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很纳闷。在上层水平甬道的第一个房间里,他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小机关。他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弄明白它们的用途。现在,他知道怎样去调节这地穴里每一个地方的光线和温度了。可问题是,既然每个地穴的构造都大致相同,为什么那些艾云鸟却不用这些更简单容易的方法来照明呢?当他们吃早餐的时候,理查德半开玩笑地让尼柯尔回答这个问题。
尼柯尔咬了一口玛纳瓜,回答道:“你忽略了问题的实质。那些艾云鸟本身并不重要,真正的问题是,拉玛人在哪里?为什么他们要在‘纽约’城里搞这么些洞穴?”
“也许它们都是拉玛人。”理查德回答道,“那些生物们,那些艾云鸟,那些八脚蜘蛛……也许它们都来自同一个星球。开始的时候,它们是一个幸福的大家庭。但是年年岁岁、世世代代过去了,它们进化成了不同的物种,于是修造了不同的洞穴……”
“照你这个说法,问题可就太多了。”尼柯尔打断了他的话,“首先,那些生物肯定是些机器;而那些八脚蜘蛛,也许是机器,也许不是;那些艾云鸟呢,几乎可以肯定不是机器。虽然在能制造出拉玛飞船的地方,制造人工智能的技术水平必然高出我们的想像,但我直觉地认为,它们是有机体。”
“我们人类可能无法区分出一个生命体与一个非常先进的物种制造出的多功能机器人之间的差别。”
“我同意。但我们自己无法裁判我们的争论。另外,还有一个问题我想与你讨论讨论。”
“什么?”理查德问。
“这些艾云鸟、八脚蜘蛛以及这些地穴在‘拉玛1号”上面有没有?如果有,为什么‘努力号’的队员们一点都没有发现?如果没有,为什么这艘飞船却有?”
理查德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我知道你怎么想了。”他最后说道,“最基本的前提是,在上百万年以前,拉玛飞船就已被某种不知名的生物造好了;他们生活在银河系里的另一个地方。对将在这漫长艰苦的旅途上要遇到些什么,他们毫不关心,毫无兴趣。如果两艘飞船是在这样长的时间之前就己几乎同时建好,那为什么事实上它们有如此明显的差别呢?”
“我开始认为我们的日本同事是对的了。”尼柯尔回答道,“也许这些意味深长的地形将告诉我们一切。我相信,牛顿的队员们的测绘肯定非常精确,并无遗漏。‘拉玛1号’和‘拉玛2号’确实不一样。当我们知道这两艘飞船的差别以后,我们就面对了一个更困难的问题:为什么它们不一样?”
理查德已经吃完了饭。他在昏暗的甬道里踱来踱去:“在决定中止行动之前,人们也像这样讨论过。在电视会议上,主要的问题是:为什么拉玛改变了轨道,朝地球飞去?因为第一艘飞船没有这样做,所以,这也是‘拉玛2号’与之不同的有力证据。当然,参加会议的人当时并不知艾云鸟和八脚蜘蛛的事。”
“波索夫将军一定会喜欢这些艾云鸟的。”沉默了一会儿,尼柯尔叹了口气说,“他认为飞行是世界上最激动人心的事。”她笑了,“有一次他告诉我,他一生中最大的秘密,是希望来生能变为一只鸟。”
“他是一个好人。”理查德停止了踱步,“我们当时对他的才干并没有足够的认识。”
尼柯尔把瓜放回了背包,准备继续探险。她对走来走去的朋友笑道:“还有个问题,理查德?”
