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妮低头,抚在衣角上的手不动了。一声“包子都凉了”,在沪妮的心里很妥帖地热起来,她打开门走了出去。看见穿着粗布休闲裤和白色T恤的秋平坐在沙发上,很悠闲地翻看昨天的报纸,就像是这个家的男主人。他看到她,眼睛亮起来,她知道是因为了她。
两个人在餐桌前坐了下来。“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包子?”秋平问。
“随便什么馅儿都可以。”
“你可以挑一挑,我买了肉馅儿,豆沙馅儿,还有蔬菜馅儿的。”
沪妮看着桌上丰盛的早餐,时间就回去了从前。在秋平家斑驳的饭桌上,推来推去的一碗煮麻雀。秋平吃着碗里的饭,不时回头看看沪妮,满意地冲她笑笑。单纯的少年的笑容。长大了的秋平还是这样看着她,冲她笑笑,问:“蔬菜馅儿的?”
沪妮点点头,夹起秋平挑出来的包子,吃得很是专注。
“喝点豆浆。”秋平把盛好的一碗豆浆放在沪妮面前,再给自己盛了一碗。
“你会宠坏我的。”沪妮突然说。
“会吗?可是我就是想宠你。”秋平微笑地看着她。
“今天到底有什么事啊?看什么东西?你告诉我嘛,这么神秘。”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站在空旷的房间里面,沪妮茫然地四处张望着。秋平高兴地拉了她去看每一间房,主卧,父母的房间,书房,厨房,沪妮清楚了这是一套三室一厅的房间。她忐忑不安着,心里也不能不有些兴奋。
“沪妮,”秋平抱住她说:“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推开秋平,她看着他,问:“你哪来这么多钱买房,首期得多少钱啊,你借的钱吗?”她担心他在承担压力,她并不想给他一点压力。
秋平笑了,说:“没有,全部是我自己的钱。”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我挣的啊,我一年的年薪差不多有三、四十万,工资,奖金,股票分红加起来。而且我工作好些年了,你也看见了,平时我也没时间没地方花钱,我还是很节约的。所以,”秋平搂着沪妮的腰微笑了说:“你就放心地嫁给我吧。”
沪妮笑了笑,心里极度的自卑,她一点都没有想到秋平是这样的“富有”,她宁愿秋平是贫穷的,她希望他们的差距不太大。秋平说他在深圳只能算是脱贫了,可这样的“脱贫”让沪妮感到非常的自卑,她凭什么来拥有秋平的一切。在秋平的怀抱里,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沪妮,我想让你有种有根的有归宿的感觉,这里就是你的家。”
站在宽大的房间里,面对在她心里完美无缺的秋平,自卑像一条巨大的虫一样吞食着茫然的幸福。有时候,爱,是一种负担,是一种不想卸下的负担。
但是沪妮还是决定承担这个负担,她没有办法放弃秋平,她不能给秋平一个看似完整的家,但她也做不到超然地离开,她离不开他,所以,她只有微笑,安静地微笑。
沪妮站在窗前,贴着窗玻璃,看着远处繁华的街景。秋平就在她身边,在她身后用他的胳膊温柔地环着她的腰。她竟然能拥有这一切,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喜欢吗?”
沪妮微笑着点头。
“走,我还要给你看一样东西。”
“什么?”
“走嘛!”
一辆银灰色的小车慢慢地从地下停车场驶了上来,明确地停在了沪妮面前,门打开了,秋平坐在驾驶坐上:“上来吧,沪妮。”
沪妮坐上崭新的汽车,心情复杂:“你的?”
“前段时间很多时间都用来挑房和买车,本来想让你来挑的,想想也很辛苦,再说,你应该不会太挑剔吧,我就自己拿主意了。”
“这车,真好。”沪妮调整着自己的心态,秋平买房买车不是很好的事吗,难道希望他一辈子穷困潦倒才好啊。
“这车便宜,才十几万,我有些同事开的车大多是四、五十万的,我都有点不好意思把车开了去上班,又想想,就是代步的工具嘛,计较那么多干嘛。”秋平在小心地酬酢他的语句:“再说,都要结婚了,也该置这些东西了。”
沪妮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家里的号码,涟青起来了,涟青是一个人呆不住的人,随时,都要有人和她一起。现在她就非常强烈地要求要和他们一块儿“玩儿”:“秋平哥和你说事儿也该说完了吧。”
“我们哪有说什么事儿啊,你少乱说。”沪妮下意识地否认着。
“好好,你们的事儿也该办完了吧,你们在哪里嘛,我去找你们,我还没有吃中午饭呢。”
“你在家呆着吧,我们去接你。”沪妮说完看了秋平一眼,他只微笑了一下。
收了电话,沪妮问:“不介意吧。”
秋平笑了一下说:“当然介意了,不过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涟青跑下楼看到车时尖叫了足足了三分钟,兴奋的让别人以为那辆车是她的。她趴着身子在车上,又抱又亲,高声地叫着:“秋平哥,这车真的是你的!”她单纯的快乐让沪妮感到嫉妒,真希望自己也可以想她看到这辆车一样地高兴,但她就是做不到。
“当然是我的了,昨天才开回来的。”
“那不就是表姐的了。”
“那当然!”
