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一辆加长林肯缓缓停在“凯悦”大厦门前,泊车小弟殷勤地钱来开门,一双棕褐色的细凉高跟鞋轻巧高雅地落在地面,对面车门跨出一位西装笔挺、英俊潇洒的男士,绕过车头走来,礼貌地执起女士的手。女士缓缓跨出车门,露出一双修长的美腿,纤细的腰,丰满的胸,白皙的颈,高贵典雅的发髻,脸上上了一层柔和的淡妆,她长得并非国色天香,但也决非中庸之姿,一身紫红暗纹的Fendi露肩晚礼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优美的曲线。这女人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优雅。
女士的手轻轻地放进男士的臂弯,两人走向旋转门,男士拿出邀请卡,交给迎宾人员。迎宾人员立即满脸堆笑地道:“祁总,戚总,两位肯赏脸,敝公司感到万分荣幸,快请进。”
祁绍和戚无艳礼貌地点点头,推门,这时就听身后的人喊道:“先生,等等,请出示您的邀清卡。”戚无艳回头,看到一个高大魁梧长相忠厚的男人被栏在门外,他穿著不太合身的深蓝色西装,头发油亮,整齐地向后梳理,掖下夹着一个又黑又大、方方正正的公文包,看上去很——土。对,就是这种感觉,很土,像是刚从哪个山旮旯里初出来的。
“哦,邀清卡,对,在这儿,应该在这儿。”男人费力地将手伸进衬衫口袋里掏弄,好半天才扯出一张皱巴巴的卡片,长出了一口气道:“给,邀请卡。”
迎宾人员脸上明摆着不屑和不耐,但仍然训练有素地点头躬身,道:“好的,先生,请进。”
退骋推开旋转门,一眼就掉进一个美丽优雅的女人含笑的眼睛里。
祁绍好奇地问:“无艳,你笑什么?”
戚无艳转回目光,看著祁绍,笑意温柔,“没什么,我在想,那人是干什么的?”
祁绍看了迟骋一眼,微笑道:“没见过,淘金的外来客吧,这里每天都有无数这样的人。”
“也许,这个不一样呢?”
“怎么不一样?”
戚无艳沉吟道:“说不上来,可能因为他有一张忠厚老实的面孔。”
“老实?”祁绍贴近戚无艳的脸颊,不正经地笑着:“你看我够不够老实?”
“去。”她娇嗔,“你要是老实,天底下就没有坏男人了。”两人挽紧臂弯,一起朝迟骋颔首后,走进会场。
迟骋怔怔地看著他们的背影,暗忖:这就是上流社会,香车、名酒、美人。他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除了想在商场上大展宏图之外,也想享受香车、名酒、美人的滋味。他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老实,所以他从不费心掩布自己的野心,因此他可以肆元忌惮地朝著他的目标拼搏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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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市xx拍卖会
拍卖会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剧场举行,这种小型的拍卖会,吸引的是众多到N市淘金的外地企业家,迟骋就是其中一个。一月的N市有些阴冷,迟骋来得很早,坐在最前排的一个角落里,他穿了件半旧的深色大衣,眼睛微微合拢,敛去了眸中精光,一副疲惫慵懒的样子。嘈杂的人群对他毫无影响,他只是坐着,静静地等待拍卖会的开始。
二点五十分,拍卖会终于拉开帷幕。
“第一家,花园南路101号店面,建筑面积15.1平方米,起价8万。”主拍人声音一落,竞价牌便此起彼落。
“9万,9万8,10万,11万,12万……”
迟骋的手心开始微微冒汗,他知道,他不能输,他的事业能不能创出一番新天地就看在这能否立足了,而今天的拍卖会,是他崭露头角的绝佳机会。
“25万!”他叫出了一个让全场人惊讶的数字。
“25万第一次……”
“25万第二次……”
“25万第三次……成交!花园南路101号店面,由‘骏原’的迟先生购得。”主拍人的声音大的不需要麦克风也能清清楚楚地传到场地四周。
“啧啧……”场内很多人开始窃窃私语。本来嘛,做生意求的是利润,这么高的价格买一个小店面,太不值了。力不能及的冒险是商家大忌,这个迟先生究竟是何许人物?会不会做生意?
