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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美国西岸有个拉斯维加斯,东岸也有个大西洋城,四周一片荒芜的沙漠,却在海边建起一幢幢高耸的赌场和饭店旅馆,闪亮的霓虹灯与招牌广告远远从高速公路上就可看见了。

  在大西洋城,吃住都很便宜,因为他们不需要赚你这个钱,光是在赌场内就可以挖空你所有的家产了,只可惜方蕾根本没那个美国时间做个败家女,因为……

  「早上录的演讲呢?」

  「在这里!」

  「快,立刻翻译,还有昨天的演讲,教授说晚上就要内容大纲!」

  「但下午的演讲……」

  「该死,莉丝,叫马克帮忙录一下好不好?」

  方蕾与泰曼简直忙翻了,几乎连睡觉时间都没有,幸好莉丝与男朋友马克临时改变行程到大西洋城来度假,也被他们抓来同甘共苦,一起翻入地狱深渊中爬不出来。

  「见鬼,这是哪一国语言?」

  「巴西的葡萄牙文吧!」

  「该死的那又是哪一种语系的?」

  翻天覆地的,好不容易水深火热的十天终于过去了,大家瘫成一地,几乎活不回来。

  「教授说他要搭明天一早的飞机,谁要跟他一起回去?」泰曼问。

  躺在沙发上烂成一堆泥的方蕾举起手来。「我……」

  「慢着!」趴在床上的莉丝猛然跳起来。「-要回去了?好不容易来美国一趟,也不顺便玩玩,-就要回去了?」

  「今年八月,布鲁日有三年一次的运河嘉年华,我要陪我女儿参加。」

  「上帝,到八月还有一个星期耶!何况,那个什么运河嘉年华,不就三年一次,三年后照样会再举行,而美国也许就来这么一回!」莉丝大声辩驳。「无论如何-得陪我留下来好好玩个过瘾,不然我那么辛苦帮-忙是为什么?」

  「-有马克陪-不是吗?我可没兴趣作电灯泡!」方蕾咕哝。

  「他?」两道愤怒的雷射死光朝马克笔直的发射过去,后者尴尬的瑟缩一下。「-以为我为什么要改变行程到美国来?那家伙到巴黎居然只想看上空秀,看康康舞,我为什么要陪他去看那种东西?」

  方蕾愣了一下,旋即与泰曼一齐失声大笑,莉丝更是怒气难平。

  「他想看女人的胸部,想看女人的大腿?好,就让他自己去看个够,我要自己玩自己的,而-得陪我,OK?」

  方蕾搔搔脑袋。「好吧,我想-说得也有道理啦,难得来美国一趟,不到处走走太可惜了,不过我得先打电话回家跟我老公讲一下。」

  五分钟后……

  「真没想到,我老公也出差去了!」方蕾有点意外的挂断手机,「不过我小姑回家了,还有我小叔,他们说会陪我女儿去参加嘉年华。」视线移向泰曼。「那你呢?你要留下来吗?」

  泰曼点头。「既然你们都要留下来,我也留下来好了。」

  「太好了,我不会说英文,光靠莉丝一个人有时候也很不方便,你肯留下来,我就不必老是依赖她了。不过……」马克困惑地来回看她们三人。「为什么你们三个人说的英文都不太一样呢?」

  方蕾三人不约而同失笑。

  「因为我说的是美语,莉丝说的是英文,泰曼说的是澳洲语。」

  「虽然听起来差不多,其实在句型、发音和拼法上都有显著的不同。」

  「那是因为文化和环境上都有所差异。」

  「不过由于都是从英文演变而来,所以……」

  「譬如美语说『Doyouhaveapencil?』,英语则说『Haveyougotapencil?』,这是……」

  「至于发音……」

  「舌头必须卷起来……」

  「不对,牙齿应该这样,念出来的音才会……」

  「不,我不这么认为,既然是同一个语系……」

  眼看他们三人居然就地讨论起语言学来,而且愈讨论愈热烈,甚至展开一场马拉松辩论,口水愈拉愈长看不见尽头,马克不禁哭笑不得。

  他们到底是来度假的,还是来上课的?

