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云流,江白头,千山朵朵冷秀,百丈木石不开口,一片混沌,天愁人羞。东风里,看尽了兴衰,谁为自由斗;潇瑟刀腥任是苍蛇亦缩头,嘁嘁喳喳,评说风流,不谓血如火,但言白骨朽。看人间黄土场上凤依旧,哪是新歌,哪是问候?
雪是那么冷漠,那么广阔。轻飘的反光把所有的动人意趣分割成条状,这使人感到冷酷。
白龙峰的东西“太阳石”上,坐着三个人,这就是当代的三大高手。张三丰面南盘坐,萧洒如仙,山头虽冷,他的面色依然红润——不是冻的。云凌上人向西崦坐,双目半闭。宏法大师十分随意,半躺着。一副不问万般事,两袖清风任天然的样子。他们在一起谈了许久了,指点江山,论说时势。三人沉默下来,这也是一种交流。
这时,一道人影飞掠而来,犹如云中天鹅,自如挥洒。三人同时放眼看去。
转眼之间,来人到了他们近前,竟是吴畅。
张三丰笑道:“小友何来?”
吴畅冲他们一笑:“在下特来请教。”
宏法大师笑了:“少侠不解之事,我们恐怕也只会一问三不知。听说少侠胸藏万般武学,我们不敢与之相比。”
吴畅说:“大师抬举在下了,其实我知之了了。”
云凌上人说:“那也不妨事,一就是万,万亦是一,了了若是真种子,一样开出金银花。”
吴畅点头道:“大师高学,在下实在佩服得很,他日若有暇一定再来请教。这次我来是想请问另外的事。”
张三丰淡然笑道:“什么事呢?”
吴畅盯了他一眼,说:“天下的还原心法唯有印度的高明吗?”
张三丰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说:“那倒未必。法本无二,殊途同归;若到极处,法亦非法。”
吴畅说:“那我辈中人谁擅施赎魂术?”
张三丰轻轻地摇头道:“小友,你这个问题可难煞了我,赎魂术不是轻意能施展的。它有极大的破坏性,施功之人几乎没有能活下去的,这可谓杀已成人。据我所知,中原没有人会施展此法。印度的‘通灵大活佛’钦正倒有一手奇术,恐怕你难以让他开口。”
“这是为什么?”
“他对付陌生人有两法:一避二打。你没法儿拉近他的。”
“见过一面,无所谓交情,现已如陌生人无异。”
吴畅长叹了一口气,久久无语。
宏法大师问:“你想还原什么?”
吴畅说:“我的朋友面容被毁,痛不欲生,我想还给她原来的样子。”
宏法大师连连摇头:“难!若是断臂失腿也许还有法想,面被毁了,就不好办了。头为六阳之首,赎魂术对它无能为力。听说钦正也只能还原手指之类,这对他的损失尚小。”
吴畅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真的没有办法了?”
三个人沉默无语。少顷,张三丰说:“小友,人最重要的不是容颜,似面无面,才达上乘。”
吴畅心烦意乱地说:“我的老兄,这话最适合对你们说。在我听来,那是分外刺耳的。
世上哪个女人不爱容颜?我现在哭的地方都找不着。但我不会放弃的,永远不会……”
三位高人相对无言。他们知道劝是无用的。
吴畅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深感失望,长叹一声,飘然而去。三位当世高人目送他消失在雪野之中。
吴畅离开山岗,向西奔去。他不能放弃追寻。有一点希望,也要寻觅到底,非找到那希望不可。天无绝人之路,他相信自己万里独行绝不会毫无收获。人在江湖,心在野龙山。
他心里清楚,若找不到神功奇术,他没法儿与慕容素见面了。离别两眼泪,还有真情,难相合,语似春风;再相见,空手回转,希望灭,任是千言万语不动听,柏心沉的底,哪觅笑容?
他们在野龙山静待佳音,两下有相似的心境。吴畅急,他们盼,日子都不会轻松。
吴畅一阵疾行,在雪原上犹如一道异彩,仿佛一把幽暗的刀在把大地分开似的,又如流星,踏雪无痕。不过高明的人能从雪地辨识出他的脚印,他毕竟是急躁的,难达与雪同融之境。
狂奔片时,他冲进了一座小镇。镇上人多,他只好放下轻功,不愿惊世骇俗。
顺着人流走了没多远,迎面碰上桑凌云牵马东行。她刚解下马走了十来丈,还没来及上马。吴畅冷然一笑:“你就这么走吗?”
他已看见了躺在雪地上的剑仙骂她。旁边亦有围观的人。
桑凌云虽然自命不凡,但对曾指点过她的吴畅多少还是有些怕的。这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对某人的怯意总是深藏在心底的。
她脸色青白变幻了几下,有些颤抖地说:“我还不会飞呢,只有这么走。”
吴畅一怔,料不到她变成了这样:“你飞不成的,还是把人治好了再走吧。”
她的心往下一沉,口气硬了起来:“我若非走不可呢,你别阻止我吗?”
“我想会的。你的这种行为太不光明。”
桑凌云恼了,她想和吴畅较量一下。沧浪客曾说她的“甜功”可和任何人一争短长,自然包括吴畅在内。她睨视了吴畅一眼:“我并不怕什么人,请你别自找没趣。趴在地上爬不起来可不是好受的。”
吴畅不由笑了起来:“你成了这样子倒也难得,不卑固然好,可盲目自大就不怎么样了。你又学了什么怪功,快使出来吧。”
桑凌云身形一正,把马赶到一边去。她心里没底,面对强敌十分紧张。
吴畅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笑道:“别磨蹭了,快动手吧。”
桑凌云呼了一声,两眼精光飞流,那动人的眸子霎时仿佛深幽起来,神秘而不可测。
剑仙这时叫道:“少侠,小心她的邪功。”
方子玺与妻子听到吴畅的声音,欣喜万般,顿时忍着痛苦爬出药铺。吴畅发现了他们,心中不是滋味。虽然尤晶离他而去,他也不希望她变成这样子,这会让他感到人生太过苍凉。
他希望她好,明艳依旧,光彩照人。
他把目光收回。轻闭了一下眼睛。
桑凌云见机会来了,身形晃动一下,直扑吴畅,右掌飘摇一摆,“甜功”施出。为了一举成功,她用尽了全力,对付强敌只有这么做。
吴畅没有动,似乎没有看见她欺过来,直待桑凌云的手掌离他有一尺参远的时候,他才漫不经心地挥掌迎上。旁边的剑仙大惊:“少侠不可!”
“砰”地一声脆响,两人已交上手。然而、并没有出现桑凌云希望的奇迹,吴畅仍是静立不动,倒是她感到一股冷气从“劳宫穴”进人她的身体。转眼间她感到丹田有些发凉,这让她无比的惊异。她不能相信这是真的,以为是幻觉,而事实确是如此,感觉没有欺骗她。
她呆住了,有些迷茫,仿佛不这种变化来自何方。败的为什么是自己,而不是他?她觉得这不可理解。一股寒风吹来,她打了一个冷战,顿时有种被抛弃的感觉,不由生出一种仇恨。她恨恨地哼了一声,怒视吴畅。
吴畅自然不会怕她这种无声的恨。他微微一笑:“桑凌云,你的强人梦做不成了。你把自己估计得太高,心肠又歹毒。你成高手,不知要有多少人遭殃。我可以成全你,也可以废了你。你一抬手,我就看出了你的居心。“甜功”虽然难练,破却极易。你现在再发疯,它也不属于你了。若不信,你运气试试看。”
桑凌云不由以意行气,腹中空空,哪还有什么内劲,她的一颗心顿时沉入海底。她想哭、想叫,可什么也没使出来,美丽的脸儿都因恨变了形。这对她来说,无疑是十分残酷的。
沈天群两眼瞪着吴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想冲过去与吴畅拼个高低,安慰一下桑凌云伤透的心,可他又怕弄巧成拙,被桑凌云斥为无用。与吴畅交手,他是连一点儿胜的希望也没有的。桑凌云如此自信,不也就一招大败吗?
他注视了一会儿了少珍,觉得她很可伶。
吴畅冲她一挥手:“你虽然种下恶果,我也不想为难你,快回家去吧!”
桑凌云哼了一声,流下泪来:“就不走,你破了我的功夫,你还我。”
吴畅笑了:“两下拼斗,你见过这样的好事吗?”
桑凌云抽泣起来:“我不管,你不还我功夫,我就死给你看。”她实际上是很脆弱的,遇到灾难,很容易软下来。
吴畅笑道:“你想耍赖吗?”
桑凌云擦了一把眼泪:“那又怎样?”
吴畅说:“你伤了他们,你治好了吗?”
桑凌云低下了头:“我是没有办法,并不是喜欢他们那样的。”
吴畅没有理她,走到剑仙身边。剑仙努力站起来,吴畅突然点向他的‘眉心”。他惊叫了一声,不动了。片刻,他恢复了过来。
“少侠,多亏遇上你,不然老朽完了。”
吴畅淡然一笑,又走到方子玺身边,他伸手在方子玺的“百会穴”抚弄了一会儿,猛一用力。方子玺顿时发出一声长叹,解脱出来。
他伸手欲给尤晶整治,忽儿停下了。四下打量了一下说:“这里不是救人的地方,得找家客栈。”
几个人忙向客栈走去。
桑凌云恨得一跺脚,也跟在后面。
他们到了客栈,要了间上等客房,让尤晶躺到床上。尤晶此时感到满肚子是气,几乎要涨破了,难受万般。但是强忍着,疼得满头汗,一声不叫。
吴畅心里十分哀伤,被她的韧性感动了。
他让方子玺解开她的裤子,露出雪白的肚皮。上面还有桑凌云的指印。吴畅让方子玺拿过酒来,倒入碗里点着,然后用热酒搓她的小腹。
她感到实在受不了了,轻轻呻吟起来。
吴畅猛地拉开方子玺,食指陡然点向她的“气海穴”。尤晶突觉冷气入腹,仿佛刀子挑开了肚皮,腹中气一下子泄出了。她长长出了一口气,虚脱得想睡。
方子玺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坐到吴畅一边。
他十分感激吴畅,又不知如何开口。两人沉默片刻。他费愧地说:“吴兄,我对不起你……”
吴畅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切都过去,你只要能让她幸福就足够了。”
方子玺点点头:“我会的。”
“她的武功尽失,怎么回事?”
方子玺仿佛看见了亲人一般,泪水顿时夺眶而出:“她是被丁总管废去的武功。”
吴畅一怔;恨道:“这个恶贼!”
“吴兄,你一定要帮我一把。”方子玺哀求道。
“你让我去杀他?”
“不,我们会去找他的,只请吴兄再传她盖世奇功,我们永远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
吴畅没吱声,走到一边去。
方子玺顿时紧张起来:“吴兄,你不愿意?”
吴畅摇了摇头:“不,我在考虑传她什么功夫最相宜。我不能在此久留,得让她速成大功才行。”
他的话说到了方子玺的心坎了,方子玺心里乐开了花,突然觉得天下没有比吴畅更可亲的人了,真是急为别人所急,明白落难人的苦心。他几乎要手舞足蹈,但忍住了。
吴畅在房子里走动了两圈,让尤晶起来。他深情地注视了她一会儿,感叹地说:“让你受苦了,这也许有我的过错。我有数不尽的奇学,我要传你一套惊天动地神功。”
尤晶心里一甜,差一点笑出声来,对吴畅不由也生出一种十分奇特微妙的感情。
吴畅见她的神色好多了,笑道:“我昨天创出一套剑法,非常适应你。因受雪的启示,故名‘碧月狂风剑,。剑之出,犹如大雪纷纷,满天剑影,但这是虚的,斜走截对方才是真的,再配以‘摄形术’轻功,出手绝无不胜。”
尤晶这次喜形于色:“那就快教我吧。”
吴畅也不避他人,立即出手点中她的“命门穴”,一股博大浑厚的内力冲进尤晶的身体。她轻叫了一声,差点儿飘起来,那力量犹如奔涌的潮头把她托起,直把她抛向空中,身子内部形成无数大小不等的旋涡在洗刷她的毛髓,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似在吸收天地精气。
片刻,吴畅停止发功,笑问:“感觉如何?”
尤晶换了个人似的,抖动了一下身子,笑吟吟地说:“浑身都是劲,轻飘飘的。”
“那当然。”吴畅笑着说,“我用‘弥须真气’,冲开了你全身的脉道,使你达到了‘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了。这是武人梦寐以求的天地呢。”
尤晶的眼里顿时大放毫光。方子玺也乐得合不上嘴,若不是目睹身受,别人一定以为是梦,这一切来得也太容易了。
剑他办笑道:“女娃儿,你面慈心善,必有大造化。”
尤晶不由看了方子玺一眼,两人心心相通,共享欢乐,同时也深沉盟誓,永不相负。这是他们之间的特殊交流,别人就不知道了。
吴畅看了一下天色。见为时尚早,便开始传授她“碧月狂风剑”和“摄形术”轻功。
尤晶身达高尚境界,灵智大开,几乎一点就通。不到半个时辰,她就把两种奇功烂熟于心,仿佛练了几十年了。
吴畅感到满意了,笑道:“我有急事,告辞了。”
方子玺和妻子千恩万谢把他送出客栈。
剑仙说:“少侠,你何处去?”
吴畅笑道:“还没有人告诉我这个,溜着看吧。”
剑仙乐了:“老朽告诉你如何?”
吴畅连忙摆手道:“等我没事了你再告诉我吧。”他转身便走。
桑凌云拦住了他的去路:“你不能一走了之,你还欠我的功夫没还呢。”“让我也达到她的那种境界。”
“你们两是不一样的。”
“一样,都是女的吗。你不要偏心。”
吴畅哈哈地笑起来:“我要帮你成其大功,过不了几天你又会做起女霸王,到那时你还会让我还给你男人呢。因为你凶,谁也不敢跟你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免了吧!”
桑凌云跺脚道:“那不行!你破了我奇功,我什么也没有了,若遇坏人,我怎么办呢?
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做巨人梦了。我错了,改还不行吗?”
吴畅仍然摇头:“你不会轻易认错的。”
桑凌云忽地笑了:“杨哥哥,你别小看人,我打不过你,可认错的速度却快。真的,我这才知道把你作为对手是可笑的,我不想傻下去了。”
吴畅这时笑了起来:“女人的嘴儿红,小话儿也甜,我这辈子看来也比不上你了。”
桑凌云嘻嘻地笑起来,满脸的阴云一扫而光:“杨哥哥,我知道你是天下第一个大好人,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更舍不得让我伤心。再教我些奇特法儿,我会好起来的。现在我知道怎么做女人了,更知道如何做好人。”
沈天群见她对吴畅甜言蜜语,心里酸溜溜的。可要放弃对她的爱,那也是不可能的。用自找苦吃来形容少男少女之间的爱情纠葛,那是再贴切也不过的了。
吴畅的心被桑凌云整治得软溜溜的,一时有些迟疑,既怕她失去武功受害,又怕她再得神通逞凶。
桑凌云这时急了:“杨哥哥,你怎么小气了,我还能一错再错吗!”
吴畅长叹一声:“好吧,我成全你,不过那种‘甜功”你不会再有了。它太奇特,练它对谁没有好处。”
桑凌云满口答应:“行,反正我也不想与你斗了。你传我什么功夫都行,只要厉害有趣儿。”
吴畅本就没散她的功力,仅在她的“命门穴”一弹,她身上的抑制就解除了,功力恢复如初。
吴畅说:“我传你功夫,你不能用它来伤害无辜。”
桑凌云笑道:“我的哥哥,你看不出我已经变成好人了吗?”
吴畅微一点头,把“无心剑”传给了她。这对她来说,不异于因祸得福,她如获至宝。
吴畅见她亦不乏可爱之处,也就不再担心了。他的神功奇技得于经书,所以他不想秘守其技,中国的高人越多越好。他不怕别人比他的功夫好,就怕别人的老婆比他的老婆美,虽然他现在仍然一无所有。他认为美是生命最精致的内核,爱美,就是向深刻的生命回归,这是他永远要探索的。他宁可自己倒霉,也不愿毁灭一点儿美。对邪恶,他绝不留情。
桑凌云如愿以偿,脸上又闪出动人的光彩,轻吟吟地笑起来,似在歌唱。
此间事了,吴畅犹如一道惊电而去。
天更阴暗了,不到黑的时候,已经黑了。西北风刮了起来,带着万里嚎叫。村庄横落在广大的雪原上,显得格外萧杀、苍凉。
千家万家闭门合户,灯火昏暗。路上不见行人,荒原仅见一客。他十分孤单,但心却很急。茫茫天地无边,大雪盖了万峰千山,严冬红意,在哪里灿烂?东南西北跑遍,唯有月下击石声,心欲碎。不得欢。他象一个幽灵,在雪地上飘荡……
进入了莽莽山林,阴森的压迫之意逼了过来,山石无处几乎不张着大口要吞下活人。
一个过客在此穿越,确要有几分胆量。峰头树顶仿佛全是妖怪的头颅,或者举起的手臂,各有骇人的地方。山间小道无人行走,连鸟兽之迹亦无。风从山口刮了过来,带着坏种的欢喜。
吴畅急行飞进,刚入山中,一声惊惨的叫喊猛然传来,他急忙寻声奔去。
转眼之间,他到了一片树林旁,忽见一人在林中飞转。他看了一会儿,感到奇怪,那人怎么也冲不出林子去。只是不住地转着圈儿。
他慢慢地靠过去。进入林中,他也觉得这树林特别,隐隐有怪声,仿佛四周有无数的手在伸向你,搬你抓你,让你不得安宁。
吴畅静立了一会儿,似乎想找到机窍,可什么也没有发现。这时他才知道这是天然的气势所致,大自然的神奇就是造就无数不可思议的现象。
他正要向那人走去,忽见一群怪人嚎叫着奔过来,他们象一群疯子,手里举着火把。霎时,他们靠近了那人,似乎要擒住她。
她又是一声尖叫,吴俊才认出她来,心儿一跳。那群疯子围上了她,吓得她夺路而逃,可还是只能在林子里转,象个失魂人。
吴畅忽地叫道:“黄姑娘,这边来。”
黄娇一掠,马上疯也似地奔向了她。等她看清叫她的是吴畅,不顾一切地向他怀里扑去,并环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她怕极了。
吴畅为了给她一种实在感,用力搂了下她的纤腰。她是柔软的,也是颤动的,少女的气息并没有在雪地里结冰。
吴畅抚摸了一下她的柔发,温和地说:“别怕,我们马上离开这里,他们伤害不了你。”黄娇几乎哭出声来:“我在这里转了一天多了,就是冲不出去。又冷又饿,我怕极了。这群疯子已经来过一次了。”
吴畅笑道:“你太紧张了,看山不是山,一片明水湖;看树不是树,一条地狱路,所以走不出去。只要见怪不怪,其实什么也没有,举步就可出林。这群疯子档不住我们的。”
黄娇点了点头:“有你在我就不怕了,大哥哥,我最相信你了。”
她这一句话差点把吴畅叫出泪来,使他对她生出一种深沉的怜悯。想到慕容素、胡仙,再看一眼怀中的黄娇,他感到一种生命的挣扎。这种挣扎发生在美丽的少女身上,他有些受不了。他平静了一下心情,笑道:“我也相信你,什么难关都能闯得过来。”
黄娇嘤咛一声,把脸贴在他的脖子上。亭亭玉立的少女似乎比他还高,不能把脸靠在他的胸脯上,他一直大为不快的。
慕容素绝代风华。身姿更佳,千线万条,音韵百出,似乎比他还高。这让他多少有些自卑。在这上面,他始终放不开。
他正要推开黄娇,那群疯子围了上来。
他们打量了一阵吴畅,七嘴八舌扯开了。
“这小子是何许人也?我们围了一天的鸟,被他伸手抓去了,这如何得了?”
“老哥,这小子一定是和那女人很熟悉,技术高超,不然凭他的这副熊样,怎能让小美人儿投怀送抱,一定是让他保护。”
“这小子也许不可小瞧,这树林子他都能出入自如呢,我们千万别大意。”
“无论如何小美人总不能跑掉,这一包油的肥肉我们哥几个一定要细嚼一番。”
几个疯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吴畅忽道:“黄姑娘,你想教训他们一番吗?”