接下来的一些店铺和小型企业,迟骋兴趣不是很大,因为地点普遍不佳,而且投资潜力不够。他看重的是最后由“实通”和“新业”共同捐出来的地皮,不算大,但是如果能买下,造成的轰动效应远远比地皮的实际价值高。
“最后,是由‘实通’集团和‘新业’集团共同捐献的一块地皮,位于东新区xx大道,面积270平方米,使用权为三十年,起价70万。”这块地位置极好,连接着“实通”开发的住宅新区,可惜面积太小,本来是祁绍让渡给戚无艳的,名义上是友情赞助,但戚无艳心里明白这是他与她分手的一种变相补偿。祁绍不愧是祁绍,就是甩女人也不会甩得太难看,他肯花心思在每一个他交往的女人身上,他知道戚无艳是个成功的女人,金钱珠宝名车房子她不稀罕,虚情假意偶然眷顾她不满足,绝情绝义断然翻脸她不甘心,重要的是他不想得罪她,做不成情人,他还想做朋友,毕竟跟“实通”集团的老总做朋友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他给了她这块地,对一个女强人来说,有什么能比支持她的事业更让她开心的呢?
戚无艳坐在前排正中,指间夹着一根香烟,表情冷冷地听着激烈的竞价。
“75万,77万,80万,85万……”
祁绍还是料错了,她是女强人,但同样是女人,需要爱情滋润的女人,希望自己爱的男人能够给予回应的女人。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会对他动了真情,可是她清楚,祁绍没有真情,那男人眼中永远利益第一。是不是所有成功的男人都不相信爱情?还是他们都有本钱玩弄爱情?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即使心痛,即使失望,她也不能表现出来,谁让她是商界的名人戚无艳?她自嘲地微笑,拍卖这块地,就算她对祁绍的一点微弱抗议吧。
竞价已经喊到100万,对于迟骋来说,100万已经是相当大的数字,他身家有限,标下这块地就意味着要对原公司进行减资,银行也有可能因为他公司注册资本的减少而缩减贷款。可是,他不能放弃,今日百万的代价可能比日后千万代价获得的影响力还大。
他的额头开始微微冒汗。“130万!”他叫了出来。
全场的视线几乎都集中在迟骋身上,戚无艳一眼就认出他,那个又壮又老实的男人。她来得较晚,所以并不知道迟骋开场已经响过一炮。
“130万一次,130万两次……”
戚无艳懒懒地举起手中的竞拍牌,声音平和:“135万!”
所有的视线迅速转到戚无艳身上,地是她捐的,现在又开口竞价,大家纷纷猜测这精明的女人又在玩什么把戏,商业炒作吗?
迟骋惊讶地对上戚无艳的目光,她眼中含笑,笑的戏谑而轻蔑,好像耍着他好玩似的。
“135万一次……”
他额头的汗开始大滴地往下掉,但手仍然毫不犹豫地举起牌,“140万!”
戚无艳轻松地拾手,“145万!”
他脸色泛白,汗水聚集成小流顺着鬃角不断流淌,戚无艳还是含笑看着他,却敛起戏谑,多了些赞赏。他咬咬牙,举牌,“150万!”
“150万一次,150万两次……”
迟骋屏息盯着戚无艳手中的竞拍牌,看着那圆圆的、薄薄的、蓝底黄字的东西缓缓上升。他心中绝望地想:完了!150万是他的底线,他怀疑自己没有勇气继续竞下去。
“150万三次,成交!”主拍人“啪”一声敲下去,“东新区xx大道地皮,由‘骏原’的迟先生购得。”
迟骋有一瞬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有人上前跟他握手,挡住了戚无艳含笑的目光,“迟先生,恭喜恭喜,这是我的名片,希望有机会跟你结识。”
戚无艳将竞拍牌交给助理,起身道:“这小子不错。”
助理困惑地道:“‘骏原’?听都没听过,看他那模样,很像腰里揣两个小钱到处眩耀的暴发户。”
“是吗?可能吧,现在不管什么人都想来这分一块肉吃。”
“就怕他有本事买没本事吞下去,最好不要被噎死。”
戚无艳轻笑,看一眼被记者重重围堵的迟骋,摇头道:“懂得博取同情,应该有些头脑。希望他好运。”
“博取同情?”助理疑惑地望着她。
“是呀,博取了我的同情。”否则自己怎么会这样轻易放过他。
记者们争着将麦克风递到迟骋面前,连连提问:“迟先生,花园南路的店面很多人都认为不值这个价钱,您为什么甘愿出高出市面这么多的价钱来买呢?”
