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折腾,都没有睡好,天亮才合眼,就听到房间门被拍得震天响,唐生屏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快快,要看阵脚就马上,太阳大了就要消失了。”
哪想到最懒的邵东子倒跑在第一位,他实在是被好奇心给撑坏了。
拉开门,唐生屏今天穿了一身老式褂子,拿把折扇,倒是很精神,正目光锐利地等着。
老头带路,三人在后面走着,白天的濮市倒是少了晚上的那份幽静,时不时会有小贩穿街走巷的叫卖,临街的店面也开张迎客,居民开始一天单纯闲适的生活。可是昨天晚上怎么感觉这里如同死城一般?谢楠四下张望,怎么也想不通。
走到一处巷子,唐生屏停了下来,指着前面说道:“这就是你们昨天晚上迷路的地方。”邵东子忙过去仔细打量,然后摇头说不可能,昨天明明是在一处很深的巷子,而且左拐右拐都走不到头。
而这里是一处不长的巷子,两边虽没有门,可周围居民还是挺多,没有理由听不到他们三人那么大声音的折腾。
唐生屏没有正面回答邵东子连珠炮样的发问,只是走到巷口的一个角落,用折扇指指:“看看这个,这就是昨天那人用来设计你们的阵脚。”
三人围上一看,一块青地砖被启开,露出土壤,而上面被钉上四只木桩,每根木桩上都缠着黑布,中间撒有些许白色灰烬,好像是某种仪式。
“我以前见过这个东西啊!”谢楠倒是想起以前会在街角看到这种东西,好像偶尔听过这是用来治小孩夜哭失魂的。
“你见的是寻魂的,哪家小孩受了惊,就认为是小孩的魂不见了,需要在街角放上这个,指引魂回来。不过那是红色布头包上,中间撒的也不是这个,而是烧了孩子八字,再点上酒水之类。包上黑布,撒上骨头灰,那就适得其反,变成迷魂阵,让来人失了方向。”唐生屏蹲下身子用扇子拨开木柱,仔细看着。
邵东子听得这一通话,认定了唐生屏就是高手道爷,兴奋得不行,忙让唐生屏继续说。
“你们昨天又喝了不少酒,自然就更容易中招。而且等我找到你们的时候,看你们神色慌张,像是受了不少惊吓。”看来唐生屏并不知道江自渡的存在。
“实际上之前那个阴我们的人出现了,而且出现得特别诡异,我们被他搞乱了阵脚。”谢楠大概知道为什么江自渡要那么出现了,原来是为了让他们更容易就走进他的圈套。“那么是不是这个阵法就是请鬼魂来迷住我们呢?”
“只是种戏法一样的东西吧,鬼这个东西我没有见过。”唐生屏确实没有见过鬼,至少在他的经历中没有什么是具体出现的。
唐道爷居然说没有见过鬼,邵东子一下子失望不小,难道只是中了魔术师的圈套罢了,这可真让人泄气,居然没有超现实力量的存在就让他们人仰马翻地跑了半天。
说话间就到了唐生屏家中,谢楠此时的态度已经好了许多,不论是出于感激还是好奇,对于眼前这个老头,他实在是无法退却了。
唐生屏稳稳坐在长椅上,正色对谢楠说道:“现在开始,我可以对你说一些事情了,至于最后你选择什么,都是你自己去选,年轻人嘛,不能只听老头子的。”
然后他开始描述五十年前那个故事,尽管他还是用极度平静的口吻在描述这件事情,也听得谢楠邵东子伸长脖子,苏坤脸色变白,讲到他走到江边悬崖的时候,故事又停止了。
“至于我要给你的所谓遗产,并非算是我给你的,而是这个濮市镇给你的。”唐生屏从柜子中取出一个锦缎裹好的东西,放在桌上,东西颇有些分量,沉甸甸地落在桌上,同时也落到谢楠的心中,坠得他心痛。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接受这件东西。”谢楠怔怔地说着,他知道如果自己拿来这个东西,很可能就阴气缠身,不得安宁。
“我只是想着把这个东西带出去,远离濮市,不再掺和别的什么,而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决定给了你,因为你昨天的表现让我很放心。”唐生屏十分奇怪地看着谢楠。
邵东子十分奇怪,难道昨天谢楠那么屁滚尿流的表现就是让人放心?
唐生屏继续说着,实际上,谢楠之所以能够来,还有一段机缘。
三岁的谢楠不知是什么病,一直发烧,医院的医生也是束手无策,父母不知从哪儿知道的,抱着谢楠来到濮市,找到唐生屏。
说明原由后,唐生屏答应下来给谢楠治病,只是这谢楠却一直对着唐生屏在笑,全然不像唐生屏所猜测的是一个招惹到了不净力量而失魂落魄的小孩,照湘西常见的受了惊吓的孩子会哭喊不止。
而这个孩子却异于他人,或者胆子生就很大,更或者天赋异禀!那时候唐生屏就趁势要求谢楠父母将自己认做师傅,好庇护这个八字凶险的孩子顺利成人。
谢楠父母自然顺当答应,经过简单的一些仪式,谢楠也是奇迹般地好起来,父母自然千恩万谢地带了孩子回去,以后逢年过节还会寄点小钱过来谢师。从那时候开始,唐生屏已经暗自把谢楠当做自己遗物的继承人。反正,这件东西好像已经没了什么大问题。
谢楠听唐生屏说完,脑袋真是胀大不少,什么师傅徒弟,什么一笑定乾坤,真是荒唐。接受东西倒不要紧,大不了往哪儿一扔不管不问就好了,只是现在出现一个摆明要跟自己过不去的江自渡,再摊上个好奇心无止境的邵东子。
想完后,谢楠伸出一只手对唐生屏狠狠地说:“这个东西既然没什么问题了,何必要给我呢,我也没有什么能力!”
