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之亚斯蓝-边境-约瑟芬塔城】
艾欧斯睁开眼睛的时候,被明晃晃的光线刺得又眯起了眼。等适应过了后,他发现屋内的光线其实并不强烈,相反,视觉里微微泛着些微蓝,细碎的气流。带着清晨独有的凉意,从窗外涌进来,在手臂上落满了一层冰晶般得清冷。
昨夜明明被石壁封死的几个窗口,此刻已经恢复了先前的模样,微风满屋子吹动着,带来阵阵清晨森林的气息。隐隐的,可以听见远处传来的约瑟芬河水淙淙的声音。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艾欧斯起身,一边穿着外袍一边问此刻正坐在桌子前斟茶的吉尔伽美什。
“你什么时候睡着的我就不知道了。你什么时候醒的我清楚。”吉尔伽美什低声笑着,那双深邃的眼睛低垂着,嘴角凝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他金色瀑布般的长发此刻没有绾起,看起来是刚刚起床不久。他纤长的手指此刻正摆弄着一套古绿色的瓷器茶具,动作看起来行云流水,仿佛一个饮茶的行家。"你喝茶么?这是我问驿站的侍应特地要来的茶,是约瑟芬的特产,’风息翡翠’别的城市可买不到哦。即使是在这买,也要400奎克一包。不便宜吧?”吉尔伽美什拿起茶壶用手试了试温度。仿佛觉得不够烫,于是将双手捂在茶壶表面,仔细能从他的指缝间看见火光,果然,不一小会,壶里微微蒸腾出滚烫的白气来。他拿起一小撮翠绿色的茶叶,放到一个更小一点的瓷壶里。一边往里加水,一边继续说道:“这种‘凤息翡翠’,矮株,窄叶,是冷翡翠的一种,在亚斯蓝东北部大部分地区都会生长、初春时节采摘的茶叶,才能被称为‘凤息翡翠’,而其他地方的,都只能称为冷翡翠。你知道为什么么?”
艾欧斯看着他,没有答话。屋子里渐渐弥漫出一股淡淡的植物香气,若有若无,散发着如同初冬时节的雪片的气息。
吉尔伽美什看他不接话,也不恼,嘴角依然挂着淡淡的微笑,他的嘴角弧度令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一种仿佛神祗般得神秘和尊贵。他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根粗厚发亮的铜线在嗡嗡作响,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因为在亚斯蓝整个领域上,气流一直非常宁静。只有在接近因德帝国的寒冷地带,气流才会变得逐渐汹涌。而这种非常罕有珍贵的‘凤息翡翠’,其实就是刚刚萌发出来的冷翡翠的嫩芽,在冷冽的早春寒风吹佛下,迅速风干、变脆后。及时采摘,所得到是茶叶。
一般嫩芽在萌芽发生长七天之后,就会渐渐变老,要么就是低档不住寒风而提前凋落枯萎,所以,能及时采摘下来的被风吹得晶莹剔透而又不至于枯死的嫩芽,数量非常有限,因此也就格外珍贵了。这种茶啊。因为迅速脱去了水分,所以,他将那种又硬又冷的味道。保留得最完整,就像是冰冷坚硬的翡翠一样呢。”说完,吉尔伽美什伸手递过一小杯茶,送到艾欧斯面前。艾欧斯接过茶盏,饮了一口,热滚滚的茶水中竟然真的迎面扑来仿佛冬日洁净冰雪般冷冽的香气,这种矛盾是我感觉异常迷人。艾欧斯在桌边上做下来。把茶杯放手,“你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来等我,不至于就是为了请我喝一杯茶吧?”
吉尔伽美什修长的手指轻盈的捏着茶杯,目光柔地落在散发着热气的碧绿液体上,“当然不是。我是为了【最重要的人】,才一直等待在这里啊——哦,对了。你千里迢迢从格兰而特跑到这里来,也是一样的理由吧?”他金黄色浓密的睫毛下面,柔和的目光里隐隐透露着几丝锐利,似是闪动着金光鳞片。
艾欧斯脸色微微一白,随即冷笑一声,“我是亚斯蓝的帝王,整个国度的每一片土地,我是可自由来去,无须他人过问。”
吉尔伽美什拿起茶盏,慢慢的往艾欧斯的杯子里又倒满茶水,他叹了口气,微微皱着眉头,表情像是在看一朵凋零的玫瑰花般感伤。
“可惜啊,再往前走几百米,你可就不是帝王了。”艾欧斯的脸彻底的苍白了下来。
“呵呵,不用这么惊讶。”吉尔伽美什看着艾欧斯的脸,他的反应和自己预料中的一模一样,“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会知道,你要前往因德帝国?”