他露出诚恳的笑容,“因为我觉得这店面的潜在价值很高。”
“那‘实通’和‘新业’捐的地皮呢?您又是怎么看待它的潜在价值的?”记者紧迫不舍地问。
“潜在价值?”迟骋在人群的缝隙中看到戚无艳跟主办人寒喧了两句,起身要离去,匆匆道:“我相信‘实通’和‘新业’的信誉,跟他们合作潜在价值无法估量,对不起,我还有事,各位请让一让好吗?”他奋力挤出人群,小跑步地追戚无艳到停车场,“戚小姐,戚小姐……请等一等。”
戚无艳抽回踏进车里的一只脚,转身,露出礼貌的微笑,伸手向他,“你好,迟先生。谢谢你今天赏脸买那块地。”
“呢……”乍见她谦逊诚恳的样子,迟骋一时有些不适应,这是那个刚刚恶意戏弄他的女人吗?
“迟先生?”
“哦。”他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急忙礼貌地躬身,轻轻握一下她的指尖,立刻放开。一个朋友说过,跟女人握手动作不要太大、太紧、太久,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掏出名片递上,“这是我的名片,我的公司本部在北部,主要搞实体。”
戚无艳低头看着名片,念道:“迟骋,很大气的名字。”
“戚小姐。”他下意识地在裤子侧面擦擦手心的汗,“我想来这发展,我想我们或许有机会合作,我想您应该可以帮我的忙,我想……”
“你想?”她上下打量着这个相貌老实,一紧张就会出汗的男人,他身上有一种令人轻易信任的安定感,但细看之后,她发现他有一双精湛的眼。这种人,属于“不鸣则以,一鸣惊人”的类型,不可小窥。
“戚总!时间快到了,还有会议要开呢!”助理从车里探出脑袋,轻声提醒。
“喂。”戚无艳收起他的名片,从包中拿出自己的,塞进他的大衣口袋,眨了眨眼,绽开一抹极女人的笑容,缓缓道:“不管你想什么,你都必须证明你有那个实力可以想。不过我想,我们可以找个时间谈一谈你准备怎样用那块地皮,我等你电话。”她跨进车内,关上车门,朝司机挥手,白色奔驰扬长而去。
直到车子驶出视线,迟骋才想起,他忘了跟她说再见。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找上她究竟明不明智?至少,她肯跟他谈,不管怎样,他不能白白放弃一个有利机会。以戚无艳的身份地位,将他风风光光地带进这的商界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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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迟骋所料,拍卖会第二天,各大报纸财经版都刊登了有关这次拍卖会的情况,迟骋一夜之间成为商场上的热门人物。对于他在拍卖会上的举动,各家有各家的看法,有人竖起拇指大力赞赏,有人不屑一顾,但是对于他来说,目的已经达到了。眼下最紧迫的就是如何找到实力雄厚信誉良好的担保人,以解决资金短缺的问题。银行今天早上打电话来,说“骏原”申请的第二批贷款暂时不能发放,因为他的注册资金不足,申请数目又太大,除非他可以找到本地的上市公司作保,而拍卖会组委会规定的酬款日期越来越近了。200万,难倒一条壮汉。
他想到戚无艳,他猜不透那女人的心思,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筹码可以赢得她的信任,但他必须赌一赌。
他找出那张设计典雅高贵的烫金名片,拨了上面的电话号码。好像跟这女人有关的任何东西部显得高贵。
“hello?”
“您好,我找戚无艳小姐。”
“请问您是哪一位?”
“我叫迟骋,是‘骏原’的总经理。”
“‘骏原’?”对方停顿一下,显然在头脑中搜索他和他公司的名字,所以迟疑地问:“迟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我没有预约,但是请您问一下戚小姐,我想她愿意跟我通话。”
“对不起,戚小姐现在没有时间,请您留言或者预约。”
“那么,请问她什么时候有空?”
“您最近的预约时间是星期五下午三点半,不过您只有十五分钟通话时间。”
星期五?下星期一就要交款了,他必须在这个星期将贷款搞定,他等不到星期五。“那好吧,我给戚小姐留言,请她方便的时候给我回电话,任何时间都可以,越快越好。”
“好的,迟先生,再见!”对方“啪”的一声挂断电话。
迟骋看着名片苦笑,这种接待秘书的电话根本办不了急事,她办公室应该有专线,等她给他回电话,恐怕要等到下辈子。戚无艳是在敷衍他还是又在耍他?
