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罗夫命令开车到彼得罗夫卡去。原来少校所在的区里,一个摄影组已经工作三天了。他们和乘务组的人一起闻警出动。莫斯科市刑事侦查局的值班员得到通知:普罗托奇胡同将要发生枪战。市刑侦局值班员收到的这类白痴打来的电话,够多的了,他把得到的消息,转告区里,糟糕的是,电视摄影员恰好也在,不知是谁说戴上钢盔会有效一些……于是,事情就发生了。
区刑侦局局长来到了彼得罗夫卡,他是个聪明人,而且具有幽默感。用自动枪只打一梭子,也是犯罪的。古罗夫答应在报告里不提开枪的事。大家都明白,这桩令人不快的事,最好隐瞒起来,从吸毒的男孩手中夺来的TT式手枪,是崭新的,还冒着工厂里的机油味,里面装的是空壳子弹。
代表领导值班的莫斯科市刑事侦查局副局长,既认识古罗夫,也了解克里亚奇科,把他们两人请进办公室之后,很疲倦地问道:
“我们怎么办呢?”
“我们抓住小伙子,是为了检查他的身份。”古罗夫回答。“所有的教科书上都写着,用空壳弹射击,是用不合适的手段斗争的尝试,也就是说它不包含犯罪的成分。我昨天同他谈过,相信那小伙子是个麻醉品的吸食者,什么也不知道。”
“那手枪呢?”市刑侦局的上校问道。“好像是我们的刑事犯罪分子前不久从里加收到的那一批手枪中的一支。”
“我能教您什么呢?你们干吧,我们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请个医生来看小伙子,让他扶着那小伙子,要不然那小子还可能会死在牢房里。”
“一件最最愚蠢的事,”市刑侦局的上校以审视的目光望了古罗夫和克里亚奇科两人一眼。“你们将给奥尔洛夫将军写信,敷衍了事吗?”
“我们和你们一样,都是民警,不准备倒污水。事情是非常愚蠢的,但也非常可怕。您派出一批带自动枪的小伙子,让他们空着肚子站在城市中央,您自己也站着,活像舞台上的星星。你们要是碰到土匪,一定会留下尸体的。”
“列夫·伊凡诺维奇,”上校皱着眉头,“你自己明白,这事会传到记者耳朵里的。……”
“你不要说服我,那里有电视台的一名摄影师在工作。我尽量去做他的工作,但能否成功,我不负责。”
“谢谢。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呢?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吸毒者,而且带一支没上子弹的手枪,是您亲自给值班员打电话的吗?”
“这一切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愚蠢。上校,我明天来,现在没心思纠缠了。”
他们坐上克里亚奇科的“梅尔谢杰斯”。车走了。从彼得罗夫卡回来时,他把车子停在一个售货亭旁,买了一瓶伏特加酒。
“我不想喝用你的钱买的酒,听你的说教。”克里亚奇科走进厨房时说道。
“首先说我去年酗酒的,是你,而不是我。”古罗夫一边答话,一边从冷柜里拿传统风味的饺子。“应该给彼得打个电话,他可能还在他的办公室里。”
“你是头,你打,”克里亚奇科一边喝酒一边答话。“我留在你这里过夜。这些头戴钢盔的小伙子把我吓了个半死。”
古罗夫给奥尔洛夫打了电话,他真的还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马上拿起话筒,说:
“已经有人告诉我了,您明天报告吧。你要克制自己,给我写份详细报告。”
“好,彼得。”古罗夫叹了一口气。“但我只能按事实写,不作整体上的分析。”
“同意。你自己的想法你亲自报告就是了。祝你晚安!”
“晚安,向夫人鞠躬。”古罗夫放下话筒,从客厅转到厨房。克里亚奇科正在那里铺桌布,轻轻地骂娘。一见到朋友,就说:
“这事总觉得有点不对头。”
“对,斯坦尼斯拉夫,”古罗夫沉思着回答。“我匆忙了一点,对少校是应该稍稍敲一敲的,他口里可能会说出点东西来的。明天他一恢复过来,谈话就没意思了。”
“这与少校有什么相干?”克里亚奇科大为惊讶。他不仅给自己倒酒,也给朋友斟上一杯。“他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傻瓜民警罢了。”
他们默默地喝酒、咬黄瓜,等着水开好煮饺子。
“为什么派一个吸毒的男孩子带着没装弹的手枪来?”克里亚奇科走到炉旁,打开一包饺子,从架子上拿了一点盐。“小伙子们全都穿着陆战队员的服装,手里端着自动枪,头上戴着钢盔。一个疯子对着窗户,打了一梭子。他完全可能对着隔壁的窗口,对着住人的屋子又是一梭子。我们生活在什么地方呢?”
