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林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军营的气压和许乐的声音有些低沉,兰晓龙微低着头,苦笑一声,算是默认了这个不怎么好听的称呼。
懒散的老爷兵们后方有七八个明显气质不同的家伙,那些人明显没有被长途旅行的疲惫所击倒,正在那些训练器械上展现自己的水准,和身体每一处若鸡蛋般隆起的夸张肌肉。
这些人一边将沉重的训练器械玩的虎虎生风,一边冷冷的盯着众人前方的许乐及七组成员,鼻孔虽然没有向天喷白雾,但是那充满荷尔蒙的不驯目光和略带挑衅的扫视,足以说明这几名强壮的军人内心深处正在嗷嗷叫着,准备发生一点儿什么事情来打法这无聊的时光。
透过墨镜看着那边,许乐的眼镜眯了起来,问道:“那些家伙又是什么来历?国防部的健美先生?”
“他们也是我们十七师的。”兰晓龙耸耸肩说道:“大人物们的公子哥,最喜欢进十七师镀金,但这毕竟是老爷子当年一手带出的部队,所以国防部还是挑了一些尖子塞了进来。”
“是八三八四。”白玉兰在旁边轻声插了一句话,明显这位秀气但深含锐利的男子,绝对不愿意承认身前这些老爷兵或者是那些四肢发达的蠢货是自己部队的后辈。
兰晓龙没有理会他,望着许乐说道:“这些家伙专门用来代表本事参加国防部的各项考核,如今十七师就靠这些人挣脸,加上没有人管他们,所以这些家伙性情都有些骄傲暴躁……嗯,他们认识我,不然估计这时候早就闹了起来了。”
不是大有背景的老爷兵便是毫无纪律的兵油子,许乐忽然觉得自己的眉毛有些痒,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挠了一下,环视军营四周,出乎所有人意料,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便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一百多名来自十七师的军人,看着那个明显是自己最高长官的中校大人就这样转身离去,并没有意想中暴潮一般的喝斥,不禁感到有些诧异。
瘫坐在椅子上的从象征心里早已经做好了被上司痛骂,然后借势闹事的准备,谁知到所有的心理建设全部撞到了一堵沉默的墙上,反而被憋的有些难受,瘫坐的姿势都有些僵硬起来。
梨花大学是联邦除四大军事学院外,与军方关系最深切,唯一有资格进行机甲教育的院校,他身为从不知校长的独生子,自入伍以后便备受优待,不然也不至于敢像现在这样,明着不给长官一丝面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现在我们在西林前线,但为什么会让我们来?这是什么部队?我们究竟什么时候能回去?”
他无比恼火地问着身边的同伴锡朋。锡朋是联邦管理委员会副议长锡安的侄子,按道理来讲,国防部有什么秘密调动,应该不会瞒过他的眼目,然而此刻这位公子哥也是一脸茫然与恨闷。
这一批一百多名老爷兵,其实此刻的心情都异常低落愤怒且茫然,不然不可能在长官点名时,故意做出如此不守军纪的应对。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国防部,会让自己这些警备区的大兵前来恐怖而血腥的前线……
大概在半个月前,这些正在港都郊区醉生梦死的八三八四部队大兵们,忽然被上级紧急调往军事空港,同时所有的通讯设备都被没收,然后莫名其妙地上了战舰,经历了十几天告诉到令人晕眩的太空旅行,糊里糊涂就来了西林!
