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速一百三十公里的飞车,在台北市区奔驰着。
彦琪拿出素描本跟蓝色原子笔,竭力平静下来。
「你怎么有把握知道他们会去哪里?」月握着方向盘。
「我不是已经找到你了吗?」彦琪闭上眼睛,不断回忆着叶素芬的行为举止。
「……」月看着前方,专注地超车。
「献丑了。」彦琪手中的原子笔震动。
月突然有种感觉。
自己会执着练习飙车,或许就是为了这场追逐。
叶素芬看着车窗外,强风将路树拦腰吹倒。
草绿色休旅车行走在人烟稀少的产业道路,预定绕远路到暂时的栖避所,再进一步确认船老大对出海的评估。
劫匪除下面罩换装成寻常人的模样,冲锋枪则摆在后座下方。
叶素芬的脸色早已从煞白变成粉嫩的好气色。
按照预定计画,三分钟前劫匪已换车隐蔽行踪。那名被月狙杀死去的夥伴则被孤零零丢弃在黑色的厢型车上,大概再过半小时才会被迟钝的警方发现吧。
……对於月,真的是分毫都不能大意。如果车子不是直接冲进饭店后门,而是挡在后街外头抢人的话,叶素芬早就在狙击枪下一命呜呼。
现在已经安全,就只剩下逃出这个海岛的时机问题。
大雨持续,只是被强风扫得抬不起势来。
「老?,我应变得还行吧?」律师代表颇有得色,手中还拿着手机。
「有你的,接下来就是嫁祸给月了。」叶素芬微笑,心中盘算着下一步棋。
「没错,晚点我来个惊险的「逃出生天」,怎么跟媒体和警方解释的说词都想好了。月这次杀了这么多警察跟律师,可不会是全民英雄了,而是人人得而诛之的过街老鼠。」律师代表笑笑,将手机递给叶素芬。
叶素芬哼了一声,接过手机,依约又转帐了三成款项。
原本这群杀人不眨眼的大圈仔劫匪,就打算在叶素芬等人离开饭店出庭的瞬间开车冲出来抢人。这些劫匪所备置的火力远大过於警方的想像,在两条街外还有其他劫匪可以接应掩护的火力。
但就在月提早在出庭前引爆虚造的饭店危机后,负责委?劫单的律师代表及时拨出了电话,让这群机灵的劫匪快速更动了计画。且顺着月拨开警力的巧合,这群悍匪加倍顺利地「劫」走了叶素芬跟律师代表,原先预备支援的火力也适时将准备追出的警方炸了个稀巴烂。
「这几个月,过得真不像人。」叶素芬憎恨地看着车窗倒映的自己。
等到潜逃出境,或许换个身分,自己就用那笔一百辈子都花不完的掏空巨款,舒舒服服地当个低调却奢华至极的皇后吧。等到月被警察逮到杀死,自己再出面,好好嘲弄一下这个对她极度不友善的小岛。
「……」
叶素芬自己也没想到,计画进行到了这里,她却没有太多欣喜的心情。
取而代之的,是无法遏止的巨大憎恨。
没错,一定要恣意嘲弄一番……叶素芬冷笑。
「咦?」开车的劫匪看着后照镜,一辆快速逼近的白色爱快罗密欧。
一把银色手枪伸出车窗。
「上帝会原谅我的——那是?的职业。」
月引述德国诗人海因希的话。
微笑,子弹击出。
精准的弹道,一发就让草绿色休旅车的左胎爆破,在强风中整个打滑翻覆。
白色跑车瞬间甩尾,超过正在翻覆中的休旅车。
副座的车窗早已拉下,彦琪紧贴椅背,月的手枪直接往旁一开。
彦琪看着要命的子弹飞掠自己面前,穿入正在倾斜的休旅车车身,将驾驶座上的劫匪拦腰击毙。
休旅车翻了整整两圈,最后惊险地卡在产业道路侧边的边栏上。翻覆的力道再大些,整台车就会滚落到陡峭的下坡,直达地狱。
「别下车。」
跑车回正,已挡在山路中间。
月开门,慢条斯理走向翻覆毁损的休旅车,手中的银枪轻松写意地扬起。
咻、咻。
在大雨中,微不足道的两声枪响。
两个冷血的劫匪尚未从翻车的惊愕中回过神来,脑浆就从后脑勺朝四方飞溅,毫不废话地瞪大眼睛,愣愣看着两道眉毛中间的黑点。
单纯凶暴的武装劫匪遇上真正的杀人专家,是不会有什么像样的对决的。