“在俄罗斯,我的朋友。我们生活在俄罗斯,所以这是我们的祖国。我不应该对着脚下开枪,而应该对着他的肩膀上打。应该多写三个报告才好!一切都该诅咒!”古罗夫喝完了。“人们感到惊奇,为什么我们喝许多酒?你想想看现在那个胡同里斟了多少酒?肯定会有哪个男人喝醉了在打妻子和孩子的。”
“他们在车灯光照耀下是怎么站的呢?”克里亚奇科又开始谩骂起来了。“一群活死人!怎么,没人教过他们吗?”
“你早就不上市场了,全由你夫人去。你知道他们多么灵巧地把没有武器的人弄得东倒西歪啊?他们多么灵巧,多么有信心啊!所以对于人们来说,他们和我们没有任何区别,大家都一样,都有五脏六腑,一应俱全。好啦!全说完啦!他们全都泄了气、哭鼻子去了。斯坦尼斯拉夫,你觉得这又有点不对头吗?”
“行啦。电话铃声证明这次事件的组织者认识你。玛丽亚、意大利等等……第一部分一切都是正常的,可后来的就全搞颠倒了。一个有病的孩子带一些空壳子弹。对不起,我是个软弱的人。”克里亚奇科给自己斟上,然后也给古罗夫斟上。
“问题就在于他认识我。古罗夫会迅速辨别方向,而且枪法也好。我本来是有时间看清小伙子的面目的,但也可能没有时问。如果我对他的开火,报以准确的还击,我很可能会把他打死。这就会是一件刑事案了。电视摄影一公布,于是舆论一片哗然。一位上校,一个老刑警居然杀死一个没带武器而且有病的男孩子!社会舆论极其愤慨!选举运动!想把我撕成碎片的人数之多,你能想象得到吗?一个民警上校是个小人物,应该用大口径炮对着领导轰,然后对着我并不尊敬的政府和我根本不想谈论的总统开炮。”
“这么说来,那孩子是他们有意送来的?”克里亚奇科的一只手开始抖动,他把酒杯放了下来。“很可能,那些带自动枪的武装人员,也是他们有意安排的呢!我们原来是可能造成一场大屠杀的!”
“现在你感觉得对头了吧?这个少校绝不是低能儿。当他发现那小伙子还活着的时候,他惊慌不安起来了,从他嘴里本来是可以抖出一些情况的,可我太匆忙了,尽管我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头。少校对我的证件只是溜了一眼,其实他是应该死死抓住不放的,我不是开过一枪嘛。”
“也许,这一切都会变好呢?你趁热打铁,是可以在途中从少校的嘴里套出一两句话来的,但也仅此而已。现在我们把他紧紧地包围起来。如果你的判断正确的话,而根据各方面的情况来判断,事实也的确如此,那么少校就是被收买了的。他那里应该有联系,有通向更大人物的线索。”克里亚奇科开始沉默,搔了搔后脑勺。“需要人,可他们不给我们派人。”
“在这里‘户外跟踪’和偷听都不起作用,斯坦尼斯拉夫。”古罗夫站起身来,把酒泼到盥洗盆里。“需要采取派坐探的办法。”
“需要你的哈里托诺夫,”克里亚奇科提醒他说,“那个供出乌索夫的人叫什么来着?”
“塔雷津。他提供了证词,肯定没有事了,也许离开了莫斯科。我去查一查,不过,他未必能帮上忙。哈里托诺夫可靠一些,但反亚姆希科夫——利亚列克的战斗还没有进行,这就是说哈里托诺夫没欠我什么,我可以同他见面,但是如果他觉得我是去求他的话……”古罗夫摇了摇头。“不,同这样的人见面不能不带武器。他不会出来工作,而且我已经把他赶到巴尔瑙尔去了。作为一名坐探,几乎已经失去了,要把他召回来只有用很强有力的交换材料才行。杜罗夫·阿尔焦姆吗?”
“一个倒霉的民警,一个很强的刑事侦查员。他对什么都感到厌烦了,所以他一直在‘犯规’的边缘上搞平衡。这是一件相当普通的事。”克里亚奇科把自己的杯子推到古罗夫面前。“你不想喝就别喝,不过请你别把酒泼了。杜罗夫是一个非常强有力的人物。”
“所以他不可能停在不属于任何人的地方踏步不前。他不过是在玩反对我们的游戏。请原谅我使用‘玩’这个词。我们曾经侮辱过他,对他吐过口水,可现在又去讨好他。”古罗夫站起身来,望了一眼开水锅。“我们煮饺子吃吗?”
“你煮鲟鱼吃吧。”
“你已经带来了伏特加。”古罗夫把饺子撒到锅里。“下一次把鲟鱼也带来吧。”
“有人在去尼科林山的路上,两次见到过杜罗夫。”
“你为什么没作声呢?”
“我们没有决定跟踪他,他到了谁的别墅,也不清楚。”克里亚奇科很愤怒地说道,这在他来说,是很罕见的。“假定我们已经确定,杜罗夫与巴维尔·乌索夫保持着接触,还有什么好说呢?你比我理解得更好,这事一两个民警是应付不了的,得有一大批反间谍人员才行。”
“库拉根中校,他已当上了处长。”
“什么?”克里亚奇科重说了一遍。“反间谍局的处长更应该配合我们,分一些人给我们吧?难道他是个封邑的公爵?”
