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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天下第一

  荒梦一号在黄昏时分经过进入凤凰湖的水道,却是过而不停。

  在最早期的构想里,凤凰湖是边荒游其中一个景点,可是当有人提出,凤凰湖乃是一个具有军事价值的基地,不宜曝光,所以取消了这段行程。

  尚有半个时辰才是晚宴的时间,卓狂生、慕容战和阴奇三人在舱厅闲聊,观看颖水西岸落日的美景,闲适写意。

  除他们之外,只有那叫刘穆之的名士面窗独坐一角,捧读了近两个时辰的书本搁在膝上,陷进了沉思里。

  阴奇道:“真古怪,难道桓玄竟没有派刺客来坏我们的好事?”

  慕容战笑道:“过了今晚再说吧!”

  阴奇叹道:“我以为凭我们几个老江湖,只要半天工夫,便可看破谁人心怀不轨,岂知到此刻仍未能发现疑人。”

  卓狂生道:“今晚对方更没有可能动手,在白天睡足了的兄弟,会彻夜轮班扼守各处入口通道,谁稍有异动,会立遭无情的反击。不是我夸口,以我们在船上的实力,即使孙恩亲临,也难以讨好。”

  慕容战同意道:“说得好!我们怕过谁来呢?”

  三人都压低声音说话,以防被刘穆之听到,卓狂生道:“在今团的团客里,论武功,以王镇恶、晁景和香素君最高明,其它人不是不谙武功,就是只略懂拳脚功夫的平庸之徒。不过这三个人的武功真不赖,足够资格当刺客有余,但都不像是刺客。”

  阴奇道:“对!自登船后,我们一直看紧他们,他们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慕容战道:“我们的辛大侠又如何呢?他今日整天躲在房里,没有踏出过房门半步。”

  卓狂生道:“如他不到大厅来进晚膳,我会到他的房间看看他。”

  阴奇道:“我本有点怀疑那位苗族姑娘,可是老程说她真的不懂武功。老程医术武学均是一等一的高手,他的判断当不会出错。”

  慕容战道:“杀人的方法可以有多种,不一定要武功高强才办得到。”

  阴奇笑道:“如她要下手,刚才她便有个最好的机会,可见刺客并不是她。”

  慕容战笑道:“我没话可说哩!”

  卓狂生道:“或许只是我们杯弓蛇影,船上根本没有刺客。”

  阴奇道:“这是其中一个可能性,但我们不可以松懈下来,接着的两天航程是最高风险的一段时间,到边荒集后,刺客想找到高彦在哪里,也是道难题,何况边荒集是我们的地头。”

  慕容战道:“在边荒集我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再难靠旁门左道的手法下手,只能靠真功夫,而我们的高爷也不是省油灯,否则早给我宰了。”

  三人对视大笑。

  刘穆之仍一动不动,仿似听不到任何声音。

  阴奇盯着他的背影,双目射出怀疑的神色。

  慕容战道:“他肯定不懂武功,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坏鬼书生。”

  卓狂生摇头道:“他绝不是坏鬼书生,只看他的耐性和镇定功夫,我们三个都要甘拜下风,此人非是平凡之辈。”

  慕容战双目精光烁闪,沉声道:“让我过去探测他的斤量。”

  阴奇举手阻止,道:“所谓一物治一物,故柔可制刚,要探他的斤量,只有卓馆主办得到。否则如果他和你来个[之乎者也],你如何应对?”

  慕容战失笑道:“说得对!请卓馆主出马。”

  卓狂生早对刘穆之生出强烈的好奇心,欣然答应,尚未出动,只因一时不知如何开腔,方不至太过唐突。

  就在此时,香风吹来。

  三人讶然往入口瞧去,但见香素君气冲冲的走进来,没有瞥他们半眼的,来到中央的大桌子,背门坐下,神色冷漠。阴奇向慕容战打个眼色,着他去伺候美人,看她是要茶还是要酒。自登船后,香素君还是首次光临此处。

  慕容战正要行动,晁景匆匆赶至,也是看也不看其它人,径自在香素君对面坐下,目光灼灼的打量香素君。

  香素君别转俏脸,瞧往窗外,故意不看他。

  三人见到他们情态,立即更肯定凤老大的说法,两人是一双闹意气的情侣。

  晁景望了三人一眼,然后向香素君叹道:“我们讲和好吗?”

  香素君冷漠地迎上他的目光,俏脸没有半点表情。

  三人都没有说话,静观其变。刘穆之当然更没有反应,就像世上所有人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晁景又叹一口气道:“随我回去吧!到边荒集再没有意思。”

  香素君若无其事的淡淡道:“你自己回大巴山吧!我对你已经心死。”

  晁景一双锐目射出恼火的神色,道:“我做错甚么呢?难道男儿不该立志远大吗?我晁景练剑二十年,为的是令我们巴山剑派名扬天下,这也算做错吗?”