在强风中踩着自信优雅的步伐,月走到车后门,用枪柄敲碎早已龟裂的玻璃。
后座,叶素芬与律师代表全都吓得无法动弹,外头的冷风一下子灌进,犹如死神的镰刀逼近喉咙,连灵魂都寒毛直竖。
而死神,正在车外淋着雨。
「你是帮凶吧?」月看着眼神呆滞的律师代表。
「不,我是……」律师代表面如土色。
「真差劲的遗言。」月扣下板机。
子弹近距离贯进鼻腔的巨大冲击力,将律师代表的颈子往后猛力一扯,喀啦一声倒挂,鲜血与乱七八糟的乳白色脑浆,稀哩哗啦喷泻在身后。
月冷冷地看着面色惨白的叶素芬。
他在等着她的遗言。
很少有这样的近距离,可以让他将目标最后的嘴脸瞧个清楚。
「五十六亿,全都拿出来给你……」叶素芬颤抖不已,连话都说不清楚。
月感到非常好笑,也非常酸苦。
「如果你早就肯将五十六亿拿出来还给投资人,今天根本就不必坐在这里,跟我的子弹说出这种不三不四的遗言。很遗憾,请你闭上眼睛。通往诱惑的门,都是宽大的——若记不住这句话,下辈子还是别当人了吧。」
月的枪,毫不留情地指着叶素芬的脑袋。
叶素芬脑子一热,眼前俱黑。
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过去记忆压缩爆发一转即逝的回光返照。叶素芬心里想的,全都是无可救药的边缘挣扎——逼近愤怒的挣扎。
「你怎么可以用手中的枪决定一个人的生命!」叶素芬惊恐,几乎要惨叫。
「杀了你,至少有一件事是确定的。」月的大衣被强飞吹起。
「?」叶素芬张大嘴巴。
「那就是,你以后不会再犯。」月朝车内扣下板机。
收起,踩着雨水,转身走向白色跑车。
跑车车上,彦琪打了个冷颤。
月的身子一晃,斜斜地往跑车车身轻靠。
这感觉……
「喔?」月往麻麻的颈子一摸,果然。
一枚吹箭没入月的颈椎,特制的神经毒迅速终结了月的所有应变。
没有别的可能了。
「终於见识到了月的手段,真的是非常惊人。」
树顶,一道削瘦的黑影快速绝伦地攀跳而下,落在月的五步之远。
水花溅起,兽的黑。
一个拥有无限鬼影之称的恐怖杀手,豺狼。
月用最大的意志力坐下,看着蹲在地上打量状况的豺狼。
月的身体渐渐变得不像是自己的,脖子以下几乎都失去知觉,但意识却分毫不受影响……蹲在自己面前的,真不愧是善用神经毒吹箭的野性杀手。
如果有一个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跟踪自己,直到最后一刻才现身给予致命一击,除了豺狼,还真不做第二人想。
「应该还可以说话吧,我没有?痹你的语言系统,更没要立刻杀死你的意思。」豺狼像野兽一样的脸,带着些许尊敬的笑意。
豺狼留着如兽毛的长发,赤裸的上身套着黑色的老旧皮夹克,被割花的黑皮裤,赤着一双黑色的脚掌。毫不掩饰自己的黑色本质。
彦琪没有下车,因为她从后照镜里看见豺狼正微笑看着她,示意她不要有多余的举动,就不会发生无法逆转的憾事似的。
「你是前些日子失踪很久的豺狼吧?」月平静地看着几乎是兽人模样的刺客。
「是,那阵子我被国安局的人抓了,说起来真是丢脸,就连现在蹲在这里也不逃出来的,而是给放出来的。」豺狼喀喀喀地笑了起来,露出刻意磨尖的锐利牙齿,朝着车子里的彦琪挥挥手。
彦琪原本拿着手枪,想要深呼吸赌一口气冲下车,但看见豺狼这个笑嘻嘻的动作后,竟完全不敢动弹。她感觉到一股很严肃的杀意。
「所以,是国安局聘雇你杀我?」月说,雨水沿着头发倾泄在脸上,扎得眼睛几乎要睁不开,但他却不能够不看清楚自己的?星。
那是一种敬意。
「完全正确。」
豺狼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过你根本就像空气一样,我可没有那么灵的鼻子把你给嗅出来。幸好你要杀谁两千三百万人都知道,这样就简单多了。我只要在暗处咬着叶素芬这蠢女人,等着你随时大驾光临就行了。」