“我要回去。”
锡朋咬着牙狠狠说道:“等我找到电话,马上打给大伯,国防部是不是疯了,把我们拉到前线来,难道不知道这里会死人?”……
在过往的数万年漫长岁月间,军队在联邦社会内部的地位向来不高,因为联邦在宇宙间根本没有什么强力的敌人。其时的社会政治架构,在联邦最高法院之外,最主要便是联邦政府、管理委员会和隐在历史阴影间七大家的制衡共存。
然而随着帝国侵略者的出现,无数次惨败惨胜生生死死之后,短短六十几年间,联邦军方的地位被罡风一吹扶摇直上。
无论是在联邦亿万名民众心目中的崇高形象,还是现实的生存需要,政治需要,都让军队成为联邦社会里最特别也是最重要的一环。
联邦军队大幅度扩编,地位上升,权力加大,根据宪章统帅联邦军队的总统,也自然连同他的政府一同变得更加强势,与之相比较,联邦管理委员会和没有军事力量的那些家族,则渐渐失去了光芒。
在这样的大背景大气候下,联邦形成了以军队为荣的风气,无论是政客还是经济大鳄,都想尽一切办法要与军队拉上关系。七大家之一的铁算利家,都一直在进行这方面的努力,更何况是其余的人。
但联邦上层的大人物并不是真的愿意,让自己的家族,自己的子女,为了联邦的生存而去流血牺牲,他们需要的不过是去军营驻守在港都郊区的八三八四部队——这支由军神一手打造出来的雄师,后来却再也没有上过前线轮战的“安全部队”,毫无疑问成为了这些大人物们的首选。于是……当年战无不胜的十七装甲师,变成了如今充斥着权贵庸碌惫懒气息的不三不四部队。
通过兰晓龙语气低沉的介绍,许乐大致明白了一些历史背景,只是还没有想明白,国防部这种安排真正的意图。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适合带兵的角色。单枪匹马去杀个七进七出,这种勇气与魄力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然而要把一对狗屎变成鲜花,却完全和他的性格不符。
然而从这一年的历程看来,费城那位老爷子似乎下定决心要看自己的好戏,他迫不得已下了决心,必须要把七组的这些家伙们带出来,一方面是因为他总不能学大叔虎躯一震,收了这些小弟便不再管他们的死活前途,更重要的原因是,虽然七组一直没有机会在战场上展现出真实的战力,然而长期相处间,许乐看过他们的训练,知道他们的专业、纪律和真正军人的荣誉感……
而那些老爷兵?
他一个人坐在房间内,打开工作台,发现军用加密邮箱里有商秋的回信。他并没有急着回信,因为最近这半年,他经常和商秋姑娘在机修方面进行交流,他轻轻敲打触式键盘,开始给远在临海州的邹郁写信。
半个小时后,代表回信的哨声响起。
……
这两年里,但凡遇着需要进行政治分析或者说是权谋计算时,许乐总是习惯性首先想到这位喜欢穿一身艳红的媚丽少女。这种习惯从在望都公寓开始,一路至今,未曾改变,因为许乐很清楚自己的天才大脑更适合机器语言,而对人类之间繁复的勾心斗角并不擅长。
他的朋友邰之源肯定也拥有绝对值得信任的权谋手段头脑,然而他并不愿意这段友情之间夹杂着这些,最关键的是,这位太子爷经常玩失踪。
邹郁的回信很快,这位少女妈妈极为冷静地用极简单的语言,替许乐分析了一下他所面临的情况,以及国防部把他拿成一把刀的真实原因。
联邦与帝国的战事开幕,联邦一片震撼亢奋之外,依然难以避免地出现了反战的呼声,尤其是由麦德林青年军分化出来的一支乔治卡林学派分子,不知道从什么途径,拿到了军方后勤部队的人事名单,并且通过首都特区日报刊登了出来,联邦民众们震惊愤怒的发现,这些不需要上前线的后勤部门中,竟是充斥着联邦政客与有钱人后代的身影。
在邮件中,邹郁用极嘲讽的口吻讽刺了一下联邦的大人物们,甚至连自己的父亲都没有放过,因为如今的国防部长正是这些年来联邦实际上的后勤主管。
在联邦政府与上层社会的全力压制下,这个消息被压制了下来,然而帕布尔总统则是命令国防部展开了抽样调查,愤怒地指示,一定要查清楚,联邦军队的危险程度是不是与富裕程度成可耻的反比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背景,也许是因为费城那位老爷子早就已经看不下去十七师如今的模样,所以才有了这次令公子哥们惊恐愤怒的太空旅行,才有了今天西林军营里的这一幕。