艾欧斯冷冷看着吉尔伽美什,没有回答。在还未弄清楚吉尔伽美什来意之前,他决定保持沉默。
吉尔伽美什看艾欧斯不接话,他挑了挑金黄色浓密的眉毛,嘴角的笑容放佛带着太阳般的的热度,接着说:“其实我知道很多事情呢。可能算上整个亚斯兰,我算是知道最多秘密的人啊……我不但知道你要前往的目的地是哪儿,而且我还知道你要去那儿干什么啧啧,你要做的事情,真是任性啊,让人伤脑筋不过这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我来这里,只是让你帮我一个小忙。”
“你可知道你在和谁说话么?你是亚斯蓝的一度王爵,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应该懂得君臣之礼。你竟敢让我为你做事?”艾欧斯目光冷如霜,低沉的嗓音里充满了帝王的威严。“哎呀,你怎么还不明白呢”吉尔伽美什右手手指抵在太阳穴上,轻轻的揉动着,放佛很伤
脑筋的样子,他的笑容里透出的神色,看起来既误了奈何,又充满挑衅。“第一,从当年白银祭司连同整个亚斯蓝的王爵一起猎杀我的时
候,你们可有把我当做一度王爵?第二,你现在企图要去做的事情,难道就符合你亚斯兰帝王的身份?”
艾欧斯瞳孔一紧,浑身突然汹涌而出的魂力让整个房间的温度瞬间下降,周围的空气弥漫着愈来愈浓郁的杀气,似乎随时一触即发。然
而,吉尔伽美什似乎视而不见,他轻轻的半眯起眼睛,整个屋内突然爆发出肆意流动的气流。所有的门窗全部被风吹得咣当关紧。
他嘴角的笑容隐藏了起来。“艾欧斯,我的实力,你应该很清楚吧?你如果有能够赢过我的自信,我可以勉强接受,因为亚斯蓝这几年,到底出了多少新奇的怪物,和变态的魂术,我也不清楚,只是,你难道有自信能够轻而易举的杀了我么?是要引发骚动,你前面一路前行至此,不就白费了?你帝王之尊,出现在风水边境,只怕因德的人不会视而不见吧?而且,你应该想一想,我如果使用风元素魂术的话,你的水系魂术在我面前,有多少胜算”
艾欧斯深吸一口气,周围的魂力剧烈波动着,显然,他内心正在激烈的挣扎。然而,最终,他还是缓慢的闭上了眼睛。房间里的温度缓慢的恢复到之前的程度,气息也渐渐平息下来。他再次睁开眼,目光中有一种不易察觉的哀伤。“如果我帮你的忙,你保证不暴露我的行踪,并且不干预我的事情?”
“我保证。”吉尔伽美什脸上恢复了之前淡淡的笑容。
“你要知道我并不是怕你。”艾欧斯冷冷的说着。
“这点我当然知道。你的能力,我还是清楚的。漆拉曾经对我形容过你呢,说:‘艾欧斯身体里像是封印着一座巨大的深渊峡谷,有着无可估量的潜能’说起来我也好几年没见过漆拉了呢,这几年也真是‘拜他所赐’,迟早啊,我得把他给我的一切,都如数奉还给他。不只是他,当年的那些人,希望他们都还活着,否则就太可惜了啊”吉尔伽美什一边喝着茶一边平静的说着这些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艾欧斯心里升起一丝不安,坐在自己面前的吉尔伽美什面容俊美,金发如瀑,举止优雅如同皇室,然而,艾欧斯却感觉自己对面坐着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这种恐惧紧紧的包裹住他的心脏,仿佛拉扯着它朝无限深的地底重重的坠落着。
“说吧,你要我帮你什么。我看看,我能不能办得到,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连你都做不到的事情,可还真的没几样。”
“你放心,你一定做得到,这个世界上,据我所知,也只有你做得到而且啊,你之前就已经做过了呢”吉尔伽美什转过头望了望艾欧斯,突然眨了眨左眼,嘴角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艾欧斯看着吉尔伽美什,那种仿佛面对着一个黑洞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
“我要你帮我复活银尘,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再一次复活银尘’,因为我知道在这之前,其实银尘就已经死过一次了,他能复活,正事因为你独有的天赋‘摄魂’”
“银尘又死了?”艾欧斯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有多地别扭。
“是的。”吉尔伽美什眼睛望着窗外,远处积累着积雪的山脉,倒影在他清澈的瞳孔里。
“但你之前不是一直被囚禁着么?那你怎么可能知道关于我复活银尘的这些事情?”艾欧斯看着他,完全猜不透对面这个金发男子。
“我刚刚说了啊,我啊,也许是整个亚斯蓝领域上,知道秘密最多的人了啊”吉尔伽美什淡淡的笑起来,“怎么样。愿意帮我这个忙么?”
