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能把这个黑幕揭开
他们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前停住了脚步。王步文拉着蒋小庆爬到岩石上,并肩坐了下来。
蒋小庆侧脸看看默默沉思的王步文,用手捣了捣他道:“在想什么呀?”
“我被停职了。”王步文淡淡地道。
“啊?你说什么?”蒋小庆大吃一惊,声音急切起来。“是严展飞?他是什么理由?”
“内外夹攻,双管齐下!”王步文眼望向海面。“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没什么奇怪!”
蒋小庆眨巴着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说明白点?”
“很简单。房修夫以妨碍破坏港城经济建设的罪名上门讨伐,严展飞以违反纪律,顾全大局为借口处理我,就是这么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他们的配合真可谓是天衣无缝啊!”王步文平静地向蒋小庆解释说明。
蒋小庆终于完全明白了缘由,气愤地道:“难道港城真到了暗无天日的程度?他房修夫能一手遮天?”
王步文揽住蒋小庆的肩膀,苦笑笑道:“小庆,对廖凯的能量你应该清楚。其实这仅仅只是拉开大战的序幕,我们应当有这个心理准备。发牢骚是没用的,我们还是正视面对吧!”
“可你现在失去了侦查破案的权力,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蒋小庆忧心忡忡地说道。
“这你不必担心。”王步文露出信心不减的样子。“范斌、刘京生他们不会退缩,会坚定不移地查下去。我虽然被停职,但还是缉私警察,有维护国家利益法律的权力义务,最多我扮演个业余侦探总可以吧!再说还有你这个调查局的大员嘛!我们没什么可惧怕担忧的,一定能把这个黑幕揭开!”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房修夫和严展飞他们不会袖手旁观地闲着,偷偷摸摸是很难攻破堡垒的!”蒋小庆作为女人似乎比王步文考虑得要细些。她咬了咬嘴唇提高嗓门一字一句道:“我要向上级反映,有必要我就是去北京也在所不辞!”
“不用了小庆,你就省点路费吧!”岩石下突然传来一声喊叫。
王步文和蒋小庆一惊,连忙探身向下面望去,只见曾培松正笑呵呵地向他们招手。王步文和蒋小庆顺着光滑的岩石出溜下来。
曾培松用手中的遮阳帽敲打王步文和蒋小庆的脑袋,笑着道:“你们这悄悄话声音可是大了点,小心隔墙有耳!”
蒋小庆嘟着嘴道:“曾关,你还笑得出来,步文哥被停了职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不然怎么会急着来海边打扰你们。”曾培松收起笑容,样子变得郑重起来。“其实这也并不是坏事,从反面说明他们已是黔驴技穷,只能更彻底地暴露自己。一位哲人不是说过么,上帝要让你灭亡,就先让你发狂!”
王步文的注意力显然还在曾培松刚才的话上。他盯着曾培松问道:“曾关,你刚才说小庆不用向上面反映情况了是什么意思?”
曾培松压低嗓门道:“我已经向总署写了情况报告,反击的时候到了,我这个老头子总不能老是袖手旁观啊!”
王步文大为感动,觉得没有必要再向曾培松隐瞞刘红梅的事情,于是道:“曾头,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刘红梅还活着,而且我已经找到了她!”
“是吗?太好了!”曾培松惊喜异常,一把抓住王步文的胳膊。“快说说情况!”
王步文把如何通过手机号码找到刘红梅,如何在取得刘红梅的信任后,她讲出天华的内幕和廖凯、严展飞、房修夫等人狼狈为奸、走私贩私、草菅人命的罪行,一五一十向曾培松讲述了一遍。
“果然如我所料。”曾培松听完王步文的介绍,面露凝重之色,自语般呐呐而言。“看来,我要再写一份补充报告了!”
“曾关,能问你个问题吗?”王步文用审视的目光望着曾培松。
曾培松一怔,对王步文道:“什么问题?怎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你是不是早就怀疑廖凯他们了?准确地说是不是因为这个,你才坚持让我担任侦查处长的?”王步文一字一句地问道。
曾培松默默点点头,把目光投向明澄碧蓝的浩瀚海洋,字字清晰地沉声道:“蒋庆林是我的师兄,我们一块走进了海关的大门,视海关事业如生命。他为了这份追求和理想,无悔地葬身海底,至今尸骨未还。我不能就这么让他白白地死去,决不能!步文,我代表庆林感谢你,你完成了他的夙愿!同时,我也代表海关感谢你,你使它没有辜负党和人民的重托!”
