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培一面色微露尴尬,大约他也没想到里面的那个什么黄七太爷居然会来这么一出,他和我一同前来,怎么好意思让我在外面站着,他自己进去?
我对他微微一笑,示意无所谓,然后大声冲着房门说:“既然姓黄的不欢迎姓韩的,那么我告辞就是,深更半夜的,打扰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让我在你家门口站着,不好意思,哥没那个习惯!
黄伯身形一闪,拦在了去路,眯眼笑道:“韩家先生火气不小,不过还请留步,我家七爷并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祖宗有规矩而已,你和培一先生既然为救人而来,何不暂时忍耐片刻呢?”
这老头倒是会说话,态度不卑不亢,倒是显得我有点小气了,不过我心头还是有气,转念一想,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这深宅大院的,要是真走不出去,那反倒还丢人了。
邵培一也略带歉意地说:“小天,不好意思了哈。”
我忍了忍气,对邵培一挥挥手,他对我笑笑,就带着何田田进入了门内。
随即,那门自然是又无声无息的自动关闭了,我站在院子里,顿时就有种被人嫌弃了的感觉,只是那个黄伯一直还站在我的身后侧,让我略略好受了点。
不过总这么站着也别扭呀,我回头看了看黄伯,他也看着我,忽然微笑一下,说道:“韩先生,闲等无聊,不如我们对弈一局如何?”
下棋?这个我倒是会,我想了想,反正站着也无聊,下就下吧。
“呵呵,想不到黄伯也有这个雅兴,今夜圆月当空,我们在月下对弈,一定快哉痛快得很啊。”
他句句给我拽古文,咱也会,古书我都不知道看过多少了,岂能被你几句话弄的落了下风,不就是装逼嘛!
他显得很是满意,似乎我这么说话才能体现我韩先生的气质和风度,随即带我走到了院子里的一处凉亭,我抬眼一看,这凉亭左右各有假山流水,颇为清静雅致,中间一座石台上,不知何时已然摆好了一副残棋。
不过我一看就懵了,这他娘的是围棋呀……
呃,好吧,我承认,我只会象棋,还是小时候跟爷爷学的,虽然在我们村子里几乎没啥对手,但是,这他娘的是围棋呀……
怎么办,我总不能说我不会,那未免也太丢人了,人家好歹一口一个韩先生叫着,我刚才还坦然自若的装了一下高人,这要是连围棋都不会,韩家脸都让我丢光了。
“韩先生,请坐了。”黄伯指着石台一端对我笑着说,我冲他嘿嘿干笑几声,很是不自然的就坐了下去。
说实话,围棋这玩意,对于我这乡下小子来说,有点高端大气上档次了,我还只是在电视上看过,但是,完全看不懂,那一黑一白两种棋子,在我眼里看来,一直就跟巧克力豆似的,记得以前我小时候还问过爷爷:围棋是啥玩意,能吃么?
好吧,现在这巧克力豆就摆在我面前了,我并没有抓起一个尝尝滋味,而是瞪大了眼睛,观察起了棋局。
虽然咱不会,但咱得装着会不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这边的是白子,这个我还是能看得出的,手边上一个圆罐子里放着的就是白子,我装模作样的一看棋局的形势……
哇,果然看不懂……
但是,虽然看不懂,我却也能看出,这棋盘上已经没有多少白子了,已经被黑子重重围困,按照常识来讲,这应该就是要输的节奏?
我不由暗骂这个黄伯不是东西,既然是残局,你是主人我是客人,好歹给我个黑子,占优势的一方,这不是明摆着要我丢脸吗?
就好比到了大草原,有人非要跟我赛马,结果他骑的是汗血宝马,给我牵来的是一头驴……
我还是忍了忍气,他这么干必然也是有原因的,不可能就为了看着我丢人。
果然,我还没等说什么,黄伯已经先说话了。
“韩先生,这副棋局,乃是我家先人所留,其中无数玄机奥妙,韩先生是当世高人,必然能执白子而胜,有请了。”
他这话说的倒是客客气气,可那意思还是让我拿白子,我靠,这不是玩赖嘛!
我冲他笑笑,敷衍道:“哪里哪里,我也只是略懂一二,既然是先人棋局,我资质鲁钝,想来是输定了的。”
我也先把话说在前面,这样一会输了也好找找面子,他没说什么,双手抄袖,微笑不语,那架势似乎就要等着看我的笑话了。
我下意识地随手拈起一子,瞪大了眼睛盯着棋局,却根本不知道往哪下,看了半天,最后无奈,一咬牙一跺脚,就摆在了那一小堆白子中间……
我的想法很简单,很单纯,那可怜的一小堆白子都快被黑子淹没了,力量弱小的可怜,刚好那里还有几个空,我就先摆进去壮大一些再说。
不料我这一子下去,黄伯却忽然轻咦了一声,双手按着石台,盯着棋局看了几眼,抬头笑道:“韩先生果然天资过人,胆略过人,手段过人,落棋之势气度超然,颇有古风,佩服佩服。”
说着,他也拿起黑子,似乎很随意的放在了棋盘上。
我也不知道他刚才这话是夸我,还是挖苦我,只得挤出个苦笑的表情,再次拈出一子,正要继续往那堆白子中间放,心头却忽然一动,不知怎的,想起了一个人来。
蓝宁!