黄娇身子一抖:“我怕,我还没有恢复过来呢。”
吴畅说:“有我在,别怕。打热了什么都忘了,你比他们要高明得多。”
“放屁!”一个疯子叫道。
他张口还要说什么,吴畅飞起一脚,踢飞一团雪,正好堵住那小子的嘴。也许是吴畅用力过大,雪塞进了那小子的嘴里。他想马上把雪化了都不容易,唯有猛咬。
黄娇觉得有趣,笑了起来,精神松弛了。
吴畅轻蔑地说:“你小子只配吃雪。等会儿只配挨揍。滚快了,也许腿还长在你的腚上;滚慢了,你的脑袋说不定就要换个地方,挪到下边去。”
一群疯子火了,连喊带叫起来。
一个疯子不再满足于叫喊,猛地向前蹿,伸手就抓黄娇,身法丝毫不慢。吴畅双掌一旋,轻轻往上一托,黄娇霎时飞了起来,犹如一只彩蝶,两只脚同时踩到疯子的头上。她的身子陡然加重,疯子被压得前扑几尺趴下,头被踩进雪里去,疯子两脚乱蹬不住挣扎。
旁边的一个疯子见有机可乘,一掌拍向黄娇的后背。黄娇身后仿佛长了眼睛一般,轻盈地使出“鸳鸯脚”,扬腿向后蹬去。疯子的身法并不慢,可就是没有闪开,被一脚踢到脸上。疯子大叫一声,身子被击飞丈外。
她并没有感到用力,可疯子就飞了出去。可见疯子的轻功不弱。她想,但疯子并不轻松,这使她一怔。等她看到吴畅冲她微笑,她咯咯地笑起来,天真而纯情,这样开心的笑好久不光顾了。
一群疯子见黄娇身手不凡,叽咕了一阵,决定群殴。在他们看来,没有比一群参战更有趣了。他们呼啦围上去。
黄娇腾身飞起,身子在空中连翻几下,十分美妙地踢出十几脚,犹如旋舞一般。“啪啪”一阵清响,一群疯子全被踢飞,每个人的头上都起了一个紫包。
她飘身落到吴畅身旁,刚才的紧张全无,心中十分舒畅:“哥哥,我好开心呢。”
吴畅一乐:“小声点,别让他们听见。”
黄娇的笑声更动人了,属于她的忧虑全跑光了。
一群疯子爬起来,看了他们一阵。
“这口肉不好吃,我们等下回吧!”
有人响应,有人反对。正争得不可开交,一个老太婆幽灵似地闪出来。疯子们见了她,连忙跪到雪地上,齐声呐喊:“小子参见大娘。”
老太婆哼了一声,疯子们站了起来。
一个疯子说:“大娘,这妞儿扎手。”
老太婆反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浑蛋!扎手才值大价钱,卖给荒风屯,有你吃喝的。”
那疯子摸了一下脸,一声不吭地退到一旁:“老娼妇,大爷的脑袋是肉球吗,任你打耳光?”
老太婆盯了黄娇一会儿,笑道:“不错,脸儿嫩,身段也好,就象我当年那俏模样。”
她似乎看到了几十年前自己的花容月貌。
“不错,那也是个大雪天,我也是在这里出的毛病。”她忽儿有些叹然。
吴畅轻笑道:“你还记得以前,倒让人吃惊,你卖了多少姑娘了?”
老太婆淡然说:“我也记不清,不过倒得了十万两三钱银子。去年的八月十五我一下子就花去了四万一千七百五十二两一钱半。这女娃儿模样好,能值一千两八钱。”
吴畅冷笑一声:“看来你是老疯了。”
“不,我没病。我知道她值多少钱。”
“不过有个更重要的问题被你忽视了。”
“什么?”
“你不知道你能活到什么时候。”
老太婆哈哈怪笑起来,声音象撕扯的破布声:“小子,我硬朗着呢,没灾没病。人家都说我是福星,你的眼睛若没毛病,能看出来的。”
吴畅冷哼道:“我不是买人的,用不着这么祷告。”
老太婆顿时目露凶光,双眸如两点鬼火,身子似杨柳幼枝,慢荡起来:“小子,想死不难。今年雪大,埋人容易。”
吴畅冷笑一声:“你不要看花了眼,半死不活的老骨头是你,而不是我。”
老太婆嘿嘿一阵阴笑:“小子,嫩骨头更易断。”她身形突然前欺,暴伸鸟扑,直击吴畅左肋。
吴畅静立未动,黄娇突然斜冲过去,身法如电,摇掌挥打过去。老太婆见有人偷袭,扭身反击,但她忽儿觉得自己陷入了旋涡似的,行动骤然迟缓。“啪啪”两声脆响,老太婆被打了两个漂亮的耳光,眼前金花四溅。
刚才挨了老太婆耳光的那个疯子这时乐坏了:“漂亮,与给我打的一样。”
老太婆吃了亏,怒恨交集,干了一辈子卖人的勾当,还没吃过这样的瘪呢。她老牙紧咬,拧身一甩手,两道乌光”电射而出。黄娇大吃一惊,急闪不及了。老太婆以为必中无疑,哪料吴畅一挥手,两枚暗器忽然拐了弯儿,直射旁边的疯子。霎时,两声惨叫暴起,叫骂而出。
“王八蛋,干嘛要射我们?”
老太婆恼恨之极,飞身向叫骂的疯子,扬手而掌,把两个疯了打得脑浆迸溅,死尸甩到一边去。老太婆似乎还不解恨,咬牙切齿地骂道:“王八羔子,作死!”
老太婆恨声骂道:“小娼妇,老身不会便宜你的,非把你撕开不可。”
黄娇脸色一红,偎到吴畅身边去,扭头轻声骂道:“不要脸!”
老太婆嘿嘿一阵快笑:“我要脸做什么?脸是你要的,有了一张俏脸,才能卖钱。”
黄娇看了吴畅一眼,一脸优怨之色。
老太婆又骂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天你休想逃出我的手心!”
黄娇恨起心头,转身向她冲了过去:“我杀了你这个坏东西!”举掌猛劈老太婆的头颅。
老太婆阴阴一笑,乌爪挥然上翻,迎了上去。“啪”地一声大响,两人打在一起。
老太婆以为非把黄娇击烂不可,不料她自己却如挨了重锤一般,身子飞了起来,一口污血夸口而出,三魂七魄跑了一多半,摔到地上已气如游丝。
黄娇安然无恙,不由看了一下自己的双掌。一看之下,骇然失色,掌心两片黑印十分清晰,显然是中了毒。她打了个冷战,身子霎时冰凉。
雪地上的老太婆恶毒地说:“我活不成了,你中了我的‘乌血掌’,也好不了,贱货!”
黄娇周身发紧,连忙向吴畅飘过去,同时伸出了手:“哥哥,我真的会不行了吗?”
吴畅瞥了一眼她手上的印记,沉声道:“是的,你犯了一大错误,不该同她动手。”
黄娇心头一沉,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吴畅看看她流泪,一言不发。
黄娇的心儿进入了严冬,四周是雷明的冰,她连求助的地方也没有。终于,她哭出声来:“哥哥,你杀了我吧,把我埋得深一点。”
吴畅忽儿笑了:“你再看手掌。”
她连忙举掌,手上的印记没有了,又恢复了娇柔细嫩小模样。她吃惊地说:“印子没有了。”
吴畅笑道:“那一定是被你哭跑了。”
黄娇破涕为笑:“哥哥,这就好了吗?”
“比我还好。可见你的泪十分宝贵,感天动地。”
黄娇一摇头,有些撒娇地说:“我不吗。它怎么就忽儿不见了呢?”
吴畅笑道:“乌血印最怕小美人的泪水,加上我在中间一捣鬼,它就吓跑了。不过它没跑远,已变成了你的功力,这可是大好事。”
黄娇咯咯地笑起来:“哥哥,你好赖皮吗。干嘛叫我小美人,不叫妹妹?”
吴畅摇头说:“我有许多好玩的叫法,小美人就妹妹,这是老太婆先叫的呀。”
黄娇一下子冲到他身边,摆手说:“让我猜。嘻嘻……好妹是什么?”
“胡说。”吴畅一把拉住了她,伸手欲揪他的耳朵。
地上的老太婆这时已进人弥留状态,伸腿等死了。纵能想些什么勾当,忆起大半生罪恶,也不能开口了,她恨,恨得寂寞而轻,仿佛她是一条母狗,没有人去理。
黄娇见疯子们又靠向了她,心中陡然生出新的仇恨来,这些恶贼本性难改,留着他们说不定还会有人受害,不如打发他们远远的。
她身形骤然斜飘,仿佛雪花在阳光下闪着蓝晶晶的光彩,左脚前跨,掌外划而出,一溜掌影宛若成排的落叶向两个疯子击去。
吴畅说得不错,她的功力果然深厚了不少,连她也感到了这一点,两个疯子大惊,合力欲加贩击,拳头刚伸到半路,“砰砰”两声闷响,他们的身子已飞出去。俩人的花梦没有做成,死梦先击中了他们。俩人只哼哼了几声,一溜烟到阎王那里报到去了。
另几个疯子红了眼,同时飞扑过去。
黄娇此时已没有了畏惧,玉掌展开,如穿针走线一般灵巧飞洒。“啪啪啪”一连几声响起,想找便宜的疯子都把便宜输净。有几个还能残喘的,这时也顾不上吃“肉”了,连滚带爬夹着尾巴逃走了。
黄娇泄了心头恨,乐得直笑。早知这么容易,也不会被吓得差点儿连魂儿都丢了。
她冲吴畅一笑:“好哥哥,我还可以吧?”
“是的,假如一开始就这么神气的话。”
黄娇飞跃齿一撅嘴,呼了一声:“哥哥呀,我是女孩儿,能这么厉害就不错了。”
“很对。”吴畅笑着说,“坏蛋的要求比这更低。”
黄娇乐得蹦起来,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樱红湿润的唇儿猛地在吴畅的嘴上印了一下,羞兮兮地笑道:“哥哥,这是我奖给你的。”
吴畅心中一荡,笑了起来。黄娇的纯净娇态让他走了神儿,有这么一个知己真也不错。
但他马上赶走了这个念头,黄娇再美,也不是属于自己的。他别有爱在,雪花不懂情啊!
他轻轻地叹了一声,笑道:“这里不是好地方,我们快点离开。”
黄娇十分温顺地“嗯”了一声,拉着吴畅的手就跑,似乎一下子离开树林子十万八千里才好呢。
吴畅只好跟着她跑。
俩人疯跑,洁雪后飞,老年山与白头峰闪动不已。吴畅感到黄娇的身上有种流水般静怕的温馨,这是种纯洁明快的感情,让他觉得她的生命里有种深长奇丽、令人难舍的东西。它让你爱怜,让你激动,让你感叹生命的真诚。
俩人一口气跑出有十几里,出了雪白绵绵的群山。吴畅这时放慢脚步,轻声说:“黄姑娘,我们该分手了。”
黄娇霎时停住了,吃惊地说:“哥哥,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呢?雪天夜深,你让我哪里去?我知道你想和我在一起,却又不想开口,才这么说的。妹妹总让着哥哥的,我求你了,我们不要分开吗。”
吴畅笑道:“黄姑娘,我有急事要远走他乡。你和我在一起会都不方便的。”
黄娇忙道:“是小妹,这你改了,不象。我是女孩儿,想法自然会与你相反的,我们在一起才有趣呢。”
“那会很危险的,你也吃不消。”
“那是很安全的,我一定很快乐,现在我已经有些高兴了。”
吴畅仍然摇头:“不行,你不宜去那里。”
“就去!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我是不怕麻烦的,女孩子最有耐心。”
吴畅笑了:“你这么任性,会把我吓跑的。要知道,我跑起来是没几个人能追上的。”
黄娇眉心一蹙,幽叹了一声:“哥哥,你真的会跑吗?你知道我现在是多么难过吗?你若真跑,我就只好追了,跑断肠也不叫苦。你不在乎我苦不苦,我干嘛要叫呢。”
吴畅“咳”了一声:“和我在一起,对你有什么好呢?”
黄娇笑道:“这应是我问你的。”
吴畅思忖了一下:“我把你送回家吧。”
黄娇不快地说:“我们在一起,你不快乐吗?”
“可这种快乐是危险的。我们不能时刻处在危险之中,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我也有事要做,尽管可能和你做的不一样。”
吴畅一笑:“既然你有事,那你就去做吧!”
“忙什么呢,我要做的就是和你在一起。”
吴畅注视了她一会儿,仍然摇头:“你应该是个懂事的姑娘,不该这样。”
“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可得到什么了。”
“可这样你能得到什么呢?”
“试了才能知道。”
吴畅真想一走了之,可又狠不下心来。“
他长叹了一声,举步西行。
黄娇猛然抓住他的手:“哥哥,有我陪着你,该有多开必呀!”
吴畅瞥了她一眼:“上次我让人揍了一顿,也是这么开心。”
黄娇咯咯地笑起来:“哥哥,你真怪,怪得有趣。我即使被人家拒绝,一点也不开心。”
“可你现在倒是挺高兴的。”
“对。所以我也有些怪了,和你一样的。两个相同的人在一起起,才会更有趣。”
吴畅没法儿了,唯有和她同行。两人一阵急行,来到一座荒村古寺。周围是树林,没有人家。寺院墙不高,几间房屋已破旧了。北面的房子里有昏暗的灯光。
黄娇说:“哥哥,我好累,咱们进去歇一会儿吧?”
吴畅见她可怜兮兮的,点头答应了。
古寺的大门破旧不堪,没关。他们推门走了进去。
寺院内雪很厚,却不见有脚印,可见没有人走动。他们靠近亮灯的屋子门口,看见一个枯瘦得仅剩下一张人皮的老憎。他的上眼皮已垂下来,若不是嘴还有些动,很难相信他还是一个活物。
吴畅在屋门口站了一会儿,笑道:“大师,我们是来投宿的,能在这住一夜吗?”
老僧没言语,似乎没有听见。
吴畅又叫了他两声,老僧才睁开眼,冷漠地说:“我这里多少年没有人来投宿了。”
“为什么?你不愿别人打扰?”
“那倒不是,我是很喜欢看到生人的,可这里太凄凉,没有人敢来。”
吴畅一点头:“大师,我们也是没法子,这里有空房子吗?”
“有,西边那间。”
吴畅道了声“谢”,和黄娇走向西边的房子。
房门仍是半掩着的,他们推门走了进去。
“我们就在床上坐一会儿吧,慢慢会好的。”
黄娇答应一声。两人上床坐下。
吴畅笑着问道:“你知道会有人出家当和尚?”黄娇一怔,摇了摇头:“不知道。”
吴畅说:“哥哥告诉你,那是因为山上有庙,庙里有个小尼姑,十分漂亮。”
吴畅声音刚落,一声怒骂传来:“一对混帐东西,哪里的尼姑漂亮,哪里有好色的和尚?”
“啪!”西面的屋门被踢开,枯瘦老憎站在了他们面前。
吴畅仍然端坐床上,笑道:“大师息怒,我说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和尚,您别多心。”
“嘿嘿……”老和尚阴笑了几声,“你小子认为老衲的功夫不行?”
吴畅连忙摇手说:“大师别误会,象您这样的高手哪里寻呢,周身只剩下了筋(劲)。”
老和尚把眼一瞪:“你小子以为我太瘦没劲?”
吴畅笑道:“你听错了,我说你把肉都练成了筋,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老和尚这才点点头说:“这句话中听,是这样。不过你小子也挺会损人的,凡是和尚都爱小美人吗?”
吴畅忙说:“当然不是,至少大师不会这样。”
“为什么我是个例外?”
“因为大师明白事理,很有自知之明。”
老和尚身子一动,差点儿跳起来:“什么,你说老衲长相丑陋?”
吴畅一笑:“那倒不是,正相反,你还有些英俊,特别是两眼秋波一闪,会让一群男人……”
老和尚“嗯”了一声,似乎还没明白过来。黄娇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真是大有趣了。
老和尚这才知道被耍了,怒叫起来:“你小子说我是个女人?”
吴畅笑道:“我的天,你难道没感觉出来吗?放眼世界,在哪个人比你更苗条呢?”
黄娇再次笑起,声音也更加洪亮,仿佛一条飞龙直上云霄在雪夜里回荡。
老和尚被气红了眼,但怒极反笑:“无知的小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瘦?”
吴畅盯了他一眼,平静地说:“你可能爱上了月宫里的嫦娥,相思难了。”
“放屁,老衲没那么傻。正相反,是爱我的女人太多,让我招架不过来,才这样的。小子,待会儿这妞儿也会爱上我的,并会求我……哈哈……”他得意之极。
吴畅怔怔地看着他没吱声,黄娇斥道:“亏你这么老了,还是出家人,这么下流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老和尚大笑道:“要难听的还有呢,你要听吗?我的肉让女人吃了,我不能便宜了她们。”
“你想怎样?”黄娇怒问。
老和尚嘿嘿一笑:“让你与我拜天地,入洞房。我和美人儿拜天地至少也有一百回了,你要听一听吗?”
黄娇斥道:“你不是人,是恶魔妖怪!”
老和尚一点也不生气,恬不知耻地说:“你会改变看法的。以前那些美人儿上床前也这样……”
黄娇脸色羞红、发烫,不再理老和尚。
吴畅插言道:“原来你是个色和尚,你毁了多少姑娘?”
老和尚炫耀似地说:“死的有五十,伤的有六十多。也有不少逃跑的,不过你两个是跑不掉的,我学会了小心。你知道面对一个男人,最小心的办法是什么吗?”
“杀了他。”吴畅平淡地说。
“对,你小子若做我的徒弟倒是前程不可限量,可惜我不能给你这个机会。”
吴畅哈哈笑起来:“老和尚,我倒担心你的前程呢。象你这么老的家伙,犹如一条丧家狗,露出了恶牙也帮不了你什么忙。”
老和尚勃然大怒:“混帐小子!你敢辱骂本佛爷,我活劈了你!”
他身高臂长,手掌如蒲扇猛地拍向吴畅的头颅。他的功夫很怪,身形一动,周身如水流动,活象一条竖起来的水蛇,掌劲似有若无,犹如儿戏,一点也不象与人拼命的样子。
吴畅一怔,这样的奇术他还是头次碰上,不过电光石火的当儿,他还是知道了老和尚的手法是“云水三空”一式。这是“藏密”黄教中的“奇印云水神功”的绝招,威力之大骇人听闻。
吴畅微微一笑,双掌合什,在胸前飘然一摇,右手迎了上去。
扑地一声,两掌相交,谁也没有颤动,四周没有任何气劲进溅,似乎他们根本没有交手。
老和尚后退一步,吃尺地望着吴畅发呆,宛若碰上了妖怪,他一时弄不清是谁出毛病。
“小子,你如何会使我的绝学?”
“老和尚,我使的若是你的绝学那该打到我的身上去。你若不是瞎子,该知道事实是你后退了一步,而我安然无恙。”
老和尚哼了一声:“小子,少耍贫嘴,你的这种功夫是从哪里学来的?”:
吴畅笑道:“老小子。我正要问你呢。这神功原是我的不传之秘。你又不是我的徒儿,你是怎么会的?”
老和尚气得差点儿跳起来:“混帐小子,你敢占我的便宜,我非把你大卸八块不可?”
他恼恨交加,可就是不敢贸然出手,他知道对方的份量。奇怪,普天之下有哪个小子这么厉害呢?突然,他想起一个人来,他的消息一般来说是不灵通的,可他还是听到了一些神奇的传说。
“你小子是吴畅?”
吴畅哈哈一笑:“老和尚,看来你还没傻到只会挨揍的地步。”
老和尚阴阴地说:“小子,你知道老衲是谁?”
吴畅瞅了他一会儿,笑道:“江湖上恐怕没有第二个你这模样的,黄禅老魔是你还是你爹?”
老和尚眼冒火花:“混帐小子,老僧黄禅老仙,不是老魔,与我爹不沾边!”
吴畅正色说:“老和尚,你在江湖上也是个人物,怎么披着人皮专干狗事?