“既然你说你知道的秘密最多,那你可知道‘摄魂’只是复活一个人的第一步,而第二步,则是需要找到能够重新容纳他这个灵魂的‘容器’,我能帮你把灵魂从银尘的尸体里摄取出来,但是,我不能保证可以帮你找到一个能容纳他灵魂的‘容器’。灵魂对‘容器’要求很高,一般都必须是要有结构和属性都非常接近的肉体,比较容易成功,比如双胞胎,兄弟姐妹,或者父母子女之间的这种拥有非常亲近血缘关系的肉身,就能大幅度降低风险。当然,最容易成功的还是"艾欧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停止了说话。
吉尔伽美什好像没有发现艾欧斯的异常似的,依然微微笑着说;“关于‘容器’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他站起身,冲艾欧斯侧了一下头,示意他“你跟我来”清晨时分的街道显得异常的空旷。这个时间,城里的人大部分都刚刚醒来,在房间里梳洗穿衣,享受早餐与茶。路上只有一些来往于各种餐
馆和旅社之间用来运送食材的马车,沿街的店铺都还没开门,门廊前得夜灯依然残留着一些灯油,灯花在已经天关大亮的清晨里微弱的闪烁着。
街道上的积雪化去了大部分,只有墙角或者数目之间,还残留着一些雪堆。客气里那种让人头脑清新的冷冽感带着针叶树木的松香味,远山不时传来悠长清脆的鸟鸣声。
吉尔伽美什走在前面,他换下了昨天那身暗蓝色的刺绣长袍,穿上了一身像牙白的绸缎长衫,长衫后背用极其繁碎的手工针法,刺绣着淡金色的凌格纹,这是亚斯蓝古老的吉祥纹样,代表商运亨通,招财进宝。厚实长衫的领口和腰间围着一圈柔软的黑色貂毛,让他看起来像足了一个富足的商贾。他在前方休闲地带路,双手背在身后,好像也挺满意自己这身装扮,吉尔伽美什不时地回过头,用有趣的目光打量着艾欧斯,嘴角依然凝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迷人笑意。
艾欧斯换了一身烟灰色的反绒长袍,是用厚实而柔软的小山羊皮缝制的袍子,露在外面的一侧用油鞠的方法处理成了粗糙但温软的鹿皮质感,哪怕是在隆冬时节的大雪里走上了几个钟头,伸手摸上去,也丝毫不会有任何冰冷刺骨的感觉,触摸之处永远都是柔和温柔的鹿皮触感。长袍的重量很足,看起来充满了贵气的垂坠感,懂得面料和服饰的人,自然知道这套衣服价格不菲。而且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所有锁边用的,都是极细的纯银丝线,这种线是用高韧度的纤维侵泡白银粉末后烘干制成,是皇室里常用的丝线。
想要隐藏身份的话,最好像我一样,换一身正常人的衣服,否则,你就算把整个头裹起来,人家还是会忍不住看你的。吉尔伽美什一边走,一边忍不住轻轻笑道。
二分之一的面容都笼在兜帽下的艾欧斯,脸色微微尴尬了一下,一抹红色泛上他的脸庞。常年的帝王生涯,使得没有任何人敢在他面前这样说话。艾欧斯在喉咙里低低冷哼了一声,说:‘你以为像你一样穿的像个买丝绸的暴发户就没有人围观了么?’