或许就是因为黄伯刚才那句颇有古风,让我想起了蓝宁来,她不正是古人嘛?虽然距今才一百多年,也就是清朝时期的,但她是大家闺秀,是不是应该会下棋呢?
我没动声色,悄然伸手把玉貔貅取出,放在手里摩挲把玩起来。
这东西原本就是人抓在手里把玩的,此时我拿出来,非但不会引起他什么怀疑,反而会让我有种淡淡的装逼范。果然,他看我沉吟不决,拿出个玉器把玩,脸上也挂上了笑容,并没多说什么。
我知道,高手下棋通常都这样,为落一子而思索半天的很多,甚至想个几天几夜都不稀奇,另一方自然也不会催促,就这样,我算是有了作弊的机会……
手掌摩挲中,我已经用神念和蓝宁对上话了,我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让她看一看,这棋局她能不能解。
蓝宁身在玉貔貅之中,棋局看的一目了然,她顿时就颇为欣喜地说,她的确是精通棋道,但这棋局她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实在是天底下少有的难解之局。
我无语了,既然是天下少有的难解之局,你还这么高兴干嘛?
没想到蓝宁又说,这棋局虽然难解,但执白子者显然已经有了扭转乾坤之势,其中最关键的,就是白子中间所落的那一子,虽然看起来是自绝死路,将那一大片白子都弃了,但是却也妙到毫巅的制衡了黑子之势,若是从边路反抄,出奇制胜,只要不落昏招,白子便有胜算。
听她这么一说,我顿时就无了个语,惊了个讶,喵了个咪啊……
想不到我随随便便下的一子,居然误打误撞的来了个歪打正着,将全盘棋局都更改了命运?
我不由大为兴奋起来,忙叫蓝宁告诉我后面该怎么落子,蓝宁惊讶问我,那神妙无比的白子不是我下的吗,怎么还要教我?
我只得无奈承认,那是我随便下的,纯粹是瞎猫碰死耗子,实际上我根本就不会下棋……
蓝宁惊愕之余,也来了兴奋劲,于是打起精神,一步步的指点起来。
就这样,我一手握着玉貔貅,一手接连落子,完全都是按照蓝宁的指导,而黄伯却越来越是惊讶,应了几子之后,脸色都有点变了。
我大为得意,虽然,我现在还是看不懂这棋局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但是随着蓝宁的步步指引,我很快就发现白子在棋盘上越来越多,大有反攻之势,而黑子节节败退,被吃掉的越来越多,我暗暗高兴,难道,这就要赢了乎?
但是又过了一会,黑子却渐渐扭转了劣势,重新和白子对抗起来,双方似乎厮杀的越来越是激烈,同时蓝宁的指引也越来越慢,似乎她也在十分费神的思考。
棋盘上的黑白双子越来越多,看的我眼花缭乱,但却是一脸茫然,因为我压根就看不懂,再看对面的黄伯,已经是额头冒汗,神情紧张,就跟亲临战场一样,再没有刚开始的镇定自若,落子也是越来越慢,甚至那手都有些微微发抖起来。
又过了一会,黄伯已经无法下子了,他手中拈着一枚黑子,眉头拧成一团,紧盯着棋局,却是犹豫不决,迟迟难以落子。
就在这时,堂屋的门忽然被人推开,邵培一的声音哈哈笑道:“小天,我知道这个何田田是怎么回事了……”
黄伯却被这一声突来的大笑惊了一下,手中棋子啪的掉落在棋盘上,登时打乱了棋局,他喟然长叹道:“唉,想不到这世上竟真的有人能解了天元棋局,韩先生气度超凡,镇定自若,老头子佩服,佩服……”
我愕然挠头,随口道:“哪里哪里,黄伯客气了,其实我根本就不怎么会……”
我这说的是实话,不想黄伯却忽然起身,满脸都是激动,拔腿就往屋子里跑,边跑边喊道:“七爷,七爷,老爷子留的棋局破了,哈哈哈哈,咱们这回可算有救了……”
他这么一喊,我却是彻底懵了,低头再看看这棋局,却还是看不懂,老天爷,谁来告诉我,这局到底是谁赢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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