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原脸红,“总归……有过吧?”
在很遥远的从前总该有过吧?
何况如今的原捕快一心为民,天天在沁河县抓贼,拒绝了多少花朵般的美人儿,难道还不够洁身自好?
小鹿偏掰着手指数给她看,“皇上后宫三千,小姐是不好比,但手指头随便掰掰,百儿八十还有的。若从中拔出个百夫长来,却不知小姐是中意谢公子,还是中意小贺王爷?魍”
阿原沮丧,“一个都不敢中意了……”
“那么,中意景典史吗?”
“噗……更不敢!”
阿原驳得很快,脸庞却更烫了起来。
景知晚也曾是她入幕之宾,而且言语恶毒刻薄,但她想着山上的那一夜,居然心口温温的,竟有种说不出的妥贴感。
于是,她端来清水奋力擦地时,暗暗思量着,她大概是太喜欢景知晚煮的汤了。
这粗活本该是小鹿做的。
可惜小鹿想着姜探死在她们的房里,恨不得换间屋子住,惟恐姜探魂魄不去,半夜来勾她的小命,阿原只得百般安慰,亲自动手清除姜探等人留下的秽物和血渍。
于是,小鹿反而跟主人似的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走着,然后忽然道:“小姐,你有没有发现,谢公子和景典史长得有些像?”
阿原顿住手,“嗯?”
小鹿道:“他们的身材气度都有些像。还有,眼睛特别像!景典史的眼睛更好看些,但谢公子看起来更和气!”
阿原想起第一眼看到谢岩眼睛时,那种心跳蓦地漏掉一拍的感觉,忽然间呆住。
那到底是因为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往日情分,还是因为……景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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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岩明摆着已认出阿原就是原清离,却也无意揭穿她,甚至也无意跟她再续前缘。
他虽在衙中住着,时不时遇到她,偶尔还到她窗外赏赏花,入内讨两口茶,很随意地跟她和小鹿说说话,并无任何异常,更无逾矩之举。
倒是阿原,见他明澈双眸蕴了微微笑意,好看得惊心魂魄,便不由自主地想多看几眼,颇有些恋恋之意。
好吧,景知晚有着相似的眉眼,可惜从不曾对她如此温暖轻柔地微笑。
何况如此清俊之男子,谁不愿意多看几眼呢?
不过她想多看几眼似乎也不行。谢岩身边还有个慕北湮,时时刻刻跟他形影不离。
慕北湮也不曾为难她,可一双桃花眼看向她的笑意总似有种说不出的意味,——就像一只找到老鼠的猫,因专注而格外可爱动人。
不幸的事,阿原就是那只绝色猫眯相中的老鼠。
于是她只能抱头鼠窜,避之惟恐不及。
她不知道的是,慕北湮其实很想逗逗她这只看到他便动不动脸红的老鼠,可惜谢岩每次都拦得很快。
“她不是清离。”
无人之际,谢岩很沉默,但最终下了判断。
慕北湮剥着松子笑得无赖,“你觉得,清离不该是这个样子?可旁人不知,你我该知晓,清离从来不是旁人眼中的那个样子。若有机会失去记忆重来一次,指不定就是这样……虽不如从前端雅高贵,却比先前可爱得多!这才像个活生生的真人嘛!”
谢岩也拈过一粒松子,剥了剥,没剥开,随手掷了,说道:“清离懂得的,她不懂得;清离不懂得的,她懂得。何况你想得出清离擦地吗?还是为了安抚侍儿擦地。”
原清离自出世便如众星捧月般长大,别说擦地,连倒茶都罕有自己动手的。
而阿原擦地居然擦得自然熟稔,看起来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等粗活,——便如并不是第一次使剑、第一次养鹰。
最要紧的是,原清离以风流闻名,阅人无数。
可阿原跟男子接触时很不习惯,明显有种女儿家的敏锐羞怯。
这岂会是原清离的作派?