“放屁!”老和尚气愤无比地骂道:“贫僧寻找快活有什么不对?这是造化的美意,怪不得我。小子,我既然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你就别想逃了。”
“你想拜我为师吗?”吴畅笑嘻嘻地问。
“让你下地狱!宰了你,天下人都会感谢我的。老衲瞧你小子不顺眼,早想打破你不可战胜的神话。你撞上了我,算你倒霉。”吴畅满不在乎地说:“老和尚,别吹了,什么人若信你的鬼话,那一定是死人了。把你赶到牲口市场上,人家宁可买头驴也不要你。”
似乎老和尚这下气惨了,眼珠子都鼓了起来,整个人儿顿时如吹足了气一般涨起来。转眼间,他涨成了一个圆鼓鼓的人,枯黄的皮肤都发出微妙的光亮来。这比刚才至少要大三倍。
吴畅一惊,有些发呆。老家伙果然有些门道,这发涨若不是“扩骨神功”所致,极可能是“圆髓玉通”奇术的功效。一个瘦子能涨成个奇肥的庞然大物,这不是容易办到的。
老和尚的感觉良好,笑道:“小子,老衲这回象不象金甲天神?你知道老衲所施何术?”
吴俊说:“你的这功夫老鼠也会,只要它扔进水坑里淹死的话。”
老和尚没恼,阴森地一声冷笑:“小子,耍贫嘴没有一个长命的,今夜你死定了。放眼天下,还没有一个人能与老衲的奇术抗衡。”
他一伸手,那掌大得出奇,圆鼓鼓的,似乎皮肤里全是气。
吴畅没动,静静地看着他。
老和尚身形向前一欺,挥掌便打,掌影仿佛一片厚云罩住了他。
吴畅并不惊慌,双掌开合一摇,划了个圆形,右掌向老和尚的大手迎去。
老和尚心中一喜:“小子你死定了!”
巨掌陡然变爪,猛地抓注了吴畅的手。急运神动,要把吴畅也吹涨起来,那样吴畅就彻底完了。
然而,吴畅并不惊惧,反倒十分平静,似乎在说,我的手不如你的大,一切随你的便吧。
奇怪的是,老和尚庞大的身躯都出汗了,他的神功也没有把吴畅吹涨。霎时,他有些怕了,这小子不是人,连我这等奇术都制不住他,那还有什么法子呢?他急忙缩手,想把吴畅甩开。
意外又出现了,两人的手“粘”在了一起,分不开了。
老和尚大骇,不好,着了小子的道儿!他急运神功劈击,身子顿如遭了电闪,酸软无力了。掌心“劳宫穴”仿佛刮起旋风,冷风吹进了他的身体。顿时,他发涨的身体开始缩小,似乎泄气了。
老和尚的脸色霎时惨变,糟了,自己的神功被这小子破了!他把仇恨的目光投到吴畅身上。不过眨眼的工夫,他就彻底瘦下去了,比刚才还瘦,精神也几乎全没了,头都几乎不起来了,有些昏昏欲睡。
吴畅一甩手,老和尚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老和尚,教训比赞美来得容易吧?”
老和尚吃力地说:“你用什么功夫破了我的奇术?要知道我的神术有颠倒乾坤的威力呀!”
吴畅笑道:“你是不可救药了,这时候还吹呢。它颠倒的能是你,而不是乾坤。”
“你别卖高,你能败我不过是侥幸。告诉我,你到底用什神功破了我的奇术,否则我死不瞑目的。你小子不会连这点施舍之心都没有吧?”
老和尚淡淡地说:“难道是佛家的‘漏尽通,施到了我身上?”
吴畅一笑:“你比刚才明白多了。”
老和尚“咳”了一声,绝望地说:“你小子果然聪明,我低估了你。可惜啊,我的第一次错误成了最后一次错误。”
吴畅说:“我看不出你身上有什么值得可惜的东西。”
老和尚神色灰败,喜怒哀乐消失尽净。
过了一会儿,他忽地盘腿坐好,十分平静地说:“吴畅,我因她而败,就让我为她尽一点力吧。”
吴畅看了他片刻:“你想干什么?”
“老衲死之将至,就让我把毕生的功力送给她吧。这也算我对受到我伤害的女人的一点歉意。”
吴畅扫了黄娇一眼,说:“假如她不反对的话,你可以这么做。”
黄娇心中暗喜,但也有些迟疑,怕上了老和尚的当。她向吴畅投去寻问的目光。
吴畅点了点头,示意她尽可放心。
黄娇这才走到老和尚身边坐下。
老和尚闭目垂帘,收起游神野魂,把右掌按到黄娇头上,轻启立关,内力一泻千里。刹那间,他一生的修为全转到了黄娇身上。
老和尚油尽灯枯,老瘦不堪了。他费了好大劲,才用微弱的声音说:“女娃儿,我再传你神功奇学,你看好了。”
吴畅忽道:“老和尚,女人可不需要肥头大耳,你就省点心吧。上天堂要爬台阶的,没有点力气怎么行。”
老和尚寂寞地一笑,说:“多亏你提醒,我把上天堂的事给忘了。”
他微微正了一下身子,端坐在那里不动了。
黄娇周身舒畅如沐,飘然而起。
“哥哥,”她笑道:“我也许又长进了。”
“不是也许,你一步进入了仙界,连我也不如你了。”
黄娇一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哥哥,这是真的吗?”
吴畅笑道:“这才能用上‘也许’,你的成就任何人都无法小瞧了。”
黄娇稍微有些失望,但马上又欢欣起来,这也不错了吗。她跳到吴畅身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哥哥,和你在一起真不错。”
吴畅说:“短暂的相处也许是这样的。还想学剑吗?”
黄娇笑道:“有趣吗?”
吴畅点点头,把“碧月狂风剑”传给了她。几乎用不着解释,她马上就心领神会了,她的功力太深厚了。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吴畅说:“巧妹,我们该分手了。你也有事要做的,还有你哥哥,他也许正痛苦万状呢。”
黄娇的心一颤,霎时想起许多事。
她呆看了吴畅好一会儿,轻声问:“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再相见呢?你不会忘记我吧?”
吴畅握住她的小手,深情地说:“巧妹,我们很快会相见的,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黄娇的眼睛有些湿润,低下头道:“哥哥,我是多么想和你在一起呀?”
吴畅抚摸了一下她的俏肩:“小妹,我也不想与你分手,可我们都有事,都不能自由昂扬意志,把我们友情深藏在心里吧!
黄娇深情地点了点头,流下了泪水。
两人深深地注视了对方好一会儿,黄娇猛地站起:“哥哥多保重,我不冷了。”
她扭头出了屋子,眨眼出了古寺,消失在茫茫雪原上。
她象一股风,走得是那样轻,那样快。
他扬脸看了一会阴沉的天,走到寺院门口。四下望了一会儿,选择了个地方,把老和尚埋了。
他在古寺旁又站了一会儿,飘扬而去。
他是一片云,又是轻捷的风,在广漠的雪原上飞奔。关山万里不倦,一片白惨;柔情丽影不散,淡淡如烟。催征人不得半闭,唯恐江山易老,广寒回还三寸哀,疯了荒原;男儿无泪三江汗,却怕那西风白头缠,苍天若不随人愿,跑断千丈肠,也只见风雨雷电。啊呀!怅千年……怨无端……
吴畅腹中风云飞转,千思万想脱不开怅然,脚下的雪影残,他的步子乱。飘飘荡荡,上了高山。他狂奔了好多好多天,进入了喜马拉雅山山脉。好一派雪山风光进入他的眼帘。
这是一派神奇的雪的世界。雄浑昂扬的雪山连成一片,仿佛许多白色的蚊龙盘曲婉蜒。
雪光交映生辉,汇成飞动迷乱的幻景,犹似沙漠狂风卷起黄沙一片,白色的奇寒更是人骨透体,欲冻人成冰。险处的奇峰异状忽地一声崩响,仿佛大山的深处传来愤怒的吼声。也许这是山的争杀,但它对人的刺激却深长久远,需要对此反省的不仅仅是山。
雪峰凌云陡峭,宛若娇女的玉手,可怕而又温柔。深涧状似海口,底下仿佛一片云烟,抛给人无穷的眩迷感。
风在山谷中呼叫,仿佛妖精磨剑。极高处,似九层天,无边的山脉如仙女群舞,又若海浪滔天。
它让你惊叹它的美丽,又准备随时把你扔下深渊。它是白色的火焰,给你美丽的温暖,又似一把剑,戳破你流出血来看。
吴畅感受丰富。身在这多雪的世界里,既兴奋,又有许多感叹。他轻步踏上一座凌云的高峰,极冷的风扑了过来,仿佛要把人身上的表面水分结成冰。吴畅衣带飘摇,毫不理会。
他踩上一团硬雪,刚站稳,“轰”地一声响,又雪崩了。雪烟滚动,直下山涧。
吴畅飞身而起,腾空跃过了山涧。
他在雪山中穿行了半个时辰,进人了另一个境地。
片刻。他感到了异国的风光。边塞的村庄给他一种奇特的感情,他不会他国语言,不好打听道路,见了身穿皮裘的另一国人也不搭话。看见他的当地之人却十分惊异,这样的天气他穿得这么少,没被冻死倒是怪事。
穿过几座萧索冷漠的荒村,他又进入了峡谷。这里的一山一石都是那么特别,他心中又涌出一种奇异的感情,仿佛一只纤手在抚摸他的心壁。脚下热流奔腾,宛若腾云驾雾,身子越发轻飘起来,活脱脱苍空中一片白羽。
他有所感,便有所动,这里的好山好石很易造就奇大深沉的武学。
他的手在涨,在热,似乎某种冲动在手指上成长起来。
恍惚中,他感到心中的一片祥光与手指上的云气连成一片灵感霎时如冰山上的热流哗哗哗向深谷流去。那不见底处就是他的脑海。
他的身子陡然一颤。心中一片无比辉煌的美丽。一股甜流扑过来,几乎把他呛住,抑制不住内心极度狂喜。
他在荒无人烟的雪谷冰山中舞动起来,身如飞仙,点缀云泥。
摹地,他飞升而起,升到十丈高处,一个大回还,身子划了个圆圈泻向雪地。右手摇飘一摆,从食指的“商阳穴”中指的“中冲穴”射出两道刺目的光气,犹如雨夜中的闪电。
他淡然一笑,把这项奇功定名“云泥神指”,意为神指一出立判云泥。
他在碎石旁停了一下,飘身飞射。
这里真是美丽的。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他灵气上扬,胸腾起,山石树木无一不是美丽的东西。他感到自己换了一个方位就会有妙思,内心的欢快无法言喻,若有好人,他打算把由感而生的神功还给他。
又一阵飞掠,穿过明丽奇冷的雪原,他进入了热带,踏上恒河流域这片神奇的土地。
那一片明水在慢慢流淌,上空的云雾盘旋飞离。他仿佛看见一片天光云影在塑造另样的土地,还有神像,那是如来佛祖。
他有些激动,顿时胸高万丈,似乎听到了遥远的灵山上传来缈缈佛音。
佛的故乡果然不同凡响。
他穿过一片树林,刚要向东面去,陡见东北方有几个小屋,他摆身飘了过去。
他在小屋外停下,叫道:“屋里有人吗?”
“有人,比外边多一个。”
他见屋里的人会说中原话,心里顿喜,有种返回故乡的感觉。这太可爱了,太可亲了。
他举步欲进小屋,屋里的人忽说:“小子,我们不是朋友,你最好别进屋,否则……那可怪不得我。”
吴畅轻轻一笑:“那你就出窝。”
“混帐小子,我们又不是鸡,出什么窝?”
吴畅快活地说:“我们也许会有好光景呢。”
“狗屁光景,快滚!惹恼了我们,让你没鼻子。”
吴畅没有动,微微一笑,弹出一道指气,小屋的门顿时被震开了。一股风刮进屋里去。
吴畅看见了屋里人,顿时哈哈地笑起来。
恒河双佛这时也笑了,不知是否出于快乐。
“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吴畅说。
净云佛这时走出屋子,笑道:“小子,我们上次人中原没有把武功全带去,吃了你一顿臭揍。今天,你来到我们的家门口,我也要让你出够洋相,爬着走。”
吴畅哈哈一阵快笑:“老小子,你的记性真不错,可惜内容太陈旧了点儿。”
乐圣佛这时在屋里说:“快进来,吃饱了再打。地狱里正闹饥荒,不要饿死鬼。”
两人相对一笑,走进屋子里去。
屋子里没有什么东西,中间的一张吃饭用的桌子也格外旧了,上面有碗盆,盆里面是绯红的冒着热气的大块肉,桌边是大碗酒,桌旁有三把竹椅。吴畅也没客气,拉着把竹椅坐到桌子的西边。双佛也坐下,端碗喝酒。
吴畅说:“老朋友,没叉没筷的,肉用手捏吗?”
乐圣佛哈哈大笑:“吃饭要凭真本下,用那玩艺儿太麻烦。”
净云佛指着一块肉说,“请入内。”那块肉顿时如活鱼般飞入他口里,嚼起满嘴香。
吴畅一笑:“你们是这么玩的,这难不倒我。”他一指盆里的一块肉说:“请换个地方。”那肉不偏不倚地飞入他的口里。
乐圣佛说:“我们来喝酒,喝不死不许走。”
吴畅笑道:“好得很,死了也用不着走了。”
三人同时端起碗,满碗酒一饮而尽。
吴畅不善酒,但他不愿破坏气氛,舍命陪君子了。双佛是出了名的酒篓子,越喝越精神,那眼睛愈发明亮。
盆里的肉越见其少,转眼问风卷残云,一点汤儿也没有了。
三个人唯有干喝酒。双佛大口猛饮,水酒四溢,豪迈惊人。吴畅不甘示弱,亦如神龙吸水,清酒长驱直入。“
三个人喝得酣畅飞扬,还不停歇。
三坛子酒喝光了,乐圣佛又从西边的屋子里托来三坛。
吴畅眼里满是酒坛,幻影飞动,仿佛他已置身在酒的海洋里,四方上下一片幽蓝。
双佛又举碗饮起,吴畅也喝兴不减。
三个人几乎把舌头都喝直了,还是不住地喝。乐圣佛的肚子大得如篓了,净云佛了也喝得粗了一圈,吴畅还是那样,脸色冰冷。
屋子里的酒气都刺人眼了,他们还是乐此不疲。
双佛这时有些惊诧了,这小子原来是全才呀,喝到了这份儿上,他还没事呢!不能再喝下去了,再喝一碗,他们也要醉了。
吴畅这时半闭着眼,仿佛在酒里洗澡,不住地说:“妙,这酒妙,不是活神仙,不入其中道。妙,再喝更妙……”
双佛一点头,猛地站起,两人一左一右四掌划起满屋影子向吴畅击夹。
霎时,屋里的蚂蜂窝仿佛被戳了,满屋都是蜇人的蚂蜂,内气劲浪犹如欢乐的海洋,无边的力量向一处聚动。
吴畅身子陡然飞起,仿佛眨眼间变成了一片光,随劲旅荡,同时光明立起,宛若平静的海面陡起直上云霄的海浪。
“轰”地一声大响,三人交击在一起,屋子顿时向外飞进,他们也都飞了出去。
吴畅发了两掌,醉意顿去,双佛身子里的酒也几乎跑光。三人相对面立,三副笑模样。
乐圣佛说:“你是个大天才,我们这次服了。”
吴畅笑道:“这有什么法子呢。我不想死。”
净云佛说:“小子,你别得意,恒河流域高人成群,你不会有什么大作为的。”
吴畅并不在乎,嘻笑说:“你们是笨蛋吗?”
乐圣佛略微一笑:“你来到这里应该收起狂相。否则,你有跟头栽了。”
“我来找人的,不是来倒霉的。”
“你找什么人?”净云佛问。
“通灵大活佛钦正,你们应该知道他的。”
乐圣佛笑道:“你不会见到他的,死了这条心吧,别自找没趣。”
吴畅淡然一笑:“我在乎是找人,不在乎没趣。我远而来,他没有理由不见我。”
乐圣佛哼了一声说:“你倒挺自信的,你从幽冥界来上没有用,他不见你的理由与你想见他的理由一样多。”
吴畅平静地注视了他们一会儿,轻声道:“告诉我,他现在何处?”
净云佛说:“很容易找的。不过你不会得到什么的,他对别人是一无所有。”
乐圣佛笑道:“一直向东走,到了河边,你就会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了。”
吴畅微微一笑,飘身而去。
双佛因又没取胜,呆在那里懊丧。
吴畅一路东行,走了有五十多里,忽见不少印度男女结伴东行。他们的神情庄严,似乎去做什么大事。
吴畅心中一动,会不会是去朝圣去的呢?他不便急行,于是就混在他们中间。
成群结队的印度男女很快发现他们的队伍中有个外国人,不同的目光立刻投向了他。
吴畅不想知道他们用目光表达怎样的感情,便扬起头颅不与任何人的目光相撞。应付这样的区区阵仗,他还是能游刃有余的。
慢慢地,有了愤怒的吼声。
他知道不妙了,这群莫名其妙的男女也许要去干不可告人的勾当,所以要排斥异已,我得快走。”
他脚下加劲,在人群中穿行起来。在他的感觉里,他似乎又回到了不久前穿越树林的情景中去了。
有些勇武的男人想抓他,怎么也碰不上。
转眼间,他看见从高处向下飞泻的水流,宛若瀑布,心神为之一爽。
等他靠了过去,才发现在飞流直下的左边,有一片倍大的庄园,竹墙有丈高,隐在树林里显得很神秘。
他在庄园外徘徊了一会儿,推门走了进去。
院内十分萧杀,枯黄的落叶几乎有半尺厚。里面的房屋多是木制的,颜色星灰黑色,笼罩着庄园的是一片死气。庄园里有许多幽道,小竹墙把大院又分成许多小的天地。
院内无人,连声音也找不到。吴畅感到纳闷,一直向北走下去。
弯弯曲曲走了好一会儿,来到一片低矮的圆形树林旁边,矮树有一人高,十分茁壮。他细观了一会儿,见许多矮树奇形异状,不知何故。
穿过一道竹墙,他陡然看见另一个世界,这里全是长发黑衣女人,她们面向北跪着,头深深低下,好象在进行某种仪式。
他连忙躲到一棵树后,继续窥视。
过了好一会儿,他都等得不耐烦了,忽听清音鸣响,那声音犹似潺潺流水动人而闲怡,又如空中来风凉爽而透入。
声音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他从没听过这么别致的乐声。
蓦地,“呜哇”之声而起,从圆形的房屋里走出一个黄衣少女,她身后跟着五位黑衣女人。
黄衣少女走到台阶旁向东一转身,吴畅猛然看见了她的面容。刹那问,他只觉光华一闪,有些呆了。他想不到人世间会有这么美丽的少女,有中国人的奇丽,有印度人的温柔,皮肤与眼睛、秀唇与乌发、体态与走形无不是深刻的“陷井”。
她迎着远天的云彩一笑,吴畅顿时难以移动。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那笑仿佛传到了他的脸上,不错,他果然笑了。他觉得自己正随着飓风向不可知处飞行,那里有无上的境界。这太不可思议了。
黄衣少女秀眸扫了一眼跪着的人众,轻轻一挥手,跪着的女人们顿时站了起来。这里真象一个女儿国。
黄衣少女如羽飘向台阶,左手端起放在桌上的玉净碗,右手伸进碗里,随之一甩手,向跪拜的女人们抛洒灵水。黑衣女人们连忙低头暗念咒语。
少顷,震天动地的叫声从黑衣女人们的口里发出,似乎在庆贺她门得了神的佑助。
吴畅这才回过神来,如坠梦中。
黄衣少女在人群中飞身穿行。吴畅又盯住了她的身影,太美妙了,真是上苍完美无缺的创造。美的力量是不可战胜的,吴畅又有些迷。
那灿烂的面孔向他移来,他感到呼吸急促起来,前胸的上半部发热又空虚。他感到一切那么迷幻而缥缈。
黄衣少女在离他一丈远处停下,转身向南。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仿佛从危险的墙头上跳了下来。
黄衣少女的身姿越发轻飘了,就象一束黄色彩带在空中飘动,周身那摇人心魂的韵律感又让人想人非非激动不已。这种近乎不洁的感情在吴畅的身上同样茁壮成长起来。
黄衣少女突地飘升而起,犹似嫦娥奔月飞到台阶上去。
吴畅有些呆然,少女的轻功大异中士奇术,亦高明之极。上苍把这么多烈美集于一身,看来是故意要撩起人们的嫉妒,真没法子。
吴畅正要向前探身,忽地被击了一下。对方似乎并没用多少力气,吴畅却感到周身进洒了似的。好厉害!这种“见微知著”的功夫在世间是很难见到的,对方的手法也似乎炉火纯青。这种功夫在中土也是极品。
吴畅欲动,一把怪刀闪着血红的光架到他的脖子上。他轻叹了一声,没有动。
是两个人制往了他,全是女人。
吴畅笑道:“天上开了一个口子,从上面掉下来一个神女,那美丽是说不清的。”
“你这个恶棍!”握刀的女人恶狠狠地说:“你看到那个神女的脸了?”