“你说得很对,”古罗夫把锅里的水倒出来,把饺子摆在盘子里,一边吹一边吃。“大家都批评我,不,是为了让我提建设性的意见。我们知道乌索夫在哪位部长的公馆里工作,也知道阿尔焦姆·杜罗夫工作所在的‘弗拉明戈’赌场。赌场的老板是新来的,他不是给亚姆希科夫一伙人付钱,就是通过别的渠道同他们有联系。”
“加依·波里斯·彼得罗维奇是个商人,对他检查过,当然,很肤浅,但没有对他作出任何结论。”
“要是去找我们的朋友和你过去的老板呢?”古罗夫问道。他声音里透露着无奈。“尤金在商业界工作多年,他很可能认识加依,也许能给我们谈点有趣的东西?”
“干嘛要他来参与呢?自己的事还不够多吗?”
“真见鬼,你什么都否认,提点什么好建议看,行吗?”
“你见过网球运动员在墙边练习吗?我只会把球打回去,提建议我不行。”克里亚奇科大发了一通议论。
“很好的一个阵地,让我们换个位子吧。”
“那结果会更糟。”
古罗夫差点没发起火来,但他出人意外地大笑起来。
“请原谅,”他把手一挥,“我想起了一则老笑话。既然我们不知道怎么办,那我们就继续谈下去。他们的企图是即便不消灭我,至少也要使我孤立,强迫我到高级人士的办公室里去辩解。这就是说,他们害怕。只有拦住‘伏尔加’小车,由你去进行检查,才能使他们感到害怕。”
“我已经多次对你说过,已经造成了阿尔焦姆·杜罗夫认识我的印象。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马上就会把我和你联系起来。”
“他们突然把几个高加索人送出了莫斯科,过去当过民警的小伙子被他们干掉了。阿尔焦姆·杜罗夫在赌场工作,没有露面。他们既然这么慌乱,这就是说,他们的事被人盯上了。而他们也不可能有很多人。”
“少校。”克里亚奇科提示他说。
“只能在关键时候用,而且是暗中利用,”古罗夫表示反驳。“否则,他们就不能在今天的战斗中使用他。如果我把那孩子打伤,少校就会成为主要见证人,他就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发表谈话。”
“那你到那里还能吵什么呢?说利用情势不够吗?如果少校只是受骗,主要只是盲目地受人利用的话,那我们从他那里就得不到任何好处,如同从公山羊那里得不到羊奶一样。”
“我又不是电脑,不能一下子把一切都算出来,我只是刚才考虑到,”古罗夫粗鲁地回答,“很可能我估计错误,少校的作用更大一些。我们手里的牌不好,不过他们不知道。应该虚张声势,表现积极,他们可能开始神经紧张,做出大量蠢事来。”
“又因为斯坦尼斯拉夫·克里亚奇科即将开始行动,所以对方自然而然地就会做出傻事来,作为回答。他们会把不明智的斯达西克消灭掉。”
古罗夫叹了一口气,从一数到了十,然后说道:
“你应该换辆车子,你的‘梅尔谢杰斯’不要用去进行观察,而要去护送日里诺夫斯基。局里谁有新‘日古力’车?”
“华连廷·聂斯捷伦科有。”
“快打电话,”古罗夫指着电话机。“同他商量一下,换几天的车。”
“华连廷凶得狠,他不能驾驶新车。”
“你要我打电话吗?”古罗夫取下话筒。
“你不知道电话号码。”
“那你就给值班员打电话,问他的电话号码,然后同他商量好。”古罗夫把话筒交给了克里亚奇科。
第二天,斯坦尼斯拉夫·克里亚奇科驾驶一辆“日古力”在莫斯科市里开着。开了“梅尔谢杰斯”之后来开“日古力”,的确不容易。这位密探决定集中注意杜罗夫,把那名过去的刑事侦查员看成是最有前途的目标。克里亚奇科发现杜罗夫不怕别人跟踪,“引导”他很容易,因为杜罗夫·阿尔焦姆的车子开得很规矩,总在车流中,没有必要,从不抢车。他的路线很简单:从家里到赌场,中午进咖啡馆,在那里吃中饭,他一个人坐一张桌子,不会见任何人。
在莫斯科用一辆车子去跟踪是徒劳无益之举。克里亚奇科很清楚这一点,如同他很清楚知道他之所以接受任务,是因为古罗夫想不出什么别的好主意,出于无奈而为之一样。第二天,克里亚奇科就把杜罗夫的灰色“五人面包车丢失了”,不过他不怀疑这是事出偶然。在季米里亚泽夫区,杜罗夫向右拐去了,克里亚奇科当时在他后面五十公尺的地方,前面只有一辆“伏尔加”把他和灰色小车隔开来。到了十字路口,杜罗夫向右拐,“伏尔加”向左开去了。克里亚奇科跟在杜罗夫的后面,看到他在前面,当时从院子里爬出一辆拖车,把狭窄的胡同堵得死死的。这不可能是事先准备好的行动,如果杜罗夫发现有人跟踪的话,他完全有可能摆脱掉(至少有数以十计的方法),而不必采用如此复杂而代价昂贵的方法。他可以在任何一条公路上第一个停在交通信号灯前,对着黄灯冲过去,便可安然开走,因为这时克里亚奇科在后面隔着一辆、两辆、有时甚至有三辆车。