“那也就是我的了。”涟青用她的逻辑马上把车归为己有。
跳上汽车,涟青兴奋地四处摸着,看着,一刻不得安宁,“你买房了吗?,秋平哥。”她随便地问。
“买了。”
“真的!你们要结婚了?”
“是啊!”
“什么时候?”
“快了。”秋平转过头看了沪妮一眼,意味深长。
“那我以后不是就不用租房了吗?”涟青兴奋地叫起来。
“可以啊,只要你听话。”
“我保证听话!”
“我以后一直都只能坐这个位置吗?”涟青意识到什么似地失望地叫起来。
“怎么,不满意啊,还有一个位置给你坐。”
“哪里?”涟青很有兴致地把头探了上来。
“车顶。”
“秋平哥好讨厌!”涟青很失望地往后背上一靠,有了片刻的安静。沪妮和秋平都笑了起来。未来;对沪妮来说,是意想不到的一个大礼包。
她好长时间没有自己的家,但她即将有了。
她好长时间不知道自己要在哪里停留下来,现在她知道了。
她好长时间没有有亲人的感觉,现在她有秋平了。
她的未来,异常地明朗。幸福就是在她青春的尾巴上来了,明确无误。
房屋的装修很快就开工了,沪妮的要求是简洁,她讨厌繁琐复杂的装修。而且,把钱耗到没有一点实际用处的表面效果里,是太浪费了。秋平也认同沪妮的看法,但他要求的简洁绝对不是简单,他很认真地和设计师商量效果,从地板,到简单吊顶的阴角线,到洗漱杯的安置,他都要求得很精密。
而房屋装修期间,去“工地”最勤的却是涟青。她不坐班,一有时间就会去看她的新家,她已经自作主张地把秋平爸妈的房间分给了自己,新的安定的居所让她兴奋不已。而她现在最感兴趣的,是对着汗流浃背的工人指手画脚。监工对她来说,是另一种满足。
星期天和小言的聚会安排在了南澳,平时拼命的工作和学习,那空闲的时间是一定要拼命地玩儿的,一到星期天,你会看到平时穿着职业套装的年轻男女们,迫不及待的换上了休闲装,大肆地渲染着自己的“休闲”,努力地人为地制造着激情,大的压力之后,需要的是完全地发泄和放松。如果做不到完全地放松,那就认为地制造激情,在这里,你可以看到白开水一样泛滥的“休闲激情”,和人们趋之若骛的“休闲情节。”
在南澳的海滩,沪妮远远地看到小言的车停了下来,她穿了一条紧身的牛仔短裤,一件红得耀眼的,前面精致地绣着花纹的肚兜,抱了一个硕大的蓝色的涨鼓鼓的游泳圈跳下了汽车,向这边走来,长发很有节奏地在脑后摆动着。在她后面,跟着高大健硕的顾鹏,也是一身轻松的装束,手里,很模范地拎着一包东西,大概是毛巾泳衣食品之类。很登对的一对情人。
沪妮停止了沙堡的建造,站起来,笑着向小言挥手。秋平也站了起来,拉了她的手,迎接她的朋友。涟青还坐在那里,微微翘着她的嘴,表情严肃地给硕大的沙堡掏“窗户”,脸上,是她撩头发时留下的一道道沙痕。很不在意地抬头看了一下跑近了的两个人,女人漂亮,甚至比表姐和她都漂亮,这让她高兴又嫉妒,男人长得太粗犷了一点,没有秋平哥好看,但他有车,而且他的车肯定比秋平哥的好,他看到了秋平新车后面停着的一辆小车,在阳光下闪着冷冷的寒光。她没有想到那是女人的车,那车理所当然是男人的。那他肯定更有钱。涟青又多了一点高兴,她喜欢和有钱又年轻漂亮的人一起玩儿。
沪妮给大家做了一个简短的介绍,涟青有些兴奋地站了起来,在她这样的年龄,是很难不兴奋的。她高声地招呼新认识的朋友,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很炫耀的笑容,在朋友聚会的时候她常常有这样的表情,因为她是年轻的,她是漂亮的,而且,她理所当然的是主角,因为她从来都是主角,在家里的时候。但她发现事实好象不是这样的,秋平和顾鹏谈话似乎比较投机,而且她也听不太明白,就是听明白了,也说不上话。表姐和小言也不时地把嘴凑到对方的耳朵上讲小话,她根本不知道她们在讲什么,只看见她们很过瘾地笑。还好这样的情况维持不到十分钟。
