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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走到寝居门口,云霓特意整整衣服和头发,强迫自己露出微笑,别哭丧着脸,免得紫衣看了难过。她清了清嗓子,使声音也显得轻松一点,依着往日调笑的口气喊道:"紫衣姐姐,我看你都收拾些什么东西呢?平日里那些压箱底的玩意儿神秘的什么似的,今儿我可要瞧仔细了,你别藏……",她没见到紫衣的身影,却猛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门儿顶上晃荡,抬眼一望,居然是两只崭新的水粉色绣花鞋,三魂惊掉两魂半,她尖叫一声软倒在地。

  这声尖叫响彻整个内院,惊的树上的乌鸦"呀呀呀"的直叫,满院子乱飞。修剪花草的两个小厮首先赶到,见紫衣高高的吊在房梁上,面部浮肿,双目凸出,极其恐怖。两人哆嗦着摞起凳子将她放下来。遥翔刚好赶到,接过紫衣僵硬的身躯,试探鼻息,已然没了气。

  云霓呆呆的坐在地上,面无血色,无声无息,仿佛还不能相信眼前所见。直到遥翔伸手合上紫衣双目,她才突然惊醒般的冲上来,扒着紫衣的身体叫:"不,紫衣姐姐,别跟我开这种玩笑,你说过不会做傻事,你答应过我的。"越来越多的下人闻讯赶来,遥翔用身体挡住紫衣的脸,斥道:"都出去。"大家诧异的互望,乖乖出去了。唯有红袖和星儿目瞪口呆的望着紫衣的尸体,动也不能动。

  遥翔喝道:"你们俩也出去。"两人互视,退出去。星儿不由抚着胸口道:"怎么会这样呢?爷最多将她赶出府罢了,怎么就寻了短呢?红袖,咱们害死人了。""别胡说。"红袖嘴唇都青了,"不关咱们的事,不关咱们的事。""可是如果不是咱们教唆刘二去赌,还骗他说有了二百两银子就可以赎紫衣姐姐出来,也不会扯出扇子的事,爷就不会责怪紫衣姐姐,她也不会……""不是。"红袖大声道:"你不是说爷早知道紫衣背地里有人?就算没有扇子的事,爷一样要赶她的。""嘘——"星儿急忙捂上她的嘴,"你这么大声干吗?怕别人听不见吗?""总之不关咱们俩的事,你以后不要再提紫衣和刘二这两个人。"星儿见她神色狂乱,心中害怕,小声道:"好,我不提就是了。"***************************************************************云霓奋力摇晃紫衣的身体,不停哭喊:"紫衣姐姐,你张开眼,你张开眼睛看看我,你答应我的话怎么可以不算?你要我依你四件事我都依了,怎么你就答应我一件事还做不到?你说今儿晚上陪我说话的,你说话啊,说话啊。""云儿,"遥翔抱紧她,"别摇了,她死了。""不。"她挣开他,扑到紫衣身上,失声痛哭。遥翔双手缩回,紧握成拳,默默的看着她和她。

  三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跪着,一个躺着;一个沉默不语,一个不停哭泣,一个没有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的余辉照在紫衣身上,为她周身罩上一层金黄色的光芒。云霓已哭不出声音,泪水一波一波持续涌出。遥翔看着那泪珠滴在紫衣身上,在阳光反射下耀眼刺目,不觉自问:"错了吗?错了吧!本以为是为紫衣好,却逼死了她。正如不明白她为什么找刘二,他同样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寻死。她就这么看不起刘二,宁死也不跟他出府去?那为何还要跟他上床呢?"想不通,原来是不愿想,现在是想也不明白。他来来回回的在室内踱步,云霓的泪快要流尽了,抽抽噎噎的为紫衣整理遗容。紫衣殷红的嘴唇因为缺氧呈紫灰色,粉嫩的面颊变得青白,她重新为她化妆,不想她死后变成丑鬼。人家说寻了短的人不能立即轮回,要在地府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才可以超生。她在口中喃喃祈祷,希望阎王爷网开一面,放过可怜的紫衣,她生前已经很惨,死后就不要再折磨她了。妆终于画好了,唇彩上混合着云霓的眼泪,显得亮丽润泽,有种令人心惊胆战的明艳。云霓细心理平她衣服上的每一个褶皱,才晃晃悠悠的站起来。