  虽然是预定外的旅游,但既然决定留下来了,方蕾就打算好好享受一下,但隔天傍晚方蕾就后悔了。

  「为什么只有两间房?」

  「泰曼说他旅费不太够,」莉丝神情自若地解释。「所以……」

  「我知道,我知道,」方蕾不耐烦地打断她。「但是既然-一定要和马克同房,总不能要我和泰曼同一间房吧?饭店客满了吗?」

  莉丝无辜地眨巴一下眼。「你们为什么不可以同房?」

  方蕾愣了一下。「-在说什么鬼话,我……」

  莉丝很夸张的叹了口气。「别告诉我说-不知道泰曼喜欢。」

  方蕾呆了呆,旋又失笑。「-别开玩笑了!」

  「泰曼真可怜!」莉丝喃喃道。「我和莲恩都看出来了,也问过泰曼,他都承认了,因此……」

  「别……别胡扯了,」方蕾惊愕得话都结巴起来了。「我……我结婚了耶!」

  「那又如何?」莉丝耸耸肩。「-几岁结婚的?十六岁?还是十七岁?正是最容易被诱惑的年龄,轻易被大-十二岁的成熟男人拐去结婚,这并不奇怪,-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不过……」

  像个男人似的,她轻轻抚过方蕾那一头乌溜溜的长发。

  「结婚四年,也生了两个孩子,-应该开始会觉得当时结婚得太冲动,现在睡在-身边的男人已经失去当初那种迷人的魅力,你们之间的距离也愈来愈遥远,-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我不……」

  方蕾听得啼笑皆非,想否认,但莉丝根本不给她自辩的机会。

  「对了,因为你们的年纪相差太多了,观念看法都有差异,换句话说,跟-年岁相近的男人才适合-,譬如泰曼,-不觉得他很可爱吗?」

  一点也不!

  跟她儿子比起来,没有一个会用两只脚走路的男性是可爱的!

  「我记得-也夸过他长得很英俊,」莉丝继续说。「又风趣爽朗……」

  不然她该怎么说?

  当时他们才刚认识,她总不能老实指出对方的缺点说他眉毛太浓,鼻子太短,嘴巴太大,笑起来像虾蟆打呵欠,还有,老爱说些人家听不懂的笑话,害人家明明满头问号又不能不捧场笑一下,这点最无趣了!

  「所以我建议-和他来段情试试看,」还在说。「就我来看,你们两个相当合适……」

  她是试吃品吗?

  吃过之后就知道好不好吃!

  「我以为从床上开始最快,」愈说愈嚣张。「-知道,多数人从床上的契合度就可以知道彼此合不合适……」

  真不敢相信,这女人真的在怂恿她来段婚外情!

  「这种事我最清楚,因为我是过来人,十六岁时我也曾经结过婚,对象是一个大我九岁的电脑业务员,还生了一个女儿,但十九岁我就离婚了,所以,相信我,听我的没错!」

  方蕾目瞪口呆,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对莉丝曾经离过婚感到最吃惊,还是对莉丝有个女儿感到更吃惊?

  不过有件事她倒是可以确定,既然莉丝有过这种经验,她再做任何辩解也没有用,就算把两片嘴皮子磨成了乌鱼子,莉丝也不会给-听进去半个字,既然如此,她最好赶紧跷头,赶搭最近一班飞机逃回比利时。

  如此一来,莉丝应该可以明白,不管是一夜情、婚外情,或者是奸情、偷情,她都没有兴趣了吧?

  到大西洋城不赌上两把就不算来过大西洋城,因此大家决议先上赌场玩几天再转战纽约,方蕾觑准机会赶紧落跑。

  拎着旅行袋,趁那三个家伙还在赌场里鬼混,某人偷偷摸摸溜出饭店,准备客串一下失踪人口,孰料才刚踏出饭店大门,迎面撞上两个人,双方同时一怔,再同时失声大叫。

  「大姊、小珊!」

  「二姊!」

  「小蕾!」

  静止两秒,又异口同声大叫。

  「-怎么会在这里?」

  然后,方蕾很快举起手来阻止对方再开口。

  「够了,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吧!」

  大西洋城的赌场全都集中在滨海大道上,而其中最具特色的就是泰姬玛哈,在这座综合阿拉伯风格和现代建筑艺术的庞然大物内,赌博、消遣、娱乐、住宿、饮食等功能样样俱全,几乎只要住进去就不用再走出这栋建筑物。

