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紧了刀子,黑斗篷是个强劲的对手,就算他丧失防备,但我依然没有能够偷袭得手的把握。可我觉得,现在如果不抓住机会动手,后面就更难以翻身。处在这个环境下,不拼就没有活路。
白影子清理着积雪,越走越远,那是冰雪因为消融失衡而造成的坍塌,雪很深,清理的相当困难。我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老天爷也恰恰的帮了个忙,正在清理积雪的白影子可能是踩到了积雪下面一块疏松地,一条腿猛然陷了进去,手脚一扒拉,周围的雪又轰隆跟着塌了一片,暗自出神的黑斗篷被响动惊醒了,赶紧站起身朝前面眺望。
呼......
我一下就从布兜里跳出来,速度提升到极限,跟黑斗篷之间的距离非常近,跳起的同时已经扑到他身后。他比我强的太多,而眼下又是我唯一的机会,所以出手就毫不留情,完全是冲着格杀对方而去的。锋利的刀子泛起一阵寒芒,刀锋逼近的时候,我抬手揪着黑斗篷的后领,刀子噗的捅进他的后腰。
黑斗篷警觉,反手抓着我的手腕,这一刀没柄而入,不仅仅捅伤了他的皮肉,肯定也伤到了脏腑。黑斗篷痛苦的一缩身子,另只手挥到了我脸前。我完全是在拼命的,已经顾不上个人生死,黑斗篷反应奇快,重伤下依然保持着力度和迅猛,我心里一紧,根本躲不过他的巴掌。这一巴掌如果真正正的拍在我头上,就算不死,也是致命的重伤。
但是就在黑斗篷的手掌将要拍过来的同时,突然硬生生的停住了,距离我的太阳穴只有两三厘米,我能感觉到他手掌带起的一股强劲的风,让脸上的肉都火辣辣的疼。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在生死关头突然停手,但是机会一来,就必须把握。我闪身一扭,继续揪着他的后领,抽出捅进后腰的刀子,抬手又捅到黑斗篷的后心上。这一刀正中脊骨,锋利的刀锋捅进去一截,被骨头卡住了,我紧咬着牙,死命用力。
咔嚓......
刀锋把卡住它的骨头硬撬断了一截,从脊骨后斜斜的猛刺进去,因为骨头的影响,这一刀没能透心而过,但已经把黑斗篷刺的喘不过气,他用力一挣,身上的斗篷唰的被撕裂,整个人踉跄了几步,一头栽倒在雪地里。
我不敢有任何大意,明知道这两刀已经要了黑斗篷大半条命,却还是不停手,赶上前去,抬手掏出怀里的小陶马,抡圆了猛砸下去。黑斗篷勉强躲了躲,坚硬如铁的陶马砸到他的小腿上。这一下我用了全力,他的腿骨顿时咔嚓断裂,骨头被砸断,痛不可当,但是黑斗篷强撑着不肯出声,两只手在雪地里用力扒着,浑身上下抽搐不断。我误打误撞的占据了上风,制服了这个本来没有希望制服的强敌,随即抓着他的衣领,刀子紧紧逼到他的脖子上。
黑斗篷的胸膛上下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他的面庞依然被黑布罩着,但是口鼻都因为内伤而呼呼的朝外冒血。我们两个的争斗快如闪电,一直到刀子逼近了,在那边清理积雪的白影子才堪堪从雪里露头,大喊了一声。
“你敢过来!我就要他的命!“我又把刀子逼近了一点,黑斗篷显然痛到了极点,已经不做反抗,只剩下额头上的汗水,还有一双微微发抖的手。我觉得他有些可怜,但好容易要走到自然天宫了,又被他横中扰乱,我做的事,关乎着整条大河还有沿岸无数人的安危,不管是谁,都不容破坏。黑斗篷和白影子肯定是认识我的,制服黑斗篷的同时,我也很想知道,他们到底是谁。
我一边呵斥白影子不要靠近,一边抬手扯下黑斗篷脸上的黑布。他仰面朝天,脸庞显露的一瞬间,就被头上的月光清清楚楚的折射出来。那一瞬间,我的心狂乱的蹦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双手双脚在发抖,全身上下流动的雪一下子涌到了头顶。
是爷爷!?是爷爷!?