  遥翔伸手扶她,她闪身躲开,沙哑的问:"爷打算怎么安葬紫衣姐姐?"他疲惫的道:"我不知道,你说吧。"云霓冷冷道:"像银月姐姐一样,随波逐流,去了倒干净。""好。"遥翔抱起紫衣,第二次抱着女人的尸体走出这间房门。云霓跟在他身侧,看着他将紫衣小心翼翼的放在"映月池"的小船里。夕阳西沉,暮色渐渐笼罩整个花园,月亮还未升起,昏黄的光线照不清紫衣新衣服的颜色,全是灰蒙蒙一片。云霓拢了拢紫衣鬓边的碎发,确定她浑身上下没有什么不工整的地方,放开手,缆绳从手掌中滑过。小船顺水而下,浮浮沉沉,转过几道弯,眼看就要在视野中消失。云霓目光追着小船,脚下踉跄,差一点栽进河里。

  遥翔眼急手快的拉住她喊道:"小心。"云霓在他怀中挣扎着抬头再望,小船已不见了踪影。她抓着他的衣襟茫然呢喃道:"没了,没了……"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云霓迷迷糊糊的昏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书房内间的床榻上。她坐起,喉咙疼得像火烧一般。

  遥翔从书架前方转过来,关切的问:"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她开口,声音嘶哑微弱,竟痛的说不出话来,只好以摇头代替回答。

  他摸了摸她的喉咙道:"大夫说你急火攻心,可能要过几天才能说话。"云霓点头。

  "我叫星儿弄点粥给你吃,你暂时还不宜吃干的东西。"她再点头。

  他按她躺下,出去了。一会儿星儿进来,喂她喝了一碗粥,等星儿出去,她就起身下床。

  遥翔叫住她道:"你到哪儿去?"她指门。

  他自问自答:"要回你自己的屋子?不行,你还很虚弱,暂时还是不要回去的好,免得触景伤情。"她摇头。见他不答,就一直摇头,一直指门。

  他无奈,只好道:"好吧,但是你回去要休息,什么也不许做,不许再哭,知道吗?"她行礼退下,不点头也不摇头。他看着她憔悴消瘦的背影,突然涌上近乎苍凉的空虚,仿佛她也将离他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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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霓将紫衣的东西收拾停当,这屋里几乎所有的东西她都用过碰过,云霓狠下心来,将床幔、被褥、窗帘都扯掉,一一搬到"映月池"畔,一件一件的焚烧,一边烧一边流泪,嗓子已经哑到哭不出声音,只有无声的眼泪。

  星儿默默的从后面过来,拿起一件衣服放到火堆里,云霓一把打掉她的手,狠狠的瞪她。

  星儿吓的倒退两步,失声道:"云霓姐姐,你别怪我,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啊。当初不过是想让爷赶紫衣姐姐走罢了,哪想到她会寻短呢?"云霓依然瞪她,大眼睛像要喷出火来。

  星儿哭道:"我知道我们错了,这几天我和红袖夜夜都做噩梦。我不求紫衣姐姐的魂魄能原谅我们,只求云霓姐姐允许我为紫衣姐姐做点事,让我心里好过一点。"云霓冷冷的转过脸去,继续焚化物件。

  星儿站在旁边抽泣,不断说些悔过的话:"紫衣姐姐,我对不起你,我是一时糊涂被嫉妒冲昏了头,才会做出这种坏事。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想不开啊,要是知道你会寻死,打死我也不会教唆刘二的。真的真的,我要是存着万分之一害死你之心,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她举起手来赌咒发誓。