小言再从车里走出来时,已经是一身“三点”的装束了,她也是个喜欢张扬自己的女子,漂亮,就是用来张扬的。
涟青不免地有了一些懊恼。她的泳衣样式本来也还算漂亮,但被小言的这件活生生给比了下去。她甚至想不游泳了,还穿了自己那条露了半个屁股的牛仔短裤和吊带小背心,她觉得这样她就不会被比下去了。但始终没有能抵挡得了冰凉凉海水的诱惑,换上了自己那件两截式的黄色泳衣,以前她很喜欢的泳裤外面的小裙子,今天她觉得那条裙子特别的傻。还好表姐今天穿的是一件很传统的泳衣,但好象也比自己的好看,至少没有这样可笑幼稚的小裙子啊。于是涟青就沉稳了许多,爬在她的游泳圈上,看着他们在身边游来游去。
沪妮也是不会游泳的,她也趴在游泳圈上,为了保证涟青的安全,就跟了在涟青的旁边,这样漂着,游泳对她来说是没有太大吸引力的,但来海边却是诱惑人的,在来之前,总是把海想象得十分的美丽,等来了以后,发现想象中的情景比现实来得激情得多。人才是聚会的重点,如果换了一些人,那聚会就毫无意义了。秋平在她身边,游出去二、三十米,又再游回来。小言和顾鹏非常“同舟共济”的样子,甩开手游了很远了。沪妮很羡慕他们,她也想像他们那样,和秋平一起游得很远,但她天生就是个秤砣,一没有游泳圈就会马上地沉到水底,而水底是那样的可怕,水纹折射着阳光,冷冷地晃动着。
沪妮很满足地漂在水面上,爱人,朋友,亲人,都在她身边,令人迷醉的阳光灿烂的日子。
“沪妮!把游泳圈扔掉,你才能学会游泳。”秋平一浮一沉地踩着脚下的水说,他的脸上全是滴落的水珠,头发上也是湿漉漉的,健康而年轻。沪妮在他的保护下扔掉了游泳圈。他用手扶着她的腰,但她还是无可救药地向下沉着。水下面,幽绿的颜色,有明亮的光的波纹,奇妙而诡异,但沪妮却不害怕了,秋平是不会让她沉下去的。他把她抱了起来,她搂着他的脖子笑,他也笑。
小言和顾鹏游了回来,从他们身边经过,很响的水滑动的声音,和溅起来来的高高的浪花。
涟青在一旁很无趣地四处看着。感觉很是无聊。看来找一个男朋友是当务之急的事了。
中午,坐在南澳的一家饭店吃饭,两个男子去外面挑选海鲜,女孩们小声地说话,说一些有趣的话题,然后放肆地大笑。
涟青很注意地听着她们断断续续的语言,结果发现自己还是一头雾水,她们的声音太低了。
小言的声音大了起来,在诉说她去阳朔的经历。然后商量着什么时候一起去,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
涟青有些痴迷地听着,说:“小言姐,我发觉你们的生活好……”涟青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好。
“好什么?”
“你的生活好”小资“哦!”涟青由衷地感叹。
“拜托!涟青,不要那样酸好不好,现在最让人恶心的词就是”小资“了,过街老鼠一样地让人恶心。说得太多了,人人都在小资,就像以前的红小兵一样地”滥“。最见不得那些自以为小资的人了,做作,矫情,自以为是,其实一个个都是些没品位的农民,不过刚进城几天,刚把腿上的泥洗掉罢了,我说是农民还包括城市里的”农民“。”小言解释着,又所:“不然不会这样一脑儿地像苍蝇盯大粪一样地盯上去。还以为自己去吃了几次哈根达斯,喝了几瓶洋酒,煮了几壶咖啡,用了两瓶香奈尔、CD,出去旅行几次,就是小资了,恶心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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