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在梁都城外码头登岸,坐上战马,在虚行之、宣永一文一武两员大将陪伴下,悄悄入城。
问起别后的情况,宣永道:“陈留断断续续的连下三天雪,陈留和开封间的道路被风雪封锁,只水路仍保持畅通,敌我双方闭城坚守,谁都没法奈何对方。”
虚行之道:“阀主把主力大军调往东海和钟离,在两城集结水师,准备南下扫荡李子通、沈法兴之辈,照目前形势的发展,胜利必属我们。”
寇仲道:“长林的复仇大计有何进展?”
宣永答道:“一切依少帅指示进行,长林亲赴江南,对沈法兴施分化和离间的计划,我们的水师集中高邮,只等少帅一声令下,即日大举南攻。”
寇仲点头道:“我们定要好好利用这三个月的光景。”
虚行之欲言又止,终没说话,在战士致敬声中,在飞云卫簇拥下,三人策马入城。
寇仲当然明白虚行之说到口边却没说出来的话,叹道:“事情有变,我没行到长安去,待我见过阀主后再向你们解释。”
宣永压低声音道:“慈航静斋的师妃暄今早来见阀主,她说过甚么话没有人晓得,但她离开后阀主一直留在内堂,只召见过宋鲁,事情似乎有点不妥当。”
寇仲剧震一下,色变道:“妃暄竟然是来见阀主。”
宣永和虚行之想不到一向泰山崩于眼前而不色变的寇仲有如此大的反应,均为之愕然,脸脸相觑。
寇仲心中翻起千重巨浪。
师妃暄终出招啦!且是针对宋缺而来,只恨纵知如此,他仍无法猜到师妃暄的葫芦内卖的是甚么药。照道理任师妃暄舌灿莲花,晓以甚么民族大义,仍无法说服“舍刀之外、再无他物”,智深如海的宋缺。
思索间,人马进入少帅府,众人甩蹬下马,就主堂大门走去。
寇仲沉声道:“我要立即见阀主!”
踏上长阶,一人从大堂扑出,跪倒台阶上,涕泪交流痛哭道:“少帅为玄恕作主。”
寇仲见王玄恕以这梗方式欢迎他,大吃一惊,慌忙扶起,问道“不要哭?发生甚么事?难道小妹……”
宣永凑到他耳旁束音成线贯入道:“小妹没事,还溜到城郊放无名。唉!今早传来消息,王世充在赴长安途中一家大小百馀人全体遇难,负责护送的二百唐军亦伤亡惨重,此事轰动长安,李渊震怒下命人彻查。”
寇仲一震道:“甚么人干的?”
另一边的虚行之压低声音道:“属下听到一个较可信的说法,是押送王世充的三艘船在入关前遇袭,先以火箭趁夜焚船,再在水中对堕河的人痛下杀手,翌日河面浮起百具尸体。”
寇仲大怒道:“此事定由杨虚彦指示,杨文干下手。玄恕须化悲愤为力量,我寇仲誓要为你讨回公道。”
宣永使飞云卫扶走王玄恕后,寇仲进入大堂立定,问道:“悬赏找寻阴显鹤妹子一事,有甚么进展?”
虚行之道:“我们依照少帅吩咐,在属地内所有城池当眼处贴出悬赏告示,可是到现在仍没有阴小纪的确切消息。”
宣永苦笑道:“假消息却络绎不绝,每天有人来领赏,都经不起验证。”
寇仲皱眉道:“真没有道理,至少当时与阴小纪一起逃离江都的女孩该站出来说话。”
虚行之道:“属于我们的城地数目不多,待消息传播各地,或者会有头绪。”
“大哥!”
拍翼声起,无名掠过大堂空间,降落寇仲探出的手上,人畜亲热一番。
精神焕发的小鹤儿一阵风般跑到寇仲身前,大喜道:“不是说大哥有一段时间没空回来吗?见到大哥小鹤儿很开心哩!”
寇仲欣然道:“见到我的小鹤儿大哥更开心。”又讶道:“小妹不晓得玄恕的事吗?”
小鹤儿不解道:“什么事?”
宣永和虚行之在旁频向寇仲打眼色。
小鹤儿色变道:“他有什么事?噢!难怪他今天闷闷不乐,唤他去玩儿总推说没空,快告诉我!”
寇仲明白过来,王玄恕因不想小鹤儿为他难过,把惨变瞒着她。忙岔开话题道:“要不要把悬赏金额加重,令此事更轰动些?”