  云霓依然不理她。

  星儿跪下道:"云霓姐姐,我在这里给紫衣姐姐磕头赔罪,你就当可怜我,代她说一句原谅我的话吧,我不想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啊。"说完,她真的对着"映月池"磕起头来,磕的"怦怦"作响。

  云霓铁定心肠,只当没有听见,怔怔地看着焚烧的飞灰飘向天空,仿佛真的飞去另一个世界,回归它的主人了。她就这样烧着,望着,呆着,几乎忘记了星儿的存在。等到发觉无物可烧了,她抹干眼泪,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才发觉星儿依然在磕头,额角已经破了一大片,沾着湿地上的泥土,狼狈不堪。

  云霓直直的站着,冷冷地看着她持续不断的磕,看着她的血在泥土上洇出一大片暗红的痕迹,心中默数:一,二,三……数到她自己都忘记了多少,数到星儿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她伸手碰了碰她,星儿惊喜地抬头,苍白的脸上怀着虚弱的期待,喘息不匀的问:"云霓姐姐,你肯原谅我了?"云霓坚决摇头,用脚在地上写道:"我只是不想再看一个丫头死。"写完在石头上剔净鞋上的泥土,头也不回的走了。

  星儿傻傻的看着那几个字,抬头向云霓离开的方向喊道:"云霓姐姐,我知道你嘴硬,其实你的心已软了。"她又重重的磕个头,对着"映月池"恳求道:"紫衣姐姐,你的心也软,就当你和云霓姐姐一样,也原谅我了吧。"她爬起来,捂着犹在流血的额头,脚步不稳的走了。

  遥翔由梅林深处现身,看着焚烧过后残留的黑渍和旁边暗红的血迹,幽幽道:"女人心狠起来,比男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他一脚踩在那个"死"字上,将它碾的支离破碎,模糊不清。

  老管家的喊声远远传来:"王爷,王爷。"遥翔再看一眼弯弯曲曲的水道,走出花园应道:"我在这儿,什么事?"老管家走到近前,放低声音道:"爷,刘二死了。""什么?"遥翔大惊:"怎么会这样?""听他哥哥说,从被遣出府之后,他每天都到后门问紫衣的消息,后来听说紫衣死了,就不吃不睡不说话。今天早晨,人不见了,下午在城外的河里发现了他的尸体。"遥翔一时之间竟无法消化这个消息。这刘二也算个痴心汉子,紫衣啊紫衣,你又是何苦?

  他突然想起遥冲的话:"你这辈子有没有真正爱过一个女人?"什么是真正的爱过?情之一字究竟代表了什么?难道爱过的男人都像遥冲和刘二一样痴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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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霓躺在床上,拉紧新换的棉被,刚刚入秋,怎么就觉得冷了呢?她起身靠着,听到窗外有气无力的蝉鸣,树枝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像张牙舞爪的鬼魂。下人们都传这间屋子不祥,先后死了两个女人,夜半会有鬼魂走动。她在心中默默祈求:"云霓姐姐,你若真的地下有知,就来跟我说说话吧。你答应过晚上陪我说话,还没实现你的承诺呢。"仿佛真的有鬼魂听到她的召唤,窗外有个女人的影子闪过,云霓猛然坐起,试探的道:"紫衣姐姐,是你么?你来找我了么?"只有继起的蝉鸣回答她,但远处似乎有什么光亮在晃动。她穿衣下床,推开门,果然见有一点昏黄的萤火在后花园门口闪烁,忽忽悠悠转进园子去了。她想也没想就追过去,她不怕紫衣的鬼魂,就怕她不来找她。转进园子,就听见有女人断续的呜咽声,云霓心中大喜,以为真是紫衣回来了,生怕惊走了她,轻手轻脚的朝哭声走去。那哭声突然断了,有人喃喃自语,她走近一些,听的真了,果然是一个女人的说话声,却不是紫衣,而是红袖的声音。