蒋小庆此时已是泪流满面,她扑到曾培松的怀里,哽咽出声……
天华仍逃脱不了覆灭的命运
当严展飞告诉廖凯广西那边的情况后,廖凯感到了问题的严重。董林一旦被警方盯上,罗五七也就朝不保夕了。虽然王步文的问题已经解决,大局得以稳定,可危机并没有彻底消除,只要在罗五七身上出了事,天华仍逃脱不了覆灭的命运。严展飞说的不错,只有让罗五七消失,才能确保平安。他自认为对罗五七仁至义尽,是他自己太不自重,非要住死路上走,也就怪不得他抛却兄弟之情,采取最后的措施了。他不能为了一个罗五七,毁掉天华,让大家都掉进火坑。他把情况向黄河作了说明,黄河也意识到不可能有别的选择,只能点头同意。
廖凯和黄河反复商讨了行动计划。严展飞对此也非常重视,亲自参加了敲定方案的最后一次聚会,对有关细节问题作了周密的补充。直到大家都认为万无一失了,这才开始实施。
黄河按照计划的步骤,给罗五七打去电话,告诉他董林有可能已经暴露,他的处境十分危险,廖凯决定送他出国,让他即刻返回港城。
廖凯把解决罗五七的重任又交给了香港的黑七。黑七一直在为刘红梅的事愧疚。他对廖凯说亲手杀了刘红梅,并把她丢进了深渊,然后拿走了酬金,心里总觉得欠廖凯的,因为他隐瞒了最关键的事实部分。所以他曾不止一次地向廖凯表示,愿意随时再为廖凯效劳。
罗五七接到黄河的电话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港城。在边远冷僻的边境,他早就孤寂难耐了。以前他还可以时不时地偷偷溜到界河对面的赌场里玩上一把,可后来廖凯来电话严令他不准再乱动一步,害得他天天窝在董林的别墅里不能动弹,憋闷得几乎要发疯了。所以一接到黄河的通知,得知要送他出国,顿时心花怒放,觉得自己逃犯的凄苦日子终于可以结束了。
罗五七遵照黄河的嘱咐,在深夜时分潜到浅水湾码头天华集团专用的储货仓库。没多大会功夫,黄河便带着黑七和元虎悄悄赶了过来。黄河向罗五七介绍了黑三和元虎。罗五七对黑三的名头并不陌生,早就听廖凯讲过,所以很敬佩的样子说了些“久仰、荣幸”之类的客套话。黑三也相见恨晚似的恭维了罗五七一番。黄河接着告诉罗五七,因为他遭到通缉从大陆出关很难,廖凯特意把黑三从香港请来,带他先从海上偷渡到香港,然后再由香港出境,护照和有关手续黑三已在香港给他办妥当了,让他尽管放心。
刚匆匆见上一面又要分别了。罗五七和黄河紧紧拥抱。黑三和元虎先行一步,去不远处的货轮上准备启航。
罗五七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黄河,说是他花高价购买的缅玉,请玉匠打造了两块,他们俩每人一块。他说希望这一块玉石上的玉佩能让他们兄弟的心永远连在一起。说着把玉佩挂在黄河的脖子上,又从胸口提出自己的那一块,和黄河的那块碰了碰,然后转身大步向船上走去。
黄河望着罗五七在夜色里渐渐模糊的背影,鼻子一阵阵发酸。他几次都忍不住想喊住罗五七,可想到廖凯的谆谆叮嘱和严展飞冷峻的面孔,又强自克制住了。他知道,没有任何人可以比天华的前途更重要,即使是需要自己去死,也只能慷慨赴难。
货轮悄悄地驶离了浅水湾码头。显然是为了缩小目标,这是一艘小型货轮。船舱里杂乱地堆着一些纸箱,也是为了遮人耳目。罗五七上船后,出于本能,细细地把船上的情况观察了一遍。老虎看得出是个海上航行的老手了,船开得又快又稳。
黑三邀罗五七玩纸牌,罗五七觉得也挺无聊,便欣然答应了。二人钻进船舱,玩起了牌九。这种简单的比大小玩法因为很快,所以也就很刺激。不大一会,罗五七面前便聚起了一堆港币。
“罗兄,你果然名不虚传,是赌坛高手呀!”黑三边起牌边恭维罗五七。
“三哥承让!三哥承让!”罗五七喜难自禁地边回应黑三边看点子。
又是黑三输了。他从衣兜里抽出一叠美元,苦笑着道:“港币空了,咱就赌美元吧!”