平民子弟的军人,在西林前线抛头颅,洒热血,这些大人物的公子们,却是躲在洪都郊区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读完这封信,许乐眯着眼睛没有变得寒冷,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早知道联邦溃坏到了某种程度,只是没想到有些大佬会试图用自己这把刀子来割烂肉,沉默之余,他没有留意到,邹郁在邮件最后用愤怒的表情符号,让那个流氓不要再来骚扰自己……
……
许乐走出房间,来到阴沉天空下的军营中,看着那些像烂泥一样的老爷兵,戴上了墨镜,说道:“集合。”
没有出现无人听招呼的场面,因为这毕竟是在军营之中,他是此地最高军事长官,只是集合的速度显得有些慢,那些来军营镀金的公子哥们像是患了软骨症。
许乐看着面前这一百多名军人,很清晰地从很多家伙的脸上看到了所谓优越感和有恃无恐的姿态。
许乐诱过墨镜,看着面前的这些人,表情平静沉着。
和这些上层社会的公子哥们比起来,他只是一个来自东林的孤儿,出身贫寒,出生时嘴里也没可能含着金匙或宝玉,然而……他拥有强大的实力和坚硬的骨头,他的脑子里与人类社会最古老也是最伟大的那个老家伙一直在纠缠厮混,即便面对万民敬仰的军神李匹夫,他都能硬着脖颈,心神不摇。在他的面前体现优越感?这是一种笑话。
沉默片刻后,他开口对面前的众人说道:
“也许你们很多人还在想,为什么国防部会把你们派到西林来。
其实我也很疑惑这个问题。因为要训练你们我也不知道该从何练起,本来就是一堆土珂垃,就算在高温融炉里炼上几年,大抵也只会变成易碎没用的陶瓷片,而不可能变成军队真正需要的钢铁材料。”
“本身的材料,决定了你们的可能**。如果你们是一滩**,上前线后被帝国人的吼叫子弹吓的**了裤子,那就会变成一滩稀屎,这样糊在我们七组的裤子里,会让我非常不舒服,非常愤怒。”
在1作训基地里,戴着墨镜的许乐,已经扮演过很多次冷酷教官,这一套做起来已经驾轻就熟。那些联邦军队真正的佼佼者,都曾经在他刻薄羞辱之下满脸通红,心情愤怒而暴躁,更何况此时他面前这群来自十七师的老爷兵,这群一生从未受过此类羞辱的公子哥们儿。
**,还是稀的,土坷垃不可能炼成钢铁。军人们听着这些羞辱到极点的词汇,看着队伍前方那名被墨镜遮住大半张脸中校军官的嘲讽欺凌,脸色早已变得异常难看,很多人眼里流出了恨怨的神色,有些人开始面色阴沉地议论起来。
许乐没有理会这些明显违反纪律的表现,他低头看着电子记事册上的名单,说道:“但国防部既然把你们交到了我的手中,总统先生既然信任我,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做些事情。”
“实话告诉你们,十天之后,我们就要空降到163行星执行一项风险极大的任务。相信我,这个任务完成之后,你们活下来的机率并不大。”
除了那几名强悍的兵痞之外,大部分军人脸色剧变。如果说先前许乐的话让他们愤怒,而此刻揭示的任务,则是让他们感到了无尽的恐惧。
许乐并没有说谎,按照部郁那封邮件里的分析,联邦政丨府为了让那些乔治卡林分子和已经开始准备借势的青龙山方面沉默,必须做出某些应对。
出身平民的帕布尔总统无论是因为自己愤怒还是要平息民众的愤怒,都必须要让这些家伙上真正的前线,接受真正的血火考验,而他……就是帕布尔总统手中的那把刀。
认清这个事实,并不让许乐感到多么沉重恼火,他一向敬仰欣赏帕布尔这位……施公子口中所谓“自己的总统”。
这位总统先生把他从监狱里捞了出来,总统先生一直在表现与政客们完全不一样的操守品德,总统先生是联邦政治史上的一位另类,是值得像许乐这种人真心守护的另类,所以他愿意努力完成总统阁下交付的使命。
至于这些联邦大人物的公子们,如果想活着,就必须改变自己的人生态度,如果他们**了,许乐相信自己不会有太多的眼泪去流。
他看着人群后方那几名毫不遮掩冷傲狂放之色的强悍兵痞子,眉头皱了起来,这些十七师的门面健美先生,看上去就像杜少卿手下的兵一般冷酷,然而却完全没有学到铁七师的纪律感,着实令人有些生厌。
“颜丙燕,柳青松……”他将那几个人的名字点了出来,说道:“你们留下,其它的人开始跑圈,一直跑到我喊停。”
这是一个半解散的命令,此刻正陷入震惊恐慌愤怒情绪之中的军人们,却没有依令前去跑步,而是用快要喷火的目光盯着许乐,似乎想要把他脸上那副冷漠的墨镜烧融。
“我们不去!”有人大声喊道。
锡朋冷声说道:“我们要求有通讯自由。”另一名参议员的公子愤怒地喊道:“为什么要我们上前线?警备区什么时候能够异地作战了?你得给我们一个解释,不然我们要国防部给我们一个解释!”