  卓狂生等三人你望我,我望你,各自摇头表示没有听过巴山剑派、且愈听愈胡涂,不明白到边荒集去与名扬天下,怎拉上关系。

  两人虽是针锋相对,可是至少香素君已肯和晁景说话。

  香素君仍是那么万念俱灰的冷淡道:“在你不顾我劝阻非要到边荒集去,于你踏出山门的一刻,我和你便一刀两断,你的耳朵当时聋了吗?”

  晁景气得脸都涨红了,显然是耐着性子,冷笑道:“你不要骗自己了,如果真能一刀两断,你为何一直追在我身后,直至抵达巴东?”

  巴东城是大江南岸的大城,北面便是著名的大巴山。

  香素君轻轻道:“我只是到巴东去,是你误会了,这些事不该在公众地方讨论吧?”

  “砰”!

  晁景显然是一向对香素君霸道惯了,又或本身脾性不好、修养不足,受不住香素君冷淡的态度和言语,竟按不住心中的愤怒,受灾的桌面立现出清晰的掌印。

  香素君皱眉道:“你到此刻仍没有长大,你以为到处都可让你像在大巴山般纵情放任,随便撒野吗?”

  晁景指着她道:“你……你……”

  香素君淡然道:“你你你!你甚么的?我说过和你一刀两断便是一刀两断,你不顾而去时,有想过我的感受吗?我想得很清楚,以后你是你,我是我,大家再没有任何瓜葛。”

  晁景怒喝道:“闭嘴!”

  卓狂生三人都听得直摇头,听两人的对答,香素君该是对晁景一往情深,且处处容忍迁就他,可是晁景却要离开师门,往外闯以名扬天下,不理会香素君的苦苦哀求,终于令她由绝望变心死。至于因何两人会参团到边荒集来,则尚未能弄清楚。

  香素君怒瞪着他,但再没有说话。

  两人谁对谁错,可谓见仁见智,但肯定的是晁景当时的决绝,伤透了香素君的心。在三人眼中,两人确是非常登对,对他们弄至这种田地,也感可惜。

  晁景铁青着俊脸,狠狠道:“我再问你-句,你肯随我回去吗?”

  三人心中暗叹,这小子确不懂温柔,于此气头上的时刻,怎可以说这种充满威逼意味的话。

  果然今次轮到香素君光火,怒道:“你听好了,要走你自己走吧!我还要到边荒集见识一下,瞧瞧真正的男儿汉是怎样子的,是不是像你这般只懂坐井观天,自以为是天下第一剑手,遇到挫折便哭着要回家,从来不曾长大的小儿。我告诉你,我现在清清楚楚的告诉你,我对你再没有任何感觉,我参团到边荒集去,不是对你仍未死心,只是念在师兄妹之情,到边荒集为你收尸,明白了吗?”

  晁景猛地起立,目光朝三人射来,沉声道:“我要登岸!”

  阴奇皱眉道:“这不合规矩。”

  香素君的声音传过来,充满恳求的味儿,道:“各位可否包容一下呢?只要把船靠近岸边,他可以自行跳上去,当帮我一个忙好吗?”

  晁景额上立即青筋并现,看着香素君大怒道:“你真的不随我回去?”

  三人听得心中好笑,晁景以为自己使出撒手,装腔作势要离开,香素君定会屈服。岂知香素君不知是真的对他死心,还是看破他的虚实,且在他离开一事上求助鼓动。

  香素君从容不迫地道:“登岸趁早,快天黑哩!”

  晁景气得声音也抖颤起来,道:“我问你最后一次,你要随我回去吗?”

  “砰!”

  香素君一掌拍在桌子上,道:“滚!滚!滚!你立即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我和你一刀两断就是一刀两断。你晁景算甚么人物?现在我已大彻大悟了。在大巴山你可以称王称霸,横行无忌,我说的全是逆耳之言。我到边荒集去,就是想看你要当天下第一剑手的梦何时醒觉。你愚蠢是你的事,恕我香素君没有兴趣奉陪。由今天开始,桥归桥,路归路,我与你再没有任何关系,也不要再有半丝牵连,师尊已过身了,我对大巴山再没有留恋,你立即给我滚蛋。”

  卓狂生等恍然而悟,晁景此子在大巴山横行霸道,香素君屡劝不听,早令两人间出现裂痕。而直接导至他们决裂的原因,是晁景闻得边荒游一事,遂立心报团,想到边荒集去挑战天下公认的第一剑手燕飞,好一战成名。