  只听她絮絮叨叨的乞求:"紫衣姐姐,你放过我吧,我不是存心要害你啊。主意虽然是我出的,但是事情是星儿做的,你都可以原谅她,为什么不能原谅我?还有刘二,我没有得罪你,是星儿叫你拿扇子去赌,也是她叫管家去抓证据,我不过是多嘴说了两句话。紫衣姐姐,刘二哥哥,我给你们烧多多的纸钱,让你们在那边过好日子;我以后每天早晚一柱香,让菩萨保佑你们投胎到好人家,做千金小姐,做王侯将相。求求你们放过我吧。"云霓扒着石头探头,看见红袖坐在河边,一边哭一边烧冥纸,越听她的话心里越气,最坏的就是这个丫头,到头来还不知悔改,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星儿。想着想着,灵机一动,心中有了主意。她爬下石头,扯乱了自己的头发,用泥土抹黑脸,弄花了嘴上的唇膏,摘了片细长的柳叶置于口中,解开腰带搭在头顶的树枝上,结了个活扣,爬上大石头,双手抓着腰带两边,将头置于活扣上。准备妥当,她扯开嘶哑的嗓子,拉长声音:"红袖,你这个小贱人,还我命来。"红袖一心一意对着"映月池"烧纸,哪里想到背后会传来阴森森恐怖的声音,吓的扔掉手中的冥纸和灯笼,不敢转身,牙关抖的"格格"响,声音断续:"你……你是人是鬼?""你不是在祭我的魂吗?我就显灵出来跟你算清这笔帐。"她的声音本来就哑的难听,又故意压低,红袖惊恐之中听来当真如厉鬼一般。

  她抖的像风中的落叶,眼泪鼻涕一起流,跪爬着转过来,仍然不敢抬头,不停的磕头道:"紫衣姐姐,你饶了我吧,你饶了我吧。""你这个小贱人,心肠歹毒,诡计多端,比星儿可恶不止百倍,让我饶你,比登天还难。""紫衣姐姐,你要怎么样才可以放过我?除了让我死,我什么都答应你。""嘿嘿嘿!"云霓阴惨惨的笑。

  红袖以为鬼要来抓她,吓的转身想跑,无意间瞥见高高在上的云霓,这一看,三魂七魄都飞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吊在树上,青黑的脸,白森森的牙,血盆大口,吐着暗绿色的舌头。哪有心神判断是真鬼还是假鬼,红袖声音都发不出来,直挺挺的向后倒去,咚的栽进河里。

  云霓急忙跳下大石,趴下伸手拽红袖的裙摆,费了吃奶的劲儿才将她拖上岸。她躺在地上喘了一会儿,才抱起红袖的头,拍着她青惨的脸颊,看她死了没有。红袖幽幽的吐了一口气,咳嗽两声转醒,张开眼就看到女鬼正抓着她的头,尖叫一声蹦起来,口中喊着:"鬼呀,鬼呀……"连滚带爬的逃跑。

  云霓反而被她吓了一跳,见她吓成那个德行,也算替紫衣出了一口恶气。她解下腰带回房去,刚才红袖那声尖叫已经惊醒了熟睡的众人,一会儿又要大乱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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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袖精神恍惚,抱着星儿不停发抖,别人跟她说什么都不应,口中一直念着:"鬼,鬼,鬼来捉我了,鬼来捉我了。"遥翔命人到后院去察看,除了未烧完的冥纸和熄灭的灯笼,哪来的鬼影子?

  遥翔仔细观察池边压倒的水草和遗留下来的水渍,显然有人救了跌落水中的红袖。他吩咐道:"大家回去睡吧,没什么鬼魂,可能是红袖产生幻觉了。管家,多派些人手到后院巡夜。""是。"众人嘀咕着散了,这几年就是不太平,总三更半夜的扰人清梦。

  遥翔发现云霓没有来,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他直接来到她的屋子,室内的灯还亮着,云霓已经换上干净的衬衣,正在梳头,见他进来,立刻擦干脸福身行礼。

