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一发炮弹落在了朱正文不远处。炮弹的破空呼啸声又响了起来。朱正文和战士们急忙俯身缩进战壕内的侧洞中。这种仅容一人的侧洞，对防止炮击倒是很起作用。
炮声停止时，鬼子敢死队哇哇的乱叫声很快传进了战士们的耳朵。鬼子的敢死队，一律赤裸上身，一窝蜂般乱哄哄地往上拥着。加上他们胡乱的号叫声，那场面，还真的够骇人的。要是新兵，这会儿已经被吓得发抖了。
六连的战士们却都静静地注视着这些疯狂的鬼子。
只有朱正文穿行在战壕中，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零星收割着那些疯子的生命。
只有他一个人远距离狙击，鬼子的速度也没放慢一点点。到了一百米的距离。朱正文大吼一声："打！"他一连扔了几个手雷出去。
手雷在日军人群中刚刚爆炸，六连的轻重武器就一起怒吼了起来。
鬼子的脚步没受影响，喊叫声倒是更加恐怖凌厉。冲在前面的鬼子一排排倒下，后面的鬼子还是在哇哇地号叫着继续往前冲。
没开上几枪，一些鬼子就冲到了战壕跟前。反应稍慢的几个战士就被鬼子砍倒了。六连阵地上出现了缺口。
越来越多的鬼子拥了上来，六连战士们纷纷换上了刺刀，和鬼子拼刺在了一起。
鬼子一路冲锋过来，已经被打死了不少，六连本来还占些优势。突然几声沉闷的爆炸声让六连的战士们往旁边闪开了一截。战士们一退，鬼子就死命往上拥，眼看着，阵地竟然就快坚持不住了。
那几声爆炸，是某些身上捆扎着炸药的鬼子，钻进六连战士较集中的地方，不等刺刀光顾，他们就拉响了身上的炸药。一个鬼子的自杀式爆炸，就造成好几名战士受伤。最主要的，还是鬼子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在战士们心里产生了很强的震撼。鬼子要是都自爆的话，那这仗还怎么打啊？
朱正文看到战士们见鬼子冲上来时，多少都有了点犹豫，这样下去，非败不可。朱正文抄起一把上了刺刀的枪，怒吼一声："有卵蛋的，冲出去！"
他率先跃出战壕，对着鬼子冲了过去。
战壕里跟着响起百十声怒吼："冲啊！杀鬼子啦！"
敌我双方，完全纠缠在了一起。
刺刀见红的拼杀，最是惨烈，一个个战士倒了下去，裸着上身的鬼子敢死队的人数也渐渐稀少。
完全是红着眼睛的朱正文，一口气挑了五个鬼子，他已经是沙哑地嘶叫了。喉咙里面带出来的是血丝在飞扬。他看到一个鬼子正刺向小何，小何侧身躲避不及，鬼子的刺刀刺中了小何的右臂。朱正文一着急，手里的步枪就搂动了底火。小何挑开鬼子的刺刀发现，这鬼子已经死了，被人一枪开了瓢儿。小何左臂持枪，仍然抡着刺刀冲向了一个鬼子。
朱正文刺倒了第七个鬼子，发现鬼子在他的阵地前，已经绝种了。六连此时也是只剩下了不到一半的人。
跳回战壕，正在被战友包扎着伤口的小何突然抬起伤臂，指着山下喊道："鬼子又来了。"
"放近了再打！"朱正文仍然觉得子弹要节省着用，提高命中率是最好的办法。
鬼子兵到了近前，枪声响起，鬼子死伤得很厉害，他们却很快向后退去。第二拨鬼子越过他们又冲了过来。
鬼子兵虽然疯狂，但是也不能全都当做敢死队来用。
这次鬼子采用的是分波冲锋的方法。冲上前放一次枪，然后就撤到后面去一段。第二拨鬼子在第一拨被打退之后，马上接着上去打上一枪。第二拨退，第三波再上。第三波退，原来的第一拨又重新冲了上来。这样的冲击，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鬼子源源不断一样。战士们心里的压力可想而知了。
面对疯狂的鬼子，战士们的表情却都变得漠然，不管鬼子再怎么冲锋，叫嚣的声音多么像一群野兽，六连的战士们，反正是不会退一步的。他们的连长说过，要活着，就要做一个有卵蛋的男人。
时间，已经没人去关心了。即使是朱正文，也忘记了打退了敌人第几次进攻了。鬼子退下去一次，下一次的进攻就更加疯狂。小山坡上到处都是敌我双方的尸体。夕阳斜照之下，尸体像是和山体融为一体的一块块石头。
很快，这夕阳也沉没了下去。
他们不知道，已经四个小时过去了。朱正文一只眼睛已经受伤，他用一只蒙着血色的眼睛打量着周围。在血红的颜色中，只有三个，或者是四个战友还活着，正在收起刺刀，装上子弹，沉静地向山下瞄准着。
右臂受伤的小何，指着西边夕阳落下去的方向，兴奋地对朱正文说："连长！我们的人来了！"
朱正文在满眼血色中，看到西边过来的那支队伍的最前头，走着一个光头的大高个子。看到这显著的标志，朱正文笑了："是一营，是咱们团的一营！"
"连长！咱守住了！呜呜呜……全连的人都没了啊！"
连长听到自己的哭声，一定会骂自己的。小何想。骂就骂吧！自己最熟悉最要好的战友都不在了，实在忍不住要为他们哭两声，连长要骂就骂吧！好一会儿，小何却听不到连长的声音，他回头去看："连长？"
朱正文已经倒在地上，脸上带着一丝笑容。他的浑身都是鲜血，左胸上的一个地方，还在不断奔流出血液。不过，血流出来的越来越少了，直到不再流出来……
游飞命令146团一营前来支援六连。一营的营长查宣奎，大个子，光头，一马当先走在全营的最前头。
查宣奎先带着两个连上了山头阵地。一个连留在西面山脚。看到阵地上惨烈的场景，查宣奎也不由得暂时闭上了眼睛。几名战士好不容易找到了个活人，问他："你们连长呢？"
小何抬头看了眼查宣奎等人，并没有站起身来："报告一营长！俺们连长他……他在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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