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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塔罗·卡尔维诺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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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萨拉曼卡学校

  从前,有个父亲,他有个独生儿子。这孩子长得挺聪明,父亲对他说:“孩子,我省吃俭用,已攒下一百个杜卡特。我想拿它作本钱发家,但又怕把老本赔光,想来想去不知干什么营生才好。这年头,人人都想法子算计别人。我一天到晚为这事儿操心。你倒说说看,你对这事儿怎么想的,有什么好主意吗?”

  儿子沉默了一阵子,好象想呆了似的。他仔细考虑过以后,说:“爸爸,我听说有个萨拉曼卡学校,在那儿,人们可以学到很多东西。要是我能拿这一百杜卡特作学费,进那个学校学习,您尽管放心,等我毕业后,学到了本领,就能毫不费力地为您挣钱。”

  听到这个主意,父亲心动了。第二天大清早,他们就出门上了山。走了一段路后,他们来到一位隐士的住处。“喂,里面有人吗?”

  “喂,来的是谁呀?”

  “和您一样,一个善良的基督教徒!”

  “这儿公鸡不打鸣,月亮不发光,你孤零零的一个人,怎么到这里来的呀?你带小剪子来给我剪睫毛了吗?你带大剪刀来给我剪树篱笆了吗?”.

  “我带来了小剪子,给你剪睫毛;带来了大剪刀,给您剪树篱

  笆。”话音一落,隐士的门马上开了,父子俩走进屋里。他们用剪子剪掉这个大个子老人的长睫毛。隐土一睁开眼睛,看见了他们,他们父子就向他求教了。

  隐士很赞同他们去萨拉曼卡学校的决定,并给了小伙子许多忠告,最后说:“你们到达那座山顶时,用我给你们的棒子敲一下地面,这时会从地下走出一位年龄比我还大的老人,他就是萨拉曼卡学校的老师。”

  他们又谈了一会儿,便分手了。父子俩走了两天两夜,来到那座山顶。他们按照隐土的吩咐,敲了一下地。突然,山裂开了一道口子,老师就站在那儿。

  看见老师,可怜的父亲跪下来,眼泪汪汪地向他说明了来意。可是,象所有的老师一样,他也是铁石心肠,对此无动于衷。他收下一百杜卡特,让父子俩进了他家,领着他们从这间屋子转到那间屋子,这些屋子里挤满了各种各样的动物。他一边走着,一边吹着口哨;那些动物一听见口哨,都变成了神采奕奕的小伙子。老师对孩子的父亲说:“你不必再为儿子操心了,他在这里会受到很好的款待,甚至比贵族还强。我会教会他各种技能,到了年底,如果你能在这些动物中认出哪一个是你的儿子,那么你就可以把儿子领回家,那一百杜卡特也退还给你。不过,要是你认不出来,那么他就将永远留在我这儿了。”

  听罢这番可怕的话,可怜的父亲哭了起来,但他强打精神,拥抱了儿子,同他再三亲吻道别,随后,便独自上路回家了。

  老师日夜教这个小伙子,小伙子也立刻就能领会,进步非常快。这个年轻人很聪明,没有多久,他就开始独立钻研了。一句话,到一年结束时,凡是老师掌握的本事,不论好的还是坏的,他

  与此同时,父亲动身来接儿子了。可怜的老人一路上满腹忧愁,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在那些动物中认出自己的儿子来。他爬山的时候,迎面吹来一阵风,听见风里有个声音说:“我是风,我要变成人。”眨眼间,他的儿子真的站在他跟前了。

  “爸爸,”小伙子说道,“您所我说,老师会把您领到一间满是鸽子的屋里,您听到一只鸽子在‘咕咕’叫,那就是我。”接着,他说:“我是人,我要变成风。”于是,他重新变成风,转眼不见了。

  父亲兴高采烈地继续朝萨拉曼卡学校走去。他爬到山顶后,用棒子敲了一下地,突然间,老师就站在他跟前了!“我是来领儿子的,”父亲解释说,“愿上帝保佑我,能把他认出来!”

  “好吧,好吧,”老师回答。“不过,你肯定会失败的。跟我来吧。”

  老师领着他从这间屋予走到那间屋子,一会儿楼上,一会儿楼下,到处转悠,想把他搞糊涂。最后,他来到那间放鸽子的屋子里,老师说:“现在就看你的了!告诉我,你的儿子是否在这儿,如果没有,我们就到别处去找。”

  在那群鸽子中间,有一只鸽子长得非常漂亮,羽毛的颜色黑白相间。它一边大摇大摆地走着,一边叫着。“咕咕,咕咕咕,咕咕……”父亲看到后马上说:“这是我的儿子,我认定这就是他,我的天性告诉我……”

  老师感到很羞愧,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得恪守诺言呀!这样,他只好交还小伙子,还有那一百杜卡特也得如数奉还;他对退还钱更是恼火。

  父子俩高高兴兴地回了家。他们一到家,就办了一桌丰盛的宴席,邀请亲戚朋友前来赴宴。大家都吃啊喝啊,好不快活!