  除非你破产了。

  此刻,方家三姊妹就坐在泰姬玛哈地下室的餐厅内,大家面面相对都有点不太自在,虽然有很多话想问,却不知从何开始。

  「-怎会在这里?」终于,方珊忍不住先开口了。

  「我和同学陪教授来开会。」方蕾回道,再反问:「-们呢?大姊不是在日本念书,二伯不是移民到艾伯尼吗?」

  「我在这边工作,纽约、大西洋城来回的巴士导游。」

  听方珊这么说,方蕾一点也不感到奇怪,虚荣的女孩子想找多金的帅哥,到赌城来就对了,在这里,一掷千金的富豪多得是。可是……

  「但-才十九岁,应该要上大学呀!」

  方珊嗤之以鼻地哼一声。「谁要上大学,浪费时间!」

  说得也是,她的人生目标就是钓上个帅哥富豪,这并不需要上大学,只要脸蛋长得好看,身材一级棒,「钓鱼」技术一流就行了。

  方蕾无奈摇头,再转注方丽。「那大姊呢?来探亲吗?爷爷、奶奶也来了吗?」

  打从她们碰面开始,方丽的神色就一直很奇怪,连方蕾问了她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她也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有什么不对吗?」方蕾疑惑地问。

  方珊瞥方丽一眼,若无其事的代替大姊作答。

  「其实也没什么啦,是爷爷罹患肺癌,奶奶又中风,二伯就要爷爷、奶奶到美国来让他照顾,那大姊当然也跟着过来了,可是大姊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所以爷爷就替大姊找了个有居留权的对象结婚,对方是台湾政府高官的小儿子,还在修博士学位,长得也挺端正的,脾气又好,老实说,大姊运气还满不错的呢!」

  「既然如此,」方蕾继续端详方丽。「大姊为什么……」

  「她怀孕了嘛,所以心情不太好,大概就是所谓的怀孕症候群吧,所以我才特地请假陪大姊出来散散心呀。」说着,方珊用手肘推推方丽。「对不对,大姊?」

  方丽侧过脸去注视方珊片刻,随后,当她转回来面对方蕾时,恢复正常了。

  「我想我是害怕生产吧!」没有任何异样,如同四年前一样温柔婉约。「-呢?有孩子了吗?」

  方蕾一个字也不信!

  不过,算了,如果她们不想让她知道事实,就表示她们依然将她排除在亲族之外,她想关心也无从关心起,反正还有爷爷、奶奶和二伯在,他们应该不会让方丽受到委屈的。

  「两个,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她喜孜孜的掏出皮夹来给她们看照片。

  「耶?他们……」方珊惊呼。「他们的眼睛为什么是蓝色的?」

  「我老公是比利时人嘛!」

  「比利时人?」方丽与方珊愕然相对。「那-现在是住在……」

  「布鲁日,比利时布鲁日。」方蕾说,一边小心翼翼收好照片。「-们都没有跟妈妈联络过吗?我们常常打电话聊天,她很清楚我的状况。」

  方珊的表情很奇怪,方丽不甚自在的别开眼。

  「呃,-知道我们不太方便,何况,还有继父可以照顾她,我想应该没什么好替她担心的吧!」

  「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妈妈离婚了,两年前,因为继父殴打她,现在她和阿姨住在一起。」方蕾两眼眨也不眨地直视她们。「我想-们可能也不知道,姨丈在三年前去世了,他们又没有孩子,阿姨一个人过得好寂寞,妈妈就把她接去一起住,她们两个还合力开了一家服饰店,妈妈说她现在活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乐,已经不想再婚了。」

  「原来……妈妈离婚了。」方丽似乎有点不知所措。「那么弟弟呢?」

  方蕾叹气。「为了弟弟的监护权,妈妈和继父还上家事法庭呢,不过因为继父也有过殴打弟弟的纪录,所以法庭把弟弟的监护权判给妈妈了。」

  方丽沉默了一会儿。

  「我知道我应该关心一下妈妈,但是……」含着祈求谅解的目光,她眼眶湿润地瞅住方蕾。「我真的无能为力,-明白的,不是吗?」

  「就是说咩,就算我们知道妈妈境况不好,也帮不了忙呀!」方珊附和道。

  的确,当一个人只考虑到她自己时,确实无力去帮助别人。

  「算了,反正妈妈现在过得很好,有空跟她联络一下就行了。」

  「好啦,好啦,我们会跟妈妈联络的啦!」方珊不耐烦地承诺道,天知道这份承诺有几分可信度。「不要说这个了啦,还是说-,-刚刚说陪教授来这里开会,难不成-还在念书?」

  方蕾点头,「我还在念大学,这回跟同学一起陪教授来这里开会,想说顺便到处逛逛也好……」说到这里,忽地两眼一亮。「一起吧,我们一起玩吧,人多热闹一点才好玩不是吗?」

  在其他任何状况下,方蕾都不会提出这种建议,因为百分之两百会遭到拒绝。

  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她有百分之三百的把握不会被拒绝,因为陪伴一个心情不好的人旅游是天底下最痛苦的事,她看得出方珊快抓狂了。