吉尔伽美什…………
两人一路向前,走出约瑟芬塔城的西门后,吉尔伽美什离开石头铺就的大陆,往北面的森林深处走去。艾欧斯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犹豫了一下,低头跟了上去。
越远离道路,森林愈加茂密,树木也越来越壮,亚斯蓝背部几乎都是针叶林地带,巨大的红松、雪衫密密麻麻地团簇在一起。积雪也比城里要多,几乎没怎么融化。空旷静谧的森林里,除了偶尔的鸟叫之外,就只剩两人嚓嚓作响的踩雪声。艾欧斯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久违的宁静感,是啊,谁能想到呢,在这样一个边陲城市的城外森林里,此刻行走着两个亚斯蓝魂书最巅峰的人,如果是几年之前,别说他们两个一起出现,就算他们之中任何一个单独现身,那肯定也是令整个城市万人空巷、沸腾喧嚣。而此刻,天地四下静谧屋垠。不远处的城镇渐渐在暖和起来的清晨里苏醒过来,人们奔走忙碌,熙熙攘攘,操持生计。他们并不知道一帝一爵此刻正在附近,他们和魂术没有没有关系,他们离杀戮的世界无限遥远。
艾欧斯抬起眼,发现吉尔伽美什已经听下了脚步。
四周是拔地而起的参天巨树,厚厚的积雪上,吉尔伽美什象牙白的背影在清晨森林幽暗的光线里,显得饱满而温润。他此刻站在一个看起来反佛山谷般的入口。两侧的山崖被积雪包裹着,流出一个光线幽暗的入口。吉尔伽美什轻轻地蹲下身子,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地面某处地方用地按了一下。
“嗡——”空气里一阵轻微的弦音,山谷入口突然显影出一张反佛金色细线编织出的丝网,无数游弋的金光沿着丝线网格流动了一圈之后,反佛被封吹散般消失在空气里,艾欧斯知道,吉尔伽美什设下的封印已经解开了,尽管这些丝线看起来弱不禁风,反佛蛛丝般挥手即散,但艾欧斯知道,如果不是吉尔伽美什亲自解除这个封印,那么,想要穿过这张金网,绝对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看来,银尘的尸体应该就是保存在这个狭窄的山谷深处,艾欧斯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是他尽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震动。
让艾欧斯吃惊的,并不是吉尔伽美什放银尘尸体的地方有多么难以寻觅和层层守护,而是刚刚在吉尔伽美什运行魂力解除封印的时候,艾欧斯几乎感受不到吉尔伽美什体内的魂力变化和流动方向,他整个人仿佛静止在时间断层里,连一丝一毫的魂力都难以捕捉。难道说,他对魂力的运用已经到了如此出类拔萃,无迹可寻的地步了么?还是说,他可以仅仅只用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魂力,就能完成如此复杂的封印系统?
吉尔伽美什转过身来,他的脸庞笼罩在森林温润的光线里,他招了招手,低沉的声音回荡在静谧的森林里,“你随我来。”
走进山谷入口之后,道路越来越窄。两边的树木也越来越茂密,树干从两边合拢来,几乎遮盖住了这条隐蔽的山口,从外面看,很难发现这里面有一条如此狭长而幽深的密道、走了大概十分钟之后,两人来到了山谷的尽头,前方是一面黑色的山石,无法再继续前进。
这里是一个三面山崖高不见底,树木纷乱的枝丫几乎快要把头顶的天空遮蔽起来。束形的光线一缕一缕地投射下来,笼罩着一个巨大水晶簇状的冰晶体。那座冰体,仿佛一朵爆炸开的冰花般流转着绚烂的光芒,一根一根犹如宝剑般的冰凌簇拥在一起,而冰体里面,苍白的皮肤,挺拔的鼻梁,没有完全合上的嘴唇,仿佛诉说着最后一句没有来的及出口的呼唤——仿佛安静沉睡着的,银尘的尸体。
艾欧斯轻轻地皱起了眉头,他转过头看着吉尔伽美什,他的脸上此刻笼罩一层淡薄的忧伤,他金黄色的睫毛覆盖下的瞳孔,仿佛两眼流动而温润的泉。
艾欧斯叹了口气:“他真是一个不幸的人啊”
此刻那异常瑰丽的冰体深处,银尘的尸体上,很多部位都已经残损,特别是双脚,只剩下了森然的白骨,艾殴欧想起上一次,自己复活银尘是,他也是这样几乎能用“支离破碎”
来形容的样子。
艾欧斯走到冰体面前,他从鹿皮长袍里伸出手,张开手掌,贴紧在冻人的冰面上,一丝丝金黄色的魂力透过他的手掌,仿佛细长的游鱼般的游向冰体深处的银尘。
