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紧握住班察巴那的手:“我不怪她,如果我是她,我也会这样做!”
班察巴那的手冰冷:“但是现在她的秘密已经被揭穿了,对方已经知道她是我们派出去的人。”
卜鹰又接着说下去:“所以他们派了一个人把她押到这里来,跟她坐在一顶轿子里,到了最后关头,就可以用她来要挟我们。”
“但是他们也想不到他们居然会败得那么快,那么惨,所有的变化完全让他们措手不及。”
班察巴那沉痛而激动:“只不过她还是他们最后一件武器,所以我还是不能看见她,不能让他们利用她来要挟我。”
所以他只有先发制人!
──如果有人让他看见她,他就一定会杀了那个人!这一点他已令他们确信不疑。
“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们以后说不定还能利用她,所以他们一定会让她活下去。”班察巴那黯然道:“所以我也只有让他们把那顶轿子原封不动抬走。”
“轿子里另外还有一个人,就是唯一能揭穿这秘密的人。”卜鹰道:“她也坐在轿子里,她知道自己绝对安全,所以她更不会妄动。”
“我早就认得她。”班察巴那道:“但是我也从未想到她是个这么可怕的女人。”
他们都没有说出“她”是谁。
小方也没有问。
他不愿问,不敢问,也不必问。
他知道他们不说,只因为他们不能说,不忍说,也不必说。
他们都不愿伤小方的心。
每个人心中都有个“死颈”,一个很难穿过去的死颈。
如果你一定要穿过去,就一定会伤到这个人的心。
波娃,你真的是个这样的人?
娇雅为什么要如此牺牲?
她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换回来的是什么?
她刺探到什么秘密?是不是和那批失劫的黄金有关系?
这个队伍中本来都是平凡的商旅,从来没有人显露出一点武功,怎么能在片刻间制住七十个久经训练的战士?
宋老夫子和严正刚更是身怀绝技的绝顶高手,为什么要如此隐藏自己的武功?
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历?有什么秘密?
这些问题小方都没有再问,他觉得自己知道的已够多。
黄金不在他们的货物包裹里。
卜鹰是他的朋友。
黄金的下落小方根本就不关心,他只要知道有人把他当作朋友就已足够。
对一个像他这样的浪子来说,一个真正朋友的价值,绝不是任何事能比得上的。
黎明。
旭日升起,大地一望无际,砂砾闪耀如金。
大地无情,荒寒、冷酷、酷寒、酷热,可是这一片无情的大地,也有它的可爱之处,就像是人生一样。
人生中虽然有许许多多不如意的事,许许多多不能解释的问题。
但是人生毕竟还是可爱的。
小方和卜鹰并肩站在帐篷前,眺望着阳光照耀的大地。
卜鹰忽然问:“你有没有特别的地方要去?”
“没有。”小方回答:“什么地方我都可以不去,什么地方我都可以去。“
“你有没有去朝拜过藏人的圣地?”
“没有。”
“你想不想去?”
小方的回答使卜鹰的锐眼中又有了笑意。
“我想去的地方也可以不去。”小方说:“我不想去的地方也可以去。”
卜鹰又问:“如果我要你去,你去不去?”
“我去。”
队伍又开始前行,能在片刻制服战士的人,又变成了平凡的商旅。
双峰骆驼的驼峰间,摆着个小牛皮的鞍椅,卜鹰坐在骑上,看着另一匹骆驼上的小方。
“再走一个时辰,我们就可以到那个地方了。”
“什么地方?”
“死颈。”
群山环插,壁立千仞,青天如一线,道路如羊肠。
一线青天在危岩灰石的狼牙般锐角间,羊肠曲路也崎岖险恶如狼牙。
他们已到了死颈。
队伍走得很慢,无法不慢下来,插天而立的山岩危石,也像是群狼在等着择人而噬。
无论谁走到这里,都难免会惊心动魄,心跳加快。
小方的心跳得也仿佛比平常快了很多。
卜鹰仿佛已听见他的心跳声。
“现在你总该明白我为什么要做得那么绝了。”卜鹰道:“如果我不留下他们一只手,如果他们又回到这里来等着我,这条路就是我们的死路,这地方就是我们的死地!”
死颈,死路,死地!
小方忽然觉得手心冒出了冷汗:“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别的人埋伏在这里?”
卜鹰道:“他们不可能还有别的人手,在沙漠调集人手并不容易。班察巴那已经将他们人马调动的情况查得很清楚,何况……”
他没有说完这句话,他的掌心忽然也冒出了冷汗。
因为他已发觉这个死颈,这条死路,这块死地上有人埋伏。
不可能的事,有时也可能会发生的。
心中有死颈,人伤心。
人在死颈中,就不会伤心了。伤心的人有时会想死,可是人死了就不会再伤心,只有死人才不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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