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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嫡女

192

  关元鹤岂知慧安已拿定了主意定要留下这个孩子,他虽也在期待慧安能早日为他生下子嗣,但这个孩子却也万没有慧安来的重要。

  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仅仅不到一日,这一日来他还随时都做好了孩子离开他们的心理准备,比起慧安的安危,这孩子对他来说太过虚幻,为了这么个不知是否健康的孩子,而让慧安承受痛苦和危险,这在他看来实在是一点都不值当。

  他本是冷情又理智的人,既这孩子有问题,那倒不如将其堕掉,早日的养好身子,他们还年轻孩子将来会生很多,长痛不如短痛。

  若然留下这孩子,将来若真是个有问题的,那么慧安只怕要对这孩子背负一生的歉疚、伤痛和打击,对他亦然。

  那孩子……要承受着别人异样的目光成长,会不会痛恨他们做父母的将他带到这个世上?他们在时固然可以照顾着他,让他衣食无忧,但是他们百年之后呢,即便为他留下再多的忠仆和家产,这样一个残缺的人也是需要亲人照看的,他的兄弟们会不会觉着他是负担?

  这些事其实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胎儿若真不正常,生产时也会给慧安带来危险,女人产子本就九死一生,他根本冒不起这个险,所以,在关元鹤听闻这孩子可能会有问题的那一刻,他心中也是已经做了决断,便从没动过留下他的念头。

  他,心中虽然也在为这个决定而痛心,但这痛心更多的不是因这孩子的失去,而是觉着因自已没守护好慧安,致使她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对于这个看也看不到,甚至感受都无从感受的孩子,他除了觉得歉疚,实也生不出更多的情感来,甚至有些觉着这孩子存在的表观就是让慧安流血,这个感知让他极不舒服。

  此刻他端着那药碗瞧着慧安如临大敌般瞪着他,登时眉头便蹙了起来,他也同样盯着慧安,轻声劝道:“慧安,孩子将来你想要,我们再生便是,这孩子我们真不能要,他若真异于常人,你便极可能难产,我不能冒这个险! ”

  慧安听关元鹤如是说,却是忙着将双腿曲起用手臂环住腿死死将小腹护了起来,她身子向后躲,神情越发戒备地盯着关元鹤却是急声道:“不会的!大师不也说了,这孩子他只是可能受到了影响,也可能他很健康啊!”

  关元鹤听慧安如是说只觉心中一痛,端着药碗的手也因用力而显得有些苍白。若是可以他又何尝不想留下这个孩子,那也同样是他的孩子啊.只是如今祖母已要离他而去,他便只剩下慧安了,他不能容许一点会伤害夺走她的不确定因素的存在,包括他的骨血!

  见慧安抱着双膝不停向后躲,避自己如同蛇蝎,关元鹤的心犹如刀片再割,可他却依旧坚持着,沉声道:“你也说了是可能健康,若他不健康呢?慧安,莫让我担心你,这孩子许是和我们没缘分,他来的不是时候……”

  慧安闻言见关元鹤竟是一点不为所动,神情坚持,不觉便慌了,忙道:“不!他一定是健康的,一定是的,他在我的身体中我能感受的到!你信我!是我不好,我都没有发现他的到来,他却宽恕了我,依旧不肯离我们而去,你怎能说他和我们没有缘分,他连我的疏忽都原谅了,怎会伤害我呢?文轩……他是你的孩子,是你的骨血啊……你不可以这般……不可以!”

  慧安急声说着,可关元鹤却还是一点点在靠近,面上神情是那般的坚持和冷硬,慧安不觉便真怕了,话语已是哽咽,眼中泪水也随之夺眶而出,沿着她洁白的面颊点点滑落。

  关元鹤听她这般说,又见她盈盈闪着泪光的目光中是从未有过的乞求和无助,害怕和惊惧,他只觉心如滚油在浇注,五脏俱焚,先前并不觉着做此决定有什么不对,或是多么残忍,可如今瞧着慧安这般模样,他端着药碗的手竟是都有些无力了起来。

  只是慧安的话却也不能令他改变主意,在他看来长痛不如短痛,慧安不清醒,他便应该挥刀斩乱麻。

  故而慧安的模样虽是今他撕心裂肺的疼,但他还是牙关狠咬,不去看她满是哀求的眼睛,冷冷抿唇扭头,伸出手臂将慧安挡在了墙边,他面上的神情刚硬果决如铁,显示着他的强硬决断。