吴畅淡淡地说:“我只发现了她眼睛,我觉得那眼睛与你的肯定是不同的。”
“你这恶棍,坏了我们的规矩,我饶不了你的。”握刀的女人推了一下吴畅,恨道:
“走,让‘圣女’去发落你!”
吴畅皱了一下眉头,走了出来。他奇怪凶霸的女人竟会说中国话,她是中原人还是中国通呢?他身不由己地被推到黄衣少女的面前,所有的女人都露出惊异愤怒的目光来。
在一群女人中间有一个男人,绝对没有“万绿丛中一点红”般的诗意,正相反,它给人的感觉是种轻飘的惋惜和不协调。
吴畅在一群女人中间,也感到了这一点。他觉得周围的女人成了光团,分外刺眼,他的心怦怦地跳起来……
“圣女,”握刀的女人说:“这个下流胚子窥视你的仙容,被我逮住了,请你发落。”
黄衣少女看了吴畅一眼,毫无表情地问:“你为什么这么做?”她说的也是中国话。
吴畅惊诧了,难道她看出我是中国人才说中国话的吗?他来不及细想,连忙说:“圣女,我并不是故意看你的。这实在有点儿怪,我路过这里,不明不白地就被一种神奇的力吸引来了。我想闭上眼睛,可不知怎么才能闭上,一切习惯全忘了,只好任其自然。圣女,你天生卓异,丽姿惊天,我想你会明白我的困境的。”
黄衣少女的脸上有了暖色,旁边的女人却已恨极,这个油嘴滑舌的小子实在可恶,该下地狱!
少女动人的目光如春风在他脸上旋了一下,轻声道:“你困惑,这实在可惜,你想解脱吗?”
吴畅笑道:“那当然,只要是我喜欢的那种解脱。”
黄衣少女一挥手,握刀的女人一刀向吴畅的后脑劈去。看似无声息,一切静悄悄,实则毒而诡异,凶狠无匹。
吴畅仿佛摇脖擦痒,轻轻一摇头,血刀划起的弧形飘向一旁。
握刀的女人惊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一生杀人没失过手呀?
黄衣少女也是一怔,仿佛看见了灾祸一般,冷声问:“师祖,这是怎么了?”
瑜咖师祖瑜清说:“这小子身上有鬼,我轻看了他。不过你放心,他绝对不会活着离去。”
黄衣少女不快地说:“我不喜欢空头许诺。”
瑜清道:“圣女放心,我这就让他躺下。”
她正欲动手,忽有人说:“慢点,要问一下他干什么来的,有何企图。”一个中年白衣妇人飘然而至。她垂容华贵,双目厉光闪烁,很美。
瑜清向她一低头:“教主,这小子偷窥圣女,绝不是什么好来路,我先让他躺下再说吧。”
吴畅这时扫了瑜清一眼,见她双眸清澈,皮肉细匀,体态轻盈,娇面如画,一脸祥和,不见凶狠之气,不由暗笑。女人心这么狠,真是糟踏了一身俏美。
宝丰圣驾大教主艾米尔说:“刚才你并没有让他躺下,再来一次就办得到吗?我们弥罗教开派已有百载,还从没法丢过这么大的人呢。”
瑜清脸色一红:“教主,这次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你放心吧。”
艾米尔没有吱声,转身走向吴畅,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笑了,那笑十分古怪。
冰清圣女犹如一团黄云飘到艾米尔身边,轻声说:“让我来吧。”
艾米尔摇头说:“你是圣女,我们弥罗教的教神。不到万不得已时,用不着你动手的。”
冰清圣女说:“他很不凡呢,我看得出。”
她又一动,吴畅闻到一种让人心摇魂荡的异香,味儿实在太美,几乎让人飘飘欲仙,百闻不厌,说不定让人闻味上瘾。
艾米尔盯了吴畅一会儿,冲瑜清点了点头。
瑜清会意,飘然飞起,怪刀划起一片血光向吴畅再次砍去。这一次刀影甚慢,似乎没动一般。吴畅却看到了另一只手向他的头颅拍下,他心中一动,知道这是印藏武学的混合体“贝丹双影”神功。
这种奇术一虚一实,不是绝顶高明的人看不出它的虚在哪里,幽暗的爪影犹似无边的水漫过来,暗劲摧出。他拧身跨步,飘摇斜射,陡地冲出瑜清的包围。
吴畅又一次摆脱杀机。
冰清圣女的眸子里闪出奇丽的光彩,那美丽仿佛一只箭霎时射穿万水千山。她确是名副其实的“女神”。
吴畅一呆,冰清圣女顿时飞升而起,玉臂在空中一摇,使出“异物奇影”神术,冲向吴畅。
霎时,明光晃晃,金凤无数,飞向吴畅头颅。千万条异彩奇光,仿佛织成一个巨大的牢笼,罩向吴畅的身子,暗劲似潮风雷动,滚滚风尘不绝情。
在杀机的海洋里,冰清圣女的仙姿更加美丽。吴畅只觉眼前一花,光明澄莹的玉掌从四面八方袭来。
他还没来及产生逃的念头,“啪啪啪……”一阵清响,他已挨上了至少有五六掌。他的身子顿时被击飞,眼前金花四迸。
他感到一片茫然,对方的身手之高超出乎了他的意料。但他却不悲伤,被美人打几掌也是造化。
他飘落到数丈外,不住地摇头叹息。
冰清圣女见他毫发无伤,不由大惊:“你一点儿也没受到伤害?”
吴畅笑道:“圣女乃人间仙女,打人用的是香掌,那味儿好闻极了,我说不出,怎么会受伤呢?我倒担心打疼了你的手。”
冰清圣女脸色变幻不定,良久无策。她觉得自己遇上了妇怪,这是个难以说清的问题。
艾米尔更是惊骇,这小子其貌不扬,看不出有什么高深道行,怎么会挨上圣女的夺魂掌而安然无恙呢?弥罗教圣女是不许外人窥视的,哪怕她是女人。这小子属于必杀之人,这该如何杀之呢?他若逃了,那可是弥罗教的大灾星,无论如何也不能留下他的,哪怕牺牲自己也在所不辞。她的眼里顿时杀机无限。
吴畅见她向自己走来,忙说:“你别过来,我快要疯了,一个疯子是不在乎杀死什么人的。”
艾米尔满面春风,笑道:“我不怕你杀,也不怕被你吃掉我喜欢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
吴畅叹了一声:“这一点我们倒是相同的。不过我不吃女人更不吃女人的那一套。”
艾米尔笑了起来:“我会别致些的,你不要怕。”
在她靠到吴畅身边时,突地胸衣闪开,身形顿时而起,双臂外划一摇,使出“莲波裸偶”奇术,袭过去。
吴畅顿时看到无数风流的人影扑向他,眩迷奇丽的幻象重夏叠叠,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无边的掌影更似莲花玉叶向他头顶合围,似乎非要在他的头上盛开一朵莲花不可。他深知不妙,待移身时犹如踏到了水面上似的,一下子陷了下去。等他从水面飞出,正好迎上艾米尔漂亮的玉掌。
“僻僻啪啪”几声快响,他的头成了艾米尔玩弄的皮球。他闷哼一声,他又被击飞。这下挨得好重,几乎让他无法以脚落地,树摇天晃,晕得不亦乐乎。
艾米尔这手得意绝学不知毁过多少高手。吴畅的头至少挨了好几掌,竟然还能站着,这惊诧使她才自己产生了怀疑,难道这小子自己对付不了?
瑜清也有些疑惑,她觉得吴畅这么怪的人是世间稀有的,她的瑜咖功虽不敢说举世无匹,但绝非等闲。按说应该制得了这小子,何以不行呢?
她横下一条心,决定使出自己的绝顶奇学瑜咖九部中的“印河分形神功”。她相信只要使出这种奇学,一定可以置吴畅于死地。
吴畅连续被击,弄得晕头转向。这时又见瑜清欺了过来,不由好气。我已挨了两次了,你们还不甘心,难道还要我再捧你们两回吗?
他放声长笑,收回自己被震散的心神。
“喂,你们不要太凶了。这里不是什么乐士,我不想死在这里。”
瑜清冷道:“这由不得你。”
吴畅嘿嘿一笑:“难道这要由你?我又不求你,何必这么发难,还是离远点好。”
这下触犯了弥罗教的大忌,若有男人对她们哪个人说些什么,那可是她的奇耻大辱,宁可死也不能背上这等耻辱的。
瑜清是受人尊敬的人物,更受不了这等戏弄,满腔怒火如毒焰一样喷出,人也如电冲向吴畅,“印河分形神功”随之使出。
霎时,一明一暗的两道无边的劲气射向吴畅,仿佛飞向他的是一道峡谷,山风怒吼,风雷滚滚,瑜清倒不知哪里去了。
吴畅识得此术的厉害,顿时缩形移影,轻巧地拍出两掌,借着对方的劲力电射而去。瑜清的神功对他毫无作用。
瑜清见奇功无效,脑袋嗡地一声,额头上出了汗珠。自己是受人敬仰的人物,若连个无知小子都拿不住,以后还怎么教导别人?她心里一急,眼前金花乱飞,难受万分。
吴畅却十分高兴,笑嘻嘻地说:“我本自由人,来去由自己,你想锁住我,那只有被气死。”
瑜清果然被气得发疯,暴叫一声,犹似一条旋动的飞龙扑了过去,光影层层,幽气森森,玉掌宛若明丽的龙鳞向一处聚射,大有不把吴畅击穿绝不罢休的气势。
吴畅冷然一笑,双掌斜抖向外一招,身形顿时仿佛高出许多,周身的毛孔发出无数毫光,状若金甲天神,两掌一立,悠然自如地向前推去。
“膨”地一声,两人交在一起,瑜清的身子顿时倒飞过去,她“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黄水。这可吓得她不轻,以为是血呢。
吴畅沉静未动。与刚才的狼狈完全不同。
瑜清气疯了,人疯丧智,不再讲究法度,手中刀一摆,划起一片血气砍向吴畅的脖子。
吴畅拧身飞起,使出“旋风双脚”,踏向瑜清的头颅。
瑜清临危不乱。手中刀向上一挑,使出“分江划海”一式,削向吴畅的肚子,打算把他的肠子肚子都勾出来。
吴畅一声长笑,腾身翻飞,双脚又踏向瑜清的头颅。瑜清恨极,手中刀陡然脱手而出,一片刀影直奔吴畅面门。吴畅轻轻一笑,食指一弹,“云泥神指”应急而出。“铛”地一声,刀被指劲击断,不知飞向哪里去了。
瑜清这下呆在了那里、羞恨交集。对方一指能击断宝刀,自然也能指劲杀人,可他没这样做,足见他已手下留情。那就这样了吗?自然不成,不杀此人,实难安心。
她盯了吴畅两眼、恨道:“看不出你年纪不大倒学会了妖术,那我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吴畅哈哈大笑:“我虽比你年轻,可也早到了成年人的年龄,至今我仍然独身。你知道为什么吗?”
瑜清冷冷地说:“你也许是个太监,又何必为了一个女人万里奔行呢?”
瑜清说:“太监都是些畜生。是不可以常理推测的。他们做什么事,都与别人不一样。”
吴畅淡然笑道:“还好,我不是太监,难道你是宫女。”
吴畅忙说:“大师,请你别恼,开个玩笑吗。你知道太监这号人物,看来你对中国并不陌生。”
瑜清哼了一声:“我们这里的人没到中国的少之又少呢,你别想瞒我什么。”
吴畅总发奇想:“你既然知道中国的许多事情,一定也听到过中国高人的名字吧?”
“中国有高人吗?”瑜清冷笑着问。
“有,大有了!”吴畅笑道:“我在中国就是一个鼎鼎大名的人物。不少人想做我的徒弟,包括老头子老女人在内。”
瑜清哈哈地笑起来,十分开心,似乎她一辈子也没碰到过这么有趣的事:“好个不知羞耻的东西,吹到外国来了,小心你的舌头。”
吴畅说:“这不是吹‘牛’的。我到了你们这里,低头问一棵小草,你听说过中国的大高手吴物吗?小草柳腰一弯,点了点头。你看,我的名字连你们这里的草木都知道了,可见我是多么不凡。你想杀死我,办得到吗?”
瑜清气笑了,与这么个似乎是个无赖的角色斗委实生不得气,否则你气死了他还一点事儿没有呢。这小子实在能吹,不过也得承认的他的厉害。吴畅在中国是个不可战胜的人物,看来这不是虚构的。她思付了好一阵。觉得欲胜此人唯有群战,否则很难除掉他。她叹了一声,把目光投向艾米尔。
这是。一个少女跑了过来,叫道:“教主,朝圣的人已在门外连成一片,要见您哪!”
艾米尔一摆手,不耐烦地说:“告诉他们,今天不必朝圣了。下次再来吧!”
少女没吱一声,转身就走。
艾米尔这时走到瑜清身边,低声问:“这小子不好对付,合战之法为上?”
瑜清说:“只要合力取他,无论何法都行。”
吴畅这时大笑起来:“别耍诡计了。大爷告辞了。”身形一动,犹如一朵祥云飘然而去。追他是不容易的。
瑜清见他远去了,恨道:“这个恶棍,我不会放过他的!”
艾米尔说:“他坏了我们的规矩,是弥罗教的死敌,不把他除去是不行的。可我们也不能蛮干,要有万全之策才行。”
瑜清哼道:“我有办法让他在印度寸步难行。”
艾米尔有些不信地问:“你有何法?”
瑜清自信地说:“我可以让印度所有的高手起来对付他,不弄死他,绝不罢休!”
艾米尔没有吱声。这固然是一法,但不是最妙的。对付一个人要联合所有的力量,那也显得我们大无用了,一个教的力量足够了。
冰清圣女轻吟道:“他在中国也是十分高傲的人物,到这里来必有所图。我们若斗他。
不可不弄清他的来意。”
艾米尔点头道:“这是比较可行的。唯有知敌,才可胜敌,这也是中国的法则。”
瑜清有些不快,但她也觉得有必要弄清吴畅的来意,这样也好对症下药。
她扫了一下众人,沉声说:“教主,让我尾随那恶棍去吧,总会有法子收拾他的。”
艾米尔点了点头,没有吱声。
瑜清飘然而去。
冰清圣女欲说什么,终没开口。
四周一片寂静,雷雨来临之前总是这样。
吴畅离开弥罗教,直往东行,刚才的不愉快烟消云散了。印度是个好地方,他已感到了这一点。
奔行了有十几里路,一座气派不凡的寺院进入他的眼帘,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到了寺院门口,见两个半赤裸的苦行僧盘坐在大门两旁。他们一脸沉醉之色,对一切似乎都充耳不闻。
吴畅冲西边的苦行僧笑道:“大师,这是紫觉宝象寺吗?”
苦行僧仍然专心致志,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吴畅淡然一笑,瞥见地上有只红蚂蚁,轻轻吹了一口气,那蚂蚁飘到苦行僧的耳朵上。
小东西似乎三月不知肉味,一落到苦行憎的耳朵上就大嚼猛咬。苦行憎受不了了,一巴掌打了过去。小东西甚精,陡地跳进他的耳朵里。这么顽皮的蚂蚁,吴畅还是头次见到。
可能是耳朵里更暖和,小东西直往里钻。
苦行憎连忙用手去抠,张口不住地叫骂:“这个王八蛋,也来欺负我,难道我连你也斗不过吗?”
吴畅在一旁笑道:“大师,有个好办法,你也可以钻进它的耳朵里去。”
“放屁!我能那么方便吗!”
吴畅没听懂,微微一笑。他说的是印度语。但吴畅认为苦行僧是会中国语的,他的表情能说明这个问题。
停了会儿,苦行僧安分了。
吴畅又问:“大师,这里是通灵大活佛钦正大师修行的地方吗?”
苦行僧怪眼一翻,点头道:“跟我来。”站起就走。
吴畅随后跟上。
寺院里的排房与中土的不一样,房屋大小参差,什么形状的都有,每座房子的门儿都不是一个,不过仍是用石头做根基,看来印度人也知道石头是硬的,人的聪明大同小异。
吴畅跟着苦行僧来到一座禅房前,苦行僧用手一指说:“就在里面,进去吧。”
吴畅做了一个致谢的动作说:“大师,谢了。”
苦行僧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吴畅伸手去推房门。门儿刚开一道缝,一道乌光直射他的面门。多亏他手急眼快,顺手一带门,急身后退,但那蛇儿还是冲了出来。
吴畅长出了一口气,望着爬向他的蛇儿。
苦行僧这时走了回来,指着地上的蛇说:“你找的就是它。”
吴畅笑道:“若是这样,你也可以做活佛了。”
苦行僧嘿嘿一笑,伸手抓向吴畅。他的手法怪异,手臂如半僵死的蛇儿,但却狠毒,那爪若抓中人,你一辈子也洗不净污秽。
吴畅轻轻一吹,苦行僧的手儿就呆僵不灵了。他想灵巧地抠出吴畅的眼睛的努力失败了。
苦行僧吃了一惊,叫道:“你会‘仙人吹’?”这次说的是中国话。
吴畅也一惊:“你倒识货呢,到中土当过奸细吧?”
苦行僧冷笑道:“干奸细那是体面人的事,和尚只知修行。三十年前我去过嵩山少林寺,那是达摩修行的地方,我想弄回他写的经卷。”
“你认得达摩大师的字体吗?”吴畅嘲讽地问。
苦行僧说:“我要这么笨也不必去少林寺了。达摩手笔乃世间奇珍,哪能轻易得到,能捞回抄本就不错了。我的运气还不坏,多少弄回来一些,可我并不全懂上面的经文。”
吴畅笑道:“你可以给钦正大师看吗?”
“那当然。可他看了许久,也不知上面说的是什么,太玄了。”
也许你们该用脚去思考,那脑袋别要了。”
“不,我们是聪明的,经卷上根本没有字。”
吴畅笑了起来:“你真会挑选,那时你不是个瞎子吧?”
“我现在还是个瞎子呢。”
吴畅一惊,不由细看了他一会儿,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他是个瞎子。他不想与苦行僧周旋下去,把话岔开:“钦正活佛到底在何处修行?”
“这只有一个人知道。”
“是谁?”
“他自己。有时你碰上他,也不会知道他在哪里的。”
吴畅说:“只要我施展一下手法,我想你一定也会知道他在哪里。”
苦行僧嘿嘿一笑:“你太看得起自已了,我是软硬不吃的,这就是我的名字。”
“世上能有人让你开口吗?”
“有,就是我自己。别人想强迫我就范,他只会白费劲的。”
吴畅伸手欲让他知道厉害,又改变了主意,他不想为难一个陌生的无仇人。他两眼四下观看,欲找点线索。
苦行僧转身而去,与敌人在一起是危险的。
忽然,一个宏大深沉的声音传了过来,似乎在诵经文,声音绕着禅房飞流,久久不散。
吴畅侧耳谛听,是咒语,有些他是能听懂的:阿汉,阿汉,别怨,千重山烂,五洋也干,念罢十万八千遍,功力自现,阿汉,阿汉……
吴畅皱了一下眉头,不知“阿汉”指的是什么。
他寻声而去,走了好几圈也没找到念咒人。这可怪了,难道对方是在作弄自己吗?
他正在迟疑,一群和尚涌了过来,呼啦围上了他。一个老僧指着他的脑袋问:“这是可以随便游玩的地方吗?”
吴畅笑道:“到这里来往可以吗?”
“更不行!”老僧怒道:“我看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快滚!”