简单?一点也不简单。
整座海岛长期以往都找不到月,但豺狼以绝佳的野兽本能办到了。
「但你还是让我杀死叶素芬了,感激不尽。」月微笑。
「国安局只叫我宰了你,可没叫我保护那个蠢货,更不管我什么时候下手。基本上我还蛮乐见那个爱抱怨的女人挂点的,你眼巴巴地想宰,就让给你吧。话又说回来,这女人逃成这样子都让你得手,真的是够猛,猛啊!」豺狼竖指,往后指着背后的草绿休旅车。
「过奖,不过有两件事我还想不透。」月笑笑,没有怨怼。
「喔?」
「在饭店时也就罢了,但就像你说的,叶素芬这群人逃成这样子,你都还可以咬着不放,甚至我一路追赶都没发现你在叶素芬附近。你是怎么办到的?」
「如果只是你单纯想听听我的拿手好戏,我会说,一五一时地说,因为这世界上最会保守?密的就是死人。而且我也蛮欠人说说话的。」豺狼开始演讲起来,毕竟他是个非常寂寞的杀手。
但豺狼指着车上的彦琪,使了个眼色。
月同意,带着感谢之意的理解。
「第二件事,像你这样的杀手,怎么会被国安局那些人给收买?」月说,顿了顿,又开口:「你的吹箭真要命,我到现在都没办法挪动我一根指头。」
杀手行於黑暗之道,却鲜少愿意变成政治的特定打手。不过月自己也很清楚,自己既然是全民的盟友,就不免是政府「官员」的敌人。那些暗地里贪赃枉法的大官谁都害怕上了月的猎头网站,月会变成政府高层欲除之后快的标靶一点也不意外。
豺狼搔搔头,皱眉道:「杀手接单杀人,再正常不过,不过我自己非常不喜欢跟政府打交道,要不是他们放我出去,我才不想接他们的单子。再说,我也不想就这样死掉。」
「喔?」
「那些人在我的身上注射了奇怪的药剂,每隔十四天我都得在固定的邮政信箱领取暂时的解药,不然我就会从肌肉组织开始溶解,最后死得像滩烂肉。相信我,我看过那种死状,连苍蝇都懒得靠近的大糟糕。」豺狼指着自己的耳后针孔,说:「杀了你,那些戴口罩穿白色衣服的?伙才会给我一次性的解药。」
月用眨眼取代了点头。
委?人想杀的目标有难易之别,委?人希望目标的死法亦包罗万象,杀手里接单的状态自也各有千秋,供给与需求形成诡异又饱满的链。如果委?人能找到适当的杀手仲介商,就能精准地将仇家人间蒸发,留下美好的买凶回忆。
豺狼这个?伙之所以恶名昭彰,并不是他杀人如麻,而在於他擅长猎杀同业,而且老是将同业给吃进肚子里,出於某种不言而喻的偏执。
「只有杀手才是杀手的天敌」,永远不变的道理。而豺狼更是?中好手,他不仅接稀松平常的单,也接最困难的单,更接同业之间彼此竞相残杀的单。
豺狼从不懂得皱眉头,让他的「蝉堡」收藏几乎冠居所有的杀手。
「该我问你了。会不会觉得栽在我的手上,非常不值得?」豺狼的眼睛很大,在凌乱又肮?的浏海后面显得格外吓人。
「不会,你是高手。在我的眼里你跟g不相伯仲。」月笑,用力撑起眉毛,继续说道:「就算我事先发觉你在附近,躺在地上的也绝不会换人。」
「谢谢,我觉得十分荣幸。吃了你,我一定会变得更聪明。」豺狼叹气,反手从腰际拔出一把不长不短,恰恰好可以将人痛苦杀死的猎刀。
大雨淋在黑色的豺狼身上,就像打在一块没有生气的岩石,沿着皮衣皮裤的绉褶不断蜿蜒透下。他已练就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的刚毅。
「……」彦琪听着两个杀手慢条斯理的对话,想哭,却又感到不可思议。
从后照镜里,那画面竟然没有一丝杀戮在即的紧绷感。是不是每个杀手都看惯了死亡,就连即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厄运,都觉得理所当然?
