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夫人的沉默,让靳管家的心里生出了一丝不好的征兆。
联邦七大家能够延绵这么多年,用以控制庞大产业与人脉的方法自然极多,但哪一家都少不了那些世代服务于本家的忠诚下属。邰家前承皇朝,像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忠诚仆人更多,他便是其中一位。
这位先服侍夫人,后服侍邰之源的老管家虽然喜欢许乐,却更清楚,许乐的真实身份会为邰家的利益带来极大的伤害,也会伤害到身份尊贵的夫人,关键是这个年轻人逃到首都星圈之后,所隐藏的那些信息太过可怕。所以他沉默片刻后,抢先说道:
“就算我们能帮许乐遮掩住,但以他现在在联邦里的发展轨迹,总有一天会让很多人注意。而且他露出的破绽太多,政府方面会很轻易地抓住他的尾巴。”
说完这句话,他取出了一张纸,放到了石桌上,然后安静退后,等着夫人的决断。邰夫人指尖一拈,将那张薄纸拾了起来,以她的眼光没有花多长时间,便发现了纸上所记载那笔资金所代表的问题。
邰夫人静静看着薄纸。纸上记载着一笔上百万的资金流向。这笔资金对于场中的主仆二人来说,本不值得他们多看一眼,只是这笔资金出自许乐的那张三林联合银行卡,市的渠道汇到了东林大区某个人的户头里,便能佐证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念旧固然是一个很让人尊重的情感,却也是很白痴的做法……尤其是当自己没有这种能力的时候。”邰夫人站起身来,将纸张交还给靳管家,淡淡说道:“那个叫李维的人,是许乐当年在东林地朋友?”
“是的,这笔钱汇过去的时候。那个李维刚刚出狱。”
第一个看见螃蟹的人,肯定会被那种丑陋的活物吓的不轻,但第二次看见螃蟹的人,一定不会再有这种震惊。邰夫人知道靳管家的恐惧在哪里,也明白许乐这个小家伙颈后的芯片,对于联邦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她毕竟曾经见过,所以可以完好地掩饰自己地情绪。
双手依然安静地放在腿上,邰夫人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东海。此时应该是夏天,应该是秋天,而却将将入春,背后青山里夹着野花,面前海边的沙滩上也倔犟地生长出一些植物。
在这瞬间,夫人想起了很多事情,尤其是因为靳管家沉重的语气,她想到了很多年前的那场会议。
那是在的首都特区。那一任的总统先生与宪章局局长联合秘密邀请她和她的丈夫。还有费城李家那位军个小房间里。在那次闭门会议中,总统先生和那位局长地说法与口吻,和今天庙中靳管家地格外相似,联邦中央电脑查出来的异常情况,震惊了场间所有人。
在那次激烈的争吵之后,邰之源的父亲。她的丈夫愤然离去。那一任造就了双月节浪漫情节的邰家家主,是一个充满了人文气息的好人,不论从哪一个方面考虑,他都无法做出那种决定,因为那必将背叛伤害到朋友。
然而那个房间里地所有人都清楚。如果不能控制住那个人,以那个人的性情,以及那个人写的书、做的事,宪章的光辉总有一天会变得黯淡起来,而联邦地政治体系也会开始动摇。一旦第一宪章失效,民众开始用仇恨的眼光去看那些政客与大家族,跨越了上百光年的人类联邦必将分崩离析,各大区各行政星都会独立,联邦内战将随之而来,那时的联邦。会变成怎样的一个地狱?
还有当时已经开始显露出锋利牙齿的帝国军队。如果让他们掌握了那个男人的头脑,联邦会不会永远变成那些野蛮人的殖民地?
