突然变暗了。“为什么这么说?”

  “哦,阿纳金。我们现在还要对彼此玩小孩子的把戏吗?我知道,明白吗?我一直知道。我假装不知情只是为了不让你不安。”

  阿纳金不得不靠到桌上。“你——你知道什么?”

  “阿纳金,帕德梅曾经是我的女王,我曾经是她派驻议员的大使。纳布星是我的故乡。在所有人中你最清楚我是如何重视忠诚和友谊的。你认为我在希德城的民事牧师中会不认得几个朋友吗?你的秘密婚礼从来就没有秘密可言。至少对我来说没有。我对你们俩一直感到欣慰。”

  “你——”很多词在阿纳金脑中乱窜,但他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但是如果她要背叛我们——”

  “这一点,我的孩子,”帕尔帕廷说,“完全取决于你。”阿纳金脑中的迷雾似乎固化成形,化成一条漆黑漫长的甬道。甬道末端的一点光亮,就是帕尔帕廷的脸。“我——我不明白…”

  “哦,其实就是这样。”议长的声音好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坐吧,我的孩子。你看起来很不舒服。要不要来的喝的?”

  “我——不,不,我很好。”阿纳金心怀感激地坐下,椅子很舒适,却潜伏着危险。“我只是——有点累,没别的。”

  “没睡好?”

  “嗯。”阿纳金疲倦地抒了一口气。“我已经几天没睡好了。”

  “我很理解,孩子。很理解。”帕尔帕廷起身走到办公桌前,随意地坐在桌面上。“阿纳金,我们必须放下伪装。最后的危机已经逼近了,要渡过难关,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对彼此诚实。也对自己诚实。你必须理解,这次的危机关系到整个银河系的命运。”

  “我不知道——”

  “别害怕,阿纳金。我们在这里的谈话永远不必传出这四面墙壁之外。阿纳金,想想:想想你这么多年把秘密藏在心里是多痛苦。你需要在我面前保守秘密吗?”

  他点着指头数着。“我这些年一直保守着你结婚的秘密。还有塔斯肯营寨的屠杀,你告诉我的。你处决杜库时,我也在场。我也知道你从哪里得到了击败他的力量。你明白吗?你从来不必对我保持伪装,而你对你的绝地同志们则必须这么做。你从来不必对我隐瞒任何事情,我总是接受最真实的你,你明白吗?”

  他伸出手,似乎要拥抱阿纳金,“告诉我真相。你最彻底的真相。不要再压抑自己了,阿纳金。”

  “我——”阿纳金摇头。多少次,他曾经梦想着不必再装作一位完美的绝地?但除此以外他还能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不知从何说起。”

  “很简单,就这样: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阿纳金歪头看着他。“我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夕阳最后的余晖在他霜白的头发上映出一圈光晕,他的脸却沉进阴影。“你接受的训练不允许你这样想。绝地从不会问你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们只会告诉你你应该要什么。他们根本不会给你任何选择。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挑选学生——挑选牺牲品——时,总是在他们幼年,他们还不知选择为何物。当他成为学徒,到了能作选择的时候,他已经被灌输了教条,被洗脑,他甚至失去了考虑这个问题的能力。但是你不一样,阿纳金。你曾经在绝地圣殿外生活,有过真实的生活。你可以打破绝地在你脑子里编造的谎言的迷雾。我再问你一次:你想要什么?”

  “我还是不明白。”

  “我愿意给你…任何东西,”帕尔帕廷说。“你说了,它就是你的。一杯水?拿去。一整包科洛萨(Corusca)宝石?归你了。看看我身后的窗户,阿纳金。随便说一样,它就是你的了。”

  “这是在开玩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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