罗五七见自己牌顺,当然乐于奉陪。黑三的美元也渐渐减少。突然,罗五七停住了手,摇晃摆动着脑袋道:“不对!”
“什么不对?”黑三有些诧异地问罗五七。
“方向不对!”罗五七支起耳朵探测着外面。“咱们船的方向不对,去香港应该是向南,现在是朝东!”
黑三一惊,不由得讶然道:“你在船舱里,又是晚上,怎么能辨明方向?你是在开玩笑吧?”
“绝对不会错!”罗五七扔下牌。“不瞞你说,这周围的海域我杀人越货常来常往,而且都是月黑风高之夜,就凭这双耳朵,我他妈闭着眼都能走十个来回!”
黑三大睁着双眼,暗吸一口凉气。
罗五七霍地站起身道:“走,咱们去外面看看!”说着一步跨出了船舱。
黑三没想到这个罗五七还真有两把刷子。他按计划本打算走远点再干掉罗五七,然后绑上钢钩铁锚之类的重物沉入海底现在看来不能再等了,不然又会犯刘红梅那样的错误。何况罗五七也是个刀尖上跳舞的高手,万一被他识破,那就被动了。主意打定,黑三不再迟疑,摸了摸怀中的手枪,紧跟在罗五七屁股后面走出船舱。
罗五七径直走向舵舱,趴在窗口对元虎大声喊叫,让他改变航向。由于舵舱里发动机声音很响,元虎听不清罗五七在喊什么,于是起身打开舱门。罗五七向元虎说明情况。元虎不知该如何是好,探身朝黑三张望。
黑三用枪指着罗五七,冷冷地道:“姓罗的,把身子转过来,我知道你身上没枪!”
罗五七惊愕地看着黑三,慢慢转过身面向他,结结巴巴问道:“三……三哥,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黑三面无表情,语调里也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冤有头,债有主,死后去找你的大哥廖凯算账吧!”
罗五七立刻便明白了一切。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黑三手中的枪就响了。罗五七胸部中弹,仰面倒在舵舱旁。
逃到那里也是死路一条
夜色虽浓,罗五七胸口流出的血却鲜红鲜红地清晰可见。黑三走到罗五七身边,用脚踢了踢,然后吩咐元虎:“搜搜这小子身上的钱,我去取钢钩铁丝,得赶快把他沉进海里!”说罢,转身快步走向船舱。
元虎连忙躬身跨出舵舱,伏在罗五七身上翻搜他的衣兜。
罗五七并没有毙命。虽然他伤得不轻,但挂在胸口的那块玉佩还是对子弹起了缓冲作用,使心脏部位没有受到损害。由于受到元虎翻动,他终于悠悠醒来。
元虎从罗五七的身上搜出大把的美元、港币和人民币,忍不住拍打着罗五七的脸颊道:“小子,真够侠义的!既然给老子留下了买路钱,我马上就送你去见龙王爷!”
罗五七被元虎拍打得完全清醒过来,听了元虎的嘲弄,立刻便明白了他们要干什么。他想了想感到挺悲哀的。以前他就是用这种残忍的手段把蒋庆林和李燕沉入海底杀掉的。现在竟轮到了他自己,也许这就是报应。
这时,元虎已经搜完了罗五七的衣兜,又开始摸他的怀里和腰间以及手上。他先把罗五七手上的钻戒撸下,接着从胸口拎出那块被子弹击碎的玉佩,连连摇头说可惜了。最后,他从罗五七的腰间摸出一把匕首,不屑地哧哼着鼻子道:“罗大侠也太委屈自己了,竟然还带这破玩意防身!”边说边随手往旁边一丢。
罗五七心中一动,悄悄移挪着胳膊把匕首握在手里。他虽然在别的方向愚钝粗鲁,可在杀人夺命的血腥场上却是行家里手。只见他没有丝毫的迟疑,忍住胸口的剧痛,攒足全身的力气,举起匕首照着元虎的心脏部位,“噗哧”插了进去。没有一点防备的元虎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哼出来,便双眼大睁着断了气。罗五七急忙在他身上摸索。他知道,元虎这样的杀手,身上不会不带枪。
黑三这时拖着钢钩铁丝从船舱里钻了出来,边往舵舱这边走边大声道:“怎么样了元虎?快把这小子绑上扔下去!”