  岂料……

  「才不要!」方珊一口否决。「我们为什么要跟-一起玩?」

  方丽忙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别这样,小珊,现在又没有大伯、二伯他们在,不用担心会被骂,-放心吧!」再转对方蕾微笑。「好,我们一起去玩吧,小珊是导游,我们想去什么地方她都可以带我们去哦!」

  「OK!」

  这下子看莉丝还能搞什么鬼!

  莉丝的确是搞不了鬼了,但方蕾忘了顺便考虑一下后遗症,一旦让莉丝和方珊那两个嗜好相近的家伙凑在一起,这趟旅游立刻呈现一面倒的惨况。

  「女装!」

  「女鞋!」

  「皮件!」

  「首饰!」

  其他两男两女根本插不进嘴,那两只雌性动物完全不顾他人的意愿,自顾自去她们想去的地方──纽约的时尚街,四人只好乖乖跟着走,丝毫不留半点自主意识,比绵羊还听话,甚至用不上牧羊犬来驱赶。最后……

  「我厌倦了看女装!」

  「我厌倦了看女鞋!」

  「我厌倦了看皮件!」

  「我厌倦了看首饰!」

  四只绵羊终于展开绝地大反攻,企图挣脱残虐暴行,可是……

  「她们……好像没听见,我们说太小声了吗?」

  「要不要喊大声一点?」

  「那样……好像有点丢脸……」

  「不是有点,是很丢脸!」

  「那么……」

  「……算了!」

  于是,四只小绵羊只好自力救济,两只公羊溜去看篮球比赛、看曲棍球比赛,两只小母羊继续跟随在两位沉迷于购物之中的主人身后,一边漫不经心地浏览周围那些昂贵到不行的珠宝首饰,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搭。

  「二伯允许小珊做这种疯狂购物吗?」

  对于那两位的购物方式,方蕾实在不敢领教,要是她敢那样连价钱都不看就买下来,只要一次就够了,肯定会被老公封杀出局!

  也许奥文确实从他父亲那儿继承到不少财富,但他终究只是个平凡的白领阶级,拿再高薪也是死薪水,何况他还要负担妹妹的学费、生活费,还有台湾那位姨婆和表哥、表嫂、侄子的生活费,以及一些小猫、小狗之类的亲戚,他们也常常跑去向他求助,听说他每个月还要支付他哥哥一大笔津贴──天知道是什么津贴。

  此外,她妈妈离婚时,奥文也特地赶到台湾去帮岳母争取小舅子的监护权,本想接他们母子到比利时定居,但方妈妈不想住到国外,奥文就替她买了一栋公寓安身,又支助岳母开服饰店,每个月还固定汇生活费给岳母,过年过节也不忘寄礼物去给岳母、小舅子和岳母的妹妹。

  他认为照顾岳母和小舅子也是他的责任。

  总之,奥文的责任心很重,负担更重,他们自己的生活也都很平实,这种疯狂购物游戏委实不适合他们,多来几次肯定破产,而且破得很难看!

  「-以为她为什么要出来工作?」方丽反问。

  不是为了泡哥哥吗?

  「为什么?」

  「因为二伯不想再替她支付信用卡帐单了。」方丽苦笑道。「不过这样也好,起码她懂得节制了-瞧,在这种高价位店里,她只是纯浏览,看看现在的流行趋势,再跑去买减价的设计师服饰或者二手服饰,至于珠宝首饰,她买不起真货,买的都是仿冒品,自己赚的爱怎么花都随她了。」

  「那么……」方蕾迟疑一下。「记得二伯计划开一家毛皮店,由大伯从加拿大那边提供给他毛皮,如此一来就可以省去不少管销费用,我想利润应该很不错吧?」她以试探的口气问,因为没有把握方丽是否会回答她。

