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着要不要出手帮那老翁的忙,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身下的甲板猛的一震,木质的船板发出一连串吱嘎吱嘎的呻吟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船下咚咚的敲打个不停。随着船下传来的敲打声越来越响,整艘船的吃水线也越来越深,估计是那些尸螺依附到了船底下,想要借着自身的重量将船弄沉!
船头的老翁也察觉到了船在缓缓下沉,他也顾不上去管船上的尸螺,转过身去拼命挥动船桨让船向对岸的浅滩划去,但是此时船的重量增加了数倍,老翁又在刚刚跟尸螺搏斗的时候浪费了太多体力,一直划了五六分钟,船只往前驶出了不到几十米。
船底下发出的咚咚声越来越响,木板震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我感觉再过几分钟,这艘船就要被弄沉了......我心中一凛,连忙摸了摸胸口的白玉吊坠,低声呼唤小夜。
上船之前我曾经叮嘱过小夜,让他和顾霖呆在吊坠里千万别出来。小夜是天胎,它的气息一旦在阴灵聚集的地方泄露出来,肯定会引起一片混乱。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能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根本顾不上去考虑别的。
就在小夜出来的那个瞬间,随着咯吱一声响,船中央的甲板上裂开了一道大缝,缝隙出现的那一秒河水立即蔓延上来,水流瞬间就没过了我的脚踝。
船要沉了!
程刚猛的从船上站了起来,他这一动加速了沉船的速度,船身吱嘎一晃,那老翁站立不稳,竟一下掉进了河水之中。常在江边划船的人肯定是通识水性的,但是老翁入水之后就好像一块石头一样直挺挺的沉进了水中,竟连挣扎一下都没有。
他入水的瞬间我隐约看到他身上缠绕着一些丝丝缕缕的黑色东西,那些水草一样软而细长的玩意儿将老翁的身子缠的死死的,根本不给他挣扎活动的机会。
“程刚,不能到水里去。这水里有东西!”我低喝一声,程刚本来已经作势要跳了,被我这一喊,他的动作生生停住,这一下踩的脚下的船又往下沉了几分。
“那怎么办啊!你他娘的怎么这么不靠谱啊......“程刚哭丧着脸骂道,我心里也烦的要命,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偏偏在这阴沟里翻了船——这条河怎么这么邪门儿?
小夜匍匐在我肩头,一双眼睛晶亮的盯着水中。他告诉我水里有很多阴灵魂魄,掉进水中的那个老翁已经被那些魂魄扯入河底了。我应了一声,挥手让小夜把依附在船下的那些尸螺都赶跑。
小夜欢快的应了一声立即钻进水底,片刻之后我只觉得船身一轻,船嘭的一声荡开浪花,重新浮到了水面之上!
我和程刚现在都是魂魄的状态,几乎没有重量,还能勉强站在这半条破船上。老翁划船的浆已经落进水中消失不见了,我俯身掰下了船甲板上的几块木板丢给程刚,我俩一左一右用木板当浆,艰难的往对岸的浅滩划去。
快到浅滩的时候我让小夜重回到了白玉吊坠之中,小家伙很是不乐意,对他而言整个浅滩上来回走动的阴灵都是美味佳肴。
等终于艰难的上了岸,我和程刚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河水打湿了大半,鞋更是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水中盛满了水,都可以养鱼了。我俩鞋底尽是泥沙,脚踝和腿上还缠满了水草,简直比水鬼还像水鬼,根本不必担心会引起阴灵怀疑。
上了浅滩之后,浅滩上也有个破旧的小码头,码头上站着几个女人,她们身上系着黑皮的围裙,弓着腰低着头在处理刚刚打捞上来的尸螺。
尸螺的外壳被简单洗刷过之后露出本身的青灰色,女人们手里拿着个镰刀样的弯刀,刀尖儿在螺壳上一旋,‘螺镜’连带着一小块儿肉就被削了下来,当啷一声丢在码头的木板上。
‘螺镜’被弄下来之后尸螺中的人尸已经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带着个厚重手套的女人把手伸进螺壳之中,手腕儿一旋攥住一个尸螺的脑袋将它硬生生从壳儿里拽了出来,在它们刚刚露头的时候旁边儿帮忙的人眼疾手快的洒了一把盐到尸螺的头上。