“可明明还是那样的容貌!或许天底下有相像之人,但哪有这么像的?”慕北湮懒懒向后一靠,轻松地将一颗松子仁弹起,张嘴接住,笑嘻嘻道:“我不管。既然她以原清离身份出现,那她就是原清离,就是我的女人!”
见谢岩眯眼瞅他,他忙又加了一句:“我们的女人!”
谢岩再拈了颗松子,居然又是个剥不开的,他不得不再次放弃,眼底闪过怅惘,低低道:“若她不愿意,她就不是我们任何一个的女人。”
慕北湮顿时扫了兴,“难道还能算作是端侯的女人?当日清离倒是说过,他们是两厢情愿。但清离逃婚,离京这么久,端侯那里似乎没什么动作。”
“你怎知他没有动作?你我都不曾见过他,便是他如今站在我们跟前,我们也认不出来。”
“你是说……”
慕北湮将手中松子掷了,起身走到窗口,看向某个方向。
一个中年妇人正走进去,苍青衣衫,身姿挺拔,行止甚是利落。
谢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说道:“这妇人今天刚到,应该是一向服侍他的下人。看来他病得不轻,这两天好像没出屋子。李斐有事要商量,都是纡尊降贵跑他房里商议。”
慕北湮问道:“你觉得……他可疑?”
“我觉得端侯可疑。”谢岩沉吟,“从端侯忽然出现,清离忽然和他订亲开始,整件事便透着古怪。清离遭遇劫杀之事……不简单。”
慕北湮抚额,“其实我也觉得不大对劲。可如果她不是清离的话,你可能认错,我可能认错,总不能连原夫人都认错吧?那是她自己的女儿,独女!”
“所以,等拜见过贺王爷后,我就回京再找原夫人谈谈吧!”谢岩看向慕北湮,“若她不是清离,我就必须弄清,真正的清离,究竟去哪里了!”
慕北湮也不由收敛了嬉笑之意,低低道:“对,若她不是清离,若一切都是有心人安排,那清离她……可能出事了!”
谢岩淡淡道:“她既视我若知己,我便不能辜负她。我会找到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慕北湮点头,却又道:“可指不定是清离出事后,有其他人借尸还魂呢!新来的魂其实也不错,我其实……还蛮喜欢。”
他不知该愁还是该喜,又坐到案前剥松子。
“……”
谢岩无言以对,默默瞅他一眼,走到一边摊开了一幅绢画。
原清离出事前一晚,她送给他的画。
画的是她自己的背影,衣带当风,清丽脱俗,却有种与众不同的放旷气概。
她行走于雪地中,正走向另一边的碧树花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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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大雨。
谢岩、慕北湮都被困在房中,阿原无事便也不肯出门,只窝在房中看书。慕北湮见不到美人,甚感无趣,遂和谢岩商议,终于决定离开县衙,回贺王府别院住。
李斐闻知,简直热泪盈眶,差点烧高香相送。他住的客房窄小不说,还漏雨。外面哗啦啦下着大雨,屋里摆满锅碗瓢盆接那屋顶漏下来的雨,丁丁当当此起彼伏,跟奏乐似的,好生热闹。李斐听了一夜,起床时还踢翻了床尾接水的铜盆,害他*爬下床,真是心塞欲死。当官当成他这样的,也是没谁了……
阿原却真的屋里上了三炷香,感谢上天送走瘟神,她就可以暂时就不用考虑离开沁河了。
原先景知晚咄咄逼人,她想着要不要避开他,潜回京去调查她当日被刺杀的真相。而如今,景知晚因为足疾已经两三天没怎么出门了。
她不仅想念他煮的汤,更有些想念他的模样。
如果他真的是端侯,如果他不那么言语刻薄,也许……她不用逃婚。
傍晚雨势稍小,她走过去探望景知晚,一推门便闻得了满屋的苦涩药味。
长檠灯下,景知晚倚榻而坐,就着烛光翻看一卷书,精神似乎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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