吴畅一拍老僧的光头说:“别火,那样这玩艺儿就更不长毛了。”
僧大怒:“狂徒,拍我光头,让你活不成!”他侧身飞掌冲吴畅的头打过去。
吴畅微步轻移,灵巧地问到一边去。老僧的飞掌走空,一拐弯,打到另一个老僧脸上。
吴畅哈哈大笑。被打的老僧古怪地翻了吴畅一眼,陡地以双倍的速度去向吴畅,掌出无声息。
吴畅不料对方会向自己寻晦气,一怔之下,连陀急闪。
老僧没打着吴畅,深吃一惊,同时亦暗骂白挨了一下。两个老和尚本想用苦肉计分散吴畅的注意力,以达到击碎吴畅的目的。怎奈吴畅的身手太高,他们的计划唯有落空。挨了打的老和尚这时责骂起打他的老僧。
吴畅在一旁笑道:“你也不用恼,再打他一下不就扯平了吗?”
老僧说:“是这样。问题是你没有挨打,这才是我最关心的呢。”
吴畅说:“你既然没安好心,看来挨打不多。”
老和尚脸色怒红,双目射出惊电一样的光芒,眼角旁跳动着杀人的恶意。受了不明不白的戏弄,他很透了吴畅。
吴畅觉得这样下去于已不利,轻笑道:“两位大师,我们都是朋友,这样僵持下去会伤了和气的。我们换种方式相处如何?”
“呸!”挨打的老僧说,“我们与你根本没什么和气好讲,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吴畅叹道:“几百年一过,料不到这里全变了模样。想当年达摩东去,受的是何等的招待。我吴畅西来你们怎么这副样子对我,两下差别也太大了吧?”
“达摩是得道高僧,你是什么东西?与他相比,你不是有点儿太矮了吗?”
吴畅笑道:“达摩无拳无勇,只会念些破经文,而我神功位鬼惊神,岂会比他矮呢?”
这下激怒了众僧,他们叫喊着要群殴。
忽然,一个身材高大,但十分枯瘦的黑面老僧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声音宏亮地说:“你们退到一边去,我要见识一下这位当代高人的手段。敢胡吹海谤,想必有两下子。”
众憎顿时鸦雀无声,乖乖地退到一边去。黑面老僧莲花活佛拉辛,在恒河流域享有极高的圣誉。关于他的许多神奇的传说,人们津津乐道。他的突然出现,仿佛耀眼的光环罩到众僧的头上,他们安心地等待着扬眉吐气了。
拉辛轻轻走到离吴畅约有两丈远处,慢声细语地问:“你来印度就是为了显示身手的?”
吴畅笑道:“不是,我来找一个朋友。”
拉辛说:“你的口气很大,大有天下万般都不入流似的。我想领教你的高明,请出手吧!”
吴畅说:“大师,请别误会,我确是来找人的,也许你知道他在哪里。”
“我还知道你什么也不会得到。”拉辛冷笑道。
吴畅吟笑说:“大师,凡事做了以后才会知道,你的预测未必是天才的,据我所知,高明的人是从来不妄言未来的。”
拉辛的脸色一暗,十分难看,黑色的面孔上透出阴重的死气,仿佛万里秋霜杀惨的草原,眼光明暗不定,酝酿着冷酷的阴谋。
“小子,你以为我不高明?”
吴畅笑道:“你以为自己十分厉害,是吗?”
拉辛哼了一声:“看来实在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另一种声音也许更可贵。”
吴畅说:“浑是金刚精刀阵,天罗地网,我也不怕。少拿大话吓唬人。”
拉辛不言语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片刻,他动了起来,双臂外划一摆,两手如掬水向胸前捧起,随之双臂陡然上伸,在头顶处交叉一抖,身形飘然而起。
电火石光之间,他的头部仿佛生出于条手臂,阴影重重,明光一闪,一朵莲花在他手上升起,瞬间由小变大,水灵剔透,光气荡漾千百丈,内劲如潮吞九洲,无边的杀机一下子罩向了吴畅知道莲花神功的厉害,抖手一震,霎时云波诡异,劲气万重,双掌闪电般并排一处,一式“云海透虹”推了过去。
“轰”地一声大响,莲花气影乍然而灭,内气残劲四下飞荡,周围的众僧被压迫得连退丈远。
莲花活佛拉辛使出亘古一击,原以为会击烂吴畅。不料对方不但没死,反而笑吟吟的,一步也没后退,倒是他被震得摇摇晃晃后退了几步。这使他觉得脸面丢光,眼里的精微之气暗淡下去,怒恨皆难提得起来。
众僧见拉辛也胜不了吴畅,不由七嘴八舌议论开了,拉辛有些耳不忍闻。
“这小子好厉害,也许唯有甘地可以胜的。”
“可是甘地背叛了活佛,与我们已不是一道,他岂会来帮忙呢。”
“甘地一拳就能把这小子揍扁,等着瞧吧!”
吴畅不理会这些胡扯,笑道:“大师,你的神动果然厉害,我差一点接不下来。你能告诉我钦正大活佛在什么地方吗?”
拉辛两眼一眨不眨地盯了吴畅好一会儿,忽道:“你找他做什么”?
吴畅说:“我有事相求,很急的事。”
拉辛冷道:“是求取还原之法吧?”
吴畅说:“大师真乃神人,在下正是为此而来,还望大师助在下一臂之力。”
拉辛哈哈地大笑起来:“你若是抱这种幻想而来,那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普天下谁也求不到还原之法,佛国之地,万法也空。”
吴畅淡笑道:“大师,佛也讲普度众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拉辛说:“钦正活佛纵然有法也不会外传的,这是尽人皆知的事。不过,我还是可以告诉你他在什么地方修行的。”
吴畅忙施一礼:“多谢大师。”
拉辛说:“你继续东行,遇林就入,钦正活佛就在紫林中修行,一切就看你的造化了。”
吴畅又向拉辛施了一礼,飘然离去。
出了宝象寺,他加快了步伐。走了没有多远,他进入了一座村镇。一群印度小姑娘正在宽敞的场地上跳舞,她们的舞姿不错,脚戴铜玲,叮挡有声。也许是出于好奇吧,他停在了一旁。
这时,一个小姑娘泪眼汪汪地看他。吴畅知道那是求人的目光。小姑娘由于分散了精力,舞步有些乱了。
吴畅走过去,笑问:“你有事要我帮忙吗?”
小姑娘听不懂他的话,直摇头。
吴畅凝视了她片刻,“印堂穴”发出一束幽丸,深入小姑娘的眉心,这下俩人可以直接用思想交谈了。他一般情况下是不施展“识神同应”神通的。小姑娘向他借钱,说要赎回她的姐姐。
吴畅有些为难了,他分文皆无。但他又不想让小姑娘失望,于是想找个生财之道。可在异国他乡,弄钱谈何容易,除非去偷,这样会容易些。
他四下扫视了一阵,见一个衣冠楚楚的少年走过来,他有了主意。他正欲动点手脚,一个威猛的大汉走过来,冲着小姑娘们叫道:“快跳,懒鬼!不把舞练好,你们只有被饿死!”
小姑娘们吓坏了,急忙加劲地跳,再累也不敢停下。吴畅怀疑此人是个人贩子,便靠了过去。
那人挥手欲斥责吴畅,眼前一花,吴畅挥手点中了他的笑麻穴。那人顿时手舞足蹈,又笑又跳起来。
他一跳,小姑娘们反而愣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小姑娘的身边出现六七个黑衣女人,是弥罗教的,她们挟起小姑娘们就走。
吴畅不知她们要干什么,便没有阻拦。他以为她们落入女人的手里总比跟着个男人要强。
吴畅弹指解了那男人的穴道,那人飞身就追。他不能让几个女人坏了他的好事。
吴畅叹了一声,扭身东去。他过了一条小河,刚爬上高坡,陡见一群人把一个少女推进一间破屋子里,外面的人连忙用柴草围上屋子。
吴畅一惊,这是干什么,要烧死那女人吗?
他冲上前去,抓注了头陀问:“你们要烧死人吗?”
那头陀一甩手,不耐烦地说:“是的,陪葬的人当然要烧死!”
吴畅一愣:“你们怎么可以如此对待一个美丽的生命呢?”
那头陀嘿嘿一笑:“我们干的就是这个营生,向死人讨生活,再有趣不过了。告诉你小子,这小妞不但美丽,还是个处女呢。今天早上,她嫁给了一个将死的老翁,老家伙还没办好事就一命呜呼了。她自然也要随他而去,这是规矩。”
吴畅的心往下一沉,叹道:“她何以要嫁给一个不中用的老东西呢?”
头陀白了他一眼:“老家伙有钱,这还不够吗?在这里,有钱可买到一切。不管什么样的女人,都值不了几个钱的。”
吴畅冷笑道:“你们是专门烧人的?”
“不错,只要有人肯出好价钱。”
“你们的规矩就不能改一下吗?”
“不能,没有人敢改。谁有这样的念头都是不可饶恕的,天下人会群起而攻之。你是个外国小子,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我可以放过你这次。我是去过中国的,那里有我的朋友。”
吴畅微笑道:“你的眼光不错,还知道什么?”
“中国人有独特的地方,不难辨认的。根据我的经验,你可能是个武学高手。但自然不会高过我去,我走过的桥都比你走过的路多。”
吴畅乐哈哈地笑起来:“那当然,你是个修桥的,成年累月在桥上不下来,谁比得了你呢。”
头陀也乐了:“小子,你小看我那可是个大错误,凡是知道我的人都明白这一点。”
吴畅淡淡一笑:“老朋友,我想坏一次你们的规矩如何?”
头陀阴笑道:“我知道你会有这样的怪念头的,可是,坏我们的规矩的人都是活不长的。你若看了上那个小妞,一同去陪葬算了。”
吴畅摇头说:“老朋友,我对活着是很感兴趣的。一天不厌生,就一天不想死,我没办法满足你的要求。”
头陀有些火了:“你既然不想陪葬,就走远点,别在这里找不痛快!点火!”
有人举着火把向围严了草的破屋子走去。
吴畅轻轻一弹,一道指气射中举火人的膝后“委中穴”,那人立刻扑倒在地。
头陀知是吴畅捣的鬼,冷着面孔走向他,凶厉地说:“小子,你若想在印度显奇逞圣,那只有自取其辱,死后连块薄地也占不上。”
这时,不知是谁一把火抛出,围着屋子的干草立刻烧了起来,大火熊熊。
吴畅顾不上与头陀搭话,“云泥神指”甩手使出,一道气劲射过去,犹如怒涛狂风,把火全部击散了,烟灭灰飞。
头陀这时急红了眼,多少年来也没人敢坏这样的规矩呀!他眼里的凶光浓烈起来,仿佛一把血刀扬起,随时都有劈出去的可能。
吴畅毫不在乎,眼睛是不能吃人的,要动手你沾不了光,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头陀终于气疯了,双掌一并,弹身扑过去,两掌在空中划出两道极强的劲气,形若蛙泳,大有一下子把吴畅扑扁之气概。
吴畅身形不动,右手飘摇上迎,一式“盘古开大”,击了出去。
“啪”地一声脆响,两人交击一处。头陀的身子顿时翻飞而出,摔到地上;吴畅闲治无比,犹如无事一般。
头陀这么个吃亏法平生还是第一次,不由恨羞交集。放眼天下,何人能让自己这么难看呢?甘地也许可以办到。可这小子万万不能,一定是他暗中捣鬼了!他就不想一下暗中捣鬼是什么,难道可以排除在角斗之外吗?
他从地上爬起,除了恨,就是想杀人了。他的目光开始变黑,仿佛一只死亡之手伸向了吴畅。他的眉毛有些轻颤,心灵的挛痛在侵蚀他铁一般的心肠。他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这么脆弱,斗志昂扬时是个英雄;一旦处于被鱼肉的地位,他也一样软得如稀泥,提不起来。在这种微妙的时刻,他应该忽然良心发现;然而,他没有,恨涨得他周身发木,一切属于生命的良智都离他更加遥远了。
他冲旁边的众人一挥手,各自抽出古怪的砍尸刀,围了上去。
吴畅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安静地站在那里。
头陀大叫一声,众人怪刀同举,一齐砍向吴畅。他们的动作亦不慢。吴畅双臂一伸,左右翻动一摆,两股旋动的内劲宛若两条神龙拼斗起来。
他的周围顿时形成几个内劲旋涡,围上去的人分别陷进不同的旋涡里互相砍杀起来,他砍了对方的头,又被对方戳瞎一只眼。原是众人一心,此时打得不可开交。
眨眼间,他们全都成了xx瓜烂枣,缺胳膊少腿,破皮烂蛋。
吴畅在一旁静观。
等他们清醒过来,吴畅已到了破屋边。
他推开破门,向被吓傻了的少女招了招手,示意她出来。少女却不动,迷乱的眸子里闪着过街鼠一样惊惧的目光。但在她降子的深处还有一点灵火,那点滴里有她对生命的渴望。
她如此年轻,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成了人们毁灭的对象。她怕极了,以为世界到了未日,所有的人都疯了。她的心灵似乎在叫喊着什么,可没有丝毫回应,她有些绝望了……
吴畅被她那破碎的眼神刺了一下,心中顿时有些发酸,不由想到爱侣慕容素身上。咳!
天下是一般模样,哪里都是弱肉强食,恶欺善良,你没有坚硬的盔甲,不易生长。世界如此多娇,又何必到处都是这样?难解难想。
他要伸手去拉少女,她吓得连连后退。
吴畅无法,只好走到一边去。
头陀等人这时狞厉地叫喊着,似乎要吃掉他。一阵风吹过,瑜清飘然而至。她扫了头陀们一眼,笑道:“你又在多事。”
吴畅说:“这绝不是最后一次。大师,你找我做什么?”
瑜清自信地说:“让你在这片土地上一事无成,枉费心机。有你哭的时候。”
吴畅叹道:“看到屋内的姑娘,我就有些想哭。大师,我们做次交易如何?”
瑜清看了他一会儿,怀疑地问:“什么交易?”
吴畅说:“破屋内有个少女,我看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你把她收留身边,也许会给恒河武学大放异彩。你若答应下来,我愿挨你三掌,打死不要赔的。”
瑜清笑道:“她可是给人陪葬的,我怎么能收留她呢?”
吴畅说:“她是美丽的,让她陪葬太不公平。你是明白人,应该知道这是最丑恶的。”
瑜清说:“那样我会得罪许多人。”
吴畅道:“你全部推到我身上好了,什么也不要承认,有人想找麻烦,让他去找我。”
瑜清笑了:“世人并不都是傻子,何况还有许多双眼睛盯着我们呢?”
吴畅看了头陀们一眼,叹道:“你不愿意,那我带她走算了。”
瑜清说:“凡事都可商量么,你绝不还手吗?”
“当然。”吴畅笑道:“大丈夫出言如山,绝不在你们身上讨生活。”
瑜清稍忖一下,飞身而起,双掌幻起许多掌影,闪电般向头陀们劈去,“僻僻啪啪”连声响,他们全了帐了。
吴畅心一沉,感到她的心好辣。杀人灭口他是懂得的,但他不屑为,他始终认为罪不该死的人还是不杀为好。
瑜清麻利地料理了他们,笑道:“我愿与你做这次交易,你准备好吧。”
吴畅说:“大师,你尽可施为吧。我没什么好准备的,我心是浮云,我身如流水,全然都是一个样的。”
瑜清低哼了一声,心中暗乐,小子,你自求死道那可别怪人,纵是你练成了金刚不坏神功我一样震散你的护身之气,小看天下武学这是你的致命弱点。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不惜以身涉险,看来你小子的脑袋有了毛病。有了毛病的人是不配活得太久的,你死之后我也许会给你挖个坑。
她得意极了,似乎一个强大的敌人已被她撂下,她对自己的神功还是有相当的了解的。
吴畅的心里倒役什么,仅有淡淡的悲凉。
瑜清舒展了一下身子,长吸了两口气,运起玄功,双臂交叉向下一按,顿时摆起,身如疾风而动,光气一闪,一式“天雷击顶”劈向吴畅的头颅。
“啪”地一声清响,吴畅弹了起来,落地时几乎不稳,摇摇欲坠,似乎十分痛苦。
瑜清心中暗乐,小子,知道厉害了吧!我这才用了八成劲呢,待会儿我全力一击,非把你粉碎了不可。
她盯了吴畅一眼,斜身一飘,闪到他的身后,双掌合什。一招“气冲云海”,身掌一体射向吴畅的“命门穴”,青自光气陡然大盛。
“膨”地一声,吴畅被击飞有五丈开外,差一点扑倒地上,狼狈之极。
瑜清乐坏了,这样看来最后一招毁去他不成问题。她暴叫一声,身形顿起,双臂如托红日,周身放射出灿烂的光芒,双手握掌成拳,极力向外抖振,霎时幻化出无数红色的粉拳,万千拳影飞流合于一体,仿佛成了个如锅般大的拳影射向吴畅的太阳穴。
这虽是幻影,也确够骇人的,正是瑜清的“万发归宗”神功。
一切来得太快,“噗”地一声,巨影击在吴畅的太阳穴上,他哼了一声,身子如弹丸似地飞了出去,足足射出去有十丈远。
然而,吴畅却没有瑜清希望的那样倒地不起,他是轻轻落下,安然站定的。他面带微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刚才那一拳没有打在他身上,而是打了另一个自己。
瑜清惊呆了,心也凉透,不知怎会出现这样的怪事,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吗?她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可又无法否定吴畅的存在。她破天荒地有些迷惑了,她认为一定有什么人给她捣蛋了,否则绝对是另外的样子。她两眼有些发空,一片茫然。
吴畅似笑非笑地说:“大师,你的神掌实在厉害,差点儿把我打散。若不是暗中可能有人捣鬼,恐怕我再也看不到不到明天的日出了。”
瑜清的心一动,不是滋味,捣鬼的那人为什么向着他呢?但她心里多少也得了些安慰,并非自己不行,而是有人帮了他,自己怎么可能同时战胜两个人呢?
她静静地看了吴畅片刻,无可奈何地说:“虽然有人在暗中做了手脚,但你毕竟挨了我三掌。她我带走,这次交易就算完了。不过我还是不会放过你的。”
吴畅笑道:“大师放心,若有交易,我再找你,陌生人毕竟比不上老主顾。”
瑜清哼了一声,进屋拉出那个少女,向西而去。
吴畅望着她们的背影,感慨万千,人的命运难测啊!生命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他向东又走了一段,果见一片大树林子,里面传来“嗵嗵”的伐木声。树下落叶很厚,甚是荒凉。他在要树林边停了一会儿,顺着一条小道向树林深处走去。
走了好一阵子,才在低洼处看见几间草房,十分简陋。
他走到草房这,看见草房里坐着一个疯子模样的老人。老头子两眼浑浊无神,不象一个道行高深之士。
吴畅轻轻敲了下破门,笑着问:“大师,您就是钦正活佛吗?”
那人滞呆地看了吴畅一眼,点了点头,随之又连连摇头。吴畅再问,他什么表示也没有了。
吴畅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忽听树林外有叱咤之声,他连忙出了树林。跟一个疯子有什么可讲的呢。他跃上一个土台向西北方一看,陡见三个少女和一个特别高大强悍的男人对峙着。
那男人象个凶神,气势不凡,一身古怪的皮衣透散着阴森诡橘之气,令人头皮发麻。
三个少女胆量不小,并不惧怕高大的男人。
站在最前面的黄衣少女黑纱蒙面,但吴畅还是能认出,她就是弥罗教的冰清圣女,后面的两个黑衣少女无疑的是她的随从。
与她们对峙的男人这时嘿嘿地笑起来:“圣女,你别恼,我对你倾慕已久,我们做夫妻一定会美满幸福的。试问天下人哪个比我甘地更强呢?你不可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人了。”
冰清圣女冷道:“甘地,你别在这里恶心人,我不会嫁给你的,也不想嫁给别人。”
甘地哈哈大笑起来:“你不嫁人?别做梦了,你非嫁我不可!”
