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埃尔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拐了弯,向湖岸方向走去。他踏上通往城堡的路,而这一次却无心欣赏令人眼花缭乱的景色。
一声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把他从沉思中惊醒。
阿里埃尔停下脚步,四外张望。
他左边是一堵低矮的石墙,把路和拉甲的花园隔开。路上,一个半裸着身子、皮肤黑黢黢的人正在扫地。隔着围墙能看见花园中有一口井,井台上站着个裹绿绸子纱丽的女“正教徒”、她满脸恐怖地俯身在井口上,一边揪扯着已经乱糟糟的头发,一边发了疯似的狂叫: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救命哪!他掉井里啦!”
扫地的人一把扔下扫帚,纵身跳过围墙,直奔井边,想去救出落井的小孩。
不料那女人一见扫地的人,就像头暴怒的母狮一样迎头扑了过来,大伸双臂拦住他的去路。
“你敢去!”她叫道,“不许你过来!你的臭气玷污人!”
“可你喊救命来着……”扫地人不知所措地反驳道,同时停下了脚步。
“我宁肯让儿子呛死淹死,也不许你碰他玷污他!”她狂怒地叫道。
半裸的汉子是个世袭的扫地人,属于贱民,此刻就像条挨了打的狗一样耷拉下脑袋,向围墙退去。他跳过石墙,又抄起扫帚,一边神经质地摇晃着脑袋。
女人这工夫又叫起来:
“救命呀!救命呀!”
从城堡里跑出几个仆人。但他们也都是贱民。仆人都见了刚才那个女人是怎么对待扫地人的,所以一个个都识趣地站在规定距离以外,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之中有几个又转身朝城堡跑去,大概是已经悟到应该去叫个高等种姓的人来救人。
女人嗓子哑了,不叫了。她只是满脸恐惧地瞧着井下的动静。四周一片死寂,令人毛骨悚然。
突然,阿里埃尔听见小孩含糊不清的哭声,声音可怜巴巴的,就像只小羊羔在咩咩哀叫。
他顿时把一切都忘了,破空而起,划出一道弧线,从路上飞到了井口,随后放慢速度,慢慢降到井下。看见他的人全都一声大叫,便一个个呆若木鸡了,孩子的母亲则扑通一声趴倒在井边。
阿里埃尔感到凉气刺骨钻心。这口井很深。刚从明亮的日光里到了暗处,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很快就看出发亮的水面上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大概那是孩子在挣扎:黑东西周围漾起一圈圈发亮的涟漪。阿里埃尔的手碰到了什么东西上,这是根绳子。
降到井底之后,阿里埃尔发现绳子上系着一只木桶。木桶歪着浮在水面上,有一半已经灌满了水。桶里有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他每动一下。桶里就灌进更多的水。再过上1分钟,小孩就要沉到水里去了。
阿里埃尔抓起孩子,开始慢慢上升。男孩身上的水不断流淌,落到底下。在长满青苔的石头井壁上可以看到大颗大颗的水滴。
明亮的阳光和热气落到阿里埃尔头和肩膀上。他闭上了眼睛,又微微睁开。眯缝着眼找到一个可以放孩子的安全地。方,就又闭上眼睛,飞过井沿,降落在那女人的身旁。
有人一把从他手里夺过孩子。同时,他觉得有几只手抓住了他。
阿里埃尔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看见自己身边站着几个珠光宝气、穿着绸缎绣花衣裳的男人。一个穿朱红衣服的人身上有一颗巨大的钻石,发出彩虹般的光芒。
“把桶上的绳子解下来!”戴钻石的人威风凛凛地命令道。
几个仆人赶忙奔到井边。拉起木桶,解下绳子。阿里埃尔被推到几个仆人当中。他们用绳子紧紧把他绑了个结实,这时,那几个衣着阔绰的人赶紧避得远远的,免得自己受到玷污。
“把他带进宫去!”戴钻石的人接着吩咐说。
阿里埃尔摸不着头脑了,他连嘴都役来得及张,就被一群仆人不容分说地押着向宫里走去。这时他不仅被绳索绑得结结实实,而且四周还紧紧围了一圈人,他们牢牢地抓着绳头。
“飞不走了!”阿里埃尔想道。
他听见那个被救的孩子的母亲对一个跑到她跟前的老妇人说道:
“达米妮!你把阿那特抱到我的内宫去。我现在不能挨他。说不定他已经被玷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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