  父子俩欢天喜地地过了一个月后,儿子对父亲说:“爸爸,一百杜卡特仍然是一百杜卡特,我们还没用这笔钱来发家呢。要是我们造一间屋子,这些钱还不够买砖的哩。我为什么到那个学校去呢?还不是去学习怎样挣钱吗?您听我说,明天在斯本加诺举行圣维托斯集市。到时候,我会变成一匹马,额头上有一个星纹,您把我牵到集市上卖了。您要留神,老师肯定会来赶集的,他认得出我。您卖我时,价钱不能少于一百杜卡特,不包括缰绳。千万要记住,我的性命能不能保住,就全靠这根缰绳了。”

  第二天,儿子当着父亲的面,变成了一匹额头上长着一个星纹的马。他们离开家,来到集上。人们聚集在马的周围,对这匹漂亮的马赞不绝口,都想买下来。可是,一听到主人要价一百个杜卡特,他们都扭头走了。快罢市的时候,一个老头儿慢吞吞地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了一番,问:“这匹马卖多少钱?”

  “一百杜卡特,缰绳不卖。”

  听了这要价后,老人嘟哝了几句。接着,他开始讨价还价,说太贵了。后来,他见卖主少一分也不会卖,就掏出钱来,如数付给。父亲正往口袋里装钱,还没来得及解下缰绳,那个该死的老头子闪电似地跃上马背,象一阵风似地逃走了。“站住!站住!”父亲发疯似地喊着,“我要收回缰绳!这缰绳不卖!”可是,老头子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老师骑着马,抽着鞭子催马快跑。鞭子象雨点似地猛抽下来,马被打得遍体鳞伤,几乎就要倒毙了。幸好,他们采到一家酒店门前。老师下了马,把浑身是伤的马牵进马厩,拴在一个空槽上,既不给它草吃,也不给水喝。

  这家酒店有个女招待,这姑娘长得非常漂亮。老师在楼上吃喝的时候,她碰巧走过马厩。“啊,可怜的马!”她惊叫道。“你

  的主人真狠毒,把你打得浑身血淋淋的,拴在这儿,还不给吃不给喝!我来照料你吧。”她做的头一件事就是把它牵到泉边去喝水;为了让马舒舒服服地喝水,她解开了缰绳。

  “我是马,我要变成鳗鱼!”马一解脱缰绳就说道,随后它变成了一条鳗鱼,钻进了泉水里。

  老师听到学生的讲话声,便把正在吃的一盘通心面推到一边,飞步下楼,气得脸色发青。“我是人,我要变成大鳗鱼!”他尖叫一声,跳进水里,变成一条大鳗鱼,去追小鳗鱼。

  然而,他的学生并不示弱,说:“我是鳗鱼,我要变成鸽子!”接着“嗖”地一声,他飞出了水面,变成了一只美丽的鸽子。这时,魔法师说:“我是大鳗鱼,我要变成鹰!”他变成一只鹰,飞着去追鸽子。他们飞啊,飞啊,老师紧紧地在后面追着,最后他们飞到了那不勒斯。这时,在国王花园里的一棵树下,坐着一位公主。她正巧望着天空,突然看见了被老鹰紧追不舍的那只可怜的鸽子,心里很同情。学生看到公主,就说:“我是鸽子,我要变成戒指!”他变成了一枚戒指,掉在公主的胸前。鹰扑下来,停在对面一所房子的屋顶上。

  晚上,公主脱衣服时,戒指掉到她的手上。她拿着戒指走近烛台,想仔细看看,忽而听到有人说:“我的公主,请您原谅,我没有得到您的允许就到您这儿来了,可这是生死攸关的事儿,我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请允许我恢复我的本来面目,我会把我全部身世告诉您的。”

  听到这声音,公主吓得要死,但好奇心使她镇定下来。公主同意了他的请求,让他恢复原形。“我是戒指,我要变成人!”戒指放射出耀眼的光芒,接着,一个英俊的小伙子站在那儿。公主被小伙子迷住了,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当她知道了他的本领和正

  遭受的不幸后,便深爱上他了,坚决要求他留下来,和她在一起。白天,小伙子变成戒指,戴在公主的手指上;晚上,当他俩单独在一起时,他又变成了人。

  但是,老师并不肯就此罢休。一天早晨,国王醒来后,觉得全身疼得无法忍受。所有的医生都召来了,他们把人间的各种药全给国王用过了,可他的病情仍不见好转。公主很焦急,小伙子更焦急,因为他知道这是他的老师在捣鬼。果然,宫殿里来了一位外国医生,他来自一个遥远的国度。他声称:要是让他到国王的卧室里去,他就能治好国王的病。人们立刻把他引见给国王。这时候,公主的戒指发出了更为强烈的光芒,公主知道小伙子有话要跟她说。她回到自己的卧室,关起门来,小伙子说:‘这下你们把事情弄糟了!那个医生是我的老师!他能治好您父亲的病,但他会要您的戒指作为报酬!您要拒绝交出戒指。假如国王强迫您,您就把它狠狠地扔在地上!”

  事情果然如此:国王痊愈了,他对医生说:“说吧,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起先,医生装模作样,什么也不要,但在国王再三坚持下,他提出要公主手上的戒指。公主哭啊、吵啊,最后昏厥过去了;可是,她感觉到国王抓住她的手,在用力退戒指,她突然跳起来,从手上退下戒指,把它扔在地上。

  她刚把戒指扔在地上,就听到一个声音:“我是戒指,我要变成石榴!”石榴在地上裂开,石榴籽儿滚得屋里满地都是。

  “我是医生,我要变成公鸡!”老师说着,变成了一只公鸡,开始一粒粒地啄起石榴籽来。但是,有一粒石榴籽滚到公主的长裙下,公主把它藏了起来。

  “我是石榴,我要变成狐狸!”石榴籽说着,公主的裙子下跳出来一只狐狸,一口把公鸡吞掉了。

  学生智胜老师!狐狸变成了一个小伙子,他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国王。第二天,礼炮齐鸣,庆贺公主的婚礼。

  (奥特兰托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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