从象征一想到要去和那些野兽一般的帝国人做战,脸色都吓的惨白起来,他痛苦地揪着头发,完全不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无法通知自己的父亲家人女友,难道就要这样糊里糊涂地上前线?
人群在各式各样的情绪作用下,开始变得激动起来,大声文愤怒地心抗议着阁,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围在了许乐和七组众人的身边。他们木来就不能算真正的联邦军人,忽然间发现自己马上面临着铁血战火,求生的*望和被遗忘的恐惧,加上对许乐表现出来态度的仇恨,混在了一起,变成了某种亢奋的潮水。
……
……
白玉兰看了许乐一眼,用目光请示是不是需要执行一下弹压。许乐摇了摇头,用食指将墨镜向上顶了顶,朝着人群后方走去。
老爷兵们没有在解散之后去跑圈,而那几名被他点名的强悍军人,也没有遵命留下来,而是毫无纪律、十分放肆地回到了那些训练器械旁边。
他们又开始展现自己的肌肉疙瘩,沉默而不屑地喷洒激素的味道,以作无言的示丨威及抗议。
沉重的训练器械不停碰撞,发出沉闷的金属响声,看书就去飞库站穿着紧身背心的壮汉们身躯上满是汗水,他们看着走过来的许乐,全然没有起身的意思。其中那名叫做颜丙燕的少尉军官,更是挑衅地望着许乐微讽一笑,出满。白牙,并不阳光,一味狠厉。
颜丙燕,十七师三年来多项训练纪录保持者,负重十公里越野跑对这个怪物来说,就像是散步一般轻松,此刻他所使用的电子定位负重训练仪上显示的重量,已经达到峰值,然而他依然能够在笑容中轻松展嘲讽的味道。
训练器械边的这些军人,听到要上前线,并不像那些老爷兵一般恐慌,反而有些隐隐兴奋。只是在港都散漫无纪律惯了,更关键是他们被国防部的雷厉手段弄得有些憋屈,又被许乐的态度所激怒,所以表现的格外**。
“我让你们留下,不是要你们来练这些负重器械。”许乐望着器械边的这些家伙,开口说道:“你们是贪玩的小孩儿?还是说你们是专门练健美,然后去泡贵妇的男**?不然为什么一刻都离开不这些东西?”