  「是不错,可是……」方丽轻轻叹息。「动物保护主义者的行动愈来愈积极,二伯店里还曾经被泼过一次油漆,所以他们正在考虑改销其他货品。」

  「什么货品?」方蕾顺口问。

  方丽瞄她一下。「他们还在考虑。」

  方蕾耸耸肩。「爷爷、奶奶的情况如何?」

  「爷爷动过手术后,病情已经控制住了;奶奶中风的情况也还好,但是他们的状况都需要特别看护,所以二伯送他们去一家华人疗养院,我去探望过几次,他们看上去都很愉快,也许是因为那儿有同年龄的伴吧。」

  方蕾朝前方望一下,那两个家伙好像还没有收兵的打算。

  「那-呢?-结婚多久了?」

  「一年半。」

  「姊夫对-好吗?」

  「他的脾气很好,是个很温和的人。」方丽没有作正面回答。

  「是吗?」方蕾笑了。「我老公也是个很温和的男人,我最喜欢欺负他了,通常他都会用哭笑不得的表情容忍我的胡作非为,不过有时候他也会像骂女儿一样骂我,还罚我不准看电视,哼,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卧室里也有电视,我不会躲到卧室里看吗?」

  「-的运气很好,相亲结婚还能得到这么好的老公。」方丽低喃。

  笑容徐徐消失,方蕾细细审视方丽那张又浮现出奇特表情的脸片刻。

  「-的运气不好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方丽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我也不能算是相亲,是爷爷帮我决定的,爷爷说他会是个好丈夫。」

  方蕾觉得有点奇怪,因为方丽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在抱怨。

  「如果真的不喜欢,-已经成年了,可以拒绝呀!」

  「可是……」方丽不甚自然地转脸望向他处。「我们交往了两个月,我也觉得他是个温柔体贴的男人,很适合我,所以……所以……」

  所以,是她自己同意的。

  方蕾有点啼笑皆非,下意识停住脚步,想要好好劝劝方丽。「既然是-自己同意的,就必须尽力去适应;我也是啊,不,我比-更可怜,-还跟对方交往了两个月,我只跟我老公见过三次面,约会一次,然后就结婚了,Shit,甚至婚后好几个月我才知道他是比利时人,真是TMD,竟然把我拐到比利时之后才告诉我!」

  她咬牙切齿,恼怒的咒骂。

  「但我又能怎样?只好努力去适应,学习他们的语言,了解他们的生活习惯,告诉-,超辛苦的,但我还是捱过来了,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我老公特别体贴我、容忍我,我想,这种事都是相对的,-为他付出,他也会对-付出……」

  顿了一顿,她又说:「记得在台湾时我就劝过-,人不能只顾自己,否则最后尝受后果的一定是自己,我想-可能忘了,不过现在-可以好好想想,除非嫁错男人──像妈妈那样,不然要营造什么样的婚姻生活都在-……」

  「如果对方是个有恋母情结的男人呢?」一旁突然岔进来一句话。

  方蕾愕然,循声回眸,原来是方珊不知何时悄悄回头来到她们身边,而莉丝仍在不远处的柜台试戴那些昂贵得令人咋舌的首饰。

  「刚结婚,一切都很正常,」方珊慢条斯理地说。「但三个月后,大姊夫的妈妈就跑来跟她们住在一起,理由是大姊不会做家事,婆婆好意要来教导媳妇为人妻的职责……」

  「不会做家事?」方蕾睁大不可思议的眼,眨也不眨的望定方丽。「-竟然到现在还不会做家事?」

  「但……但结婚前,爷爷就跟对方说好了,他们会请佣人,我不需要做家事,想念书也可以继续念书呀!没想到……」方丽哀怨地垂下两眼。「一结婚就变了,不但不可以继续念书,还逼我做家事……」

  这也难怪,方丽从小到大没做过任何家事,就连弯腰捡一张纸屑都没有过,难怪爷爷会先跟对方说好条件,可惜对方不想遵守约定。

  「既然都结婚了,如果跟大姊夫说不通,那也只好试着适应啦!」

  方丽欲言又止,现在她看上去不是困扰,而是尴尬。

  方珊瞥她一眼,耸一下肩。「那如果说大姊夫都跑去跟他妈妈睡一张床,只有周末放假时才和大姊过夜,这-又作何感想?」

  作何感想?

  根本是不敢想,都在修博士学位了,还没断奶吗?