小鹤儿讶道:“甚么悬赏?”
寇仲一呆道:“悬赏贴满大街小巷,小鹤儿竟不晓得此事?”
小鹤儿俏脸微红,郝然道:“人家不识字嘛!怎懂看那些贴在墙上的鬼东西?”旋又道:“待会再陪大哥说话,我去问恕哥!”又一阵风般走了。
寇仲叹道:“这可能是问题所在,识字的人不多,只有待消息经多人之口广传开,我们才有机会得到阴小纪的确切消息。”叹一口气道:“待我见过阀主再说。”
美艳夫人露出一个甜美灿烂的笑容,两手负后,令酥胸更为茁挺,烟视媚行的移到徐子陵触手可及处,笑吟吟的道:“五采石不在奴家身上,亦没有带来中原,徐公子不相信,可彻底搜奴家的身,奴家不会抗议的哩!”
徐子陵丝毫不为她的媚态所惑,双目裨光湛湛,微笑道:“夫人可知我徐子陵是甚么出身,说到耍赖皮,我和寇仲都是此道中的祖师爷。”
美艳夫人秀眉轻皱,“嗳哟”一声道:“谁要和你徐公子徐大侠耍赖皮,人家说的是事实,教人该怎说你才相信呢?”
徐子陵淡淡道:“我就先废你那对睁着说谎话的招子!”倏地探手,两指探出,往她双目戳去。美艳夫人花容失色,往后飞退,四名武士纷纷掣出佩剑,往徐子陵杀来。
宋缺坐在内堂一角,名震天下的天刀放在一旁几上,对寇仲出现眼前,毫不讶异。到寇仲隔几坐下,宋缺淡淡道:“少帅回来得正是时候,我有话要和你说。”
寇仲苦笑道:“想来阀主晓得我失去巴蜀的事啦!”宋缺若无其事的道:“天下是没有一成不变的事,得得失失事属等闲,你不用放在心上,最重要是取最后一战的胜利。”寇仲一震道:“阀主并没有被师妃暄说服吧?”
宋缺长身而起,蹈步至堂心,仰天笑道:“我宋缺决定的事,谁能改变我?一统天下势在必行,寇仲你要坚持到底,勿要令宋缺失望。”
寇仲头皮发麻的道:“阀主神态有异平常,师妃暄究竟向阀主说过甚么话?”
宋缺没有答他,仰望屋梁,摇头道:“真不是时候。”
寇仲跳将起来,直趋宋缺身后,问道:“甚么不是时候?”
宋缺自言自语的道:“若此事在我出岭南前任何一刻发生,当是我梦寐以求的事,但际此统一有望的时刻,却令我进退不得。宁道奇啊!你真懂得挑时间。”
寇仲剧震失声道:“宁道奇?”
宋缺旋风般转过雄躯,双目爆起前此末见过的慑人精芒,沉声道:“师妃暄特来传话,代宁道奇约战宋某人,你说宁道奇是否懂挑时间,在我最不愿与他动手的一刻,与他进行我宋缺苦待四十年而不得的一场生死决战。”
寇仲脸上血色褪尽,明白过来。
这就是师妃暄对付他的另一着绝活,难怪她想起此事时,露出那么苦涩黯然的神色,因为这两位中土最顶级的人物的决战,没有人能预料战果。可是师妃暄为阻止寇仲争取最后胜利,竟使出这么狠绝的手段。
寇仲心中涌起不能遏止的怒火。
宋缺凌厉的目光化作温柔和爱惜,微笑道:“少帅千万勿为此愤怒,战争就是这么一回事,各出奇谋,不择手段的打击对手,为最后的胜利不可错过任何致胜的可能。我要立即动程迎战宁道奇,看看他的“散手八扑”如何名不虚传。我如胜出,当然一切依计划继续进行。若我有不测,少帅必须坚持下去,直至统一天下。除你之外,你鲁叔是唯一晓得我与宁道奇决战之事的人。”
寇仲一阵激动的道:“让我陪阀主去。”
宋缺哈哈笑道:“你不相信我有应付宁道奇的能力吗?但话必须这么说,你给我在这里静候三天,如不见我回来,统一天下的重任就落在你的肩头上,明白吗?”
再一阵充满痛快和欢愉的长笑后,到几上拿起天刀,慎而重之的挂到背上,哑然失笑道:“舍刀之外,再无他物。幸好你及时回来,使我更能抛开一切,往会能令我心动神驰的宁道奇,希望他不会令我宋缺失望。”
说罢洒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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