尸螺遇到盐分之后脸上本来饱满的皮肤立即开始脱水,本来尸螺还能挣扎两下,可刚刚张开嘴就被镰刀戳进了口中,一嘴尖牙被搅了个稀烂,零星几颗牙齿从口器中脱落,珍珠样的尖牙洒落了一码头。
至此,尸螺彻底成了女人砧板上的鱼肉。
接下来的处理无外乎是开膛破肚,尸螺虽然外形上和活人有点不同,但毕竟有颗类似于人的脑袋。人这种东西很有意思,在吃鸡鸭鱼肉的时候能够心安理得的将其开膛破肚,但是看到同类的尸体被当成食物烹饪蒸煮就会感觉到恶心反胃。明明两者都是生命,也都是血肉,但人却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也着实有趣。
我也是凡人,不忍直视尸螺被解剖的过程,拉着程刚快步离开了那个码头。
这个浅滩上果然跟我想象的一样是个夜市,夜市里人声鼎沸热闹的很,乍一看好像普通的人间也是一样,但是仔细去看就会发现无论是商贩还是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些和活人不同的地方。
我猛地想起了和阿坤在死人村里的遭遇,当时阿坤手指翻卷的模样是在太过诡异,我现在想起来都还会感觉到一阵阵不寒而栗。为了避免午夜梦回的时候我噩梦里再多些恐怖的原速,我没敢多看,只是快速的在人群中穿梭着。
这夜市挺大,我俩差不多在里面转了一个多小时才将夜市整个看遍,夜市里根本没有小姨的踪影,就在我心灰意冷之际忽然看到也是旁边儿有一片吃宵夜的地方,有很多摊贩在那里摆摊做饭,旁边儿还有很多小桌椅,上面都坐着正在吃东西的人。
那些商贩的摊子旁边丢弃了挺多尸螺螺壳,它们煮的应该就是尸螺的螺肉了,螺壳旁边儿还聚集了无数的白色虚影,这些虚影连化形的力量都没有,应该是新死的鬼,或者是些能力微弱的家伙,靠吃尸螺残余的一点点肉来填饱肚子。
小姨的魂魄离体,但她毕竟也还没有死,离体的魂魄应该不具备化形的能力。看到那些虚影我心中一喜,正要拽着程刚往那边去,但我刚往那边迈了一步,白玉吊坠中的小夜突然低声说了一句:“哥,别过去。”
我一愣,停住了脚步,也就在这时,离我最近的一桌人突然齐刷刷的抬头看向了我们这边。
这浅滩上的其他人都是模样和活人稍有不同,但整体还是类似活人的,但坐在这里吃饭的人的模样已经和活人完全不同了。
抬头看我的那个依稀看得出是个中年汉子,他身上穿着些破旧的灰色衣裳,衣裳上全都是血迹,尤其是腹部那一块儿已经完全被子弹炸烂了,露出一片被烧成焦黑色的肚皮跟肠子。
他的左肩的骨头脱离了血肉竖直翘起,戳进了左侧下颌骨里,随着这汉子咀嚼着食物,他下巴带动了骨头一起微微晃动,不时有食物从汉子下巴的伤口之中掉到地上,漏下来的倒比吃的还多。
我看到吃饭的那些人脑袋都带着个帽子,帽子上有个五角星的徽章,竟像是群当兵的。
看向我的那个兵好像是兵里的头头,他只剩下了一只眼,但那只瞳孔已经扩散了的眼睛却锐利的很,按理说我在夜间的视力远超于正常人,我能看见这当兵的,但当兵的不一定能看到我,可是他抬头的那个瞬间我只觉得他的眼睛如鹰一样锐利,我俩目光相对的那个瞬间就已经被他震慑住了。
既然是当兵的,那手里肯定都造过杀孽。杀气重的人阳气重,活着的时候不容易被邪物侵犯,死了之后也比普通人的魂魄更容易凝聚在一起,化成鬼之后阴气也比普通人要重一些。之前阿坤还跟我说过佛牌中有种名为魂魄勇的佛牌就专门要用古代战死沙场的士兵魂魄制作,制成之后佛牌效果霸道非常!
有那么多当兵的在那里守着,我和程刚贸然过去怕是不行了。
我急得一头的汗,眼看着此时已经是凌晨三四点了,夜市里摆摊儿的人也渐渐开始收拾摊子,打算回去。它们一收摊,那些聚拢在饭摊旁边儿闻味儿流口水的白色虚影也渐渐消散。我咬了咬牙,心一横,从包里掏出一根线香。
拖着程刚到了个没人的地方,我割破程刚的手指,用他的血抹在了线香上。
在这种地方点线香无疑是很冒险的行为,无论游魂还是阴灵,香火对于它们而言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香烧起来之后一定会有诸多阴灵聚集过来。不过我在上面抹了程刚的血,如果小姨的魂魄在那群人中,她应该能感受到亲人血液的味道。
只要小姨露面,我就有八成把我将她带回去。
线香点燃之后附近已经打算收拾东西离开的摊贩都聚拢了过来。我抬手让程刚躲到一边去,自己举着香走进了一众阴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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