拖车不可能打转身退回院子里去了。为了防备万一,他记下了拖车的车号,他沿着胡同冲过去,但前面没有发现杜罗夫的车。克里亚奇科飞快地开过三个街区,他明白了:继续寻找如同猴子掰包谷,白费气力。杜罗夫可能在任何一个十字路口拐走。克里亚奇科把车子停了下来,多次感到遗憾的是没有吸烟。真想掏出烟来,把打火机咔嚓一打,抽了起来,不过,终归还是在工作,而且是这么傻呆着,应该思考,可又完全没什么可思考的。
昨天杜罗夫没开车去那个区,今天去时信心不足,几次在十字路口刹车,显然是在寻找需要的拐弯点。这又是一个证据,说明拖车的出现纯属偶然。但是,既然杜罗夫一会儿仔细看门牌号码,一会儿问街名,这就意味着,他是走的新路,寻找他不知道的新地址。他在离他所要找的地方的不远处,最后一次满有把握地从季米里亚泽夫街拐走了。“情况很糟,但并不很复杂,我们继续找下去。”克里亚奇科拐弯时决定。“从拖车那里开始,每个胡同都拐进去看看,胡同才三个,每个院子也得看看。即便这种找法就像提着灯笼找镍市,我在这里找,是因为这儿亮一些,而且今后我也好向首长汇报。要是他嘲笑我,我就回答:有什么样的任务,就有什么样的执行方法。”
巴维尔·彼得罗维奇·乌索夫于昨天早晨离开部长的官邸,他找到一支完好的自动枪,给萨莫依诺夫“工程师”的债主打了个电话。乌索夫几乎不怀疑他们不会把他的电话和需要找的人接通,不得不与他的女秘书或者某个助手进行解释,但是他错了。拿下话筒的是一位姑娘,听说是找老板的,她就问他是什么人,而且马上就把电话接通了。回话的是一个男中音:
“我在听您说话。”
“是谢尔盖·里沃维奇吗?”乌索夫问道。
“正是,请问您尊姓大名?”声音里充满着信心,是属于一个对自己感到非常满意的人的。
“我的名字不会告诉您任何东西,谢尔盖·里沃维奇!您就简单地叫我伊凡·伊凡诺维奇吧。”
“请便。”那声音不可捉摸地改变了。“我该做什么呢,伊凡·伊凡诺维奇?”
“我手头有您的收据,数额两百万多一点。我想同您见面,讨论我何时可以收回这笔钱的问题。”
“我不认识您,没有给您写过任何收据。再见……”
“您别太轻率了,谢尔盖·里沃维奇!”乌索夫迅速说道。“我没说您给了我收据。我只是说我手头有收据。如果您愿意,我是花钱买下来的。”
“那您就犯了错误了。谁来给这笔交易付钱呢?我明白,既然您付了钱,您不放心,那就请您到我的事务所来谈判吧。”
“我派自己的代表来。”
“很明智。明天十二点到一点。”
“好,谢尔盖·里沃维奇。”
乌索夫回到部长庄院,给杜罗夫打电话,邀他晚上去他家作客。
“我们不是决定暂缓见面吗?”杜罗夫很不满意地回答,但是还是同意了。
他的情绪很糟糕,两天前,一次考虑不周的反古罗夫行动,遭到失败。区民警局的少校曝了光,尽管他是什么也不知道的一张小牌,不过,终究还是这副牌里的一张呀。今天杜罗夫出现了一种感觉,似乎有人在“牵着”他走。他注意观察周围的车辆,什么也没发现,所以他没有采取激烈的动作。过去的这位刑警认定,如果这是事务所的人,那么就会有几辆车子,我一干掉它们,马上就会暴露自己。有经验的人一定会发现我在浑身抖动,可我并不需要任何东西,只要同克里亚奇科上校谈一次话就够了。
那天晚上,杜罗夫离开赌场很早,克里亚奇科把他送到家,然后去找古罗夫发气。他向朋友作出了解释,他的朋友自己也很清楚地知道驾驶一辆汽车在夜晚的莫斯科进行监视,只有在决定暴露跟踪时,才有意义。
克里亚奇科和古罗夫一边喝茶,一边彼此挖苦、抬杠,结果让杜罗夫溜进部长的别墅里去了。
乌索夫同杜罗夫的谈话,是在激烈的气氛中进行的。
“谢尔盖·里沃维奇·萨比林有正式的商业活动,他的生意做得很大。”乌索夫说服自己的搭档。“他是毛皮批发商。我相信这只是一块招牌,做掩护用的。萨比林手中掌握着几个亿,吓坏了这个糊涂虫萨莫依洛夫。两年前他向萨莫依洛夫借了两个‘柠檬’,想还回去,但一见萨莫依洛夫很软弱,于是决定赖账。你去同萨比林好好谈谈,你会谈得好的,让他明白:供款人变了,情况完全不同了,不必拿他贵重几十倍的生意去冒险。”
“您总是说服我,说去他的办公室很安全,像进电影院一样。那您就自己去吧,您搞谈判比我强。”显然不喜欢这一想法的杜罗夫说道:“您把所有的事都考虑得很周到。那个吸毒的男孩子手里拿着没装子弹的手枪,也是你们巧妙地安排的。但他性子急躁、胆子小,可古罗夫上校却是一名密探。”