罗五七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果然从元虎的怀里摸到了手枪。他十分熟练地打开保险,把子弹推上膛。
黑三见元虎没搭理他,骂骂咧咧地走到罗五七身旁,把钢钩和铁丝往甲板上一摔,照着元虎的屁股就是一脚。元虎无声无息地往旁边一歪,狗啃屎趴在了船舷边。
罗五七没等黑三反应过来,便对着他的胸部连连开枪。黑三趄趔着后退,从船舷上一个倒栽葱跌进了黑漆漆的海水里。
罗五七终于长长吁出一口气来。他伸腿用力把元虎也蹬下船舷,然后很艰难地爬起来,捂着胸部的伤口,跌跌撞撞走进舵舱,伏在舵盘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发动机的轰鸣震动使他的胸口不停地往外涌流着鲜红的血。他心中很清楚,如不及时救治,小命休矣。他透过窗口向海面上睃视,推测出货轮的位置。这儿已远离港城,距离最近的岛屿是黑山岛和沙厝岛。黑山岛是个没有人烟的荒岛,逃到那里也是死路一条。眼下惟一的选择就是去沙厝岛。他对沙厝岛非常了解。是个“三不管”的地方,有小香港之称,在那儿躲藏治伤应该是最合适不过的了。罗五七主意打定,便毫不犹豫地掉正船头,向沙厝岛驶去。
东方已是曙光微露,货轮在波峰浪谷间穿行。海水在光线的作用下,由黑变蓝,波浪与疾驶的货轮进行一次次激烈的冲撞,迸溅着雪白耀眼的浪花。罗五七胸口的血仍在流着,他感到头一阵阵晕睡,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他为了控制伤口流血,不得不身子后仰,这也就影响了船向的准确性和船速。就在他耗尽全力,几乎绝望之时,终于隐约看到了沙厝岛。于是振作起残剩的最后一点精力,加快了船速。
旭日东升,朝霞满天。刘红梅又来到了这片她常来的海滩。每天清晨和傍晚,在日升日落之时,她都要在海滩的那块大岩石上,眺望港城的方向,祈求王步文能尽快查出廖凯他们的犯罪证据,来把自己接回港城。他要出庭作证,亲眼看着那帮坏蛋接受法律的严正审判。突然,她看到有一艘货轮朝这边驶来,不由得引起她的关注,因为这片海滩是游览区,是不允许任何船只尤其是货轮在这儿靠岸的。
罗五七终于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货轮开到了平展展的海湾里。而且幸运地看到海边岩石上站着个女孩。他脱下血迹斑斑的衬衣,伸出舵舱窗外,晃了几下,便再也坚持不住,往舵盘上一趴,昏了过去。
刘红梅从开船人的举动和浸着血的衬衫马上意识到不妙,急忙从岩石上跳下,向货轮奔去。她涉水爬上货轮,在走向舵舱时,被脚下粘滑的东西滑摔了一跤,仔细一看,甲板上、船舷旁全是粘乎乎的血。她心里禁不住狂跳起来,胆战心惊地挤进舵舱。进到舵舱里,她发现船主已无声无息,僵硬不动地伏在舵盘上,脑袋耷拉着看不见面孔。刘红梅惶惶不安地走上前去,伸手试了试鼻息,还好,没死。她用力摇动罗五七的肩膀,大声喊道:“醒醒!快醒醒!你这是怎么啦?”
罗五七在刘红梅一遍又一遍地喊叫声中,终于又有了意识和知觉。他慢慢支撑起脖子,抬起脸勉强睁开一条眼缝,用微弱的嗓音,断断续续吐出:“救……救救我吧……”然后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一股寒气骤然从刘红梅背上升起。罗五七!是他,不会错。就是剥了皮,她也能认出他。刘红梅久久盯着这张曾是那么叫她恐惧的脸,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杀了他!”一个声音似乎在耳边叫喊。她真想杀了他。现在杀他不费吹灰之力,只要不管不问,转身走开就行了。不会有人为他的死感到悲哀。但刘红梅冷静下来,没有这么去做。她蹲下身子,竭力靠近罗五七的身体,试图把他扶起来,可罗五七的腿就像没有骨头似的根本站不起来。她无奈之下,只好把罗五七的两条胳膊搭在肩上,坚持着拼尽全力把他背了起来,一步步挪移到舵舱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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