冰清圣女顿时羞怒难抑,这么下流刺耳的话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无疑伤害了她的洁心。
她粉拳紧握,欲做扑去扶。
甘地哈哈笑起来:“小美人,过来吧,我正需要你擦痒呢,不打不舒服。”
冰清圣女轻哼一声,放弃了攻击的打算。这种人无耻之极,犯不着与他拼斗,让他碰上自己的洁躯都是耻辱。她飘身一摆,抽身而去。
甘地摇身一晃,堵住了她的去路:“圣女,既然来了,又何必匆忙离去呢,还是让我们亲热一番吧,我实忍不往了。”他的动作着实灵巧,个子大并不误事。
冰清圣女见不能脱身,深遂的眸子里射出奇丽的光彩。这是她与人拼斗的前兆,她的玄功正在慢慢聚集。
甘地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小美人只会炫美,还明白杀人是怎么回事?他冷笑着,懒得摆身动腿。
冰清圣女恨透了甘地的藐视,打定主意要放一下光彩。她向前一倾娇躯,身形陡动,仿佛彩凤翔天,幻起一片光影,玉臂扬起外抖,使出“弥罗归神功”。
霎时间,劲气飞流,掌影成片,无数的玉掌印合而为一,变成一只明丽的玉掌,光华劲气陡放,厚而眩目的印掌挟起雷霆之力击向甘地的头部。
这一切实在太快,任何人在这样的阵势面前都无法细想。甘地料不到圣女如此了得,轻视之心顿去,身形斜扑上进,双掌并举,使出“排山掌”与之抗衡。两排重叠的掌飘摇一闪,双方战在一起。
“噗”地一声轻响,劲力四迸,甘地踉踉跄跄退出四五步,冰清圣女倒飞而出,被震退有三丈开外。
两人站稳后,各自骇然。甘地惊诧一个美人有如此神通不可思议;圣女痛心自己不如对方,那神功被自己糟踏了,这太可怕了。
甘地有了一教训,心中有了数,笑道:“圣女,你有这么好的身手,我们若合成一体绝对可以横行天下,何乐而不为呢?”
冰清圣女心中怒潮激荡,两眼无限愤恨,却毫无办法。再战下去又能如何呢?她有了退意,身形后移。
甘地看出了她的企图,嘿嘿笑道:“美人儿,你走不了的,碰上我甘地,连仙女也逃不掉的。唯有与我成亲,别无它法。”
冰清圣女自然不想与他成婚,飘身就走,她不相信甘地能胜上她逃走。
甘地阴笑两声。伸手就抓。他不去追冰清圣女,而是直扑两个黑衣少女。
他的动作迅疾异常,俩少女立时被他制住。
冰清圣女说:“甘地,你也是个人物,拿人质要挟一个女孩子,你不觉得无味吗?”甘地道:“我与别人不同,奇人做奇事,要挟小美人有趣之极呢。”
冰清圣女无话可说了,心里乱成一团糟。妥协与屈服对自己来说是万不可取的,但白白地丧失两个人的生命后果也是严重的。作为圣女不能给教徒头上抹一束光环,那是不称职的,虽然自己并不想做这个圣女。
她的心仿佛被钉上了一颗钉子,阵阵的痛楚几乎使她睁不开眼。这个圣女做得也太不顺溜了,难道这是命运的安排吗?为什么要让自己一个女孩子挑起这样的重负呢?这是不公平的。她第一次对“圣女”这个神圣的职位产生了怀疑。
甘地见她愣住了,催道:“你还是快答应吧,若再过片刻还没有想好,我就要她们的命。”
她一用力,两个少女叫唤起来。
冰清圣女不由急躁起来,光洁无比的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煞白。
甘地看在眼里,喜在心头,看来有希望。
美是人类最高的财富。为着人生一分美,他觉得可以不顾一切,生命若不能以至美的形式完结。活得长久便是罪过。
吴畅轻盈地走到冰清圣女身边,笑道:“圣女,在下可以帮你一下吗?”
冰清圣女一惊,冷道:“我不需要敌人的帮助。”
吴畅不以为然地说:“敌人也要一个个消灭,不能撤下天罗网,面对一大片。用敌人消灭敌人,这是最高明的法子呢。”
冰清圣女冷然一笑:“想让我欠你的情吗?”
吴畅说:“在下与甘地都以为你美,这一点是相同的。不同的是,我对美只有深沉的爱慕,而不会去掠夺。”
冰清圣女哼了一声:“你还可以再说得更动听一些,但我不会求助你的。”
吴畅正欲解释,甘地怒目而视了:“你小子与我争夺美人,我看你是疯了。”
吴畅说:“我并没有乞求,更没有一厢情愿,胡言乱语。这你要弄清楚。”
甘地阴冷地一笑:“在印度,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万事还轮不到你插嘴。你若想活得久些,趁早快滚,管闲事会短命的。”
吴畅笑了:“这不全面,岂不闻惩治恶人也积阴德吗?你不是阎王,手还伸不到幽冥界去。”
甘地被激起了真火,骂道:“你小子看来只认拳头,那我就让你知道圆的绝才不扁!”
他跨步飞拳,一式猛虎登山欺到吴畅的左旁,右拳翻起一拧,幻起一道拳影击了过去,犹似流星急电,声势骇人。
这样的怪异打法吴畅也是仅见。他陡然移形挪影,使出道佛合壁造化而出的“金印星雨一气神功”挥拳而出,一个金色硕大的拳影犹如无本之花,霎时在空中开放,并飞流而上,奇绝险峻的气氛夺人心魂,这是标准的针锋相对的打法。
“咚”地一声,两拳击在一起,气烟霎时生出飞腾。甘地哼了一声退出一丈开外。吴畅安然未动,满面春风。
甘地惊呆了,以为是梦。冰清圣女也觉意外,这自然是她近来欣喜的事儿之一,但怎么可能呢?甘地在印度有无敌之誉,怎么会败得这样利索?
她当然还不知吴畅已手下留情,否则,一招之下,甘地已成云烟。
人的生命有时极端顽强,即使在贫瘠的土地上也能生长。有时也分外脆弱,一股风就能把它吹灭。这是勉强不来的。
甘地愣了一会儿,发觉自己并没有陷进魔境之中,深层的悲愤才如水泡儿泛扬开来。自己在印度何其威风,怎么能接受这样的耻辱呢?这小子无异处,自己的失败毫无道理。
他两眼怒光炽烈,仿佛欲烧坏周围的一切,美若不能占为己有,就毁灭它。
他想和吴畅拼命,拳头再次握紧。他周身的气劲在血液中飞流、汇聚,骨肌肉大畅其道,似乎把他凝成一个劲团。他身上出了汗,也许只有在这样的恶毒里,心灵才能得片刻安慰。
吴畅冷漠如风,笑道:“甘地,你不要枉费心机了。这是佛的故乡,岂不闻‘凡有所相,皆是虚妄’?执着于相,便是空场,下乘门径,其志难张,恨也没有。你若懂得爱,报仇倒还有一丝希望。”
甘地怒道:“这些我懂,用不着你来摇唇鼓舌。在印度,谈佛还轮不到你。”
吴畅说:“我在谈你,佛离你太远了。”
甘地恨道:“你别得意,胜得了一时,未必能胜得一世。你会知道什么是失败的。”
“那当然,我看得很清楚。”
甘地恨得牙疼,真想猛冲过去与吴畅厮拼,但他一点儿把楼也没有,刚才那一拳把他的信心打光了。对方是一座山,沉实冷硬的冰山,推不可移,砸不可碎,几乎想不出能用什么力量摧毁它。雷电吗,也许可以,但自己没有。他的眼一酸,汗进了眼睛,这太不走运了。
冰清圣女这时忽道:“吴畅,不管你做了什么,我们都不会放过你的。”
吴畅说:“那是你们的事,我只对自己的事感兴趣。你们若想抓我,尽管去做。”
冰清圣女说:“现在我们还不想为难你,不过你也别太大意,稍一疏忽都是不可挽回的。”
“多谢圣女关心,我会记住你的话的。”
冰清圣女脸一沉:“我不是在关心你,是警告!你不要自作多情。”
吴畅微微一笑,没有吱声,与一个美人儿斗嘴有什么趣呢。他并不想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也无所谓。
甘地两眼盯着他,不想离去,耻辱象一根带刺的荆棘在锯着他的心,痛苦顺着血液传遍他的毛孔。忽儿,他似一个英雄变成了一个小丑,这是多么令人难过的事啊!
吴畅转身欲去,甘地终于找到了机会,这几乎是唯一的机会。他身如怪龙翻动,双掌并立一搅,一式“佛光普照”,幻出无数层光气射向吴畅。
乍然间,风雷大动,一狂劲惊天,似乎把周围的东西洗劫一空才甘心。
吴畅感应到了,并不回头,亦没反击,而是腾身幻化,周身笼着明丽的光气借劲飞射。
甘地投伤着他、反而的把他送了一程。
吴畅再次入林,那个怪老头子已倒在血泊之中。
片刻,甘地追了过来,见老头子惨死,他暴叫起来:“你杀了他!?”
吴畅说:“有用的人我都没杀,何必要杀一个老头子呢?”
甘地怒道:“你杀了我爹,我永远也不会放过你的!”
吴畅哼了一声:“你的脑袋看来与你的武功一样糟。奇怪的是,你的感觉竟然一直良好。”
甘地说:“你少傲慢,印度的江水足够淹死你的,等着瞧吧。”他飞身而去。
吴畅知道这是有人嫁祸于他,神情凝重起来。这次千里求法,恐怕很难得到什么了。
他在一旁细察一阵,也没发现什么。
一阵风儿吹来,他急身而走,欲寻冰清圣女,可哪里还有她的影子呢。他长叹了一声,呆在那里。
西边起风了,滚滚黄尘扑面而来,他只好去寻找个躲避的地方。
风头一过,落下雨来。雨不紧,却绵绵细密,宛若少女的呼吸。他东跑西颠无处可去,躲进了一家庄园。
这是个十分气派宽敞的地方,阁楼殿台笼罩在一片深红色里,显得神秘而又庄严。他怕再次遇上麻烦,被人赶出来,这次干脆来个暗的,不打招呼先方便。
他翻进一同富丽堂皇的大厅里,见桌上放着热腾腾的饭菜,他坐下就吃。霎时间风卷残云,给人家吃了个精光。
抹了下嘴,他走上楼去,先找个睡觉的地再说。
见一间房子的门开着,他探头探脑地走了进去。房子里有床,很干净,他关上门就躺了上去。不知不觉,他竟然睡着了。
天快黑的时候,有人走上楼来。是两个人。
“小姐,我们今晚就住在家里吗?”
“对,我不想再回到那个阴森死气的地方。”
两人开了门,走到房里去。黑衣少女刚要叫唤,冰清圣女猛地扯住了她。吴畅睡在那里还什么不知道呢。这真是一个绝妙的机缘。
“小姐,他竟然睡到了你的床上,实在可恨。这不是有污圣灵吗?”
冰清圣女轻声说:“你能把他制住吗?”
“杀了他行吗?那会更省事的。”
冰清圣女摇头道:“那会把这间房子全砧污的,我不要让他的血流到我的床上。”
黑衣少女点点头,蹑手蹑脚走到吴畅身边,细看一下,出手如风,猛地向他的丹田、膻中、印堂三穴点去。
吴畅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待看清是冰清圣女,想道:“你们怎么阴魂不散呢,干什么老跟着我?”
冰清圣女说:“先生,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的家呀,不然我干嘛在这里睡觉。”
“胡说!”黑衣少女斥道,“你也配有这样的家!”
“那要不就是客栈,反正我不是故进来的。”
冰清圣女一笑:“想不到你也会耍赖呢?”
吴畅说:“我终日紧张,这只是个例外。圣女姑娘,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从来不回答死人的提问的。”
吴畅笑道:“那还是等会儿的事呢,现在我还喘着气哩。圣女,钦正大活佛到底在何处修行?”
冰清圣女淡淡地说:“没有人知道,有时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这个问题。”
吴畅摇了摇头:“圣女姑娘,你知道得就不少吗,深谈一下又何妨?”
冰清圣女脸色一冷:“你不要想在我这里套去什么,那只会使你更加失望的。”
吴畅叹道:“圣女,我想你的心肠一定与你的美丽一样无人可比,你何必掩饰这一点呢?看得出,你是讨厌些的,你有些累了。”
冰清圣女冷冰冰地说:“我的事用不着你管,等待着你的不是什么活佛,而是地狱。”
她素手一挥,黑衣少女立即扑向了他,她们的耐心全部用完了。少女淡如青烟,身手不弱,使的是西藏红教的“青陀手神功”抓向吴畅。
乌光一闪,她就到了吴畅身边,猛抓下去。怪事出现了,无论她如何用力都沾不到吴畅身上。他滑得不叫招,你根本无处着力,身体似有若无。
冰清圣女有些纳闷,让黑衣少女靠到一边去。她莲步轻移,走到吴畅身旁,右手一抖,幻化出十几只玉手点向他的眉心,劲力似劈波斩浪,一往无前。
吴畅笑眯眯地未躲,但觉光华一聚,冰清圣女的玉指就点中了他的“印堂穴”。怪事又出现了,一股柔和之力突然吸住了她的手指,弄得她懒洋洋的周身无力,玉手离不开他的脸了。
吴畅叫道:“圣女,你这是干什么,点中了还不快把手拿开?”
冰清圣女实在无力移开玉手,脸上顿现窘急之色,却又无话可说,这真是弄巧成拙。她心中一冷,顿时静了下来,冷冷地说:“吴畅,你这么做太过分了,我不愿多看你一眼,更不想和你连在一起。
你若再这么无赖,我宁可断去我的一只手臂。”
吴畅哈哈一笑,力量又回到她身上去,她连忙闪开。
吴畅说:“圣女姑娘,我们交个朋友如何?”
“你是我们的敌人,弥罗教上下时刻都不会忘记你的存在,我岂能与你交朋友?”
吴畅笑道:“我们交朋友并不是要你放弃对我的敌意,你仍可一如继往地对付我。只希望你把我当成一个故人,见面笑一笑。”
冰清圣女没有吱声,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除了接受对方的条件之外,她不知道还有何法。
沉默也许就是暗许吧,吴畅乐了起来。
他猛地坐起,笑道:“圣女姑娘,多谢。”
女惊问:“刚才她没有点中称的穴道?”
吴畅笑了起来:“我的穴道非常美丽,也许她点中了又放弃了,谁愿意伤害美的东西呢。”
冰清圣女对他无奈,只好赶他走。
吴畅说:“外面黑了,明天再走吧。”
“不行,我们岂能与你同居一室?”
吴畅叹了一声,灰溜溜走了。
出了庄园,踏着泥泞之路西去。天黑得厉害,冷风吹起,他不知该去何方。
这时,一声凄厉的尖叫传来,给夜空横添了几分鬼气。吴畅寻声追去。
几乎故意引诱他,叫叫停停,吴畅只好紧迫不放。转眼间,进入了乱丛林。
林中怪树横盘,葛藤乱绕,杂草丛生,怪鸣不息。一会儿,几只怪影飞向高天;一会儿,几只野兽向他扑来,十分恐怖。他并不怕这些,细细搜寻。
在林中穿行了好大了阵子,来到一片空地上,陡见几具僧人的尸体尸体黄七竖八地躺在革地上。他大吃了一惊,这实在有些不妙。
他明锐的目光扫了一下四周,没发现什么,只好离去。看来这又是一个陷饼。
他离开空地没有多远,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狂徒,杀了人就想走吗?没那么便宜。”
“嘿嘿……”一阵快笑传来,“钦正大师,你误会了,我千里迢迢而来,见了你又怎么逃走呢?”
“那你何以杀人?”
“他们不让我见你,这怎么成,只好请他们一边闲着去了”。
老人哼了一声:“狂徒,你找我何事?”
“嘿嘿……”又是一阵快笑,别无异响。
吴畅听到对方称老人是钦正活佛,顿时大喜,弹身向发声的地方冲去。他的身法犹如灵巧的鬼火,眨眼间就到了一个老僧面前。
老僧见有人欺进,挥掌劈出,一股内劲狂飓顿时而起,千孔万穴如针刺出,旁边的两棵树都被击断。
吴畅挥掌迎上,“砰”地一声清响,两人都是一颤。吴畅笑道:“大师可是钦正活佛?”
“狂徒!你又回来故什么?”
吴畅说:“我不是刚才那个杀人者,大师别误会。”
“你不是杀人凶手,何知有人被杀?”
吴畅辩道:“我碰巧看见了地上的尸体,就是这样。”
“嘿嘿……”老僧一阵冷笑,“狂徒,任你巧言如花,我也不会上你的恶当。”
吴畅冷笑道:“你是不是钦正活佛?我觉得你越发象个冒牌货呢,你的眼睛若不瞎的话,应该看个明白的。”
老僧怒道:“我自然是钦正活佛。那些人若不是你杀,你怎么会这时出现在这里?”
吴畅苦笑道:“大师,你是个明白人,出现在这里的人并非我一个,这不能说明我就是凶手。我不远万里来求教大师,怎会滥杀无辜呢?”
钦正活佛嘿嘿地笑了起来:“真巧,那人也是来求教我的呢。即使不是你干的,杀人者是你的同党必定无疑了。”
吴畅“咳”了一声:“大师,在中国,我是孤家寡人;在印度,我也是只身一个,哪里有什么同党呢?大师,佛眼雪亮,我希望这不仅是传说。”
钦正活佛好恼,斥道:“狂徒!你以为我老眼昏花吗?那个凶手和你一模一样,武功相若,难道这也是巧合吗?”
吴畅的心一沉,感到大事不妙,但他却不能不反驳:“大师,天下精通易容之术的不可胜数,有人要嫁祸于我,也未可知呢。”
钦正注视了他一阵,冷道:“那人干吗要嫁祸于你?”
吴畅说:“我得罪过一些人,他们怀恨在心,自然不会放过陷我于不义的机会。”
钦正哼了一声:“你找我又为了何事?”
吴畅施了一礼说:“我的爱侣被人毁了面容,我想求大师告诉我赎魂术,让她恢复昔日的秀丽。”
钦正哈哈大笑:“痴儿!可笑啊可笑,世人只知有佛,不知佛为何物,可悲。佛慧广大,教人悟空,诸般法缘,有亦是空,色相无常,谁是空蒙。两人心中项有至性,又何须言玉颜娇容。妄说不了情,情亦是空。”
吴畅叹道:“大师既然悟空,更该知常人不空。万般娇秀那是命,碧水不断瀑潺纯情。
世人色身深重,亦应是空。美丽的生命中渗透佛性,佛性至大,美丽至深,两者应当相同。
女人追求美丽就是追求佛性,爱人之心人皆有之,大师应该知道的。”
“你要向我说法吗?”钦正冷然问。
“不敢。”吴畅说,“大师乃佛国高士,佛法精湛,深知体物察情之理,在下岂敢班门弄斧。”
钦正冷冷地说:“你既然不悟,那也由你,不过想求大法那是办不到的。”
吴畅有些急了:“大师,您是得道高僧,早已看破红尘,又何必吝惜一法呢?”
钦正道:“法度有缘人。你不是我们中人,我又何必滥施法呢?”
吴畅心不甘,淡淡地说:“大师,法缘是常,你又何必拘于一端呢?你传我一法,我不会忘记你的。”
钦正哈哈地又笑起来:“可惜我不是施恩图报之人,看来唯有让你失望了。”
吴畅心中一动,说:“你传我一法,我教你一功如何?这样我们谁也不吃亏。”
钦正冷冷一笑:“可惜得很,我并不贪心呢。”
吴畅说:“赎魂术固然是稀世奇法,可我传给你的神功也绝对是举世无双的。我不骗你,怎么样?”
他随手一弹,“云泥神指”应击而出,一股幽蓝之劲射出,前面的几棵大树顿时被击飞,威力不同凡响。
钦正老脸一寒,沉默无语。这么厉害的神功他还没见过,确是足够交换的。可他不能,这样做有损他的身份、自尊。
吴畅不信:“万法起于因缘,没有因缘即没有佛法。现已有果,何以不能觅因?”
钦正说:“头为六阳之首,法生于阳,不能滋阳,人不得佛性,不能还原。”
“这么说,我白来一趟?”
“不错,没有人能帮你的。”
吴畅摇头道:“我仍然不信,佛讲轮回循环,法亦应循环,不会有来无回。”
“没有人要你相信,也没有人会传你大法。这一点你最好现在就信,否则也许来不及了。”
吴畅欲言,老和尚转身走了,留下一片黑暗让吴畅咀嚼,那滋味很不好受。
吴畅在黑暗中呆立了片刻,尾随钦正活佛而去。他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唯一的机会,在遥远的故土还有几颗焦急的心呢。想到慕容素与胡仙,他的心就急跳不止。一片云水遮住他的眼睛,让他闲闷难安,仿佛一只恶劣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也许是一根别致的刺扎在了他的心上。他想跳起来在空中飞扬,想在碧波万顷的海上游戏鱼群,总是办不到。他的前后一片明光,唯他站的地方阴影浓重,这是怎样的人生呢?