乌索夫大为光火,且不说杜罗夫所说的是的的确确的事实,就是巴维尔·彼得罗维奇自己也已经明白。
“既然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以前不吭气呢?既然你拒绝在大白天里去他的办公室,那你就别拿钱。你看着办吧,我可以派另一个人去的。”
“你没有合适的人,你的那些射手,一点用也没有,搞财经的倒是有几个,虽然不怎么样,可以说得出话来的男人,你却一个也没有。”这些话过去的刑警,本是可以说得出口的,但他说出声来的,却是在问:
“就算我同意去找这个做生意的人,我代表谁呢?谁是我的后台呢?”
“让我们来解决吧。”乌索夫明白阿尔焦姆具体地在想什么,所以没有作声。“萨比林是与刑事犯罪分子有联系的,我已经说过,毛皮生意,只是一块招牌罢了,这种人是不需要做这种小生意的。他有一队正式的保镖和战斗人员,不过,不是常备的,而是雇用的。”
“明天十二点以前,他也会把他们都请来的。”杜罗夫明白他说的是违反逻辑的话。谁也不会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设埋伏。但使他激怒的是乌索夫那种自信的口吻,呆在一旁指挥人、指派人的习惯。
“也许他还会请来一两个身强力壮的码头工人,想吓唬你。”乌索夫突然同意了。“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你就可以很不情愿地退让,同意作一点小的让步。但你后面有老板,你的话不是决定性的。让他明白,你老板虽然是刑事犯罪分子的头目,但他也能去找当局,对金钱他是无所谓的,但账却要算清楚。”
“不行,”杜罗夫绝对否定地回答。“刑事犯罪分子的头头们是不这样做的,你坐惯了大办公室,上校先生。如果一个人有人又有枪杆子,他就会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不会去找民警和安全局。”
乌索夫明白这位过去的刑警说得对,所以他同意了。
“好,你看得更清楚,但在任何情况下,如果要讨价还价的话,你不要特别坚持,你就说你是传达别人的话,没有权力决定。”
那天晚上,杜罗夫没喝一滴酒。乌索夫出于礼貌,喝了点茶,谈话并不投机。
“当时我不该让自己坐‘伏尔加’,我是希望你用你经验丰富的目光,判断情势。谁又能设想到古罗夫已经尾随我们,而且要我们停车检查呢。很糟糕的是你在他面前暴露了。”乌索夫说完,打算改变话题:“你以后别到我这里来,只打自动电话,谁也不敢偷听部长的电话的。可对你却可以监控。你检查一下,看看你有没有尾巴?”
“我不是孩子。”杜罗夫没有把握地回答,不打算谈自己的怀疑。
“那你就同上帝一起去吧!”乌索夫把客人送到篱笆边,心想古罗夫在任何情况下都已经把“伏尔加”。小车里的侦查员与过去的上校乌索夫联系在一起了。
他果断地决定暂时中断与杜罗夫的联系。只要从皮货商那里把钱弄出来,藏到地下,增添人的事不必急着去做。已经有人,更不用说是过去的处长乌索夫了,都已清楚,奥尔洛夫将军手下的人少。在这个没有前途的案子中,局长只能让古罗夫耽搁一个星期,最多两个星期。如果他把材料交出来(其实莫斯科市刑侦局里材料多得很),那么有人就会把它毁掉。莫斯科天天有人杀人,谁也不会用战略计划去使人感到兴趣的。
上午,杜罗夫开车去商店里买日用品,就像平时买东西那样,一走到大街上,就仔细看停在不远处的汽车,开过去一点又马上停下来,开始检查车轮胎。这样的停车,不会引起人们的怀疑,因为这对每一个汽车司机来说,都是习以为常的。但他对此并不放心。他打开行李舱,拿出打气筒,给轮胎打气,轮胎真的气不足了。后来他来到市场上,用职业的眼光,仔细打量顾客。杜罗夫自己是“跟过踪”的,所以知道既要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的顾客,又要在人群之中不失去目标,那是非常困难的。
克里亚奇科没去市场,而是留在车子里。他没有在这位过去的同事的举动中,发现什么可以证明杜罗夫心情不安、正在受到检查的可疑之处。
他们就这样非常安心地把车子开到了季米里亚泽夫街。杜罗夫认为不可能会受到灯光检查,如果他“被跟踪”的话,他们马上就会明白必须检查,那就只能加强他自己的怀疑。他拐到一个小胡同里,发现跟在他后面的一辆“伏尔加”已从对面开走了,而从院子里正在开出一辆拖车。“你是上帝给我送来的,”杜罗夫想道。他没有加速,把车子开过去,而当在镜子里看到拖车把小胡同拦住时,他大声笑了起来。人们说得对:上帝珍惜人们珍惜的东西。