我完全没有料想到,黑布遮盖之下的那张脸,会是爷爷的脸,更没有想到他会从遥远的大河滩一路来到昆仑雪峰。爷爷抚养我差不多二十年,朝夕相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我绝对不会认错。
这是爷爷!一定是!可是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的情绪狂涛般的上下起伏,思维顿时停止了。爷爷的头发已经完全雪白如霜,他的半张脸焦黑一片,像是被雷劈火烧了一样,创伤一时半会无法愈合,隐隐有些溃烂。
爷爷,陈六斤,整个七门里最深沉也最神秘的人,他要做什么?他身在七门,身在大河,不可能不知道大河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候,他既然已经知道自然天宫的大概位置,就应该清楚我到这里来是为了挽救大河,还有大河两岸千万苍生。他为什么要阻止!为什么要把我重新拉回去!
看着爷爷花白的头发,还有那半张焦黑的脸庞,我心痛,心酸,怨怒,不甘......种种情绪不断冲击着神经,脑子混乱一片。这时候,从那边疾奔过来的白影子显然看到我掀起了爷爷脸上的黑布,它一下停住脚步,把自己脸上的白布扯掉,放声大喊道:“陈近水!那是你爷爷!亲爷爷!你要干什么!拿开你的刀子!“
白影子脸上的白布一扯掉,就露出莫天晴的脸。当时,是她带着爷爷一起走的,说要远离七门和圣域九黎旁门之间的纷争,去过太平安宁的日子,但是他们还是跟到了昆仑。
我心痛,心疼,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奶奶,想起二十一年前被爷爷亲手杀掉的娘。那种心情,常人绝对无法理解。
“我......我该叫你爷爷,还是叫你陈六斤......”我收回刀子,缓缓站起身,就觉得心口像是堵了一大团棉花,塞的难受,我望着爷爷,道:“大河滩真正的第一高手,无人匹敌,涅槃化道一出,老掌灯庞大也要退避三舍,这就是你吗?是你吗?爷爷?陈六斤?”
“水......水伢子......”爷爷的伤很重,躺在雪地里,双手在剧烈的颤抖,一张口喊出我的小名,嘴里的鲜血就咕嘟咕嘟的朝外冒。莫天晴疯了一样冲过来,一把搂住爷爷,擦着他嘴角和鼻子上的血:“六哥!六哥!你不要紧!不要紧的!我在这儿!在这儿照看你,你没事,没事......”
这一刻,我难过的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里。造化弄人,真的是造化弄人!我是他最疼的孙子!他是我最亲的爷爷!可是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我该怎么面对!
爷爷躺在莫天晴怀里,他的一只眼睛被雷劈火烧过,已经无法完全睁开了,用另一只眼睛望着我,老眼里全是眼泪,他的手在发抖,却不停的朝我这边伸着,嘴里吐着血,不停的道:“水伢子......水伢子......”
“爷爷!你为什么这样!一直要这样!你是七门人!你知道我在做什么!“看着爷爷眼里的泪,就算我的心是铁铸的,也忍不住了,大哭着冲他喊道:”爷爷!为什么要阻拦我......“
“你该死!没有良心!“莫天晴看着爷爷身上两处不断流血的伤口,抬头冲我喝到:”六哥在帮你!你觉得你本事通天了!能自己冲到自然天宫!瞎了你的眼!“
“不要......不要骂他......他是个孩子,只是个孩子,他不懂事......“爷爷的伤眼中也淌着泪,他的内脏肯定受到了重创,难以动弹,却伸着沾血的手,想要捂住莫天晴的嘴:”水伢子......是我的孩子,就是个孩子......“
“爷爷啊......“此情此景,除了痛哭,我还能怎么样?我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脚步,瘫软在他身边。
莫天晴对我满满都是恨意,她把爷爷身上沾满鲜血的衣服解开,查看着伤口。一直到这时,我才看到爷爷的半边身子都是被雷劈过后的痕迹,焦黑一片,雷劈过的伤不好愈合,半个身子已经发烂。
触景生情,我把所有对爷爷的不满和怨意都忘记了,我想起当时自己一无所有独自漂泊时,爷爷为了我孤身跟强敌大战,血染河滩半步不退,想起他每一次和我相见离别时欣喜和痛楚的老泪,想起他的岁数,想起他霜雪般的白发......
除了山和海,这世间没有永恒的东西,包括情感。曾经山盟海誓的爱人,或许会背叛,或许会分离,然而只有血脉亲情,那是不会被任何东西所改变和渲染的真情。我慢慢伸出手,想看看爷爷身上一处一处几乎连成片的伤。
“拿开你的手!“莫天晴愤愤的把我的手打开。
“爷爷,怎么变成这样了,怎么变成这样......“
“你伤了他!还有脸问!“莫天晴一手抱着爷爷,一手飞快的拿出药,漠然道:”他怎么变成这样?都是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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