他穿上大衣,夹起计划方案,直奔“实通”集团主楼。
推开宽敞雄伟的茶色玻璃门,迟骋直奔前台小姐,理直气壮地道:“您好,我是‘骏原’的迟骋,跟戚小姐约在十二点二十。”他知道硬闯进去也得落得被赶出来的下场,不如冒一次险,或者有幸能够蒙混过关。
前台小姐打量他几眼,迟疑地道:“可是先生,我们十二点半就要午休了。”
“所以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这十分钟将关系到我的生死和一个企业几万员工的生计。”他故意满脸严肃,用熔增生辉的利眼牢牢地盯着前台小姐。
“哦,好的。”前台小姐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仿佛再多耽搁一分钟她就是千古罪人似的,急忙指着一台电梯道:“您乘那台电梯,直接到二十四楼,右转,可以看到总经理秘书室的牌子,后面就是总经理室。”
“谢谢!”迟骋认真鞠了个躬,快步走进电梯。
直到电梯门合上,前台小姐才反应过来,居然忘了打电话上去确认预约。糟了,她急忙按下秘书室的通话键。
迟骋在二十楼跨出电梯,爬楼梯到二十四楼,透过安全出口的门缝,正好看见两个保安跟接待秘书说话。
“没有人,监控器显示他在二十楼下的电梯。”
秘书皱紧眉头,“电梯和楼梯都去查一查。”
“是。”
迟骋快步转回二十三楼,搭乘另一部电梯到二十四楼。
“叮”一声,迟骋高大魁梧的身形落进秘书惊慌的眼中。她颤抖的食指指着他,“你,你怎么可以私闯?”
他脚步沉稳地走向她,“对不起,打扰了,请你通报一声,说‘骏原’的迟骋有重要事情想见戚小姐。”
秘书迅速镇定下来,操起电话,“对不起,戚小姐没空,现在请你立刻出去,否则我要叫保安了。”
迟骋两步上前按住通话键,十分自信地笑道:“恐怕保安赶上来之前,我已经见到戚小姐了。”
“你……”
“叮”电梯又一声响,三个全副武装的保安人员出来,将迟骋团团围住。
秘书冷着脸道:“我想你没有机会见戚小姐了。”
迟骋放开电话,垂头苦笑,“你们的动作还真快。”
一个优雅温和的声音突然道:“动作不快,我早就请他们走人了。”
迟骋望过去,就见戚无艳斜斜倚着连接秘书室的门板,双手抱肩,对他懒懒地微笑,只是这样随意的一个动作,依然显得高贵而慵懒,他怀疑这女人永远不会有狼狈的时候,而此刻,他在她面前却像一头狼狈的丧家之犬。
戚无艳挥手,保安退下,她走到他近前,漫不经心地问:“这么急找我,什么事?”
迟骋正不知该怎样回答,午休的铃声响了。他灵机一动,抖擞精神道:“想请戚小姐吃午餐,不知道您肯不肯赏脸。”
“哦?”戚无艳扬高右边眉毛,“只是吃顿便饭,就演出一场官兵抓贼的戏码,如果有正事要谈,岂不是要惊动国家安全部了?”
迟骋强迫自己的微笑:“这只能怪‘实通’的安全措施做得太好,想见你一面,难如登天。”
“呵……”戚无艳浅笑,“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不,错只错在你不该贵为,实通’的总经理。”
她这次完全笑开了,“你很会说话。”
他沉默,专注地看着她,保持不愠不火的微笑。一个朋友说过:“如果不确定女人在夸你还是贬你,最好不要轻易回话。”
戚无艳有一瞬怔仲,他的笑容如此自信,竞与“他”出奇神似,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即使他处在劣势。凭什么?她无来由觉得恼火,她牵制不了“他”,得罪不得“他”,是因为“他”拥有与她同等的地位和实力,而眼前这个蹩脚土气的男人不过是一个淘金客、投机者,他今天是来求她的,他凭什么拥有那样的笑容?
“好啊。”她挺直脊背,“我跟你去吃午餐,但是能不能把握机会,就看你自己的了。我不习惯给人第二次机会。”
“谢谢。”迟骋看着她走回办公室取大衣,偷偷地擦干手心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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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骋和戚无艳在一间小巧而雅致的咖啡厅内落座。点过餐后,他将计划书摊在她面前,单刀直入,“我想在这里开一间小型的超级市场。你建的这片住宅区属于中上等级,住在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高薪白领,这些人一般不自己开伙,所以超市主营零食、方便快餐和日用品。小区以外最大的超级市场有五分钟的车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周边还有两个小型超市,但是不能保证品质。在小区内开超市,一来可以方便住户,二来可以减少人员出入量,方便物业管理。我可以保证所有产品的质量,绝对每件都是正牌厂家出的高档贷。而且,超市的外观可以依据小区整体规划来建,绝对不会影响美观。”
戚无艳兴趣缺缺地翻动计划书,淡淡地道:“地既然归你,你要在上面建什么都随你,我没有意见。”
他眯起眼睛,“那么,如果我建一个废品回收站?或者干脆建一个公共厕所?”