因为他是干保卫工作的,所以有持枪许可证,实际上武器却是不使用的。一个有经验的人知道,武器是个危险的东西。你事先猜不到你会遇到什么情况什么人会打你的脑袋、缴你的枪。最主要的是:如果武器暴露了,你就应该开枪,否则,你自己就得挨子弹。杜罗夫不是大力士,不是拳击手,不是徒手格斗的运动员,但他像任何一个工作多年的刑侦人员一样,是多少能够来几下的,而且可以把个把壮汉打倒。
院子里面是一幢两层的黄色楼房,墙上歪歪扭扭画着一个“2”字。那院子与其他数以百计的院子很相像。一棵要死不活的小树,一堆脏沙上,一张倾斜的桌子,几条谁也不想坐的凳子。大门口停着一辆ЪMB,证明老板在这里。门旁边有一块不起眼的金属板。杜罗夫心想,靠这样的招牌,是做不成大生意的。他站在门边,企图看看板子上面写了些什么。他刚一起身,门就开了,一个穿迷彩服的年轻小伙子,腰边挂一支手枪,用舌头把口香糖舔到腮边,问道:
“你找什么?”
“谁给你权利对大人以‘你’相称的?”杜罗夫没有动,突然有了往日的信心,好像他口袋里有证明,背后有办公室。
那个穿着斑斑点点的迷彩服的小子马上感到有了信心,更加神气起来了,但说话的口气却已经降低了一些:
“请进,公民!”
“好。”杜罗夫直接对着那个保镖跨过去一步,那小子还没来得及跳开,企图抓住杜罗夫的衣袖,但杜罗夫用手背捅了一下那小子的手腕,问道:
“谢尔盖·里沃维奇的办公室在哪里?”
近处的房门稍稍打开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大脑袋的彪形大汉走到了走廊里,他越过肩膀,抛出来一句:
“走吧。”接着就笨拙地走进楼房的深处。
“秘书”的牌子挂在那里,但女秘书却不在,杜罗夫对这一点很不喜欢。站在门口的一个男孩子,他也觉得讨厌。笨拙的彪形大汉,房子里的静寂,都使他警觉起来。如果这里是负责人的办公室和事务所的话,那就应该有许多职员在这里挤来挤去,等待吸烟。
“老板,有个汉子要求见你。”彪形大汉走进一间不大的接待室,把挂着一块“经理”牌子、蒙着皮革的房门轻轻地推开,说道。
“稍等一会儿。”办公室里传出回答。
几句说得很快的话,传到了杜罗夫的耳朵里,随后就有入匆匆忙忙把电话筒放下了。
“带进来!”还是原来那个声音在说话。
“是把两手放到后面,还是可以自由进去呢?”杜罗夫跨过门槛问道。
“两手向上举起!”彪形大汉说道。他一边关门,一边熟练地搜客人的身。
“我好像找错了地址。”杜罗夫一边躲开一边说。“我要找的是一家体面的皮毛制品批发公司,而不是判决前的关押室。”他装作想回到门边的样子,但却迅速地朝一旁跨出一大步。
彪形大汉挥拳打了一个空。杜罗夫照着他的耳根就是一拳,马上又对着他肚子踢上一脚。大汉就像猪一样哼叫了一声,跪了下去。办公室的主人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心平气和的,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小伙子,我经常对你说过,教育不好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出去,从那边把门关上。”他说道,不过声音不大。
当大汉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望了望杜罗夫,然后走开时,主人才从桌子后面走出来,把一把围椅推给客人,然后像打商量似地问道:
“到哪里要人呢?请坐。”他走到嵌在墙上的一个柜子旁,把柜门打开来。柜里各种不同大小的酒瓶在闪亮。
“给我水就是了,我还要开车的,谢尔盖·里沃维奇。”杜罗夫坐到了围椅里。
“布尔什维克挑选服务人员是采用自然淘汰法。我们没那么多时问。”主人摊开两手说。
萨比林是个瘦瘦的黑发男子,中等身材,三十岁左右。一副漂亮眼镜。嵌在细小的金边镜框里,使他具有了一种知识分子的模样。但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当然是事先准备好的,证明他的外貌是骗人的。杜罗夫好像一条受过特殊技能训练的狗,准确地嗅出了这一地区熟悉的气味,虽然主人也使用过昂贵的法国香水。
“在刑事犯监狱里干过?”主人在客人面前摆上一杯果子汁,给自己斟上威士忌。“抽烟吧。今天你是什么身份,代表什么人?”