  遥翔低声问:"还没睡?"她点头。

  "外面吵翻了天,你为什么不出去?"她不答。

  他勾起堆放在椅子上的湿衣服问:"你刚刚到哪儿去了?为什么衣服都湿了?"她仍不答。

  他抬起她的下颌,直视着她:"为什么不说话?"她指指自己的咽喉。

  他无奈的放开她:"你做得太过分了,稍有不慎,极可能又是一条人命。"她垂着眼,抿紧嘴,无动于衷。

  他抛开衣服,抓紧她的双肩急道:"不要这样,我知道紫衣的死对你打击很大,可是你的心也死了吗?恨意让你冷酷的连人命也不顾了吗?这不是我熟悉的云儿!我的云儿温柔可爱,善解人意,虽然有些调皮,不肯吃亏,但是明理识大体,决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那个善良的云儿哪儿去了?"她依然垂着眼,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他的云儿?她已经不是他的云儿了,就在她为了他牺牲自己的身体对付遥锐的时候,她就不是那个善良的云儿了。轻贱红袖的命叫伤天害理,那紫衣呢?刘二呢?遥锐呢?什么叫做明理识大体?什么叫做伤天害理?

  "云儿,你说话!"他用力摇晃她,摇得她披散的发在两人脸上拂过,打得人皮肤生疼。

  他的指节捏的泛白,几乎要将她的香肩抓碎了。她只是咬紧下唇忍着痛,哼也不哼一声。

  直到看到她雪白的贝齿下面渗出一排血珠子,他才猛然惊觉弄疼了她,急忙放开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的贝齿放过那可怜的唇。下唇边缘一排明显的齿印被血丝填满了,还在不断的渗出来。她张着嘴,微微抽气,眼中一片茫然的冷漠,一丝泪意也没有。这不是云霓!云霓是怕痛的,她感情丰富、心思敏捷,会夸张的撒娇磨人,会谨慎的轻言细语,会虚伪的妩媚调笑,会直率的伶牙俐齿,但是决不会全然冷漠。她那双大眼睛永远流动着光彩,哭也好笑也罢,永远有生命。但如今,他在她的眼睛里只看到了冷,深深切切的冷,无边无际的冷,黯然漆黑的冷,令他不由打了个寒战。

  他下意识的伸手遮掩她的双目,低头覆上她滴血的嘴唇,用舌尖细细舔舐伤口处的血丝,吮干那些又腥又咸的液体,双臂将她圈入怀中揉搓,试图唤醒她的热血。

  她任他抱着、吻着、抚弄着,像一块没有感觉的木头。

  遥翔停止一切动作,抚着掌心下僵硬的身躯,感到从未有过的心痛和无力。他从不知道在看着一个人的冷漠时,心中会有一种纠结的痛,像有只大手将心脏抓紧,用力揉捏,痛的人浑身虚软,痛的肠胃揪紧,痛的令人想吐。他猛地放开她,冲到院子里伏地干呕,仿佛要把心从嘴里吐出来。

  有那么一刻,云霓直觉就要冲过去扶他,但脚下像生了根,怎么拔也拔不动。是不是紫衣在冥冥中阻止她心软?还是潜意识里她已对他死心?

  遥翔右手抵在心口,左手支着地面摇晃着站起,大口大口的喘气,感觉那阵痉挛的绞痛渐渐减弱,感觉那只大手渐渐放开了他的心脏。他的脸色灰白,额头布满冷汗,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恐惧。这就是心痛的滋味吗?他终因云霓的冷漠而尝到彻底心痛的滋味了吗?原来这就是心痛,原来他的心也是肉做的,也会感到痛。可是,却在这个时候,在云霓对他完全绝望的时候。他回头,看到云霓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雪白的衬衣,苍白的面孔,乌黑零乱的秀发,灰白的嘴唇,还有唇下一排殷红刺目的牙印……

  透过她凄凉单薄的身影,他看到银月悲哀的目光,碧荷不舍的眼泪,紫衣浮肿的面孔,红袖狂乱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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