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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的浮草世界

  PART1

  没人知道的浮草世界。

  那些安静生长的浮草总是在地平线上或起或沉。在一个又一个沉默的黄昏里送走一轮又一轮的落日。

  我坐在这里。我死死地坐在这里。

  我坐在这里看过了四十七个黄昏。听黯了五十九个黎明。

  引渡了七十四个无的冬至。

  我在这里啊。你在哪里呢?

  PART2

  每一天都有梦在心里头死掉。阿菲的着句歌词一直一直缠绕在我的心里面。在每个沮丧安惶恐担心忧虑无助的夜晚。它总是会趴在我的胸口。用一种无法感知的语言印证着一个关于我的宣判。十字架。白色粗糙的忏悔。

  记忆慢慢滑过水面。一路向北。向北。没有人知道我们从哪里出发。将到哪里去。可是我们知道自己背着行囊扎起凌乱的长头发。无数神祗在头上唱着无冕的歌。

  我们路过泊路过冈路过一条开满花的山道路过三个安静不语的村落。那些人们的笑让我看到俗世明亮而干净的洗涤。

  没来由地想起幸福。也没来由地刻画起失落。

  朋友说我们总是在以前无忧无虑的年纪强装忧愁。却在真正忧伤的岁月里遗忘了申诉的告诫。

  那些绿色的回忆在四下里探头探脑。头顶长出千丝万缕的伤怀。

  大风吹。大风吹。春天比夏日盛开得还要明媚。

  可是总要活下去的啊。

  没人知道浮草的四季带着怎样的轰然。万物无耳。只有我躺在干净而潮湿的地上为它们哽咽得难受。喉结翻上翻下。

  总要活下去的啊。

  流云与雾月无法感知浮草的寂寞和倔强。它们只是在高高的苍穹投下未知的怜悯。一直飞行的人。永远无法知道步行者的艰难。好在前方好有村落。还有灯火。还有色中渐起渐弱或明或暗的屋檐。于是含者眼泪走下去了。不然又怎么样呢?

  那些不明所以不知来路的讽刺和嘲笑。冷冷然地挂在天上。它们自以为庞大。浮草用沉默成就了它们浅薄的黑暗与肮脏。

  又下雨了。淅淅沥沥。而那些沉睡的记忆。已经撑开了逼仄的年轮。细长银亮的召唤里。

  是来年又来年的春色昭然。

  时间突然变得很慢很慢。我像是冬眠一样躲在白色的风雪之外洞穴之内。

  每天在十平方的空间内来来去去。任年华自由摆渡没了吵闹。有时候会在空旷的房间里突然就说不出话来。有些尘埃变得很沉重。它们让我重新变得哽咽。

  浮草总是漂泊。在每个绵长的落日里印证着无根的誓言。他面无表情地穿行在没有标签的四季。日与月苍白更替无声无觉。

  无风日。雷雨镇。陌生的屋檐有雨水打湿干枯的世界。

  PART3

  沿路向南向南。车子载着我开往越来越浓郁的丛林。高低起伏的山路。盘旋又盘旋。阳光在头顶覆灭所有无法启齿的猜想。象群出没在公路旁边的热带丛林。知更鸟尖锐的敲破森林中巍峨的寂静。

  慢慢地滑向未知的世界,心里安静却有空空的声音。一敲一打地在心里割城占地。

  24小时之前在上海的冬天里哈出雾气。24小时后在西双版纳闻树叶的辛辣。时光啊空间啊距离啊思念啊。通通见鬼去吧。只有思想往返摆渡。自由来去。一月二月三月四月五月六月。冬至大寒惊蛰清明夏芒种。四季的更替在跋涉中变得越发缓慢而清晰可辨。你知道。我知道。

  PART4

  我喜欢陌生的城市。它们安静地遗落在我的记忆之外的荒原。有一天我背着背包安静地经过。它们胆怯的向我大招呼问我是否记得它们。我抬起眼睛觉得它们好眼熟。很早就知道躺在地上可以看见最辽远的蓝天。流出的眼泪也可以灌溉出来年一岁的枯荣。

  PART5

  有时候想这样走到一个陌生的村落。从此住下来。盖起陌生的草屋擦干净所有的灰尘。在陌生的集市买粗糙的碗盆。从此布衣从此草屐从此打发剩下的岁月。从此做个不认识字的农夫在烈日下滴汗在雨水里锄禾。

  飞鸟在麦田里起起落落。该布谷的时候会有鸟每天每天破啼。晚上睡在硬的木床上。窗外月亮好大。狗在屋檐下把耳朵贴近地面。村庄里有秘密无声地酝酿也有光阴渐次着死去。

  睡梦里和风中的枝桠一起摇摇晃晃地等待黎明。等待一生。

  农夫永远不会离开村庄。他的世界里没有流浪。

  当年华逐年逐月失了锐利。当时间带走一切带走他。如同那些迁徙的鸟群。阔别生活几十年的苍茫大地。临走前的凝望中褪去了所有的羽毛。偿还曾经翠绿如今红褐的誓言。他会哭吗?