  瞧着这样的关元鹤,慧安一颗心不停地往下沉,却是不往后退了,因她知道退无可退,她只用一双氤氲的眼睛盯着关元鹤,希望他能多考虑下改变主意。

  只关元鹤却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即便这样脑海中慧安的眸子却还在不停地闪动着,那般的楚楚可怜充满乞求。

  关元鹤抿着的唇越发利如薄刃,他发誓今日加注在他们夫妻身上的痛,来日他定要百倍千倍奉还给那搞鬼之人。

  慧安的身子还在他的掌心下微微颤抖,那晶莹的泪水沿着他的指缝往外冒,一点点滋润了他的掌心,压抑的哭泣声似埋在极深处,却叫关元鹤闻之心如刀绞,他放下掩在慧安双眸上的手,又将手中药碗放在床边的矮几上,这才回身,眸含隐痛的瞧着慧安,轻声道: “慧安,你听说我……”

  慧安见他放了碗,面上的戒备才算稍稍退下,只她的情绪却还是有些失控,只闻关元鹤说了这一句,已是抓住他的双臂,控诉道:“我不听!我不要听!你怎能嫌弃他,怎能嫌弃自己的孩子,想要残忍的打掉他!你不能啊,便是不健康,他也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啊!”

  慧安的泪水犹如决堤般蜂拥而出,不停拍打着摇晃着关元鹤的手臂,她的神情甚至有些迷乱,只是一双眼睛却灼灼地逼视着关元鹤,声声的质问。

  关元鹤僵在那里,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浑身无力,任由慧安拍打着.半响他才将慧安猛地抱入怀中,紧紧地,一瞬也不肯放松。

  慧安身子虚弱,本就没有多少气力,被他钳固着,感受着自他身上传来的悲伤和坚持,她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便听关元鹤在耳边哑声道:“他是我的骨血,我又岂会嫌弃他,可这孩子若形态怪异,便很可能难产……慧安,我不能也不准发生这样的事!”

  他说着微微松开慧安,令慧安可以瞧见他的眼睛,将她的手抓起放在他跳动的心口上,一字字地道:“这里,不是什么事都承受得了的……”

  慧安闻言整个人都有些发怔,她何曾见过这样的关元鹤,那样的脆弱,从未清冷镇定的眸子中此刻充满了伤痛和同样的哀求,瞧着这样的他,慧安只觉心中似有什么东西在崩塌陷裂,眼泪淌了出来一直紧拽着关元鹤衣角的右手却缓缓松开了,目光也缓缓移向那碗放在床边的药上。

  瞧见慧安妥协,关元鹤双手紧紧攥了下,这才回身端起那药碗,见慧安紧咬着牙关,他昂头喝了口那苦涩的药,却是一手托着慧安的后脑将唇凑了上去。

  慧安紧紧闭着嘴,只关元鹤的态度却也强硬,他撬开慧安的唇,那苦涩的药汁便一点点自四片同样冰冷颤抖着的唇瓣间滑进了慧安的口中,

  只一点点的药汁,可那苦味却似瞬间麻木了味蕾,苦的今慧安整个人都一僵,似五腹六脏都被那苦味充斥了,眼泪蜂涌而出,只觉随着这苦苦的药汁流入,心也直坠深渊。

  她睁大氤氲的眼眸,对上的却是关元鹤同样破碎的双眸,他似不忍看她,猛然将双眼闭上,慧安却分明察觉有一丝湿润沿着关元鹤的眼角低落在了她的耳边,炙烫了她的心。

  慧安不觉一震,瞪大了眼睛,紧咬着的牙关便也为之一松,可便是这瞬间,关元鹤的舌抵开她的牙关,那一口苦药汁终于被尽数送入了口中。慧安的一颗心悲凉的碎成了片片,喉间似被什么东西勒住,肿胀而疼痛.她还是固执地不愿将药汁吞咽下去,似坚持着最后一道防线。

  关元鹤用舌抵上她的舌根,想要迫使慧安吞药,慧安却猛然去咬他,拼命地挣扎,关元鹤却也竖持不让。

  像是一场搏命,唇齿间片刻便冲满了血腥的味道,和着那苦涩的药汁。腥涩的让人震颤。慧安的心宛若铁锈般沉闷的钝疼着,药汁因挣扎溢出一些,却也因气息不稳被逼进了一些进入食管。