吉尔伽美什静静地站在艾殴斯身后,他一动不动地注射着他们,仿佛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等到艾殴斯收回手,站起了身子,他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热气。
“怎么样?“吉尔伽美什看着艾欧斯,问道。
“按道理来说,他的躯体损坏程度如此严重,并且已经过去了很多天的时间,灵魂应该早就已经溃散开去了,就算还有残留,也不会完整,灵魂会有难以修复的损伤。但是不得不承认,你对魂力的研究真的很厉害,你把温度控制在一个非常好的临界点,即很好地保存了尸体,同时又不至于温度太低而让肉体结构发生冻坏的改变,同时,如果我没有感应错位的话,这座冰体表面布满了你的魂力封印,所以,银尘的灵魂还是很完整的,对于我来说,如果摄魂的话,没有什么难度但是,如果你晚找到我一两天,可能就不行了。还好你出现的很及时。”
吉尔伽美什的表情看起来如释重负。他抬起手揉了揉眉毛,似乎想要把眉头的阴影揉散开去。这个动作他天神般的容貌看起来多了分柔和的亲近感。
“只是……”艾殴斯停了下,继续说道,“一旦我完成摄魂,那么,他就需要立刻找到一个容器,否则,他的灵魂在没有容器的情况下,
还是会陨灭的。”
“我可以在短时间内维持灵魂不灭……但是真的只是短时间……你不能指望灵魂在离开了肉体之后,还能长时间地存在。一旦灵魂受损
后果是你无法接受的”艾殴斯的英俊的眉眼里,透出一股淡淡的遗憾。
“短时间是多段?”吉尔伽美什走近一步,看着艾殴斯的眼睛问他
“四天”,艾欧斯的目光黯淡下去,“极限是四天。第五天,如果我不将他的灵魂从我身体里取出来,那么我自己的灵魂,就会和他的灵魂彼此渗透、侵蚀而一旦将他的灵魂取出我的体外,就意味着永远的陨灭”
“你的体内?”吉尔伽美什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的,‘摄魂’的本质,其实就是暂时将别人的魂魄强行拉进自己的躯体,从而剥离别人的肉身和灵魂,令敌人瞬间致命,在最开始哪点时间。‘摄魂’这个天赋在我心里,是极其邪恶的。一直到了后来,我取得了属于我的魂器,当我发现了摄魂这个天赋配合着我的魂器共同作用的话,可以将这种本来极其邪恶的天赋,用于复活,用于延续生命。那时,我才开始渐渐接纳了自己的这个天赋”
“……‘摄魂’的成功概率是百分之百么?”吉尔伽美什问道。
“怎么可能,”艾欧斯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如果成功概率是百分之百的话,我怎么会沦落到被你威胁的地步”
“……不是说好帮忙么?怎么又变成威胁了?”吉尔伽美什哭笑不得,但随即,他的心情又沉下去了,“那你复活银尘的概率是多少?会有什么意外么。”
“我刚刚可能说的不是很清楚。”艾欧斯看着吉尔伽美什的表情,于是补充道“对于正在和自己战斗的活人,摄魂的概率会随着对手的魂力高低,魂力类型等等因素而变化,从百分之百到百分之五十不等,如果是一般的魂术师,那么我有绝对的把握一次成功。但是对于像您这样级别的,我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了。但是,你要知道,‘摄魂’的可怕之处在于,无论对方是魂力多么可怕的怪物。最低的成功概率,也是强制的按照百分之五十来发生的。不过,对于已经失去意识的人,或者已经死去的人,当对方不会抵抗的时候,成功率是百分之百,毋庸置疑。”
吉尔伽美什看着艾欧斯,虽然表面依然平静,但他内心的震撼仿佛汹涌的潮水,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别人会把艾欧斯形容为“能和吉尔伽美什抗衡的人。”
艾欧斯转过身,问吉尔伽美什:“那我开始了?”
吉尔伽美什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然而,艾欧斯第一个动作,却并不是把手上伸向那个冰体,反而他轻轻解开了自己的袍子,他把双肩的衣襟卸下,上身的鹿皮长袍软软的垂到了腰部,露出他肌肉结实的上身。艾欧斯本身就高挑挺拔,他的体型健壮而匀称,肌肤是贵族特有的白皙,头顶束行的光柱和周围积雪反射出的光芒照耀在他的躯体上,他肌肤上的绒毛反射出一片碎钻般的光芒。吉尔伽美什发的目光牢牢的盯着艾欧斯,一动不动。
艾欧斯转过身,面对着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吉尔伽美什,轻轻的抬起左臂,问:“你是不是,在看这个?”