  没有人忍心责备他的离去。因为谁都知道他最难过。

  我在某个山坡下看过世界上最美的向日葵花田。我把手伸进阳光里想起某一个立夏的某一天。记忆中的花开得格外繁华。我站在树下听叫过了整整一个夏天。树阴有时浓郁有是淡然。孩子们奔跑追逐累了在马路边握着手里的硬币买可乐。

  那天,晴,我像孩子一样开心。

  我在某个寺庙的屋檐小躲过一场雨。很远很远的地方挂着一道彩虹。周围的青苔泛出潮湿的气息。它们湿漉漉地将心事酿成永远无人知道的古老。钟声在很高很高的天上回荡。像是年轻的众神悲怆的哀鸣。滚滚而过的天雷是沉闷的哽咽。只有周围的篙草透出蔓延的绿。埋下头默默破啼。

  我在某个海边看到了最寂寞的雪。海面起伏。有海鸟在低低地贴着水面飞过去。我裹紧大衣面对如此寂寞的天地说不出话。雪落在脚边没有声音。谁都知道它们会在某一个清晨无声地化去。它们的一生繁华或潦草。没人知道。

  生与死都是无声的渐变。没人可以讲述这是悲哀还是幸福。所以它们生生世世。没有停止。

  PART6

  10岁那年雨水你站在树下看我被树划破了膝盖。繁茂的绿色是树庞大的安静,你知道。

  13岁那年立夏我背对着你站在家乡的墙角死死地抓着书包没有说话。消失的童年是场没有知觉的电影。我知道。

  18岁那年白露他低头看到凤凰花仓皇地落了一地。冗长的离别是逐日逐月改写的毕业纪念册。她知道。

  20岁的冬至我在外滩喝外卖咖啡看对面的天一点一点亮起来。喧闹的城市是落幕是小丑的仓皇。谁知道。

  PART7

  有些风景会突然从你心里整幅整幅的抽掉。如同某个人突然的离去。带着无法解释的仓促和难以掩盖的痕迹。像黑夜尽头最沉重的天光。

  有些城市却可以一直一直活在记忆里面。任爱恨奔走东西摧城略地却墙瓦依然。

  烽烟里飞扬着四国的幡。

  听着溪水走过古老的桥。他们对我说总会看见新田地。

  有些风雪吹寒了我的一生。有些落日点燃了我的四季。有些浮草指引了我的跋涉。有些扬花装点了我的旅程。

  有些人爱我。有些人恨我。有些人爱过我。有些人恨过我。

  更多的人在我不知道的世界里孤独的度日。他们的一生安静的没有声响。他们沉默着孤单着开心着过完了一个又一个无法重来的十年。

  十年前父亲给我做了竹蜻蜓。十年后我想不起他被我遗忘在了哪一片翠绿的山冈。

  在很多年以后,天使站在树上。他的翅膀羽毛一片一片掉落。化成了千树万树梨花

  开满了整个山冈。

  PART8

  有时候想想,自己就这么孤独地活了二十年。并不是没有朋友。但是内心一直都是空洞而庞大的寂寞占山为王。无法草借箭无法只欠东风。

  二十年就是这么孤独的度过每一个冬天。看雪化了于是重新等待来年的大雪。我们的孤单甩在学校长满荒草的亲场边缘啪啪作响。它们翻过单杠跳过沙坑在煤渣跑道上一圈一圈彼此追逐。

  七月的凤凰花灿烂地坠地。它们站在我们背后站在夕阳里无声的伫足凝望。我们手拉手无所谓地出了大门以为明天依然继续上课。我们肩并肩不在乎地说了再见以为明天依然继续见面。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么多年过去了。

  那些孤单依然站在没有人的亲场上凝望。有人把它们忘了。可它们没有忘记那个人。夕阳在亲场上把它们的影子刻得很深很深。

  于是我们的青春就变得很薄很薄。

  于是我们曾经单纯的年代就变得一戳即破经不起回忆。

  PART9

  我喜欢坐在图书馆最右边的座位。因为下午四点会有阳光准时照耀。你喜欢抄记时皱着眉。问题多得让你烦恼。我喜欢在树阴的羽毛球场边上坐着喝可乐。你喜欢趴在楼道的栏杆上看天看云看风景。

  黑板上总有人暧昧地写一些彼此才看能看懂的话。墙壁上总有人单纯而天真地写某某君我喜欢你。而人去楼空剩下建筑的躯壳在风里叮当作响。樱花开了可是没人再记得学院祭。

  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那里啊。幸运的是我。曾陪他们开放。

  我们都是风里的花。曾经在夏天里手拉手唱过歌望过天做过游发过誓言。可是最后却散落在了一个又一个彼此隔绝的天涯。

  谁都记得彼此年轻的脸。可谁都不知道彼此会在流浪的第几年仓促短暂地一个照面。

  一瞬就是一季。一年就是一生。毕业纪念册翻开发黄的段落。

  改写复制剪贴删除。

  空留满地凤凰花。

  PART10

  又开始做梦。又梦见高中。香樟下的学院。会在夏日撑开浓郁的气味。梦里坐你坐过的滑梯。抄你抄过的笔记。唱你唱过的歌。算你算过的题。

  我还是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站在球网俯首。

  你还是扎着简单的蓝发带坐在香樟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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