当的一声闷响,颜丙燕面色铁青地从器械上下来,沉重的压重铁狠狠地砸在承接器上,那根约有三根手指粗细的钢把手被震的上下颤抖。
其余几名壮汉也从器械上下来,站到了颜丙燕的身后,冷冷看着许乐和他身后的人。
“长官,我想最好收回这句话。”颜丙燕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当然不敢威胁您,但军队使用的器械被你说成男**的手段,我觉得这是我不能接受的羞辱。”
“当然,您也许并不擅长这些东西。”颜丙燕微讽望着他,“但我想不论是什么部队,强者总是应该接受一定的敬意。”
“很好,尊敬强者,我们至少有了一样共识。”许乐看着他,忽然开口说道:“大熊,把你的家伙给这位强者拿一下试试。”
作为七组枪械师,熊临泉巨蛮无比的力量,既便在整个联邦军方都能排进最前列。听到这句话,白玉兰几人顿时明白主管想做什么,唇角微微翘起。
熊临泉当初是最不服许乐的人,然而在作训基地里相处之后,在毕业日军演之后,他却是最佩服许乐的人,听到命令后,毫不犹豫地跑步向后,半分钟后,他提来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件武器。
训练器械旁那些壮汉,看着熊临泉手中那把文沉重无比的心阁达林旋转机炮,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在联邦军营里,能够单人使用机甲及战机专用的达林旋转机炮的猛人,不止不多,事实上,每一个都可以说是传说,而面前这个家伙居然提的如此轻松,难道这真是他的标准武器……
“不要勉强。”熊临泉小心翼翼将手中沉重的机枪递给颜丙燕,诚恳说道。他当然不会同情面前这个家伙腕骨会不会啪的一声折断,只是担心这个看上去有些强悍的家伙会不会摔坏了自己吃饭的家伙。
颜丙燕的脸色有些难看,又有些凝重与倔狠,他深吸一口气,手臂上肌肉线条崩出,将达林机炮接了过来。
能够单手提起达林机炮,说明这位十七师的王牌兵痞,确实有过人的实力,然而他的脸色有些涨红,右肩有些颤抖,如果要在战场上使用达林四处扫射,很明显无法做到,从这一点来看,比熊临泉要差很多。
两秒钟后,熊临泉一把将达林机炮抢了过来,摇着头转身离开。
颜丙燕的脸色依然一片通红,除了用力过猛之外,更多的是有些羞躁,然而他并不服气,因为在军营中,并不是力气大便能通吃天下。
许乐不用去看这个壮汉脸上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向白玉兰伸手说道:“把衣服给我。”
白玉兰毫不犹豫地脱下了军服。
许乐走到先前颜丙燕训练的负重训练仪前,认真地将白玉兰的军服卷在了纯钢制的扶手上。
他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峰值负重值,知道是颜丙燕留下来的,沉默无语。
场间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力量,七组的汉子们开始耸肩,颜丙燕和他身后的人脸上却流出了猜疑的神情,他们总觉得这名中校虽然年轻的有些过分,然而看那身躯,怎么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出乎所有人意料,沉默片刻后,许乐并没有坐上器械,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狠狠一掌向着钢制扶手上砍了下去。
喀喇一声轻响,声音非常轻微,几乎同时,又有两声喀嘶的声音盖了过去,以至于场间大部分人都没有听见前面那声响,只有许乐知道,肯定不可能是自己的掌骨发出的破裂声音。
他身上军服右腋迸开了一道大口子,层层裹在钢制扶手上的白玉兰的军服也被撕开了两片。
许乐收回手掌,低头看了一眼右腋处的破损,对身旁的白玉兰苦笑说道:“两件军装好像都坏了。”
白玉兰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心情却和身边的人一般震惊。他和七组的汉子们,早就习惯了许乐超乎常人的实力,当然能够想到他这一掌下去,不可能是为了震破两件军服,目标必然是军服下裹着的纯钢扶手。
问题是……那可是近三指粗的纯钢扶手,许乐却空手去劈,他真以为自己的手掌是超强合金做成的一把刀?
白玉兰和七组汉子们虽然无比信任许乐的能力,看着这一幕依然难掩吃惊,更好奇那件破损的军装下,那根纯钢扶手变成了什么模样。
颜丙燕和那些“健美先生”们,却不知道这些人脸上的震惊是什么意思,他们瞪着双眼看着许乐,不明白这位年轻的中校军官,为什么要做出这个动作,难道他有拿肉碰铁自虐的爱好?