所以邰家家主愤然拂袖离去的同时。邰夫人留了下来,因为从嫁入邰家的第一天起,她就在跪在公公婆婆地面前发过誓,一定要辅助自己地丈夫将邰家延续下去,让联邦静安宁地存在于宇宙之中。
费城李家那位军神,也在沉默许久之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只可惜事态后面地变化,多多少少有些出乎这两个人的意料。
总统阁下最初想的是控制,但那个化身万千的男人却根本不想被控制,事实上也无法控制,天知道费城李家怎么就生出了这两个怪物,居然拥有如此强大的能力。
联邦政府与宪章局暗中追捕的行动,就因为那个男人向往自由的顽强抵抗,而演变成了跨越很多年、很多星系的追杀,在这个过程里面,不知道有多少联邦军人死去,又造成了多少震惊联邦的新闻事件。
海风与山风一混,微咸微凉,拂过了庙前的石坪。邰夫人从回忆中醒了过来,竟觉得有些寒冷,下意识里缩了缩身子,心里对当年的决定竟多出了一丝怅然。
当年那场闭门会议的参与者只有五个人,恰好与无数年前将人类从浩劫之后的黑暗中带领出来的五人小组人数相同。那次会议的内容,只有这五个人知道,即便联邦七大家里其余的大家族隐隐查到了一些什么,却也没有办法触碰到事实的真相。
那位总统阁下,在费城李匹夫的帮助下,最终率领着整个联邦,击溃了帝国军队的野蛮入侵,然后病逝于上百亿联的欢呼声与窗畔的礼花声中,当时邰夫人就陪在总统阁下的身边,直至今日,她依然认为,当时的总统先生是联邦历史上最出色、最优秀的政治家。
战争结束之后,那位被民众们敬为军神的人物,也回到了费城李家的湖畔开始养老。联邦军方和民众们总以为此人是不想让自己的崇高威望,影响到了联邦政治体系的正常运行,所以更加崇敬他。
然而这其实只是一部分原因。联邦里只有邰夫人清楚,这位军神大人一定是伤感内疚于,自己亲手将兄弟送入了一场大爆炸之中,如此神伤,只有归于老家临湖可以平抚一二。之所以她清楚,是因为她也有相同地感受。
邰夫人眯着眼睛看着海面,袖中的手掌却轻轻地握了起来,她想到了两年前东林大区的那次大爆炸。
直到联邦中央电脑通过一根电击棍,再次发现了那个男人的存在。他们这些伤感了很多年,隐隐内疚了很多年的大人物,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当年帝国资源星上的那次大爆炸,根本没有杀死他。是啊,靳教授,机修师余逢,乔治卡林,这样一个化身万千。凭着自己能力行走于宇宙之中的人物。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死了?
邰夫人每每想到,十几年炸之后,丈夫对自己的不理解,对自己地愤怒,对自己的冷漠,一直到他死前这种情况才好些,然而那个男人。却像一个没事儿人般,躲在荒芜的矿星上,喝着小酒,抽着小烟,养着徒弟。每个星期准时去疗养中心嫖妓……她便愤怒。
自己值得尊敬的丈夫为了那个所谓友人,做出了这么多,那个人却如此无情无义,自顾自地快活着。说到凉薄无情,果然还是没有人比他做的更彻底。
“希望你这次真的死点的语气说道。第四军区暗中掌控的古钟号,本来就是一艘被改装了地战舰,主炮地威力虽然不见得比十几年次那次大爆炸更强悍,但却更集中,而且亲自在前线动手是田胖子这个厉害人物,按道理来讲。那个男人应该没可能再活下来。
但问题是。她曾经亲眼见过那个男人创造了太多的奇迹,一时间竟也有些没把握。己的袖口,缓声说道:“这件事情不能再让别人知道,负责调查的工作人员,全部召回。另外派人监视那个叫李维的人,寻找一个合适的方法,把靳管家身子一震,从这几声安排之中,他知道夫人此时绝对没有把许乐的真实身份告诉政府地意思。他没有想到夫人竟会做出这样的决断,一时间有些怔住了。