吉尔伽美什看着艾欧斯结实的左手小臂,上面一面漆黑的刺青纹身,牢牢的吸引了他的目光。那个刺青的色泽纯净而浓烈,仿佛最深邃的黑夜固成的浆体,涂抹在了他肌肉结实的白皙手臂上,最浓郁的黑衬托在这样的肌肤上,有一种触目惊心的动人。而让人觉得更不可思议的是,当目光牢牢盯着那个纹身看时,甚至会让人有一种错局:那个刺青是活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纹身,就是你的魂器吧?”吉尔伽美什抬起头,盯着艾欧斯的眼睛,缓缓的说道。
“你现在无论知道什么,我都已经毫不奇怪了。”艾欧斯叹了口气,说:“我真搞不懂。其实一个人如果知道太多事情,那他必然就过得不会太快了。这些年来,虽然我贵为帝王,但是很多事情,我都尽量不去知晓。”
吉尔伽美什笑了笑,露出的牙齿。“你这个帝王,游手好闲就罢了,还给自己找这么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艾欧斯本来怅然的面容,被吉尔伽美什的一句话弄得迅速尴尬起来,他白皙的脸庞一阵窘迫的红晕。随即恢复了之前冰冷的神色。艾欧斯冷冷地看着吉尔伽美什,说‘你既然知道这个刺青是我的魂器,那你应该也知道它的来历吧?你说说看,我看你究竟知道多少。’吉尔伽美什点点头,说;‘亚斯蓝领域上有几面非常有名的盾牌,这几面盾牌,就算是放到整个奥汀大陆范围内,都是数一数二的顶级防具。比如二度王爵幽冥的死灵镜面,它的攻击力在所有的防具里处于最高的位置,甚至远远超过很多攻击性魂器。又比如四度王爵特蕾娅的‘女神的裙摆’,更是一面能够抵挡一切间接攻击的顶级防具。然而,如果说到最最具有盾牌的本质的魂器的话,那么一定非【龙鳞漆】莫属了。传说中的【龙鳞漆】以远古时代存活着各种龙的鳞为原料,并且都是取自龙首下方脖子位置逆向生长的鳞片,各种龙的逆鳞混合之后,炼制成了这样接近神级的魂器,是整个奥汀大陆上,硬度最强,防御力最高的盾牌,而且,最奇妙的一点在于,这面盾牌竟然是液体状态,释放的时候,能够像漆黑的浆液般将人体全面包裹,从而将魂器的主人全身都置于固若金汤,无坚可破的防御系统下面。‘吉尔伽美什抬起浓密的金黄色的睫毛,定定地看着艾欧斯,’只是我没想到,它未释放前原始的样子,竟然会是身体上的一处刺青……
吉尔伽美什的话语突然硬生生的断在空气里。他本来还挂着微微的淡笑,此刻竟然微微的张开无法合拢,他被眼前仿佛神迹般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艾欧斯的双手仿佛锐利的射线般盯着自己,然而。他手臂上的刺青仿佛挣扎着的液体怪物般,从他的皮肤上涌动起来,那些漆黑而粘稠的液体,一边发出锐利而刺耳的金属切割声,一边沿着整个手臂朝上扩散,面前的艾殴斯像是在被一个黑色的怪物平静地吞嗜几个眨眼的瞬间,面前站立的,已经是一个全身漆黑仿佛幽冥般的鬼魅了。连同他的五官,睫毛,头发,都被这种梦魇般的窒息黑色液体包裹得密不透风,艾欧斯看着震惊的吉尔伽美什,低声说道;“你快去找‘容器’吧。我要开始摄魂了。”他的声音听起来,仿佛金属震动发出的翁鸣,让人觉得似乎他的声带都一起被这种液体包裹了,所以才发出这样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来。
吉尔伽美什点点头,转身离去,走了两步,他突然回过头来,嘴角又勾起那丝似笑非笑的弧度,‘不能看么?我还蛮想看看,你到底是怎么摄魂的。’
漆黑的艾欧斯双眼一紧,吉尔伽美什脚尖前的地面轰然拔地而起一座冰墙,吉尔伽美什看着自己鼻尖前面冒出森然冷气的冰面,可笑不得