她扬起睫毛,冷冷地看他,“你在威胁我?”
“不。”他诚恳地道:“我没本钱威胁你,甚至没本钱跟你谈条件。以你的身份,随便勾勾手指就可以把我踢出去。我只是以一个生意人的立场,非常诚恳地希望跟你合作。”他的额头已微微冒汗。
她缓和了神色,抽出一张面巾纸递给他,“擦擦汗,紧张什么?我不会真的把你踢出去。”
“呵!”他苦笑,“我既怕惹恼了你,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你谈,你说我怎么能不紧张?”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找我?”
“因为我想成功,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在这立足,就必须要找一个强而有力的靠山。”
她重新审视他,微微点头道:“你这人倒老实。””老实是我最大的优点。”
“可是整个N市,能够让你靠的人很多,我不是最强的一个,你为什么找我?因为我是女人,还是因为我比较好惹?”
“不不,”他连连摇头,“能够在这里的商界呼风唤雨的人,每一个都不好惹,说句实在话,我自认为女人尤其不好惹。只不过,我刚到这里就碰巧选中了那场拍卖会做炮孔,而你是拍卖会中最大的商家。我相信缘分,更相信机遇,也许你就是上天赐给我的机缘,不抓住不但对不起我自己,更对不起老天。”
她静静听他说,静静喝咖啡,末了笑道:“你这番话,我该信多少?”
他又抽出一张面巾纸,擦净了额头上的汗水,语调平静地道:“除了最后一句,都是实话。”
“哦?”
他突然笑了,看着她道:“其实我心里说的是:不但对不起老天,更对不起我自己。”
“呵呵!”戚无艳笑开,摇着头道:“你这人,呵呵……”她笑了一阵,缓缓道:“我欣赏。”
迟骋长长吐了一口气,几乎虚脱地靠在椅背上,喟叹:“谢谢!我能开始用我的午餐了吗?”
她耸耸肩,“当然。”
一阵风卷残云,迟骋迅速将面前的食物扫荡干净,一口喝干了餐前饮料,未了还舔舔嘴角的残渣。他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就见威无艳和整个咖啡厅内的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他。
他困窘地道:“呃……我……饿了。”
戚无艳眯起瞪得过大的眼睛,尴尬地指指他手边的杯子,“你还有一杯咖啡。”
“我不喝咖啡。“他将杯子推到她面前,“你喜欢的话,你喝好了。”
“不,谢谢,我饱了。”她连连摇头,“我们可以走了吗?”
“呃……”他还没跟她提贷款担保的事情,可是见她扬眉催促的样子,好像很不耐烦。算了,今天好不容易有个顺利的开始,不要摘砸了。“好的,我去结帐。”
戚无艳匆匆走出咖啡厅,暗自祈祷刚才用餐的人中没有人认识她,真是丢脸!
“戚小姐。”
迟骋追出来的时候,戚无艳已经上了车,她从车内探出头,“我回公司,有事打电话联络,我会交待秘书的。”
“戚小姐,超市的具体规划我们什么时候谈?”
她沉吟一下,“明天我刚好要去现场,你一起来吧。上午九点,你直接到工地等我。”
“好的。”
戚无艳熟练地倒车,转弯,驶进车流。
迟骋看着火红色的车影淹没在车阵中,喃喃道:“明天上午九点,得用心安排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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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骋早早就来到小区工地,他转了一圈,到处都是机器运作的声音,施工已经进行了差不多一半,他那块地就在东区边上,离大门不远。他不明白,位置这么好的一块地,戚无艳为什么舍得卖?关于她跟祁绍的传言,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如果全部是真的话,与“新业”合作是不是会更有利?