“我代表二十支枪。”杜罗夫回答说。“像站在您房门边那样的饭桶和今天兼任秘书的那种人,我们是不雇用的。多花点钱,结果反而好得多。”他从杯子里喝了点果子汁,觉得这人是不打算付钱的,他有另一套计划。
杜罗夫顺便看了一下窗户,深信上面是有栏杆的,但他清楚记得走廊里的那扇窗户没有栏杆,而且窗框很脆弱,摇摇晃晃的。如果他们已经决定杀他,那他们肯定就会把他杀死的,不过,这不大可能,因为没有任何意义。拷打他,他们也是不会的,但是他们可能把他抓起来,然后进行讨价还价的交易。
“请出示您的证件。”主人说完,从桌旁走出来,给自己斟上第二杯酒。
杜罗夫把一个信封扔到桌上,那里面装有借据的复印件和关于支付利息的义务。主人回到原位,趁便仔细看了信封里面装的东西。他把它拿过来一把撕碎,扔进放在地板上的废纸篓里。
“我这一辈子什么样的蠢事没干过,”他说完就连连摇头,表示谴责自己。这是人所共知的事,不过,我得为自己的错误付钱。您要多少呢?”
“悉数归还,利息我们给您免了。”
“您不是彼得罗相吧①?只有他才能开出如此愚蠢的玩笑来。付百分之二十,没有什么好讨价还价的了。”
①指当时亚美尼亚的总统。
“拿出您所欠债款的四分之一也就是五十万美元来,我们就能找到把您的店子烧个精光的人。”
“可能的,”主人点了一下头。“您可以给他们付报酬,也就是说你们要失去五十万,却不能从我这里拿回去一分钱。”
“您在哪里学的这一套,谢尔盖·里沃维奇?我想您在区内曾经实行过一段时期的严厉制度。”
“等等,民警,我知道你可能说出的一切。”主人的男中音变成了男高音。“你们有一手好牌,最强有力的王牌是你们知道我们,而我们不了解你们。但是你要知道你是在这里,所以你得告诉我们可以在哪里找到你的老板。”
“您别想把我从这里赶出去。”杜罗夫觉得两腿瘫软,衬衣紧贴到了背上。作为刑侦人员,他见过太多在这类案件审理之后挖出的尸体。
克里亚奇科骂疲倦了,他开着车子,走遍了所有的胡同和院子,不慌不忙,很有节奏。不论是过去的刑侦人员,还是卖身投靠的巴什卡·乌索夫,还是整个的这一帮废物,他早就不需要了。斯坦尼斯拉夫毫不怀疑,在这样的情势之下,古罗夫是决不后退的。所以他,斯坦尼斯拉夫·克里亚奇科希望看到朋友的脸庞、他天蓝色的眼睛,听到他不是为给了他愚蠢的任务而道歉,不是表扬他的工作,而是只要听到他一句话:“你是一位真正的密探,好朋友。”
他早已不相信杜罗夫的汽车还在这个地区,他是出于固执而开车出来的,希望晚上告诉这位天才,说,我有错,我用两只手拨动了草垛,但里面一根针也没有。
“日古力”停在一幢黄色的两层楼房旁边,就在那个倾斜的大“2”字下面,那是一个并不出色的人画的。克里亚奇科马上启动,他发现车子可以直接开过去。到了那里道路向左拐去,很可能通一个平行的胡同。他看见一辆满是尘土,但仍然豪华的ЪMB车。他同时看见一堆砂土和一个倾斜的桌子,桌旁坐着两个小伙子,面前摆着一瓶酒和两只酒杯。这样的小伙子是从来不在院子里喝酒的,因此他们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是不会有两只杯子的。也许,克里奇亚科这位密探不只有一双眼睛,不过他一下子就把一切都看清楚,而且实际上把形势都估计清楚了。
他们抓住了阿尔焦姆,并打算把他弄出去。斯坦尼斯拉夫是根据什么这么认定的,不清楚。也许是二十年的刑侦工作经验在起作用?是土匪抓自己的一名小伙子?为什么抓自己的人?这一些土匪抓住了另一匪帮的一个土匪。而且如果他,克里亚奇科上校去干涉,那么整个行动就会遭到破坏。
他什么都明白,但他考虑后果时,似乎那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他锁上自己的“日古力”车,推开枪栓,打开保险,把手枪放进风衣的口袋里,便朝沙堆和桌子走去。那桌旁坐着两个武装的酒鬼。在任何情况下都应该从他们那里先下手。
“你们好,男子汉们,不让我参加一份吗?”他用无所谓的冷漠口气问道,同时他在估计这两个人中首先得干掉哪一个好。他知道,应该不停地说话,谈什么倒不重要,只要谈下去,就可以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我也有吃的东西。”他把手放进口袋里,马上掏出手枪,对着就近的一个的脑袋,狠狠地一击。那小子块头大,正打算说点什么,却马上面部朝地栽了下去,栽到了脏桌子上。
他的搭档企图跳起来,克里亚奇科用手枪抵住了他的胸脯。
“斟上酒,然后坐过去,”克里亚奇科的声音很平稳,很心平气和,尽管他内心是非常紧张的。“望着我!”他望着土匪的眼睛。“你看见了,你的朋友很糟糕。你只要动一动,你的处境会坏得多。你相信我说的吗?”