月看着所有云都被强风吹散的天空。
没有日,没有月,没有星星。
只有呼啸的风,凌乱的雨。
正义如果没有执行,根本不会有人信仰。这就是自己的道。
「动手吧。」月笑。
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杀之道,至死依然。还有更好的人生吗?
至於这个岛,是不是会永远都记得挺身而出、背负杀戮的自己,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不过是连着七天的惊愕头条,一向都是如此。
但,有个人不同意。
「不准动手!」彦琪拿着手枪,站在车旁。
「哎。」豺狼的身子抖了一下。
彦琪张大嘴,歪着脖子渐渐跪倒,手枪有气无力地勾在右手手指上。
不知道是大雨遮蔽了视线还是怎地,彦琪连颈子是怎么多了一根小吹箭都没有印象,就只能任?痹感无声无息夺走自己的身体。
月叹气,这个天兵小女警……
「你就算杀了月,那些大官也不会真的放过你。你知道越多?密,只是让自己越来越危险,他们一定会把你除掉湮灭证据……」彦琪挣扎着,有气无力。
「你又知道?」豺狼冷冷地看着她。
「电影都是这么演的,难道你一点都没有常识吗?」彦琪快要哭了。
豺狼没有理会单子之外的彦琪,只是反扣猎刀,弯着身子逼近无法动弹的月。
月看着自己,没有怨恨,没有愤怒,也没有所谓的「来去一场空的觉悟」。
月只是看着自己。
从来没有人这样看着自己。
「我说月啊,你不当杀手的制约是什么?」豺狼弓手,寒芒隐隐。
「被杀死。」月轻松说道。
「真是太遗憾了。」豺狼猎刀刺出。
医院的电视机上,从没停过轮流重?的两件新闻。
第一件新闻,叶素芬与其律师代表串通数名亡命之徒,在?风天错乱警方的内部通讯於饭店持枪抢人,最后杀死十二名刑警后驱车离去。
第二件新闻,叶素芬随后在山区产业道路上,遭到杀手月击毙。全程由一名遭杀手月挟持的女刑警目睹作证。随后月则不知所踪。
「……」
彦琪坐在病床上,呆呆地看着挂在身边的点滴。
生理食盐水一点一滴,稀释?销了自己体内的神经毒。就跟豺狼最后的建议一样,即使什么也不做,时间一久,药效就会自然消褪,不留下任何后遗症。
但这样又如何呢?