邵东子忙接过话头:“别啊!”扑过去抱住谢楠,对着唐生屏说道:“没事!唐大爷,这事我看就按您的意思办,谢楠不怕,有我呢!”
谢楠要崩溃了,这都是什么父母什么朋友还有什么师傅啊,什么都儿戏一般!
待笑闹过后,唐生屏咳嗽了一声,眼睛直直地看着谢楠,正色说道:“你倒不必勉强,想必你上了大学,走出这一方山水,可能难得再回来,没必要再挂上什么神道巫蛊的事情,而正是不用再挂上这些,而你的心眼儿也好,我才放心把它交给你。”
谢楠听完这些话倒是愣了,邵东子和苏坤也是料不到唐生屏会冒出这样的话语,马上转脸看着谢楠,不知道他会怎么回答,事关这一趟到底收获什么,自然在谢楠这一句上面。
一个损友,一个美女加上老头尚带期盼的目光,谢楠头脑一热,管他三七二十一呢,反正马上就回去,不再纠缠在这个鬼地方,咬牙闭眼说道:“好吧,我会拿走这件东西。”
唐生屏微微笑起来,双手将那件杏黄色绸布包好的东西交给谢楠,如同仪式一般庄重,搞得另外两人紧张地吸着气。谢楠接过东西,却出乎意料地只是打开背包,将东西放进包里,惹得邵东子差点叫起来。如果接受了这么一件玩意儿却没有看看到底是什么,实在让人感觉奇怪。
唐生屏倒是无所谓:“不想打开看看么?”
“如果真的是濮市给我的,那么或者不打开最好,就这样保持这份平静就好。”谢楠眼神坚定,有的东西是需要坦然地接受,哪怕就算是对唐生屏的报答吧。至于后面会怎么样,随它去好了。说罢就起身,拉拉苏坤就要离开,邵东子对面前这个谢楠简直有点不认识了,酷得有点离谱,可也只能无奈地跟出去。
唐生屏送他们到了门口,三人径直往巷子走去,谢楠即将消失在转角的地方时,回头看了他一眼,对视间,唐生屏眼中淡淡的流出一丝忧伤,谢楠笑了笑,快步离开。接下来他就打算马上坐车回城,不再流连。
唐生屏微笑地看着他们远去,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看着那棵老树自语到:“是时候了,要上路了。”
于是,在傍晚的时候有人看到唐生屏独自走上河堤,不理会任何人的招呼,缓缓消失在小镇的尽头……
谢楠回到家,简单利索地打理好行李,将那件东西深深地压在背包最下面,如果说这件东西真有什么力量的话,那最好远离这个力量的源泉,如果有什么妖魅鬼魂那就让它永恒沉睡。
苏坤和邵东子也是一筹莫展,实际上他们心中也暗自猜测这件东西会不会惹来江自渡一般的怪人,还会发生什么怪事,但是想着这些要发生在学校,邵东子倒是坏笑不止,有点小兴奋。只是遗憾两件事情,一是没跟唐生屏讨教上几招,二是谢楠这个家伙怕事,打开看看又有何妨?
踏上回程火车,谢楠的心情和来的时候几乎一样,未来总是充满了不知,想太多没用,暂且就这样吧。
谢楠正在走神,背上被轻轻拍了一下,吓得谢楠一下站直身子,撞上上铺的横梁,痛得咬牙切齿。
苏坤见谢楠撞得不轻,忙摸着谢楠额头询问有没有事,邵东子在对面不痛不痒地说起风凉话:“你再吹吹,没准谢楠还会变聪明呢!”
苏坤倒还真的吹起来,谢楠脸红耳赤,躲开脑袋忙说没事,让苏坤坐在身边。车开动了,谢楠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个不大不小的噩梦该结束了。明天就该是开始平淡无奇的生活了。
火车开始离开家乡,家里的电话却来了,接起来是老妈的声音,有点慌张的声线告诉谢楠唐生屏死了,是淹死在河里,后事由邻里去处理了。
最为让谢楠恐惧的是老妈在最后压低声音跟他说道:“听说是水鬼拉下去的,腿上还有印子呢!”话没有说完只听到听筒那边谢楠爸爸抱怨地说不要乱说的言语,电话匆匆就挂下了。
死了,那这件东西真的成了遗产,老头子最初也说过一些玄之又玄的话语,看来他真的知道一些事情,真不知道他是在安排自己的生命还是命运在安排他,就这么悄然死去。
谢楠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跟邵东子和苏坤说明了这件事情,邵东子张大了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苏坤却嘤嘤地哭起来,倒让谢楠一下子真切感觉到这个老人是永远逝去了,即使再回到那个街面,那个门头,不再会有一个老头坐在门槛上了。
谢楠说了唐生屏是溺水而亡,只是最后那句话,没有说出来,这趟旅游已经变成了一场不知死活的冒险,而现在事情即将结束,也就不用背上那么多额外负担。只是老头虽然只两次相遇,不过对于他,好像有些相同的东西在联系着,可是又不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一时也想不到,只是眼圈红红的。原来那一眼相对,就是永诀,走好,老头!
倒是回去的路上谢楠一直安慰着苏坤,两人泪眼相执的样子,让邵东子心里酸溜溜的。好嘛,这一趟走的,师傅没了,姑娘也快被人拐了,失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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