  空气越来越稀薄,慧安的泪也越流越急,掐扎却越来越无力,可便在关元鹤以为慧安要放弃之时,她却猛然推开了他,疯枉地扑向床边.接着竟是不停她呕吐了起来,不光那些汤药,片刻间竟是连苦黄的胆汁都呕了出来。

  慧安单薄的身子因呕吐而不停起伏,那样子仿似要将内脏都吐出来一般,她那样子太过骇然,直惊地一直僵硬在侧的关元鹤忙将手中药碗扔了出去,神情也随之惊慌起来。

  那碗四碎开来,关元鹤也不顿不停呕吐的慧安,将她一把揽入怀中,才拍抚着她的背,急声道:“不吃了,我们不吃了……慧安,莫再吓我了……”

  那碗被扔出去,瞧着那药汁淌了一地,慧安才渐渐止住了呕吐,听闻关元鹤的话,她睁开肿涩的眼睛,哀声道:“丈轩,让我留着他吧,签文不也说了,会有波折但却定能守得天开见月明……我能感受的到,真能!这孩子一定是健康的,他不愿离开我们!这是我们的骨血啊……若连我们都放弃了他,他该是多么的伤心……对母亲来说,每个孩子都是不一样的,将来便是有再多的孩子,可他们都不会是他……都不是他啊,我会一直记着他,会一直想着他,会怪自己当初为何要那么疏忽让人伤害到他,却又残忍地丢弃了他……我会一生不安的,你也会的……我们留下他,至少不要现在就抛弃他,你让我留他到五个月,若是……若是大师断定他果真有问题,那我便不会再如此坚持,我是他的母亲啊,你至少让我为他做些什么……好不好……求你了……”

  听着慧安的声声哀求,关元鹤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低头去瞧,却见慧安扬着脸,她的眼底被泪水洗的乌黑明净,却沉静地写着执着,茜纱灯下,白净的面颊上挂满了斑驳泪痕,黛眉哀颜,惹的他薄唇抿成一刃,一颗心却早已被慧安的哭泣声,被她的强烈反应搅成了一团乱麻,无奈地妥协了。

  慧安,本是他要捧在手心疼的,又为何要让她如此的苦苦哀求,罢了,罢了。

  关元鹤想着,半响才大力地舒了一口气,轻声道:“孩子,你想留着,我不逼你便是,只你需得应我,若五个月时大师真查出问题……”

  “那时我便真信这孩子和我们无缘。”慧安忙急声道。

  听她如是说,关元鹤唇边扬起无奈的笑意,孩子五个月再离开母亲,对母亲身体怕是会有极大的伤害,只是也只能这般了,他终是害怕慧安将来会怨怪他,他承受不住她的怨。

  “我不逼你了,只是留下他你便不能再伤心难过,这样对孩子成长也不利。也不能再心怀歉疚,这孩子便是早先你能发现,也于事无补的……”妥协下来,关元鹤便不得不劝着慧安,生恐她再想不开、,

  慧安闻言目光却变得艰涩,若然能早些发现有孕,她必定会万分注意,那花根本便入不了她的屋。终归还是她将心思都花在了他处,又贪恋如今安逸的生活,这才会如是的疏忽大意。

  加之,自打她从关元鹤那里知道他有意在定国夫人过世后出府独过,她对这关府的事情便不是很上心,因关元鹤对关府的排斥感,她也对此生不出归属感来。

  她从小丰衣足食,前世虽是被人害,但她也从来没有缺过银两穿用.故而对银钱家产这些东西,她还真生不出什么贪念来。她之前痛恨孙熙祥和杜美珂母女,也不是因为他们谋夺了她的家产,而是因为他们的险恶用心,因为他们欠下母亲沈清的债。

  故而关府虽是显赫,关白泽虽是家产颇富,但对拥有整个侯府的慧安来说,她还真就没瞧在眼中。所以关元鹤对关府这种默然的态度,也影响了她,叫她对关府的内宅争斗从未生出参与之心,关注之意来。

  这才使得出了此等悲事,如今既伤到了她的孩子,她便不容自己再如此的懒散下去,定要好好地护着他,再不叫人有可趁之机,也定要将那做鬼之人抓出来,给她腹中孩子一个交代。

  慧安想着目光不觉就锐利了起来,紧咬的牙关在脸侧显现出坚韧的弧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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