“你要干什么?”小伙子很艰难地说道。他像着了魔似地望着手枪。
“我不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呢?”克里亚奇科绕过那小伙子,出现在他身后,非常灵巧地用手铐把一个土匪的右手套到另一个土匪的左手上。“我说过要你坐过去,你是聋子不是?”克里亚奇科把他们皮茄克口袋里的手枪掏了出来,摸了摸他们的口袋。
“我有许可证……”
“你给民警出示去吧……扶着你的朋友,别让他倒下去。阿尔焦姆在哪里?”
“在老板那里,他们正在谈判。”小伙子的声音里出现了信心。“你要为米什卡负责……”
斯坦尼斯拉夫马上把枪管顶住小伙子的肋骨,那小子立即就不说了。克里亚奇科坐在旁边。
“我们大家都在上帝的下面,所以大家都得负责。”他抓起酒瓶,把酒倒到杯子里,嗅了嗅。“你们打算用他的车子把阿尔焦姆带走吗?”
“我们是干具体工作的。”
“我问你,”克里亚奇科又用枪管顶住另一个土匪。“你回答!”
“谈不拢就用他的车子把他送走。”
“他们肯定会谈不拢的。”克里亚奇科满有信心地说道。
杜罗夫舔了一下被打破的嘴唇,望了一眼坐在桌旁的主人。两个彪形大汉站在这位过去的刑侦人员的背后。
“百分之二十,”主人说,“否则把您弄走,到那时就是另一番话了。”
杜罗夫明白,任何条件都必须接受,只要能放出去就行。如果他们开始烧杀,那他们就会切断自己谈判的道路,最好的情况就是马上把他杀死。
“我在您的手里,但这对您没有多大价值;我可以答应你们的任何条件,但我的话算不得数的。老板以为我完蛋了,他会来收拾您的。”
“你对我们说出他的名字来,看怎么才能找到他。”萨比林又喝干了一杯。“我们一定要把他抓住,然后把你算作我们队伍的一员。”
杜罗夫本可以毫不犹豫地把乌索夫交出去的,但他知道,这对他自己毫无帮助。
“没有我,您是抓他不到的。您需要我活着,而且身体健康。”
“你硬说你老板是个严肃认真的人。你说出他的名字来,我去查一查,查到了,你就可以自由了。”萨比林微微笑着,他明白坐在他面前的人是在虚张声势。
任何一个大集团的头目也不会派一个没带武器的人去谈判的。一定是来两三辆汽车的人,带着自动枪,他一个人进屋里去,其他的人留在外面。而且在谈判中也不会隐瞒自己的姓名。客人肯定是个饱经世故的人,一个当过民警的人。至于站在他后面的是什么人,那就不清楚了。
“说出他的名字和电话号码,”萨比林拿起一支钢笔。“我打电话去谈判,你就可以自由了。”
“别把我当小孩子,谢尔盖·里沃维奇。”杜罗夫没有看见站在背后的人,但为了以防万一,他朝一边晃了一下。
一个彪形大汉一拳打在他的头发上,杜罗夫跳起来,抓住一把椅子。
“听着,你是个混蛋商人!”阿尔焦姆叫了一声,吐了一口血。“我不会为了钱去背十字架的!我开车走啦,我给您看篱笆,您会爬,就快爬过去吧!”
“拿手铐来,快上车,去别墅!”主人说完以后又从高脚玻璃杯里喝了一口酒。
杜罗夫明白,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于是使劲用椅子猛击就近的一个保镖,然后朝门口急速跑去。背后啪的一声枪响了。杜罗夫明白那是无声手枪,打不到房门口的。于是他朝窗口奔去。记忆力没有使他上当,那里的窗户的确没有栏杆。他两手掩面,纵身一跳,缩起身子冲破窗框,倒到了外面。他满身充满仇恨和害怕,对于拉口子、挨打已经毫无感觉了。啪的一声枪响,离“日古力”只有几公尺了。“难道我走不到吗?”他这么想时,背后响起了连续的啪啪声和一个人的说话声!
“在那里,在窗户上!傻瓜,既然你不会打炮,就快点把大炮扔掉吧!”
杜罗夫的车子已经开出了院子。
克里亚奇科第二枪就把一个拿手枪的人打伤了。那人跳到窗台上,用枪把打刚才同他讨论进口酒的缺点的同伴,然后对着ЪMB汽车的轮子放了一枪,就朝着自己的汽车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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