许乐看着颜丙燕和这几个人平静说道:“我给你们安排的训练立正四个小时,然后进行正步队列训练,因为你们严重缺失的纪律感,让我这个入伍不到一年的家伙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训练计划五分钟之后开始。”
颜丙燕冷哼一声,准备说些什么,许乐却不理他,说道:“你说过强者要受到尊敬。只要你能做到我刚才做到的事情,我就允许你们有天天练健美的自由……”
颜丙燕和众人一怔,不明白他想说些什么,然而此时许乐和七组成员们已经离开了器械处,兰晓龙和熊临泉还一直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件裹在钢制扶手上的军装,或者是军装下面的钢制扶手,目光里充满是(了)强烈的好奇与兴奋。
正是因为这些目光,器械旁强悍的兵痞子们,忍不住回头望向负重仪处。
那名叫做柳青松的近战好手,终于承受不住场间怪异的沉默气氛和内心的疑惑,走上前去,将裹在扶手上的军装撕扯了下来,随着最后一层军装被撕掉,他的右手为之一僵。
看着那处,器械旁强悍的家伙们表情顿时变得极为精彩,颜丙燕的眼瞳剧缩,脸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眼角被眼前的画面刺激地急促跳动起来。
约摸三指粗细的纯钢铁手,两端连在设备上,而中间部分……却是横生生断开!
坚硬的钢棍,此时看上去就像是柔嫩惨淡的柳条,在军营的微风中似乎在不停摇晃!
肉掌断钢管,还是实心的那种,以前军队里出现过这种场面吗?颜丙燕与柳青松面色惨淡地互视一眼,看出了彼此眼眸里的震骇惊惧。
看来四个小时的立正和枯燥的正步训练是逃不脱了。颜丙燕快速跳动有(的)心脏里这般想到,下意识里抬头望天,想确认一下这是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一抬头便看到阴云散开,烈日当空,稍后的训练想必无比辛苦。
……
……
“断了!断了!”
“我丨操,真断了!
兰晓龙看着那边的动静,兴奋地重重一拍身旁的熊临泉,压低声音兴奋说道。
熊临泉看着身前的许乐,觉得自己的头皮有些发麻,他本身就是一位掀水泥板砸人的猛士,然而自从跟了许乐之后,才发现这位看上去身材匀称,并不奇异的主管大人,原来才是真正的生猛。
白玉兰跟在许乐的身边,没有回头,已经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淡淡黑发丝间时隐时现的细长双眸里泛过一丝亮泽与震撼,对着一根三指粗的实心钢管,老板居然敢用肉掌去砍,这完全是疯狂般的境界及自信。
许乐听着七组汉子们的震惊议论,薄薄的嘴唇边角微微翘起,现出一丝痛楚。他揉着有些红肿的掌缘,暗中想着,想当年小爷是敢脚踹机甲的疯子,更何况只是一根钢管……只是钢管确实很硬,手……很痛。
……
……
十七师的老爷兵们没有去跑圈,他们站在军营前方愤愤不平地大声抗议,而包括锡朋在内的那几名大人物公子,则是眼珠动,试图在这片封闭的军营中找到与外界联系的方式,这些公子哥坚信,只要让家里长辈知道自己在承受怎样的羞辱与危险,他们一定有办法干涉军方这次莫名其妙的疯狂举动。
“为什么不去跑圈?”许乐走到他们面前,问道:“你们应该很清楚部队的规矩,我不想第一天就对你们做出处罚的措施。”
年轻的纨绔军人们愤怒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他们没看到先前器械旁发生的那一幕,并不知道这个戴着墨镜的中校拥有怎样恐怖的实力,相反只是习惯性地按照在首都星圈上流交际圈中打磨出来的识人本事,将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许乐的年龄上。
——透过那幅宽大的墨镜,似乎能够确认这位中校十分年轻。
如此年轻便成为军队里的高阶军官,肯定这人大有来历背景,不知道此次被国防部调去前线,会不会牵扯到政界的某些隐性风云。然则要比拼家世背景,这些纨绔军人绝对没有认输的必要。