的叹了口气,“哎,帝王的脾气都这么暴躁么?”说完,他只好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艾欧斯金属般的声音,“四天之内,你赶不回来,我就不等了。”
“好。”
吉尔伽美什瞳孔一紧,瞬间,他的身影消失在狭长的山谷里,突然涌动的气流将树木上的积雪撼动下来,纷纷扬扬地飞满整个林间。
森林一片静谧。
白茫茫的雪地里,那个漆黑如同鬼魅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矗立着。
御风而行的吉尔伽美什,此刻脑海里一直翻涌不息着无数疑问。
“以艾欧斯的魂力级别和天赋,再加上他拥有的那件神级魂器,他完全没有理由被我威胁啊……那他愿意帮我做这件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西之亚斯蓝。格尔兰特。城外】
冬日的河水冰冷刺骨。麒零把布帕放进河水里的时候,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把手帕浸湿后,拿到泉莲和神音面前,递给她们,“擦一下
吧,你们脸上都是血。”
莲泉感谢地点了点头,接过来,轻轻地擦拭着自己嘴角和额头的血痕。
麒零抬起头,头顶是巨大石块垒成的桥面,她们此刻正待在这座连接格兰尔特西门和城外旷野之间的巨大桥梁下面。终年奔腾不息的拉尔勒
恒河环绕着整个格兰尔特城。从这座桥梁出去,往西,穿过茂密的沼泽和湖泊,沿路会经过很多小城镇和村落,再往西走,就会抵达海岸城市雷恩。
耳边除了哗啦啦的河水声之外,清晨的格兰尔特城外一片静谧。在阿克琉克留下阻挡霓虹之前,他们约好了在西城门外的桥梁下面碰头。当麒零他们几个逃出地底宫殿的时候,天色依然是清晨还未破晓的墨蓝色夜空,然而此时,宽阔的河面上,已经泛起了粼粼的红色波光了。灿烂的朝霞从东面的帝都尖塔背后升起,万丈红光一寸一寸地刺穿浓郁冰冷的冬日寒雾。莲泉和神音靠在岸边巨大的桥墩石壁上休息,看得出,她们两个的脸色都极其苍白。而天束幽花一个人独自站在远处的河边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宽阔的河面发呆。
麒零扯下头上的黑色绳索,把刚刚因为战斗而凌乱的头发重新扎拢在脑后。他的面容一半笼罩在桥梁的阴影里,另一半被明亮的朝阳映衬,看上去英气勃发。他望着莲泉,表情似乎有点歉意地说:“我们就这么走了,也不知道阿克琉克他能不能逃出来,要知道……啊!”他还没说完,面前的视线突然急剧扭曲了几下,阿克琉克扛着个巨大的棺材就突然显影到了他面前,但阿克琉克也被麒零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而吓住了,手一松,厚实的棺材就结实地砸到了麒零的头上,于是,第二声“啊”就显得发自肺腑了……
阿克琉克放下棺材,一屁股坐在上面,呼吸急促,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看得出来,他肯定一路狂奔至此。阿克琉克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冲麒零挥挥手,“去去,帮我倒一杯水来。”
麒零眉毛一挑,“大爷!你当自己在驿站喝茶呢?我们是在逃命,哪儿去帮你倒水啊!”
阿克琉克从腰间扯下一个皮囊水袋,丢给麒零,“从河里装水过来。”
麒零跑去河边,把水袋按进水面,装满了之后,他忍不住喝了一口,拉尔勒恒河的水有一股冰雪的气息,整个食道和胃,都仿佛被这种清冽的气息包裹着。他跑回来,递给阿克琉克,“你没事儿吧?打赢霓虹了?”