邰夫人没有理会他心头的震惊,微仰着头,任由清冷的海风山风吹拂走自己麻布衣衫上面那些炽烈的阳光,在心里默默想着:“你如果还活着,我就用许乐诱你出来,看看你是不是真地星辰无情到谁都不在乎……”
“如果两年前你真的死了,我会试着控制住你的学生,很多年前我们这些人失败了,我很想知道这一次会不会成功,如果不成功,我会送他下冥海陪你。”
联邦里最有权力的夫人,看着随着日头西移,颜色变得越来越深的幽蓝之海,微笑着想道。
她站起身来,向着旧庙里走去。她站起身来,向着旧庙里走去。靳管家微躬着身子相送,心情因为夫人的决定而感到了无比的沉重,只是那间旧庙不是他能踏足的地方,所以他想再劝也没有办法,他只是觉得夫人这一次有可能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许乐并不知道远在数光年之外的星球上,有一场关于自己地对话在发生,更不知道那位邰夫人已经查到了他地真实身份,并且决定用他引诱出那大叔,或者是要将他完全地掌控在手中。如果是前者,那必然会有阴谋和危险,如果是后者,必然会有手段和压力,直至完全失去自由,而自由,是每个人在生存之外所具有地最本能要求。
总而言之,便是有一场危机已经缓慢地靠近了这个逃犯的身躯,而他却一无所知,甚至此时他还正在感叹邰家隐藏在联邦之中的强大实力,完全想不到,那位夫人的力量越强大,他将来在宇宙中的人生便会越艰难。
与邰家进行的合作很愉快,去了一趟果壳工程部,对方便给了他足够的权限,甚至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将一台军用机甲送进了白水公司。就算是联邦七大家,可以做到这一切,依然有些令人震惊,更令许乐震惊的是,邰家能影响果壳工程部,又能在白水公司里做手脚,让那位总裁先生配合,这种影响力实在是大的有些可怕,他甚至想到,果壳机动公司究竟算是联邦的,还是邰家的?
这是刚才看见时的情绪反应,此时的许乐根本顾不上去想这些。他正和几名后勤人员站在超强度玻璃后方的控制台上,看着机战室内那台黑色机甲的身影,时不时地紧紧握紧了拳头,有些紧张和兴奋。
黑色的机甲,在宽阔的机战室内做着快速的移,发出低沉的嗡鸣声,但这些声音竟似有些赶不上黑色机甲本身的高速动作。
机战室虽然宽阔,但一台高达六米的军用机甲在里面做快速移动以及规避动作,依然显得有些小。只是那台黑色机甲被操控的如行云流水一般,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的简洁快速准确有效,绝对没有冗余指令产生,趋避之间,竟是没有明显的减速过程,更没有出现撞上障碍的场景。
只有最优秀的机师,才能操控沉重的机甲,在这种速率下还能做出如此流畅的反应。
机战室天花板上那些电子数据收集仪,正在不停地工作,将这台黑色机甲的操控数据,忠实地传回控制台上。那些工作人员紧张地看着那些数据,忍不住低声地轻呼起来,无比震惊。
这台从动起来之后,便再也没有停止过,长达七分钟的试验试趋避测速,竟是一气呵成,如江河奔流一般大气凛然。而那些回馈的数据,更是证明了这一段时间内,机甲内那名机师所达到的手速恐怖到了何种程度。
即便是许乐这种接触机甲操控并不久的人,也从黑色机甲干净利落的动作中,看到机师极为天才的操控能力和那一丝震慑人心的美感。
嘀的一声轻响,那台黑色的瞬间内极动转为极节功率退回,机械腿稳稳地站在圆心之中,整个机身没有一丝颤抖,以一个极为完美的标准战术动作结束了整个测试。
随着密闭解除时的压缩空气嗤嗤轻响,黑色机甲舱门打开,一个秀气的男人从机甲上跳了下来,习惯性地将双手揣入裤中,没有理会发丝上滴落的一滴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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