他点点头。
“你认为我们已经遇到了拉玛人了吗?我的意思是建造这飞船的拉玛人,或是他们的后代。”
理查德用力地摇了摇头,说:“也许我们已经见到了他们的一些创造物,或是从同一个星球上来的其它物种,但我们还没有见到这出戏的主角本人。”
在第二层水平甬道的左边,他们发现了一个“白屋子”。在这之前,探险活动显得沉闷无趣,理查德和尼柯尔只是在甬道里走着,窥视一个个房间。理查德再次发现了那些控制灯光和温度的开关,不过,却没有发现什么新的、使他们感兴趣的东西。
一走进这四壁都粉刷得明亮活泼的房间,理查德和尼柯尔就大吃一惊。更让人诧异的是,墙角上杂乱地放着一堆东西,走近翻看,竟然都是一些人类使用的日用品!让人感到熟悉而亲切。有一把梳,一把刷子,一个空的唇膏盒,几枚硬币,一串钥匙,甚至还有像是一部无线对讲机一样的东西。另外还有一堆,里面有一枚戒指,一只手表,一管牙膏,一把指甲锉刀和上面缀有拉丁字母的小键盘。
理查德和尼柯尔感到头有些晕眩。“好吧,我的天才,”她挥动着手臂说,“如果你能的话,请解释所有这一切。”
他捡起牙膏,打开了盖,使劲挤压。一种白色的东西冒了出来,理查德用手指蘸了一点,放进嘴里。“哎呀,呸!”他吐了出来,“把你的分光计拿出来,看看是些什么东西。”
在尼柯尔检测“牙膏”的成分时,理查德把地上的每件东西都翻看了一遍。那只表特别吸引了他,表的时间还真是准确的,一秒都不差,只是它的钟点标记方法却从没见过。
“你去过弗罗里达的太空博物馆吗?”他问尼柯尔。
“没有。”她抬头答道。
“那里展出了第一次拉玛探险时,队员们带的随身物品。这只表与展览那只一模一样。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在博物馆的商店里买了一只仿制品。”
尼柯尔满脸困惑地走了过来,说:“这些东西不是牙膏,理查德。但我不知道它是什么。这光谱很怪,含有一种高分子有机物。”
有好几分钟,两位宇航员一声不吭地翻看着这些拉玛奇怪的收藏品,想找出线索。“有一件事是确定无疑的,”理查德想打开无线对讲机,却没有成功,于是说,“这些东西显然与人类有关联,而决非奇怪的巧合。”
“但它们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尼柯尔试着用梳子梳头,可它太软了,“这不是一把真梳子,”她仔细地察看后宣布说,“而只是看起来像梳子,可完全没有用处,梳理不了头发。”
她弯腰拾起了指甲锉:“而且,这锉刀对人的指甲也毫无用处。”
理查德走了过来,研究这些物件。他一直在那电话机上费着傻劲儿,这时终于不耐烦地扔下了它。他拿过尼柯尔递给他的锉刀。
“那么,这些东西只是看上去像是人用的,其实不是?他一边用锉刀锉着他最长的指甲,一边说道。指甲一点变化也没有。理查德将锉刀还给了尼柯尔。
“这儿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有些沮丧。
“记得在上大学时,我读过一本科幻小说,”尼柯尔沉思片刻后说,“说的是外星人仅仅从地球人的早期电视节目里认识人类的事物。当最后与人类相见时,外星人拿出了他们从电视里收看到的餐盒、肥皂和其它物品,这些东西外型无可挑剔,但里面的东西要么没有,要么牛头不对马嘴。”
理查德没有仔细听尼柯尔讲,他一边在键盘上瞎敲着,一边观察研究着房里的那些东西。“现在,怎么解释这些东西会在这儿呢?”他轻轻地自言自语。
一瞬间,他俩同时得出了结论:“这些是牛顿和他的队员们携带的物品!”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这样说来,两艘拉玛飞船一定有某种通讯联系。”理查德说。
“而且这些东西是有意放在这里的,以此向我们表明,对‘拉玛1号’的访问已经被发现了,并且作了记录。”
“那些蜘蛛生物机器人勘察了牛顿的营地和设备,它们一定带有传感扫描器之类的东西。”
“并且所有这些东西都是在这里按照从‘拉玛1号’那里传来的图纸制造出来的。”
尼柯尔说完以后,两人都沉思起来。