“你开玩笑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怪物,我怎么可能赢得了他。你们走了不久,我就隐身了,然后飞快地逃了出来。”
“隐身真是个好用的魂术……哎,可惜我不是风源的人。”麒零叹了口气。
“也不一定……”阿克琉克那张玩世不恭的脸,突然严肃起来。
“什么意思?”麒零转过身,疑惑地看着阿克琉克。
“你还记得在心脏里,我冲你下跪的事情么?”阿克琉克表情有点尴尬,支支吾吾地提起这件丢脸的事情。
“你这一说,我正好想问你,你这算闹得是哪出啊?干吗要跪我?你可别说想要拜我为师什么的啊……”麒零皱着眉头,非常困惑。他背后,神音和莲泉,已经轻轻地睁开了眼睛。她们两个都不动声色地等待着阿克琉克的回答。因为之前在阿克琉克下跪的时候,神音和莲泉就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单纯的麒零可能并不知道这动作意味着什么,但是,对于王爵和使徒来说,下跪这个姿势,绝对不是轻易可以使用的。
就连远处的天束幽花,此刻也已经轻轻地走了过来,站在他们身边,听着他们的对话。
“我跪的不是你。”阿克琉克翻了个白眼,“我跪的是你那把剑。”
“你是说,我那把断了一半的破剑?”麒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会是你爷爷或者爸爸什么的留下的吧?”
阿克琉克猛吸一口气,显然被麒零那句话噎到了。他叹了口气,说道;‘真不知道你怎么会拿到这把剑的……’
“这把剑很厉害?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到底什么来头啊?”麒零问。
“在你手上,当然没有什么威力。因为它本身,就是我们风源因德领域上的圣剑。它的名字,叫【风津】。传说中,一开始在我们国度里,是没有风的。因为所有的风都来自极北雪原,但因德北面有一座巨大的雪山,它阻挡了所有极北雪原吹来的风。后来,传说中的风神,就用这把叫做‘风津’的圣剑,劈开了雪山,砍出了一个峡谷,使得极北之地最纯净的风可以吹进因德的领域。这个峡谷就是现在风源最神圣的地方——风津道。后来,当风神死去的时候,他留下了自己一部分的灵魂在剑身里,这把剑也就一直流传给后来的世人。‘风津’圣剑从来都是自己选择主人,而且当持有者如果被更优秀的人超越时,‘风津’会自己消失,寻找新的主人。圣剑‘风津’在我们国度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了。‘风津’在因德帝国拥有非常非常高的神圣地位,几乎是我们信仰的图腾。传说中手持‘风津’的人,将永恒地守卫因为帝国。所以,当我们看见‘风津’的时候,我们是必须下跪的。”
“你不是说,‘风津’已经很多年不出现了么?那你没见过,为什么就确定我这把断剑,就是‘风津’呢?”
“小崽子,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书’,你没读过书啊?”阿克琉克哼了口气。
“没有呀。”麒零回答得掏心掏肺。
阿克琉克:“……”
“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么?”麒零闭上双眼,浑身魂力释放开来,他想要把巨剑拿出来再仔细看看。而突然,头顶一阵奇妙的感应传来。
麒零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聚拢视线,就看见阿克琉克整个人影一闪,就冲到自己面前,他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同时抬起手指指头顶——
“所有人隐藏魂力,不要说话。”他低声地说完之后,无数旋转的气流就包围住了他们几个人,“我不一定能保证做到,但是我试试看……”
天束幽花看了看阿克琉克,她突然明白过来,阿克琉克正在企图让他们所有人都隐身。于是她小声补充道:“不要动,连眼皮都不要眨。”
说完,她就一动不动地靠着石壁坐了下来。
一会儿之后,头顶的桥面传来嗒嗒嗒的马蹄声。几辆马车奔驰而过。桥面落下簌簌的几缕灰尘。然而,快速奔驰的几辆马车,跑到桥中
间的时候,就奇怪地停了下来。之后就没有任何动静了。难道马车神秘地消失在了桥梁之上?
神音几个人,一动不动地等待着。恐惧从每个人心里冰凉地扩散开来。头顶的死寂比之前的马蹄声更令人恐怖。
马车门轻轻地拉开了。
一双尖巧精致的靴子,轻轻地落到地面上,随后,黑色绸缎的袍子,拖到了地面。横跨峡谷的桥梁在一片万丈霞光中显得雄伟气魄,远处,格兰尔特的数百个楼塔尖顶,簇拥在晨光中。
“好像桥梁下面,有几个很有意思的人呢。”特蕾娅转过身来,地一片风雪迷蒙的白色瞳孔,定定的看着幽冥,她娇艳的嘴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幽冥,我们俩一起下去看看吧,肯定会,很有意思呢。”
说完,她抬起腿跨上桥边的栏杆,冲着数百米之下的河面轻盈地坠去,仿佛一只从天而降的黑色苍鹭。而她身后,另一个黑色的身影随她一起,如同矫健的闪电般,划向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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