「你是说,那个叫做豺狼的杀手,将另一个杀手月用吹箭麻醉后,不但朝他的脖子割了一刀,还把他给拖走吃了?」陈警司看着两个小时前做好的笔录,万分不能置信。这算哪门子狗屁?吹箭?偏偏又不能否认彦琪身上的怪毒。
彦琪流下两行泪水。
笔录上,夹着彦琪的辞呈声明。
深山树林里,事先约定的地点。
入夜的山区里,强风的势头更加恐怖,预计?风在后天凌晨才会脱离台湾。
呼啸的狂风将林径当作天然的孔窍,回荡出更恐怖的声响,配上猫头鹰有一搭没一搭的?厉叫声,让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小夥子更加紧张,神经兮兮地左顾右盼,手中拿着的黑色皮箱不时颤抖着。
「东西拿来了吗?」
头顶上,传来无法分辨远近的兽声。
「是的,依照约定,解药就放在皮箱里。从此两不相欠。」黑西装小夥子答道,举起手中的箱子,随后平放在地上。
另一个黑西装小夥子打了个冷颤,忍不住将手中的枪给上膛。
「知道了,不想被吃掉的话就快滚吧。」随着山风忽远忽近的声音。
当然。两个奉上头命令的黑西装小夥子立刻转身走人。
唰!一道黑风急坠而下。
来不及转头,两个小夥子的脖子宛若电流通过,双膝不由自主跪下。
低着头,视线里的一双黑色赤脚,站在自己面前。
「别怕,只是普通的手刀。」
豺狼轻松地走过眼冒金星的两人之间,捡起地上的皮箱,打开。
里头是一个装满蓝色透明液体的小针筒。
「要担心的话,就来烦恼一下这个解药是真的还是假的吧。」豺狼拿起针筒,蛮不在乎地插进其中一个小夥子的颈子里,然后反手重重敲昏另一个。
被注射进药剂的小夥子惊诧不已,害怕地咕哝着:「如果这药是真的话,你怎么办?难道把我给吃了……」想逃,却头疼得要命,使不上力气。
豺狼没有回答,只是安安静静地等着结果。
这个问题一点概念也没有。大不了,想办法再要一次就是了,既然彼此的合作那么愉快,即使再多接一个政府的单子也就算了。
十五分钟后,那个倒楣挨针的小夥子人还安好,只是有些想吐,头重脚轻的。豺狼猜想是手刀落得太重的关系。
「我可以走了吧?」小夥子抱怨,摇摇晃晃欲起。
「乖乖坐下。」豺狼瞪着他,小夥子只好照办。
对於惯用自己调配的神经性毒的豺狼,他非常熟悉毒药的种种特性。如果今天自己要玩弄另一个使毒高手,最好的方式莫过於调配一管作用时间超长的毒药,让他在等待的过程里渐渐卸下防备。国安局如果要婊自己,也当如是。
但善於隐匿行踪的豺狼,可是在暗处等待月猎杀叶素芬长达数周的耐力之王。
三个小时过后,小夥子突然头疼欲裂,然后瞬间失去视力与听觉。
「混帐,还是那臭女警说的对。」豺狼抱着脑袋,咿咿哑哑地苦笑。
国安局果然想湮灭掉双方合作的证据,也就是他的一条烂命。
小夥子接着两眼翻白,附上一层黄色的薄膜,眼角、鼻孔、嘴巴都冒出黄色的细密浓稠泡沫,喉咙的肌肉异常肿胀痉挛,几乎要窒息。
「快……快送我进医院……」最后小夥子眼睛暴凸,两道黄水从眼下汩汩流出,模样就像好莱坞活?片里化妆坏掉的?尸。
「送去干嘛?」豺狼从鼻孔喷气。
小夥子倒下,当然没有了气息。
那些怪里怪气的症状,每个都可以成为死因。
「看来,自己真的是死定了。」豺狼搔头想着,顺手将粗硬的手指贯进另一个小夥子的脑袋,将头盖骨给生生扒开。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在死之前,还有十天时间可以赖活着……豺狼吃着鲜嫩的脑浆,思考着。
反正说不定根本没有解药?是啊,很有可能。豺狼吸吮手指上的黏滑物。
没有人规定政府做什么毒死人的东西出来就得做一套解药放着,不负责任的事人类干起来最拿手了。与其找到欺骗他的混帐官员把他拆成五十二张肉牌吃掉,还不如认真地,想想跟杀手中的最强传奇,g,一较高下的可能。