远远的,戚无艳带着安全帽,穿着蓝色体闲装,身后跟着施工和设计负责人。她看到迟骋,直接走向他,介绍:“这位是‘骏原’的迟总,东区那块地就是他的,待会儿我们谈一下规划。”迟骋跟两位负责人打过招呼,随他们一起巡视工地。
几个人回到临时指挥部,迟骋刚刚摊开计划书,手机就响了。他说了声抱歉,走到一边接通:“喂?是我。周经理,你好你好,什么?”他提高音量,“重新评估?周经理,你不能这样,我们已经谈好的,我知道,我知道我的注册资金不够,但是……不行,我现在有要事,走不开。下午,要么中午,我保证一忙完立刻赶过去,喂?喂?周经理?喂?”他无奈地关掉电话。
戚无艳状似不经心地问:“有麻烦吗?”
“没。”他锁紧眉头,“小事情,我们继续。”
戚无艳冷眼旁观他心不在焉地介绍规划,甚至说错了都不知道,两位负责人求助地看向她。她揉揉额角,白皙的手压在纸张上,平静地道:“迟骋,你在浪费大家的时间。”
“哦!”他像猛然惊醒一般,尴尬得涨红了脸,额头微微冒汗,“对不起,对不起,我重新说一遍。”
“不必了。你有两个选择,一是静下心来认真地讨论方案,一是立即出去办你的事。”
迟骋垂下眼险,暗付:这女人真狠,事情没有按计划走,现在怎么办?
抬起眼来,他的眸中已经一片清明,缓缓开口:“重新开始,我保证不会再走神。”
“很好。”她放开手掌,抱拢双肩,示意两位负责人上前。
时间在迟骋清晰而镇定的解说中过去,两位负责人不时点头赞赏,最终敲定时,已经是中午了。
迟骋跟戚无艳一齐走出工地大门,她在自己的车前站定,淡淡地看他,“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我……”他下意识用手掌摩挲裤子侧面,“我……我有事请你帮忙。”
她浅浅一笑,“你真沉得住气,现在才开口。上车吧。”
戚无艳发动引擎,开车上路,习惯地抽出一根香烟放在口中,单手点燃,吸了一口道:“说吧,什么事?”
“咳咳……”迟骋被强烈的烟草味道呛得直咳。
她打开车窗,捻熄烟头,道:“对不起。”
“不,不,”他一面咳一面摆手,“没关系,你尽管吸,我这面车窗开着就好。”
她偏头看他,“不吸烟,不喝咖啡,你的生活习惯很好嘛。”
“没什么好不好的,只是不习惯。”
她浅笑,“说正题,要我帮什么忙?”
“刚才银行经理说,因为,骏原’的注册资金不足,我申请的第二批贷款不能发放,除非我可以找一个本地上市公司作担保。我想,不知道戚小姐肯不肯……”
“注册资金不足?那银行为什么肯批准你的申请?”
“我的身家有三百万,申请贷款两百万,按理应该可以的,不过,因为我是外地人,所以……你知道,从某方面来说,这里很排外。”
“呵!”戚无艳轻哼,重复,“两百万。”
他肃正口气,“戚小姐,我知道两百万在你眼中只是九牛一毛,但是对我来说,就是我所有的前程和命运。做个保人不过是举手之劳,我想您可不可以……”
她打断他:“我跟你说过,不管你想什么,你都必须证明你有那个实力可以想。两百万都搞不定,你凭什么在拍卖会上大出风头?”
他的汗冒得更凶了,“我承认,我用了一点苦肉计!”
她没再回答,车内一时陷入紧张的沉默。迟骋不时瞄着戚无艳的神色,她却只是很认真地注意路况,很认真地开车。遇到一个红灯,车子停下,她突然道:“我可以帮你。但是我有条件。”
他早料到她不会白白答应,爽快地道:“你说。”
她拿出生意人的精明,“同样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做你的保人,但是我要超级市场百分之五十一的决策权;第二,我以个人名义资助你两百万,你给我,骏原,百分之十的股份。”
他毫不犹豫地道:“我选第一。”
她疑惑地看他,“你想清楚了?两百万,相当于你整体投资的百分之四十,我只要百分之十的股份,而且还没有利息,这么好的条件你不考虑?”
“不。”他看着她,认真地道:“银行要的只是利息,还完就完了;给你股份,我得永远分红给你,我怕你把‘骏原’吞得一根毛也不剩。”
戚无艳大笑,“看你忠厚老实的样子,骨子里精明得很呢。”
他也笑,“不精明怎么敢来这混?”
她连连点头,“对,这或许排外,但决不排斥精明人!”
“我只知道,人决不排斥钱。”
“哈哈,这句更对!”两人相视大笑,绿灯亮,车子再次启动。短短五十秒,一项简单的协议,成就了一位新世纪的经济大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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