锡朋没有回答许乐的质问,脸色阴沉说道:“我们是被绑架来的,在没有弄清楚缘由之前,我拒绝服从命令,而且至少你们应该让我们拥有每个公民或军人都应该有的通信自由。”
“为什么不去跑圈?”许乐像是没有看到这个人的脸,听到这个人的话,目光藏在墨镜之后,毫无滋味地轻声问道。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锡朋脸色更加难看,非但没有去跑步,反而是缓缓坐回椅上。
他伸手在空中一舞,便有几人以他为马首,大刀阔斧,气定河山地坐了下去,想要给人群前的许乐和七组汉子们无言的难堪。
沉默压抑紧张的十秒钟之后,超/快没有人回答许乐重复第二遍的问题。
他看了一眼零散坐在椅上的纨绔军人们,回头对白玉兰轻声说了一句话。
白玉兰那双柔顺的眉刹那间挑了起来,若春日飞花,柔漫之中夹着丝丝生涩与凝重。
听到许乐的吩咐,即使是冷戾如他也觉得有些吃惊与困难——面前这些老爷兵与器械旁的“健美先生”完全不一样,他们的父辈都是联邦里声名赫赫的大人物,即使是国防部都无法完全抵抗来自这些家族的压力。
七组固然是雇佣军中的牛叉者,然而一遭面临着首都星圈的压力,那些大人物们的怒火,他们只不过是很普通的一些军人,怎能抵抗……
白玉兰将右手揣入了裤兜,他很清楚这件事情牵涉到帕布尔总统和联邦政丨府,或者还牵扯到费城那位老爷子,然而他们所针对的对象,是构成联邦体系的那些政客巨商们,事情似乎很复杂。
然而小老板的命令,却是如此的简单。
白玉兰脸色阴晴不定,越发深切地感受到,自家主管这个叫许乐的男人,似乎最擅长的事情便是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
所以他缓缓走上前去。
纨绔军人们表情冷漠地坐在椅中,羞辱着许乐的命令,然而看着越来越近的那名秀气男人,似乎能够感受到一股惊栗的气息正在弥漫,众人不禁心头略感惘然惊慌。
锡朋盯着白玉兰揣进裤兜的右手,问道:“你想做什么?”
白玉兰沉默着走上前去,从裤中取出那把秀气的军刀。
毫无预兆,全无预警,那把秀气的军刀掠过一道丽光,割裂空气,轻轻松松地**锡朋的右肩。
扑哧一声,鲜血飙起。
……
……
锡朋没有呼痛,面色惨白的他,愕然看着右肩上那把秀气的小刀,似乎被这荒谬的画面震撼的不知如何言语。
有人敢插丨我?
那个人插了我?
居然……有人真的敢来插丨我?
一声惨嚎响起,纨绔军人们脸色惨白看着倒在地上的锡朋,浑身颤抖,有几个胆子大的赶紧冲了过去,把锡朋抱在了怀里,同时回首愤怒地盯着白玉兰和许乐,尖声叫嚷到:“你们疯了?”
“不听命令,你们去163也是一个死字。”许乐望着正在流血的锡朋,很自然地想起那位曾经在流风坡有过一面之缘的大人物,轻声说道:“再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如果还不去跑圈,我不介意让这位白秘书再插丨你们两下。”
从象征紧紧抱着鲜血横流的锡朋,愤怒恐惧的浑身颤抖,狠狠盯着许乐,大叫道:“我要向法务处投诉,我一定要把你送上军事法庭。”
许乐沉默片刻,忽然开口说道:“忘了告诉你们,这里是果壳公司白水第七战斗小组,我们是……雇佣军,并不是联邦部队,军事法庭管不了我。”
纨绔军人们脸色惨白,众人间的锡朋拼命捂着流血的伤口,疯戾地盯着许乐,大声咆哮道:“你TM是谁?兰晓龙,你告诉这个王八蛋,我是谁!”
兰晓龙悄无声息地躲到了许乐的身后,用余光看了一眼场间乱嘈嘈的景象,心脏微微抽搐,实在不明白许乐究竟凭什么敢这样做,然而至少在此时此刻,他知道这位副议长家的宝贝儿超/快绝对不可能把场子找回来。
远处器械旁颜丙燕那些壮汉已经开始表情难看地进行烈日下的立定训练。
许乐望着面前的这些因愤怒惊惧而咬牙切齿的公子哥们,沉默片刻,摘下鼻梁上的墨镜,说道:“我不管你是谁,但我想应该让你们知道我是谁。”
“我是许乐,你们的最高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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