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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体注意了,跑步走!"领头的贾银亮与中队长高强带着我们这些战士冲向夜幕茫茫的营区外。

  此时正是晚上12点,外面漆黑一片,能见度极低,只有天上的一盏盏星光,正调皮地眨着眼,露出微弱朦胧的光芒。

  监狱离警营区不到60米远,是座很宽广的建筑,占地面积很大,里面有犯人的生活区、警戒区、宿舍、活动室、禁闭室等等,四周是高墙电网、探照灯、岗楼,还有我们这些武警战士值勤的警卫,警戒森严,一般的老百姓看到这样的场景都毛骨悚然,认为离他们的现实太远了,可这就是我们战斗的地方,是共和国最大的劳改基地,也关押着首都绝大部分的犯人。

  60米的距离,对于我们这些久经训练的军人来说只是短暂一瞬,我们六班在队伍的中间,而前面的部队已经到了监狱大门口,只听见大门口的哨兵"啪"的下枪声,在向值班首长报告。监狱大门口灯火通明,哨兵的刺刀已经上了架,寒气逼人,狱警进出很多,一派匆忙的景象。

  "一班卧倒!出枪!"这一班的战士们还真不赖,呼地卧倒在水泥地上,8名战士成扇形包围监视着大门口,那挺班用轻机枪已经竖立在地上,黑洞洞的枪口瞄向监狱坚实的大铁门。

  "二班跟我来!"

  "三班跟我来,到四号哨位!"

  "四班快点!到五号哨位!"

  各班指挥员果断的命令声,干脆、洪亮又有节奏。

  空气骤然紧张,让我又想起那令人恐怖的梦境。

  "六班长,六班长高向阳干什么去了?"二排长贾银亮向我们六班吼来,我忽然意识到,我才是副班长,班长高向阳已经请假回家探亲了。没想到我现在已经站在战斗小组指挥员的位置上,我一个激灵,从幻觉中醒来,向身后的战友喊到:"六班,目标,三号哨位,跑步走!"

  三号哨位在监狱围墙的最后面,外面被荒芜的原野所包围着,我们沿着高高的围墙向前跑,踩在砖铺的小路上叽叽发响。小路下面是壕沟,长着一人多高的芦苇与蒿草,王少兵背着机枪歪歪斜斜地向前冲,枪管扫着身边的芦苇叶,苇絮像雪花般地顿时飞舞起来,粘到我们橄榄色的军装上遍身都是,这小子,总是大大咧咧的。

  夜晚的星空十分静寂,只有我们身前与身后的探照灯发出刺眼的光芒,划破这美丽的景象。岗楼上的哨兵在来回地移动着,伴随着夜幕与灯光,好像是电影中才能见到的画面,充满紧张与刺激。这样的夜晚与这条围墙的小路,对于我们来说非常的熟悉,无数次夜晚,我们背着枪支巡逻在这里,无论春秋,还是酷暑寒冬。

  我们跑步离目的地快10米的地方,哨兵突然朝我们大喝一声:"口令?"我们赶紧止步。明明知道我们是同一个中队的战友,还要发口令,真他妈操蛋,我回令:"紧急!"

  对方在岗楼上答道:"任务!同志们辛苦了,这里一切正常!"好小子,这才有点人情味。

  在离岗楼20多米的地方是一条通往犯人劳动区的大路,我们在这里停了下来,王少兵将机枪放在地下竖立起来,然后趴到地上,将枪口对准监狱围墙。我指挥着其他的战友占好战斗地形,不然,一会儿当官的过来又要吼我。

  真有点像演电影,这里地面低洼不平,杂草丛生,蚊子个头非常大,像战斗机一样包围着我们嗡嗡直响,咬在身上一会儿就鼓起个大包,又痒又难受,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七班也已经到达了指定位置,他们在监狱围墙两个岗楼的中间,也就是我们刚刚跑过来的那条路上,远远看去每隔3米就有个人影在晃动,看来他们布控已经完毕。七班长是我的老乡,叫裴仁艳,襄樊人,崇尚习武,有一身鼓梆梆的肌肉,看上去非常精神。这是个已经服役5年的老兵,今年马上就要退伍了,就因为上次和我们一起外出喝酒,受了处分,至今入党问题还没有解决,哎,都是我害了他。

  想起了上次的喝酒,我的思绪便杂乱起来,心中涌起了一种暖暖的温情。前些时间支队搞演讲比赛,我到驻地附近一家商店买东西时,认识了一个女孩,是这家商店女老板的妹妹,叫钱歆,长得青春靓丽。因为我们彼此都喜欢文学,我们渐渐相爱了,相互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可部队纪律规定,义务兵不能在驻地谈恋爱,我只好借每次外出的机会与她偷偷约会。时间长了,老乡战友们很多都知道,都喜欢跟着我到她家去,而她家人也非常喜欢我,自然,我的战友们来了也是盛情接待。让我们这些当兵的年轻人有了解馋的机会,部队的领导估计也心中有数,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这样倒害了七班长,一次在钱歆家吃饭,我们喝酒喝多了,歪歪斜斜地回到部队,被中队领导看见了,大怒,于是就给兵龄最长职务最高的裴仁艳记了警告处分一次。

  我正在懊悔的同时,班里最小的战士杨春来朝我小声地喊道:"副班长,里面有情况。"

  什么?我敛住呼吸,仔细一听,原来监狱里的犯人正在集合,有一名犯人不听话,被警察大声的训斥着。这个监狱里关押着一千多名犯人,都是7年以上的重刑犯,有曾经的教授,政府官员,有小混混,还有更多的青年。可惜啊,这些人的生命就这样浪费了,人被困在高墙电网之间,也许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自由的可贵。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的睡意慢慢地涌出来了,刚才的兴奋全部抛到了九霄云外,战友们噼噼啪啪地拍打着蚊子,手掌心沾满鲜血,这就是青河农场的一大特色(青河农场就是这座劳改基地对外的称呼),"三个蚊子炒一盘"。几个战士忍受不住蚊叮蝇扰,从地上爬了起来,卷起袖子抠痒,我小声的对他们说道:"就你们这个样子,怕苦怕累,怎么打仗啊?快趴下!""是!"他们又老实地趴到原地。

  "副班长,你说是那个单位的犯人越狱了,怎么我们中队也要紧急行动啊?"杨春来趴在地上小声的问我,全班就数这小子好奇心最强,最啰唆。

  "不该问的别问。"王少兵愣愣的在最前面甩过来一句话。

  "可能是二大队三分场的监狱跑了3个犯人吧!我们的行动是上级通知下达执行的,这叫警惕性强!"我说。虽然我嘴上讲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心里也一直骂着这部队该死的形式主义,当兵快3年了,我已习惯了部队高度紧张的军旅生活,部队就是这样,有事没事就喜欢折腾人,吃饭前要唱歌,睡觉前要唱歌,出操要使劲喊口号,列队要整齐,就连营舍我们床上的被子,也要叠得整整齐齐,好像切的豆腐块一样,麻烦!

  夜晚的天空灰蒙蒙的,繁星点点,远处的大地都是漆黑一片。风儿吹着芦苇和篙草在沙沙作响,虫子在壕沟的湿地里咕咕歌唱,只有监狱的灯光显得那么刺眼,仿佛是这个静谧夜晚的入侵者,打搅了这个大地原有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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