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慧安坐上马车已是半个时辰之后,自打那日端门事件后,贤康帝震怒,下令封锁了京城四门,京畿卫日夜守卫排查来往京城的人流。
每日另有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日夜在城中巡视,连着搜查了两日,今日虽是不再大规模地搜城,但各个路口都还守卫着身着甲胄,目光锐利的士兵。
要说大辉建朝以来,除了圣祖末年的成王逼宫外,京都凤安还从未经受过如此腥风血雨。贤康帝自登基以来,经过圣祖太祖两代帝王的稳固朝堂、与民休养,大辉上下已然一片和乐安宁,京城更是夜不闭城,歌舞升平。
哪承想竟会发生这么大规模的刺杀事件,更何况本是一场大军凯旋的盛事,被如此一搅朝廷颜面尽失,作为在风光中登基天威显赫的贤康帝又怎能不震怒?而天子震怒,往往的后果就是饿殍满地,当此时刻百姓哪有不战战兢兢
的道理。
故而端门刺杀虽已过去两日,这京城的街头上依旧不见行人,商铺大都闭门谢客,偶尔有马车经过,基本都是官宦人家的车马。
慧安隔着车窗向外看,但见往日宾客满座的福满楼也紧闭楼门。那福满楼乃是贤康帝四子淳王的产业,连这王侯皇族都闭门歇业,谨小慎微的,也难怪百姓都不敢出门了。
马车一路奔的出奇飞快,到达鼎北王府慧安一眼便看到拴马柱边正停着一匹通身黑如点漆,毛发油光发亮,精神奕奕的高头大马。
那马一瞧便是一匹千里良驹,定非凡品,马儿似感受到了慧安的目光,扭头盯了过来,一双清亮有神的眼睛彰显着健康和野性,他似很不屑的样子昂了昂头,甩了甩漂亮的鬃毛便又将脖颈扭了回去,神情颇为倨傲,倒似看不起
慧安一般。
好有灵性的马儿!
慧安自不会与一头畜生计较,心里暗赞一声,向来喜马爱马的她不由又多看了那马儿两眼。
“看来鼎北侯今日有客呢,却不知是谁……”
不知这么一匹绝世良驹主人是谁呢,慧安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嘟囔一声这才向府门而去。
因着慧安常往鼎北王府寻文景心,故而也没递拜帖,下人直接领她进了二门,袖绸已迎了上来。一番寒暄,慧安被带到了文老太君的居院所在,衡富院。
文老太君的衡富院位于鼎北王府的中轴线上,清一色的白灰墙、菱花瓦,沿墙的漏窗上雕着各色浮雕,福禄寿的图案多彩多姿,院中遍植古柏老槐,奇花异草,罗列奇石盆景,虽是冬季仍显得绿意盎然。
比起凤阳侯府那样原是豪商的私宅来说,鼎北王府显得处处富含底蕴。正房的大袖门上垂着石青色锦纹门帘,上绣大幅海棠富贵图,绣工精致,袖绿蓝紫相间的海棠一律银丝线勾边,阳光下闪着银光,富丽堂皇。
袖绸刚入正院,便有小丫头冲正房笑着喊道:“沈大姑娘来了。”
接着她快步上前对慧安福了福身,道:“沈姑娘可来了,将才二门一来通报,我们三姑娘都出来看两回了,您快请进。”
慧安见她一双桃花眼,分外明媚,模样又水灵,人也机灵,不免多瞧了两眼。
袖绸见慧安一直瞅着莺歌,便笑着道:“这是莺歌,才从针线房提上来的,是个爽利人,最会说吉祥话逗我们老太太开心,我们这些个老人可都被她比下去了。”
“袖绸姐姐又排揎奴婢,奴婢看,沈姑娘身边这两个姐姐才是真真的爽利人呢。”那莺歌一双琉璃眼水灵灵地在慧安身后一转,嘻笑道。
“瞧着小嘴甜的,我这两个丫头可都是嘴笨的。”慧安笑着道,又示意春儿打赏,收回目光,才没走两步便见石青色的帘子被挑起,文景心快步而出,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
慧安见她没披大麾忙快走两步,拉了她的手,道:“你和我客套什么,也不披件斗篷,老太君正病着,你要再添乱,我这以后可不敢再来探病了。”
“我哪里就那般娇弱了,快进屋,祖母方才还提起你呢。”
两人说笑着上了台阶,屋中传来说笑声,慧安依稀听到有男子的声音,便脚步一顿,看向文景心:“有客人?”
文景心却是一笑,眨巴了几下眼睛,拉着慧安的手往里走,“等下你见了不就知晓了。”
慧安见她如此便知不是什么朝中大人,想来定是哪家的公子或是文家的亲友陪女眷来探病,既是无碍,便也不再问随她进了屋。
入屋却是一愣,但见宽敞的厅堂内满满当当地坐了一屋子人,打眼一望,朱钗玉环、各色罗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热闹非常,直晃人眼,光那脂粉的暖香就熏得慧安头懵了下。
正对门的软榻上坐着文老太君,她的右手边倒是依次端坐着两个男子,一着白裳,一着青衣。
慧安被这一屋子晃了下眼,本能地便去寻找那清爽的颜色,眸光流转看向那两个男子,这一望倒是再次跌进一双清泓无波的幽瞳中。
关元鹤!
他怎么在这里?那府门前的马想来是他的了,怪不得看着有点熟悉呢。
慧安心下郁闷,只道,真是流年不利,怎么出门哪哪哪都有他!阴魂不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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