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万个宇宙年之前
我或许是最后一个人类了。思感网上只有死寂和黑暗,于此被大多数生物认定是宇宙边缘、充塞著沌子的区域,在十个候鸟年的范围内,我是唯一的物体。十个候鸟年,正是我思感神经的极限。能置身此处,只有神才明白我所付出的努力和代价,假设祂真的存在。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深信宇宙只有虚空、原子和生命风,现在再不敢那么肯定。
我在等待,等待传说中天马的出现。天马是候鸟神外最奇异的生物。严格来说,它比候鸟神更难揣摩,并不属于任何已知生物的类型,是介乎生物与死物间的异类,宇宙速度上限的象征。亘古以来,流传著这么一则传说,就是只要你赶上天马,从那一刻开始,它会甘心被你驾驭。先不论天马是不是确有其事,因为显而易见它从没有被任何生物赶上过,即使它真的存在,在理论上那也根本是不可能的。谁能赶上宇宙里飞得最快的东西?
四周全无异样,一如过去了两个“节”的任何一刻。“周、候、段、节、年、日”是以亿计种族广泛承认的宇宙级时间分段法,源自伟大高贵的候鸟神,深深嵌合大自然的节奏,代表著祂们存在的神圣使命。想起祂们,我的思感神经填满哀伤的情绪,人类的感觉,因为这种美丽奇异的生命,已被残忍的毁掉,原因正在我这个仅存的人类。从那一刻开始,背负在我身上的,多了一项使命,就是要完成“候鸟神的咒誓”。
“周”是生气周期。当生命之风由一个河系吹拂到另一个河系,主宰著生命的兴起和衰落,候鸟神会以之为导航,翱翔于星河之间,创造新的世界。一个生气周期相等于二亿个“地年”,一种只对人类有意义的时间分段法。生气周期再被细分作百“候”,每候百“段”,一段百“节”,一节百“年”,一年百“日”。所以一个宇宙级的年,约略相等于二个地年;一个宇宙级的日,大约是七个地日。
我并不介意多等几个节年,纵然我不愿意承认,天马确实是我最后的希望,这是我必须面对的残酷现实。在这个宇宙三国的时代里,于这场延续了数百万年的惨烈战争中,我正处于绝对的下风,只要有一线机会,我就不会错过。我的成败,就是人类的成败,代表著人类的生死荣辱。
九个候鸟年的远方虚无处,能量转换掀起我思感网上的波纹,虽微仅可察,但已足够触动我的思感神经。经过四百个地年似无休止的“沉睡”,我终于苏醒过来。能量凝聚变化,战斗神经重新凝结,能量细胞频繁的活跃运动,精神焕然一新,对远方的异动作出精确的掌握和计算。
候鸟年是候鸟神进入追逐生气之风的季候飞行时一年的距离,那时祂们的速度是“普通光”的千倍。一光年约略是二十万亿个人类“里”的距离,一候鸟年就是二万万亿里。能量聚变完成,现出我引以为傲的人类形态,不再是虚悬在空间里没有实体的一团生命能量,血肉被包裹在能量盔甲内,对抗著黑暗边缘充满毁灭性能量沌子激浪无声无息的强烈撞击。
陀螺星系的智者黑龙藏布把宇宙的生物,依其吸取和运用能量的方式划分为九等。原始人类以肉体吸取能量的方法,属最低等级的生物,他们本有机会进化至更高的等级,可惜他们走上了物质文明的不归路,致离开银河系时遇上更高级数的敌人,根本是不堪一击。我现在终攀上第九级的位置,能量就是生命,当我的能量被彻底摧毁或吸纳,是我形神俱灭的一刻,人类将随我灭绝。不过直至此刻,我仍是顽强的活著,比以往任何一刻更强大。
能量波纹涟漪般扩张,正如传说所描述般彩石暴流初现的情况,而天马正是唯一能在彩石暴流里生活的异物。天马现身的先兆已见,我的心强而有力的跃动,将我的能量推上顶峰。“轰!”能量爆发,与远古人类没有任何分别的真身化为以万万亿个计宇宙最微细能量体的极子,每颗极子都包含了我的整体,开始旋转起来,由缓而快。
就我所知的宇宙生物里,达到第九级进化的固然不多,但能化为极子往远方投射,环顾当今宇宙,不出十个生物,而他们大都是我势不两立的死敌。纯比武功,我一直处于下风,仅能避过死劫。但在极子投射的瞬息空间转移上,他们没有一个是对手,因为我曾是候鸟神,是宇宙间唯一能把季候飞行融入极子投射上的生物,能他们之所不能。但这次我也是孤注一掷,因为九个候鸟年的远方投射,将耗用我大半的能量,如果任务失败,没有几千万年我休想复元,对著我的劲敌时,更无反击之力。旋速抵达极限,周遭的沌子波浪般往八方退开,威势惊人。“蓬!”旋动的能量化作裂破虚空的强烈长芒,然后倏地敛消,朝九个候鸟年外的远方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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