一阵沙沙响,风云动,他轻荡荡出了树林。
钦正的身影晃晃动动,向一座小山飘去。
他一阵急行追到小山边,钦正已不知去向。这是座光秃秃的上山,远看不过一个大土堆,藏人是不易的,那人哪里去了呢?
他登上土山顶,向东一看,忽见一座小破庙,他纵身飞奔过去,这是唯一可藏人的地方了。
小庙几近倒塌状态,里面空荡荡的,靠后墙的供台上有座半丈高的如来佛像泥的,佛像的脸已经裂开,嘴唇破了一块。
面对如此冷清的小庙,他感到寂寞孤单,体验了一种浮云的痛苦,它高洁,但高洁得难。
他走到佛像前站住,用手一推佛像的肚子,哗啦一声,整个小庙刹那间陷了下去,似乎托着小庙的木板突地被抽掉了。
吴畅没这方面的思想准备,展身急冲有些迟了,只好听天由命随着土石一同下坠。
在瞬间里,他又感到生命被剥削的痛苦历程,仿佛狂风沙卷进洁净的心田。那无奈与怅恨难以言传,生命随着风沙走……
※※※
雪还在飘,寒冷不减。野龙山在雪夜里安静而眠。
风又吹进洞里,慕容素轻轻走到洞边,望着雪花。她陷入了遐想之中。那一年,黄花幼蕊,百般花艳,无情素心舞翩翩,奈何少年,霜打春日秀,雪下忆往事,唯有泪水斑斑,多少恨,红颜叹,滚滚浪花休言昔日欢……
自从吴畅离去,没有了劝慰深情,她又郁郁寡欢。千思万虑秀眉不展,感到女儿身,不中留。外面的雪一望不尽,她又感到深重的压迫,自己的绝世之美为何那么易失呢?这实在不公平,她似乎都能听到厚雪的叹息。
胡仙的心境也好不到哪里去,文明虽然在她身边,她仍然感到双重的吞噬。那到底是什么,她又弄不清楚。雪花飘落,犹如她的忧想。
甘雨蝉的心情更不好,失去了父亲,要得到的也没有得到,生活对她来说也太有点儿严峻了。神色阴沉,一句话也不想说。
归飞霞的兴致也低得很,四姐妹去其三,有她回味的痛苦,兰芳欢笑再相聚,那是万万难了。
这雪不停地下,无止无休,它要告诉人们什么呢?
文明在这样阴郁的气氛中自然也高兴不起来。他怕胡仙心情陡变,换成另一个人,六亲不认了;又怕吴畅一去不返,留给他们无究的怅恨。人在这样的心境中度日月,那是越嚼嘴越苦的。
胡仙轻轻走到慕容素身边,叹道:“他去了多少天了?也该到了。不知会怎样。”
慕容素苦笑道:“你真的相信世上有赎魂术,我们还能恢复昔日的容颜?”
胡仙小声道:“我希望能回到过去那样子,不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慕容素叹道:“那也只能是种希望。许久以前我听人说过,钦正大活佛的还原神通对人面无效,他不可能得回什么的。”
胡仙心一沉:“你不相信他吗?他不是你的心上人吗?”
慕容素久久无语。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世上也许有更高的伟人,那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我知道。”人影一闪,左云闯进洞来,“那个更高的人物就是我。”
慕容素吃了一惊,不由地向后退。
左云笑道:“你不用怕,我对你是不感兴趣的。”
慕容素顿时流下了眼泪,心仿佛被剜下来一块肉。这对她来说是有些残酷的。
文明等人闻声赶过来,几个人与左云形成对峙之势。
左云轻蔑地笑道:“凭你们几个也想与我斗吗?”
文明冷道:“你想怎么样?”
左云扬头笑道:“把我喜欢的人带走。”
文明扬头笑道:“那要她答应才行。”
左云哈哈大笑起来:“我喜欢的东西就是我的,这不干别人什么事。”
文明讽刺说:“这就是你的大侠风范吗?”
左云反问:“谁是侠?我说过吗?”
“铁剑客左云不是扬名江湖的大快吗?”
“也许他是的,可我不是,我不是左云。”
“那你是什么人,敢讲出来吗?”
“这个我不知道。当然,我也不许你比我知道得更多。”
文明嘿嘿冷笑几声,这小子不是无赖吗,大江湖怎么热衷造就怪胎呢?他不愿再与左云费口舌,轻蔑地冷视着他。
左云以为自己的武功已达无人之境,没把他们几个人放在眼里,收拾几小辈还不容易吗?他摇头晃脑地走到归飞霞身边,伸手就抓。
文明等人知他不凡,早有准备,几个人同时出手,齐击左云,但见虚影一晃,一股幽冥之助水花一样泛起,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他又回到原地去了。
几个人扑去落空,心头大骇。几天的工夫,左云看来又长进了。他们站成一排,携手待敌。
左云毫不在乎地说:“你们几个捏在一起也不行,还是识趣的好,否则,休怪我无情。”
慕容素冷声说:“左云,我们并不怕你。若不信,你尽管施展好了,这里没有贪生怕死的人。”
左云恶毒地说:“不要脸的贱货,以为我拿不住你吗?惹恼了大爷,我弄死你!”
慕容素见他眼睛精光暴射,心中一凛,握剑的手不由飘摆了一下。人谁不死,自己成了这样,还怕什么呢?她自我安慰一番,心放宽了。
人的情绪一好,整个态度大变,她转眼间象一棵拘谨的小树变成轻扬的柔柳,那么安怕自如,似乎一点也不知道有什么危险要降临头上。
左云不是傻子,见她的精神状态顿变,不由纳闷。丑妞邪门,怎么回事呢?
胡仙瞥见慕容素笑得那么从容,顿时明白了什么,悠悠于载情,人生一股风,何必看得那么重呢?自己命运多变,爱惜亦枉然。
女人一旦窥破生死之机,那份大度与从容就绝对不等闲了。瞬间,她也变了样。
归飞霞与与甘雨婵虽弄不明白她们是怎么回事,却知道她们的变化绝对对他们有利,这完全不必要左云告诉她们。
左云见两个丑女人忽然静若木石,知道大事不妙。自己的神功虽然可言无敌,但对付不怕死的人他还是有些打怵的。世上只有不怕死的人最会杀人。他冷笑两声,决定先把两个丑女人毁去。他抽出大剑,慢慢欺向慕容素,他动作迟缓,犹如影子慢移。
慕容素浑然不觉,似乎周围丧失了一切。她知道这是吴畅战胜强敌的妙招,只有这样才能洞察先机,以不变应万变。
左云有些不耐烦了,心情躁动不安。在慕容素浑然无形的身上他感到一种咄咄逼人的杀机,那气势颇象无边青霜刀,杀敌斩将不折腰。他咬了一下牙关,有些拿不定主意。两人都是一触即发,生死须臾即判,来不得半点马虎。在他眼里无足轻重的角色,不知怎么弄的,竟这样格外沉重了,仿佛一块大石压到了他心上。不搬掉心上的石头自然不行,但怎么搬呢?
两人都使剑,他不敢保证在自己刺透敌人的胸膛时,对方的剑是否也完成了同样的动作,致命的打击对谁都不是有趣的。
这时,他想到了自己是个男人,退是说不过去的,但这又如何呢?男人还不是女人生的。
他权衡了一阵,终于决定想吃肉就不能怕塞牙。他第二次举起创时感到了它的可爱与伟大,这个不平凡的东西,它要把自己带进一个深沉的领域里去呢。剑在他手里变成了一束花,就成了女人光洁额头上的刘海,那么轻盈、光彩。
慕容素仍然不为所动,任你百般花样,喜怒笑骂,对她来说都不存在。不久前她还是白云,自由自在,高可天。现在她也应有那时的心境,生活不能在失去一眼后就结束了,应当延续。这眼前的雪洁白无边,不正有自己的寄托吗?
这是不错的,她笑了。一旦笑爬上她的眼角,手中的剑就象活了一样,仿佛一条鱼儿在摆。生命的音流在哗哗流动,空前的力量涌入她的心中,她感到了一种滋润,这是前所未有的。
两人都达到最佳状态。
左云终于动了,脚步飘然一滑,使出“北斗逍遥功”,长剑随身一挑,直刺过去,刺得那么轻,仿佛玉环出浴娇无力,玉泽品光满天辉,似和风细雨,又如少女软吹,半空里幽兰一束,射向天外;很静,静得杀机透山,能把乾坤砸翻;轻,但绝非不快,快得千里如纸样薄。
慕容素这时也动了,对方的气势她已感到了,身如杨柳一摆,长剑微搅,划天而起,一片青霜静辉如天上撒下,剑尖一旋,光点劲气似星成串。刹那间,宛若天出异象,宝剑通体透明,剑光暴然陡涨,仿佛炸开了一样,射向四面八方。那瞬间的明丽,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一束流光射向繁空,似乎欲穿透广漠的宇宙。
“哧喳”两声,两剑相交。气劲进飞,如静海扬波,两人各自飞退丈外。绝妙的一击竟然平分秋色。
两人都觉意外。
左云诧异自己的神功竟然无效,仿佛做了个恶梦一般,太岂有此理。
慕容素对神奇的“无心剑”有些失望。不解。自己把剑艺发挥到了极至,怎么还不能斗败对方呢?难道无心剑徒有虚名吗?这实在是莫大的误解。
两人所以能斗个平手,这不是偶然的。吴畅在离开她之前,对无心剑进行了反复演示,又帮她增了不少功力,使她的剑术确实达到了仅次于吴畅的地步。吴畅几乎与她洒泪而别,千嘱咐,万叮咛,使她终于懂得应变之道,按说不会再碰上对手了。怎奈左云太不平常。他的轻功神乎其神,弥补了剑术上的不足。在电光石火之间他换了七个方位才躲过锋芒。两人打个平手,实则来之不易。
左云独斗没有取胜,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无端轻视对方五人,那不成了人家的笑柄了吗?
他恨恨地点了点头,说:“丑女人,想不到你这个样子的人还有这样的奇枝,我低看了你。”
慕容素的心一痛,差一点冲上去与他拼命。她虽然名副其实地是个丑女人,却也不愿被人指着脑袋挖苦。这太残酷了,几乎剥夺了她生存下去的勇气。
一个女人若被毁去了美丽,她真不知道还剩下些什么。也许只剩下性别了,这太可怕。
她几乎对沾丑的事物都惊心。
但她忍住了,没有感情用事。对付左云这样的人,非用机巧不可。她把目光投向了胡仙,她点头会意,两人准备群战左云。
文明忽道:“对付这等下作的东西,我们不必尽什么礼数,一齐上好了。”
五个人一同围了上去。
左云嘿嘿一笑,如一股冷风向后飘去。他的轻功高明之极,仿佛一片羽,又如雪花,轻盈而迅疾。
“你们想合战,大爷不会让你们满意的。世上的好事不能让你们全占了,我也有伙计。”
他弹身纵到一块石头上,冷笑不语了。
文明盯了他一会儿,说:“左云,你若是个人物,我们两人决斗如何?”
左云嘿嘿一笑:“你小子没发烧吧?”
文明笑道:“我还没有‘烧’到石头上去,你若是个杀手,就走过来吧。”
左云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自然不信他也达到了慕容素那种视死如归的境界。一个人若不怕死,那你可真没办法。对付一个想死的人倒还容易些。
也许是左云感到了什么,他阴笑两声飘然而落:“小子,你若想让大爷教训你,就离她们远一点。”
文明哈哈地笑起来:“左云,你算个什么玩艺呢?若世上还有什么人想挨教训的话,那大概就是你了。我们的目的难道相反吗?”
左云脸色一冷,很道:“小子,少逞口舌之利。我铁剑一挥,你就成了断腿王八。”
“于傻瓜,这样的话我也会说,你别卖弄了。”
左云不再吱声。两人都向前靠。
慕容素等人也在动,她们在寻找自己的位置。左云见这样对自己仍无好处,又一飘闪开,厉啸一声,声音传向雪野、远空。
也许天太黑吧,啸声被夜色消溶,没有回响。两方在洞口处对峙着。
又过了一会儿,一巨影飞来,左云笑了。他们赶紧靠在一起。
大怪物冲左云笑道:“小子,你这么久不回,是否有点儿扎手吧?”
左云说:“我在等着与你分享,由你先动手才是。”
怪人嘿嘿笑道:“你小子也学会尊敬老人了。”
左云毫不在乎地说:“你上吧,这几个人哪个漂亮你要哪个。剩下的全归我,xx瓜烂枣我也拾掇着。”
怪人哈哈大笑起来,两只怪眼一翻,让人恶心发毛,周身发凉,谁也不想多看他一眼。
怪人两眼又盯上了归飞霞,吓得她差一点儿昏过去,被老东西看上几眼,她就觉得受了污辱,这真是要命的时刻。
慕容素也有些怕,他是比死亡更让人发怵的怪物,无论她如何放松自己都不能悠然自如了。
胡仙眼里似乎都了汗,眼前一片模糊。她弄不清这是为了什么,握剑的手都有些发飘、发木。
怪物笑咧咧地走上前去,五个人不由后退,在他面前,五个人似乎都伸展不开手脚。
文明倒并不怎么怕,但他不是怪物的对手,胆子大也没什么用处。
怪物终于伸出了手,那是只粗皮生毛恐怖的手,动作不慢,直抓归飞霞的前胸。
归飞霞本也是大高手,可说不出为什么,她被怪物吓惨了,连高手也不如了,躲闪毫无章法。
慕容素本能地出剑,寒光一闪,怪物的手顿时被削掉。怪物不怒反笑,场面更加可怖,而他的手臂仍向前伸,并没因手掌落地停止袭击敌人,这实在太血腥了。
慕容素头都发晕了,恶心。
怪物的手臂猛地触到归飞霞身上,从宽大的袖筒里又伸出只手来。
归飞霞“啊”地一声,被吓死过去。
曾倩倩几乎被吓述了,撤腿就跑。
慕容素与胡仙也逃到一边去。
团结的局面一旦被打破,就给左云提供了绝妙的机会。他斜身欺进,幽影一闪就到了文于情身边。这一切来得太快,文明欲躲来不及了。于若飞飞指就点,正好击中他的“膻中穴”。文子育顿时被制住,空有一身超凡拔俗的武功使不出来。
胡仙见左云拿住了文子清,心头巨震,一时注急,直扑过去。这正中左云的下怀,他如幽灵斜身飘旋,顿时虚实难分。胡仙一剑刺去不中,后脊“命门穴”被他点中,她霎时又失去了自由。
慕容素明白过来欲去救她,为时已晚。这时,怪物一抖手,得意地笑起来。慕容素这才发觉刚才用剑削去的尸是假手,真手还长在怪物的身上呢。她不由打了个冷战,头皮有些发麻,这东西太怪了。
左云几乎大获全胜,向慕容素靠过去,恶狠狠地说“丑鬼,听说你以前很美,现在你却是和他是天生一对了。”这话够损的。
慕容素气得心口处一跳,一股逆血直上喉咙,眼前一黑,她差点儿栽倒,她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污辱。刺她两剑可以,她怕揭短。人在怒极的时候聪明人也是傻子。她恨左云把她与怪物相提并论。他是什么东西!把她和他放在一起说,她都觉得是洗不净的耻辱。
眼前花影一飘,身儿一旋,以全力施出无心剑。能杀死对方更好,自己被杀也不错,反正比于受气强。
然而,天公不作美,一股寒风这时吹向了她。她的身子稍颤,加上恨怒交集,无心剑没有发挥出威力。她的恨意太浓,大违无心剑“无心”之旨,还能有何成呢?
左云见她丧尽了先前的煞气,犹如小鬼盘旋,绕到她的身后,也点中了她的“命门穴”。
慕容素失手被擒,心中一苦,欲嚼舌自尽。突然,甘雨婵在洞里叫起来,她陡然愣庄了,想看个究竟。
可过了片刻,不见了甘雨婵的动静,左云挖苦起她来:“丑女人,凭你也想与我斗,太不自量了。你的脸是够难看的呀。”
他伸手击向她胸部。慕容素恨极,想断舌作箭与他同归于尽。正欲施为,忽听有人冷道:“左云,收回你的狗爪子。”
左云吃惊不少,不由大怒:“哪里来的贱货,站出来让我瞧瞧!”
人影一闪,一个少女站到他的面前,赫然是黄娇。她和吴畅分手后东奔西走,寻访仇踪,不知不觉上了野龙山。她是从另一个洞口人洞的,甘雨婵首先发现了她。两人小声讲了几句,便走了过来。不过甘雨婵没敢靠过来,仍站在阴影里,她太怕怪物了。
黄娇对怪物却不怎么怕,反而还有些好奇,这让她觉得有趣。一个人若对恐怖感到有趣,那她的心境一走是不错的。
左云看见是她,不由得住了。
黄娇近乎顽皮地一笑:“于叔叔,想不到是我吧?”
左云笑道:“出水芙蓉,你长得越发美了。”
黄娇说:“那是自然,女大十八变,干嘛不往美上用心思呢。”
左云眼里亮一闪,泛起邪意,嘿嘿地笑道:“你这么动人,做妃子也使得。”
黄娇嘻嘻一笑:“可惜天下的皇帝太少,有什么办法呢。于叔叔,你的功夫长进这么快,不是无缘无故的吧?”
“那当然。”左云乐哈哈地说:“我费了不少心思呢,来之不易啊!”
黄娇笑道:“这个我信。可我觉得你的话没完,应该有下文。”
“有什么下文?”
黄娇一笑:“自然是功夫得之何处了。”
左云神色一暗:“这个我不便告诉你,女人是不须知道大多男人的事的。”
黄桥冷笑道:“你不敢讲,说明你做了亏心事。我父亲到底被谁所害?”
左云一怔,嘿嘿地笑起来:“你父亲是谁,我怎么不知道呢?”
“那你是怎么认得我的?”
“你是谁?在我眼里你是个让人眼馋的女人,我就知道这些。你和我套近乎,我自然乐意了,此外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吗?”
黄娇料不到左云完全变了一个样,连许多铁的事实也要否认了。她冷哼一声,说:“左云,你不认得我没有关系,只要我认得你就够了,我会让你改变过来的。”
左云嘿嘿一笑:“我相信你的话,因为你是个女人,是女人黄娇脸色一阴,愤怒万分,但她马上改变了主意,嘻笑道:“于叔叔,看不出你对女人还有一手。若是你喜欢我,做你的使女也行”。
怪物哈哈地笑起来:“这妞儿比我还性急,是个天真的娃,你对老夫不感兴趣吗?”
黄娇瞥了他一眼说:“你别急吗,时间长着呢,我先照料于叔叔。”
老怪物乐得心里发痒,这么可人的娇娃他好久没碰过了。落到他手里的女人不是被吓死,就是拼命挣扎,没有一个乐意承欢的。还好,今晚碰上了一个,运气不错,总算没白跑一趟。
他奸笑着对左云说:“小子,你把她给我,我可是你师傅。”
左云笑道:“慢慢说,我又不是小毛孩子。”
说得如此轻松,做就要格外小心了。女人这么做不是没有目的的,她们才不会在这种时候乐意奉承什么呢。不过他并不担心,他觉得黄娇就是有张三丰这等高人指教也没什么可怕的。他自信绝不弱于张三丰,甚至比他还要强些。
女人,嫩内贱骨头,有什么可怕的呢?