  「……」方蕾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种事我相信二姊-也会受不了吧?所以不能怪大姊想找个能理解她的心事的人吐槽一下……」

  能理解她的心事的人?

  谁?

  「请等一下!」方蕾面无表情地瞟一下神情更诡异的方丽,再看回方珊。「不要告诉我大姊搞外遇!」

  「不!」方丽冲口而出,「那不是外遇,那只是……只是……」她极力想为自己辩解。「我才二十三岁,我也想品尝恋爱的滋味呀,却不得不为居留权而结婚,丈夫又有奇怪的癖性,还有个霸道的婆婆,所以我才……」

  「够了!」方蕾揉揉太阳穴。「我不想听精采过程,告诉我结果就好了。」

  「我……我离婚了,一个月前,」方丽嗫嚅道。「因为我婆婆认为孩子不是她儿子的。」

  搞外遇还被发现,真笨!

  「是大姊夫的吗?」

  「当然是!」方丽激动地说。「我说过,那不是外遇,只是那个男人肯听我诉苦,我也希望有个人能够抚慰我的委屈,并没有和那人上床呀!」

  好吧,不是外遇,却被认定是外遇,更笨!

  「算了,既然这桩婚姻令-这么痛苦,反正-也拿到居留权了,离婚也好,」方蕾尽量找好的话说。「而且-还可以继续念书呢!」

  「就是说咩,」方珊大声附和。「我就是这么跟大姊讲的,她还年轻,想谈恋爱机会多得是,这年头离婚是流行,没有人会在意那种事,再多离几次婚也没关系,人家还会认为-受欢迎呢!」

  这种受欢迎就免了吧!

  方蕾听得想昏倒。「不过,孩子怎么办?」

  「大姊正在考虑要不要拿掉。」

  拿掉?!

  「呃,这种事……最好-自己决定。」方蕾喃喃道。「不过无论-如何决定,我都会尽量帮-的。」

  「为什么?」方丽怔愣地凝住她。「记得那时候-说不会帮我……」

  方蕾撇一下嘴,笑笑。「我也讲过说不定我会改变想法,现在,我的确改变了,如此而已。」

  而影响她最大的就是靳文彦,他总是不厌其烦的帮助任何向他求助的亲人,不管那些家伙是不是很可恶,或者令人厌烦,他都会不计代价的帮助他们,并且把这种帮助视为他的责任,只因为那些家伙是他的亲戚。

  「因为-现在过得很幸福?」方丽轻声问。

  方蕾摇头。「不,因为我老公有个很奇特的嗜好,他认为帮助亲人是他的责任,我想我是被他影响了。」

  「-……不气我了?」方丽的语声更细。

  方蕾认真思索一下,「不气了。」又摇头。「记得妈妈刚离婚那时候,她很惶恐、很无助,特别需要人家安慰,但-们都没有出现,甚至连通电话都没有,我很生气,不过我老公告诉我,我不应该气-,应该同情-……」

  「同情我?」方丽喃喃道。

  「当时我并不了解他的意思,但现在……」方蕾顿了一下。「难道-都没想过之所以会演变成如今这种窘况,全是-自己造成的吗?」

  「-是说……要怪我自己?」方丽呐呐道,旋又摇头。「不,那怎能怪我,我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呀!」

  「不,永远不会没有别的路,而是-选择了哪条路!」方蕾重重地说。「当初我也不是没有别的路可走,是我自己选择相亲结婚的。同样的,-也不是没有别的路可走,是-自己选择和一个认识不深的人结婚的。不过我不是要-怪谁,而是希望-以后能认真做选择,不要老是想把责任推给别人,不能勇敢面对自己的人生,这种人永远得不到幸福的!」

  语毕,见方丽依然一脸「我无辜」的表情,方蕾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算了,我会尽我所能帮-,但无论如何,-要自己做决定。」

  话说到这里,另一个也加入了,莉丝大声叫过来,非常兴奋的口气。

  「快!快!-们快过来!」

  三姊妹相对一眼,战战兢兢的咽了口唾沫。

  「-不是要买这边的首饰吧?」

  「不是啦,这边的首饰我怎么买得起,是别的事啦,大事!大事!」

  「到底什么事?」

  「就是……」

  三分钟后,三姊妹齐声大叫。

  「什么?」一个惊恐,一个受不了,一个兴奋。

  方蕾非常认真的做考虑。

  要不要趁夜落跑逃回比利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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