「找到g的经纪人,然后下个限时专送的单请g来杀我吧?这样好像比我找到他还要快。啧啧,反正我输了也没什么损失。」豺狼拖着穿着黑色西装的死?,漫步在没有停止过的强风细雨里。
渐渐隐没在一片森黑中。
月光撒进星巴克靠窗的位置,桌上的手机震动。
打开,里头的简讯:「解药是假的,你走运,我倒楣。」
子渊一笑,但这个笑带着同情的味道。
猎刀插进跑车的钢板,整个没入。
「我这个人,虽然有点臭名在外,但绝不做便宜别人的买卖。」豺狼拍拍月的脸,字字清楚说道:「之前摸不着你,是根本就不晓得你是谁,住哪里,身上发出什么味道。但现在不一样了,我随时都可以杀死你。随时。」
「的确如此。」月的清澈眼睛,映着豺狼野兽的黑色脸孔。
猎刀拔出。
「如果国安局敢骗我,我才懒得替他们杀你咧!你就尽情大闹下去吧。」豺狼缓缓收起刀子,将月?了起来,打开跑车车门,将月摔进驾驶座。
豺狼打开一罐鱼腥味非常浓重的油膏,涂了一点在月的鼻下。
异常刺鼻,但瞬间让月的神经复苏起来。
「你能够握紧方向盘的时候就走,让小女警留在现场想想该跟警方说些什么。记住,如果我走运活了下去,你阖眼时可要甘愿一点。」豺狼拍拍月的肩膀。
转身,豺狼轻易跳上树梢,一会儿就不见踪影。
子渊看着窗外,风已歇,雨孤零零地下着。
手上拿着份昨晚刚刚收到却还来不及读的蝉堡,以及三份今天厚厚的报纸。报纸的头条与内页,自然离不开与自己相关的种种报导。
经历了昨天的突袭惨变,乃至衔在后头的惊心动魄,子渊整整睡了二十四个小时,到现在都还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昨天面临死亡还能够坦然面对的心情,到了此刻已经很难再?制一遍。毕竟生命的可贵,本就不在於失去它的时候还能笑得出来,而是当有机会继续活下去的时候,应该更用力地抓住它。
对於自己往后的生命,子渊感觉到有一股新的能量新注其中。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彦琪的声音,彦琪的人。手上拿着一大杯热焦糖玛琪朵,跟一块?鸡薯泥塔。
子渊看着脸色恢复红润的彦琪在一旁,帮她拉开椅子。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子渊失笑。
彦琪放下咖啡与薯泥塔,从背包里掏出素描笔记本,得意洋洋打开。
素描本上,子渊坐在星巴克里看报纸。画中还清晰可见子渊身旁的玻璃外,店家招牌的名称与道路名。
「了不起的天赋。」子渊叹服。
这个世界上能够追踪杀手形迹的,除了诡异的蝉堡,就是这天兵小女警针对犯罪者的「念画」能力了吧。这可是价值、却千万不能被发现的惊人天赋。
「我辞职却没被批准,就跟你猜的一样,居然还要?我的职。所以没办法了,只好继续当我的小女警?。」彦琪坐下,惬意地捧着热焦糖玛琪朵。
没有比现在更幸福的了。
一杯烫烫的咖啡,一块热薯泥塔,加上一个不想杀掉自己的偶像杀手。
子渊也笑了。要不是有彦琪两次义无反顾的帮忙,自己或许已成了复仇心切的行?走肉,或更可能躺在豺狼饥肠辘辘的五脏庙里。
等到放晴,他还想去海边走走。至於更以后的事情,谁知道?
「你来画画,那头豺狼现在做什么吧?」子渊提议,兴致勃勃地说道。
「好啊。」彦琪接到命令,心中乐得很。
拿起原子笔,打开素描本,彦琪闭上眼睛。
三分钟过后,彦琪吁了一口气,摊开笔触凌乱却蓝光饱满的笔记本。
看着上面的画作,彦琪大惑不解,子渊的眼睛却发了光。
「看来,又是个精彩的故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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