他轻笑着向黄桥走过去。
黄娇也向他走来。
一旁的慕容素暗自称奇,她有一百二十个根据能说明黄娇是恨左云的,然而现在她投向了他,难道她真的有什么惊人的手段吗?若是妄动心机,岂不是自投罗网吗?她不由替黄娇捏了一把汗,也许她与自己的荣辱紧密相连之故吧。
文明也替她担心,唯恐娇花被风吹折。
最乐意看好戏的唯有老怪物了,这关键的时刻他不能放过。他怪限圆睁。
左云终于走到了黄娇身边,稍一停,细看黄娇,但见她春光满面,一副等待承乐的样子,不由心花怒放。小妞儿,不管你捣什么鬼,一旦你陷入这样的境地,对别人都不会有威胁了。
她的脸上春辉荡漾,仿佛清澈的碧波,那娇蟋似的眉毛让人动心,湿润的红唇儿吹出温馨的气息,宛若一副春图。此情此景,令人难以忘怀。
左云看过她似闭非闭的眼睛,不再犹豫了,右手腕微搅,伸手向她的“合谷穴”点去。
黄娇一副浑身不觉的样子,直到左云触到她手的瞬间,她才犹如鱼儿一摆,狂凤展翅,身形电闪一旋,长剑顿时出手。“碧月狂风剑”急晃抖划,劲气如海浪滔天,光华在剑上一闪,无数剑花仿佛从另一个世界出来的,漫空飞射,犹如雪花急飘。
这是一股春潮,一种压抑了许久的不可扼杀的春潮,无声春劲如水般漫开,令人逃也难逃。
左云吓坏了,他不是没小心,而是他估计错了形势,更想不到黄娇的身手高得骇人。他几乎找不到半点儿黄娇弱于他的迹象,这太可怕了。惊慌中他只有极力后射,完全赖于“逍遥功”了。他的动作近乎幽电,快极无比。但还是迟了许多,黄娇的碧月狂风剑太过神妙,大有铺天盖地之势。
他没有躲开,闷哼一声,他被激荡的剑气震飞丈外,身上中了七剑,至少有三剑是不可等闲视之的。他想站稳,却没办到。霎时,他成了个血人。
怪物惊呆了,仿佛看见的是幻景,一个小女娃儿怎么可能战胜一个大高手呢?但不信这是真的,同样糟糕透顶,那个完好的左云他找不到了,听到的是同一个人的呻吟声。
他扑了过去,急忙为左云止血疗伤。黄娇趁势解了慕容素等人的穴道。归飞霞这时也苏醒过来。见黄娇身手不凡,也从暗处跑了过来。
老怪物的手法精妙,左云的血立时被止住了。左云站稳身子,骂道:“贱蝉,你敢戏弄大爷,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黄娇却没恼,反而笑嘻嘻地说:“于大叔,发什么火呢,你那两下子不行,狗爪子还伸那么长干什么呢?”
左云两眼喷火,周身乱抖。栽在一个少女手里不但丢人而且要命。这时候要问他对什么感受最深,恐怕就是“女人心最狠”这句活了。一个堂堂男子丧在娇柔的少女手上,那一定是笨蛋级的,这用不着分辨。
他试着运了一下内气,感到无什么大问题,心稍宽。他向前迈了两步,咬牙切齿地说:
“贱货,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黄娇咯咯地笑起来:“左云,你的脑袋若不是属狗的,应该知道这话该我说的。告诉你,死对你来说已是非常容易的事了。你若老实点,我也许会对你格外开恩,要捣鬼,那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左云嘿嘿一笑:“贱婢,你还没资格这么说。你若以为我怕你,那就大错特错了。”
黄娇说:“左云,你已错过了一次了,这次错的还将是你。”
老怪物这时向前走了几步,怪笑道:“小娃儿,用不着他了,我来收拾你。”
黄娇毫不在乎地说:“反正你们是一路货,谁先上都没关系,打发了你再收拾他也不迟。”
老怪物晃动一下巨躯,嘿嘿笑起来:“我们确是一路货,都对女人很感兴趣。不同的是,我不会错,亦不会败。”
“好托大”黄娇咯咯一笑,“那就看你这副令人恶心的怪模样是什么做的了。”
怪物巨臂一抖,浑身炸响,仿佛要散架似的,怪眼一翻,射出两道淡红色的粉光,活象一头野兽。他摇臂向前,似乎要吃人。
慕容素忽道:“小心他身外有身,刺他的眼睛。”
黄娇笑道:“他若变成瞎子,那岂不更怪了吗?”
怪物恬不知耻地说:“我虽然模样有些怪,心眼却好,特别知道爱惜女人。你若跟了我,就知道我的好处了。”
黄娇气得要死,再美的讨好从怪物的嘴里滚出来也要变味呀,与怪物沾上边儿她都觉得是莫大的耻辱。但她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厌恶来,反而笑靥儿更俏,更迷人。
“你真是个可爱的大宝贝,你妈生下你不知是哪辈子修的福。我长得很美吗?”她笑吟吟地问。
老怪物嘿嘿笑道:“你若跟了我,会更美。”
黄娇玉手一伸:“你真是个好人,过来吧。”
她身子一正,两脚站得很怪。这样一来,她也有些如春风杨柳,自如而潇洒了。
她的随便自然对怪物是个刺激,老东西好色,却更爱命。他不想如左云那样傻瓜似地被耍弄。他明白黄娇的心态是良好的,那姿式最易于攻人。一个少女能如此从容,那一定比男人更难缠,而怪物是不希望这样的。
黄娇见怪物犹豫不决,向他招手道:“过来吧,你这么老又如此丑,还怕别人笑话吗?”
老怪物身子一动,立即笑了起来,指着慕容素和胡仙说:“你这是在骂她们呀,有趣!”黄娇心中微惊,悔不该乱说丑字,虽说自己无心,但伤害了她们,毕竟是过失。她知道一个女人对丑陋有着怎样的恐惧,一旦与丑沾上边儿,那就等于陷入魔境。她不敢瞧她们,马上斥道:“老鬼头,过来呀,怎么怕了?难道你肚子里全是稻草吗?”
怪物心中有气,慢慢靠过来。黄娇静身而立,面带冷笑。怪物扬头整目,运气调息,又向前走了一步,杀机顿时浓了起来。
慕容素与胡仙心中的不快被杀机冲淡了。
怪物双目精光乱闪,寻找黄娇的破绽。黄娇依然如故,不把怪物放在眼里。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怪物有些火了,自己犹如擎天玉柱,对方不过一个娇嫩的小妮子,与她对的什么阵呢,难道自己“怕她?”
虽然他目空一切,一百个不服气,可他也不敢贸然行动,小美人手里拿着的不是搔痒钧,那是柄杀人的利剑。
沉默的对峙持续了好一会儿,终于向拼杀移近,空气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怪物再也受不了,两人高度不成比例吗。这么一高一矮地久久不动,也让人笑话呀。
怪物双臂提起,在胸前陡然向外拨,身形一族,两只巨臂漫空划起两排掌影,一式“飞鹰扑食”击向黄桥。
霎时鹰影满空,如日落归巢,仿佛挤出来的液滴,蕴含无声暗力。
黄娇迅疾而动,身成子午,同时如飞鸟在海上激昂飞起,手腕反拧一摆,“碧月狂风剑”又告使出。一道螺旋般的内劲剑气陡然而生,向外一散,犹如月光泻地,静信中带着不可告人的神秘。
两人的身法都快,功力亦高。
“轰”地一声闷响,怪物立而未动,黄娇如惊电倒飞数丈之外。
慕容素等人大惊,以为黄娇的内腑必被震伤。而事实正相反,倒霉的是老怪物。
老家伙在与黄娇交上手的瞬间,他仍然得意了,以为必可把小美人击烂,不料一片雪花似的东西落到他的右眼皮上,他没在意,但神掌威力在他不知不觉中打了折扣。等黄娇被击飞,他才觉得落到眼皮上的不是雪花,而是迅捷的快剑。从他的眼里流出来的也不是与他无干的雪水,而是他的污血。毋庸讳言,他成了独眼龙。
这个无法弥补的损失激怒了老家伙,这不再单是有失尊严的问题,无缘无故眼前黑了半边,是奇怪可恨到了极点。他怒吼一声,飞扑黄桥,非要拧断她的嫩骨头不可。
黄娇一招得手,信心更足,一式“仙女临凡”飞旋而起,顿时幻化出许多美女从空中而落的景象。长剑在乎中一搅,立门无数晶光明辉,仿佛无数星星从九天泻落,大有沉人万劫不复之境的灭绝感。
老怪物骇然失色,顾不得再施杀手,力求自保,急展“身外身”奇术旋即外突。但还是晚了一点,剑光起时他的怪头被削掉。怪物大叫一声,身子矮了半截。
黄娇一喜,怪物又伸出一个头来,刚才被削掉的那个是假的。
怪物被弄得不伦不类,仿佛蛋壳里的鸡刚伸头似的,双目闪出狞厉的凶光,恨不得嚼碎黄娇。他再不能满不在乎了。
“小骚货,你弄去老夫的一只眼睛,我也要让你知道失去点什么的痛苦!”他怪乎一摆,顿时无数星花飞掠而出,仿佛节日的烟火到处迸射。
黄娇拧身一旋,长剑划起一道剑幕似水帘般挡住了自己。
怪物见又失手,怒不可遏,他不信收拾不了一个小美人,纵是碰得头破血流他也不认为是自己的过错,也许是小美人的剑儿太快吧。怪物双臂一张,上下连晃两次,顿如一件破褂子被扯开了一般,虚实连成一片,令人分不出哪是他的所在。
黄娇心头微震,有些手足无措。
怪物的马戏迷住黄娇,旁边的慕容素却心明眼亮,看得一清二楚,趁怪物扑击黄娇之际,她身如暴风袭上,无心剑又告出手。
这一次是她主动出击,心境特别好,无心剑的千丈光芒被她发挥得淋漓尽致。一道青森的剑气一闪,光网撤开一片,直射怪物后脊。
一切来得太快了,怪物发觉身后有异,欲躲已不及了。“噗”的一声沉响,怪物的身子被剑刺透,强劲的内气把他的怪躯击出好远。
众人骇然,但以左云为最。怪物一完,下一个倒霉的自然就排上他了。他虽然不信自己也能与厄运套上交情,却也没看到对他有利的一面。他想到了逃,逃这条路对男人来说也不是什么错误。他希望能有这样一副好心境:凡是自己想到的都是合乎情理的。
然而,黄娇与慕容素却没有给他逃走的机会,两人一左一右堵住了他的去路。
左云的轻功自然是好的,可他受了伤,片刻之间不可能恢复自如,这就大大削弱了他逃跑的能力。一个人逃跑的能力大为削弱,那他挨揍的本事一定会大大增强的。
上天是公平的,不论对男人还是女人。
左云见逃也难逃,不由恨道:“贱货,你们还想留往大爷吗?”
黄娇笑道:“你若变成一条狗从地上爬走,谁会管你的闲事呢?”
左云阴笑道:“你别高兴得大早,到底谁会变成一条狗还有难说。”
怪物受了致命的打击,生下去的希望微乎其微了。他翻动了一下怪躯,吃力地说:“我太倒霉,女人的身子没摸到,摸到女人的剑上去了。小子,你要弄个给我陪葬的。”
左云心头焦急,哪有工夫理他,能跑掉就不错了。他哼了一声,两只阴险的眼不住乱瞅。
黄娇咯咯地笑道:“老坏蛋,你放心吧,我会满足你的要求的。”
怪物的身子一颤,闷哼一声,不动了,那一身全交给了泥土。
左云欲趁机而动,黄娇仗剑待敌,慕容素断了他的后路。
左云见大事不妙,强打精神笑道:“你们别费精神了。我纵然击不败你门,同归于尽的手段却是有的。这对我们都不是好事,咱们还是和解吧!”
黄桥冷笑道:“左云,你做什么梦那是你的事,我们要干什么却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不过,我也不喜欢赶尽杀决,你若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会考虑放走你的。”
左云哈哈大笑:“贱货,你以为我在求你吗?你太自作多情了,大爷还没把你放在眼里!”
黄娇满不在乎地说:“你现在也许用不着求我,但过不同了。你成了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只要把剑放到你的脖子上,你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左云不由打了个冷战,不知是黄娇击中了他的要害,抑或是他真的感到了危险,神色一下子变了,眼里闪出惊慌不安的光来。怎么办呢?被一个女人如此相逼还头一次。
他不眨眼地盯了黄娇一阵子,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真的怕你?”
黄娇一振手中的长剑:“我这就证明给你看!”她慢慢靠上去。
气氛顿时又紧张了起来。左云的眼珠子仿佛都鼓了出来,深处闪出幽暗的死光。他破天荒在女人的威逼下感到了可怕,对女人的偏见一扫而光。他感到心灵深处扫过来一遭暗影,这是个可怕的征兆。
他握紧剑,尽量放松自己,以使自己达到如松临风,轻盈灵洒的境界。然而进人某种境界是困难的,他心中恍惚,弄不清自己的心态是否优等。
搏杀一触即发。
黄娇快逼到了他的身边,忽儿又退回来了,叹道。
“看来你不差,我低估了你。”
左云心头一乐,顿时轻松了许多。贱货,你以为大爷是破铜烂铁吗?
他刚动了一个念头,正欲连续下去,黄娇突地身如彩凤飞翼,长剑一点,斜扑过去。
她的动作快到了极点,长剑明透如日,光气耀眼。
刹那间,仿佛空中的惊雷变成一把无形的刀劈过去,亦宛若夜空里伸出的魔手。
这突然的打击几乎是恐怖的。于若飞惊骇了,在生死关头来不及细想,脚下急向后滑,似流星闪出几个花影,仿佛汹涌的海面上浮着的枯花。
电光石人之间,一声嚎叫响起,左云又没躲开,可谓又上了一次恶当,这足够引以为耻的了。他的大腿根左右各挨一剑,都是透体伤,再玩逃的把戏不容易了。
黄娇平静地收回剑,轻蔑地说:“左云,剑术你不行,智慧不如我多,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左云的脸都扭曲了,恨得眼角撕裂,喘息得似乎不是气而是火烟:“贱货,大爷若不是上了你的大当,岂会败给你!”
黄娇笑道:“你若不是长着一颗猪头,又怎么会上当呢?左云,你现在比一条狗都不如了,还是放明白一点好!否则,我让你变成死人。”
左云打了一个冷战.惨黄的脸上泌出虚汗,出卖灵魂,还可以东跑西蹿,若成了死人,那什么都玩儿完。他惊惧地看了一眼黄娇,她已经靠上来了。
左云的内心矛盾极了,自己几乎练成了北斗逍遥功,神通可谓不凡,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实在让人心不甘。他真想饮剑自尽,可又舍不得离开这个活色生香的世界。他难过极了。
黄娇的剑已抵到他的喉咙上,他想喘口顺溜气都不易了。他想进行最后的挣扎,又犹豫不决,虽然他并没有失去拼斗的能力,但无疑他不会是个赢家。面对耻辱,他采取了忍让的态度。
不料这更糟,黄娇一点也不想吓唬他,玉腕儿一拧,长剑毫无声息地刺进他的脖子,他惨叫一声,鲜血飞洒。
黄娇没想刺死他,故意扎偏了些。纵是如此,也够左云受的,他后悔没采取行动。
黄娇并不罢休,又提剑欺上去:“左云,你若想留下一条狗命,就得与我合作。否则,你什么机会也没有了。”
左云哼哼了两声,心里在流血,被一个女人如此作践,这是怎样的人生呀!他左思右想了好一阵子,决定厚起脸皮来,活下去。
他尽力压住心中的仇恨,问道:“怎么与你合作?”
黄娇轻吟一笑:“你只要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你不吃亏的。”
左云苦笑道:“我不想和你讨价还价。”
黄娇说:“我父亲是你杀害的吗?”
“不是。”
“那是谁?”
“中律门主薛不凡。”
“好得很。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
“他说是我害的?”
“你倒是挺聪明的。你们两个一对坏种,让我相信哪一个呢?”
左云叹了一声:“你父确是薛不凡所杀。”
“他为什么要杀的不是你?”
左云低头沉思了片刻说:“他杀你父亲是为了一件东西,而我没有那件东西。”
“是什么东西?”
“《碧月逍遥录》。”
“哦,我怎么没听说过父亲有那东西?”
“这是秘密的事,他自然不会告诉你的。”
“那薛不凡怎么知道那东西在我家的?”
左云眼珠儿一转,说:“是朱一元告诉他的,当时我在场。”
胡仙这时不乐了,这坏蛋不是在挑起事端吗?虽说她恨自己的父亲,还是不希望别人向他摊派不是的。她向前冲了两步,斥道:“左云,你不要胡说,没人会信你的!”
左云道:“事实如此,让我有什么法子呢?”
“朱一元是怎么知道的?”黄娇冷着脸问。
左云摇了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全讲了。”
黄娇哼了一声,长剑电闪出手,交叉弧一闪,左云的脸上出现两道血槽,血滴了下来。
他呻吟了一声,没言语。他知道暴风雨要过去了,命总算保住了,这比什么都强。人只要有能耐,手里握着生杀子夺的权力,晚一点有什么关系呢,他忽儿有点儿庆幸了。
黄娇退了一步,冷道:“左云,你可以滚了,总有一天我会弄清事实真相的。假如到头来你是个骗子,我会找你算帐的。”
左云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满不在乎。贱货,我跟你没完,你不找我,我也会找你的。再相逢,求饶的就不是我了。他连滚带爬而去。
文明看了一眼远去的左云,叹道:“不该放他走,这无异于放虎归山。”
黄娇说:“没有证据,我对他下不了毒手。”
慕容素笑道:“世上尽如人意之事太少了,若你有了证据,说不定主动权又不在你手上了。”
黄娇淡然一笑,没有吱声。这种可能也许是存在的,但她相信自己足可以应伺一切麻烦了。
几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曾倩倩说:“这里不太平,我看咱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不然,说不定每天都有人找上门来。”
归飞霞没吱声,望着慕容素发愣。
慕容素说,“那好,我们在石壁上留下字。”
她运劲如风,龙飞凤舞在石壁上写起来。纤纤指如扬笔于碧海,激起石屑飞迸,似浪花飞跳。
几个人在石洞里又转了一圈,奔向无边的雪国。
脚下,雪发出沉闷的脆响,他们感到一种生命的意趣,那来自远方的神秘情怀,是很难寻觅的。他们轻飘散漫,仿佛感到了雪的快乐。
夜里,万物都睡去,静得让人心醉。他们似乎能听到雪在窃窃私语,这种近乎童年才有的纯净的情趣,他们是很少能体会的。
慕容素仿佛感到自己在消融,那飞扬的雪花里有一个明媚的自己。在温馨的世界里,她感到一种玲珑剔透的复归。自己的灵魂似乎变成了晶莹的玉珠闪着光华,一切多余的东西全抛开了,她感到一个似婴儿般裸露的自己。
人向世界全部裸露自己是危险的。这只适应于凡俗人生,一旦你踏上寻求至美的道路,你就会感到一种全真的存在,习限无上的。
她的心畅快极了,真想在雪夜里弹一曲抒发情怀。但是好景不长,这种绝无仅有的心境只持续了片刻,马上又感到了黑沉沉的世界。她轻叹了一声,知道关闭的心灵不会马上再启开,这一切也许可遇而不可求。
胡仙的感觉与她几乎相反,满眼风,黑隆咚,天涯太远,雪落打得骨头疼。踏下去不知东南西北中,似在阎王家里疯逃命。每一动,几乎都是死里行。她的心情不能说坏透了,但她看不到光明。这么漫无目的乱逃,何时是了呢?
归飞霞也是满心里哀怨,解不开心头锁,驱不走周身冷,唯有糊涂行,听天由命。
文明除了英雄的感叹没有别的。也许一跨入江湖自己就错了,还能说什么呢?
曾倩倩与他们不同。点子是她出的,离开野龙山对她来说犹如逃出了牢笼,飞雪万点,那是花中梦。她感到一种新的生活正向她招手。
她也没有确切的感觉,但希望却是明晰的。心中充满了一个人的影子,多么可爱的人啊!
几个人在雪夜里奔行了有一个时辰,来到一座镇上。夜里的小镇十分寂静,街上不见人。
曾倩倩说:“这里我有熟人,我们到他家歇一下好吗?”
慕容素应了一声。几个人直奔一处人家。
他们到了一家门口,没敲门,飞越而过。这家的院落挺大,房屋也多,院内的雪没人打扫。曾倩倩走到北面的屋门口叫了两声,屋里有人应了。吱地一声,门开了,一个中年人探出头来:“是谁?”
曾倩倩笑道:“大叔,不认识我了?”
中年人看了她两眼,马上说:“是甘姑娘呀,快请进屋。”
曾倩倩说:“我有几位朋友,想在这儿歇息一下,行吗?”
中年人连忙点头:“行啊,你们这样的客人请都请不来呢。”他连忙带他们到东边的房子里住下。
安排停当,曾倩情借故溜了出来,进了中年人的屋子:“大叔,白公子现在何处?”中年人说:“也许离此不远,你找找看吧。”
曾倩倩思付片刻,飘身出了院子。转眼间消失在雪夜中,身后留下一片沉重的寂寞。
中年人在屋子里踱步,估计曾倩倩走远了,他悄然溜出屋子,向东边的屋子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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