  当然!晁景并不晓得燕飞刻下并不在边荒集。

  刚才慕容战空手接下了晁景的剑,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晁景心知肚明不是慕容战的敌手,所以开金口询问慕容战的名字,知道慕容战虽不是燕飞,但武功已是在他之上,对挑战燕飞的满腔热血立即冷却,清楚自己到边荒集只是丢人现眼,遂萌退意,想劝服香素君随他掉头离开,却给香素君断然拒绝。

  现在香素君的心意清楚明白,就是和晁景的关系已告终结,覆水难收。

  晁景再不吭气,似欲言又止,忽然挥袖悻悻然往出口举步而去。

  阴奇跳将起来,轻轻道:“我去帮香姑娘这个忙吧!”

  追在晁景背后去了。

  香素君别过头来,向卓狂生和慕容战嫣然一笑,低声道:“谢谢!”

  霎时间,她本像与生俱来的冷漠,像霜雪在艳阳的照射下般融解了。

  刘穆之油然起立,离开舱厅。

  归善寺。

  刘裕与关心他的支遁大师谈了片刻,宋悲风回来了,两人遂到归善园的亭子说话。

  此时太阳刚下山,阵阵凉风吹来,竟已令人感到秋意。

  刘裕先向他报告会见司马元显的经过,对宋悲风他是不会隐瞒的。

  宋悲风讶道:“真令人想不到,司马元显竟变得这样通情达理,看来他的本质并不太坏,只因娇纵惯了。”

  刘裕道:“说到底他只是为自己着想,不过他怎都没有他老爹那么多机心,会感情用事。比较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宋悲风道:“但皇族的人始终是皇族的人,为了保持权位,反脸起来是六亲不认的。”

  刘裕道:“这个我会小心的了,一天桓玄和孙恩未死,我和司马元显仍会有合作的切要。而他更可冲淡司马道子对我的敌意。”

  宋悲风道:“司马道子是不会受人影响的,包括他的儿子在内。”

  刘裕问道:“有没有新的消息?”

  宋悲风道:“今早有一艘船抵达建康,很有可能是干归和他的手下,不过他们报开后便驶离码头,不知到哪里去了。”

  刘裕讶道:“宋大哥仍这麽神通广大吗?连干归到建康来也瞒不过你的耳目。”

  宋悲风道:“这是文清本事,也是因为边荒游的关系。边荒游虽仍未能为建康的帮会带来庞大的利润,但人人看好边荒游的前景,兼之南方战云密布,本地帮会谁不想通过边荒集大发战争财?孔老大和凤老大支持边荒集,是人尽皆知的事,使边荒集声势更盛,人人争相效法,好分一杯羹。所以我们说一句话,本地的帮会都乐意帮忙。”

  刘裕喜道:“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对聂天还的恐惧。江海流一直本着以和为贵的宗旨,联结大江两岸的帮会,所以得到各帮会的敬重。聂天还刚好相反,在两湖形成一帮独霸的局面。因此人人希望大江帮重振雄风,而不愿聂天还的势力扩展到下游来。”

  宋悲风点头道:“你这个分析很有见地。”

  刘裕烦恼的道:“我该否回石头城过夜呢?”

  宋悲风道:“不想回去便不回去好了。刘牢之亲口批了你可以休勤,你该算是暂时回复自由身。”

  刘裕道:“那我便暂时不返石头城,唉,做人真辛苦,一举一动竟要怕有不良的后果。”

  宋悲风笑道:“你是有天命在身的人,一切有老天爷在暗中把场。”

  刘裕苦笑道:“连你也信卓狂生捞起嘴巴说的话?你该比任何人都明白,甚么天降火石?是另有玄虚。”

  宋悲风道:“不谈这个哩!你好像不把干归放在心上。”

  刘裕道:“恰恰相反,我眼前最大的危机就是干归,此人的武功在我之上,且极工心计,不过只要老屠到来,我便再不怕他,还可以对他反击。如能宰了他,对桓玄将是非常沉重的打击。”

  宋悲风道:“或许他已远离建康,正在返回荆州的途上。”

  刘裕道:“这是没有可能的。为桓玄办事,无功而回会是杀头的大罪,故此干归是不杀我誓不罢休。”

  宋悲风同意道:“所以你今晚更不应回石头城去,好令干归根本摸不着你在何处落脚。”

  刘裕欣然道:“对!建康并不是江陵,他想找到我,还须一番工夫。”

  又道:“那我们今晚应否外出呢?”

  宋悲风笑道:“我已给你安排好节目。”

  刘裕愕然道:“甚么节目?”

  宋悲风笑道:“就是随我去夜会孙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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