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落日像一个涨鼓鼓的红色气球,漂浮在流光溢彩的万顷波涛之上。王步文骑着摩托车沿海滨大道向市区疾驰。两年多的发配流放使他能够静下心来思考很多问题,也许正应了那句“因祸得福”的老话,他在买米买菜之余研读了大量的经济学文章,并结合海关的实际,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探究。两年来,他化名在国家级的学术刊物上发表了多篇文章,成为小有名气的理论专家。港城的走私犯罪活动愈演愈烈,并没有逃过他这个后勤管理员的眼睛,在备感痛心的同时,他也意识到作为强力部门的海关在管理上还没有形成互动和高效率的有机系统,以致形成头痛医头,脚痛治脚的被动局面,给走私分子留下了空隙漏洞,尤其是监督机制的缺失,使得走私者有了用各种手段向海关人员进攻的机会。所以,他选准的下一个研究课目就是“海关管理的理念和体制问题”。而曾关长在这时召见他,令他有些忐忑不安起来。从关领导让他随时待命的郑重其事的样子,他隐隐约约感觉出又有什么大事要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他推测极有可能是要调整他的工作。记得不久前严展飞曾私下向他透露,关党委鉴于他后勤工作做得很出色,准备把他调到关服务中心当主任,这样与他的级别也相符了。他很清楚服务中心就像海关的内部居委会,到了那儿别说搞理论研究,恐怕吃饭睡觉都安生不了了。想到这儿,他更加惴惴不安起来。
摩托车驶进海关大楼,王步文熄火停车,支好架子,快步走进楼门。恰好这时严展飞穿着便服正从电梯里走出,王步文拦住他问:“严头,不是要找我谈话吗?怎么,你不参加?”
严展飞说:“你现在是关里管的人,我参加什么!”边说边试图从旁边走过去。
王步文拦住不放,问:“能透露透露要跟我谈什么吗?”
严展飞一瞪眼说:“你小子让我违反组织纪律?”他拨开王步文张开的双臂,“快让开,天华的庆典再去迟就要结束了,你是想让我挨廖凯的骂呀!”
王步文仍不让路,笑嘻嘻地说:“廖凯在给我的电话里已经连着把你骂过了,反正是晚了,不在乎这一点时间。严局,你刚才说违反组织纪律,听这话音,是不是要调整我的工作?”
严展飞无奈地摊摊手,他知道如果不稍稍透露一些,王步文很难放过他,于是含糊其辞地说:“也许有这个可能,你马上不就知道了吗?快上楼去吧,曾关在等着你呢!”说罢,推开王步文,快步走出楼门。
王步文的心忽地沉了下来,果然不出所料,是要重新安排自己的工作,看来十有八九是到服务中心那个鬼地方去。他无精打采地走进电梯。
当王步文神情萎靡地站在曾培松面前时,曾培松从办公桌后抬起头,诧异地看着王步文道说:“你小子怎么这副模样,是不是在培训中心呆傻了?坐呀!”
王步文懒洋洋地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耷拉着眼皮,一声不吭。
曾培松递给王步文一支烟,满脸严肃地说:“来,抽支烟提提神,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谈!”
王步文接过烟,在手里摆弄着,拖长声音说:“能有什么重要的事,不就是要我去服务中心吗?”
曾培松略怔了怔,忍不住笑了,把桌上的打火机丢给王步文,“去服务中心,你想得倒美!”
王步文不由得抬起了头,定定地注视着曾培松说:“怎么?不是调我去服务中心?”
曾培松身子往椅背上一仰,“当然不是。好了,我没工夫跟你闲磨牙,打开窗户说亮话吧,我们准备让你归队。”
王步文吃了一惊,脖子一伸说:“归队?归什么队……”
曾培松手扶着桌沿,倾了倾身体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当然是回缉私处!”
王步文瞪大了眼睛,盯着曾培松急促地问:“你们让我回缉私处工作?”
曾培松以肯定的口吻说:“是的,准备让你干老本行,主持缉私处的工作,你看怎么样?”说罢,用殷殷期待的目光看着王步文。
王步文显然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低下头,脸上的神情急剧地变化着。沉默片刻后,他抬起头毅然决然地说:“我不回缉私处,更不想再干侦查工作!”说着“啪”地摁着打火机,点上烟闷闷地抽着。
曾培松板起了脸,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王步文,沉声谁:“你是不是对调你到培训中心还有情绪?可你要明白,当初我们也是不得已才作出的决定,你应该体谅我们的难处。如果还耿耿于怀,也未免太有点心胸狭小了!”
王步文喷出一口烟来,迎着曾培松的目光谁:“曾关,你这是小看我了。从我走进海关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在你和严头的手下工作,你应该了解我不是那种鸡肠狗肚的人。既然能让我回缉私处,就说明关党委对我是信任的,我怎么可能对组织上有情绪呢?”
曾培松看着王步文情恳意切的样子,知道他没说假话,于是有些疑惑地问:“那你有什么理由不愿意回缉私处,去从事你喜欢的本行?”
王步文说:“不瞒你说,我现在的兴趣已经转移,更想做一些理论或是说学术方面的研究,培训中心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那里不仅有着安静的环境和大量的时间,而且有着资料齐全的图书馆和学识渊博的教师,所以我不想离开那儿。”
曾培松耐着性子等他讲完,眨巴眨巴眼说:“没想到你果真修身养性弃武从文了,看来环境的确可以改变一个人。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现在需要的不是理论家,而是真刀真枪和走私犯罪面对面搏杀较量的勇士。展飞同志对你很器重,如果你能说服他或是让他给我找一个优秀的缉私处处长,我可以考虑成全你做一个理论家的愿望。”
王步文埋着头,一口接一口默默地抽烟,双眉绞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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