“但为什么他们要让我们知道这些呢?他们希望我们现在做些什么呢?”理查德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步。
突然,他笑了,说:“这难道不让人惊奇吗?如果大卫·布朗是正确的,如果拉玛人真的对他们所发现的一切不感兴趣,那他们搞这些名堂干什么?他们改变飞行轨道,他们制造一些简单的日用品,以此来取悦遇到的智慧生物?难以置信。我想因为所有的不完善的物种都自以为是,不可救药,所以,来拉玛飞船的访问者们会被要求懂得一些基本的信息……”
“我认为你想岔了。”尼柯尔打断了他的话,“我们知道,这艘飞船显然收到了从第一艘飞船发送来的图片,然后复制了这些小日用品,并搁在这儿让我们发现。”
“我倒想看看这键盘是不是也跟其它东西一样只是个摆设。”理查德拿起了键盘键入了“拉玛”这个词。没有什么动静。他又键入“尼柯尔”,还是没有反应。
“你难道不知道老式键盘怎么用?”尼柯尔笑了。她拿过键盘,示范道:“它们有单独的电源键。”她揿了揿右上角那个没有标记的键。对面墙上的一部分突然滑开,露出了一个很大的边长约1米的黑色矩形。
小键盘是按牛顿的队员们使用的便携式电脑的样式制造的,有4排字母键,每排12个字母,右上角是电源键。26个拉丁字母,10个数字键,4个运算键,共40个。另外还有8个键上面标有圆点和一些几何图形,并可以转换“上”、“下”位置。
理查德和尼柯尔很快就搞清楚了,这特别的键盘是被拉玛的控制中心所操纵的。通过使用他们还发现,敲击任一功能键都能使其它七个键转换为不同的功能。所以,按动任意一个命令键可以组合产生128个不同的结果,这样总共加起来全部系统可能有1024条命令。
要列出全部命令可不是件轻松事,理查德自告奋勇地承担起了这项工作。他用自己的计算机作笔录,并且开始编写一段程序来翻译这些键盘命令,一旦完成,他们就可以像用自己的键盘一样来使用拉玛小键盘上的命令了。他还发现,每按一个键,墙上的屏幕都会作出相应反应。
就是以理查德这样聪明的头脑和丰富的经验,这任务也很艰巨,而且旁人还帮不上忙。
按理查德的建议,在他们发现白屋子后的头一天里,尼柯尔两次走出地穴来到地面上,一面在“纽约”城里散步,一面搜寻拉玛的天空,寻找直升机出现的蛛丝马迹。
第二次出来时,尼柯尔回到了曾使她陷入绝境的“谷仓”。自那时以来,已经发生了多少惊心动魄的事呵。往事也恍如隔世,成为久远的历史了。
她常想到波索夫、威尔逊、还有高岸。在离开地球以前,他们也半信半疑地明白在行动中会遇到危险;他们还接受过应付飞船出现各种紧急情况、以及生命受到威胁时的应急训练,但却没人真的相信自己会在行动中遭遇不幸。
“如果理查德和我死在这‘纽约’城里,”尼柯尔对自己说,“那差不多就有半数的队员在行动中殉难,这是再次恢复太空航行以来前所未有的大灾难。”
她来到“谷仓”外面,站在发生事故前同弗朗西丝一起最后与理查德通话的地方,心里想:“你为什么要撒谎呢,弗朗西丝?难道你认为我的消失就能让所有的怀疑也一齐消隐于无形吗?”
在贝塔营地的最后那个早晨,在她和其他人一起出发去寻找高岸以前,尼柯尔将自己便携式计算机里的所有文件都通过网络系统,传送到了牛顿号上她房间里的计算机里。而且,尼柯尔还小心地另外传送了备份文件到她的个人旅行计算机里。
尼柯尔思忖:“一切俱在。如果某个调查人员勤快一点,找一找,那些有关药、波索夫的血压、甚至那次秘密的堕胎,当然还有理查德对手术机器人所做的分析结论等等,都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两次散步时,尼柯尔看见过好几次蜈蚣生物,还远远地发现了一辆“推土机”。但她既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艾云鸟或是八脚蜘蛛的任何踪迹和声音。
她想:“也许它们只是夜里才出来活动。”她一边寻思着,一边往回走,准备与理查德一道进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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