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加力的夫人乔珊回老家过春节去了,他初一白天在局里值班,正愁晚上没地方去消遣,恰好郭小洲打来电话,他想到邀请他好几次的傅玉东。
于是约郭小洲来玺玉喝喝酒,泡泡温泉,松松骨。
郭小洲也累了几天,也需要放松。
加上一个有老婆等于没老婆的上官奇。
三人杀了一瓶茅台,郭小洲忽然问:“加力,刚提了副局,有什么感想?”
宫加力苦笑说,“八个字。众矢之的,如履薄冰。”
想当然,他在局里就好比坐火箭般上升,从副处到副厅,前后只用了三年不到的时间,但实际上他却没有任何底蕴,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是他的几枚勋章,运气又够好,几次关键机会他都抓住了。眼红嫉妒的,被挤占上升通道的,不服气的,等着看笑话的,比比皆是。
以前不受关注,挤压他的人分量不高,是他当时的位置并不高。但现在不一样了,他进入了另一层次的平台,要害部门的实权副厅。
这一次提副局,本来没他的份,但局里两个最有资格角逐的处长竞争激烈,双方都使出了出格的手段,结果公安部高层震怒,予以全部封杀,他这个最低调的处长也许不是最适合的对象,但在这个时刻却是最佳的提拔对象。
因为他低调,低调是郭小洲当时送他的两个字。他也明白,他没什么能和别人去比拼的。唯有低调做人,高调工作。
而一个低调的人总是喜欢藏锋守拙,待机而发,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更多的是他的恭谦。让别人感觉不到来自他的威胁。
在部领导征求局领导层的意见时,党委成员超过半数提了他的名。
于是,他成了黑马中的黑马。
以前没多少人警惕他,但他坐上了副局高位时,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经济犯罪侦查局下属的几个处,他唯一能说得上话的是他以前待过的三处,别的部门处长,资格比他老,人脉比他强,年龄比他大,工作成绩摆在哪儿,凭什么听他的话。
作为局里排名最后的副局长,实际上是“聋子的耳朵──摆设”。一般行政部门里,做到少说、遵命、看脸色、不拍板、多请示是当好副手的重要手段。虽说各自分管一滩,但要事事请示,为的是突出“一把手”的权威。一团和气,明哲保身,甘当绿叶,突出陪衬。
但不同单位有不同的生存法则。公安部门的副职当摆设就没有任何出息。手下人瞧不起,没有威严,话没人听。时间长了,就成蜘蛛网了。
在公安这么个强力部门里,随便一个工作人员都是雄性激素高昂的人,没有两刷子,根本镇不住人。必须要稳得住上级、压得住下属、拢得住同僚、拿的出成绩。
一句话,他现在要想站稳脚跟,就必须拿出耀目的成绩。抓一个大案,有影响力的经济犯罪案。
郭小洲看着他,说:“我这次找你见面,有两件事情要和你谈。一是送你一个大功劳……”
宫加力惊喜道:“有大案子?”
上官奇很敏感地起身,“我去外边打个电话……”
“你坐下,这案子和你也有关联。”郭小洲对上官奇道。
上官奇愕然半晌,指着自己的鼻子,“大案,和我有关?嘿嘿!这我得听听你怎么编故事。”
郭小洲遂把钟翔等人在香港注册能源投资公司,和油田合作开发的项目说了一遍。
上官齐质疑道:“这个故事怎么没有我?”
郭小洲说:“一会才到你。”
“哦!”上官齐愈加好奇了。“我继续听……”
“这个项目的重点是?”宫加力追问。
“据魏格生透漏,钟翔已经在Z石油和油田分公司领导的身上花了千万巨款。这里边的交易……”
宫加力脸色一凝,“Z石油出名的护短,而且他们内部就有健全的监督和执法部门。外力很难插入……”
郭小洲淡淡一笑道:“这就看从什么方向介入。如果从钟翔方面入手,带出油田方的经济腐败问题,他们想捂盖子也捂不住。”
宫加力似乎想到什么,再问,“这个案子毕竟没有发生,一旦发生,也势必很隐秘,我们怎么介入?”
郭小洲看向上官奇,“这就需要上官奇的公司出面了。”
“我的公司?开来能源?”上官奇有些迷糊。
“很简单,他们赶着注册了一个空壳能源投资公司,不就是为了取得油田的合作开发权吗?按现在的法规,稍微大一点的投资项目都需要公开招标,他们哪怕尽量不对外宣传,或者量体裁衣似的招标,前提是我们不知道。我们知道了,他们的麻烦就来了。”
上官奇也不傻,否则也不能混到现在的高度,他一拍大腿,“嗨!你的意思是让我也去注册一公司,跟他们竞标。”
“对头。所以说这个故事里少不了你的戏份。”郭小洲说,“只有有公司跟他们竞争,他们要拿下合作开发权,就必须耍手段……”
“耍手段就踩了线!”宫加力本来养出了官气,城府也不浅,但此时却喜形于色,他现在要站稳脚跟,就必须有拿得出手的“成绩”,让同僚无话可说,让下属服气。而这个案子一旦发生,就绝对是有影响力的大案。
而且他也想清楚了,人家郭小洲这是要送大礼给他,是在帮他的忙,不是在利用他当抢使。否则,以郭小洲的能力,找媒体曝光或者找另外的执法监督部门,一样能收拾钟翔。
于是他举杯站起身,恭恭敬敬对郭小洲说,“郭哥!我不是没心没肺的人,我有今天,全靠郭哥提携照顾,谢谢郭哥!这杯酒我干了。”
“你和我客气什么。”郭小洲倒也没有托大,也是一口抽。毕竟两人在体制内的身份还真不对等,他正处,宫加力副厅。
喝完这杯酒,郭小洲说,“我还有件事情要托付你。”
“郭哥你说。”
“这段时间我们县和通宝县为了高铁建站不是闹得挺欢么。通宝县的民间组织‘通宝同乡会’在京的活动频繁,你要是方便,帮我查查这个同乡会的资金来源和使用情况。”
“这事我听说过,包在我身上。他们的任何猫腻我都要挖得清清楚楚。”宫加力拍胸脯道。
上官奇忽然想起什么,“我要是竞标成功了呢?”
郭小洲笑着说:“那我要恭喜你,发财发财发大财!”
上官奇一拍大腿,“可不是这个理么!”
正在这时,会所主人傅玉东提着一瓶三十年茅台走了进来。“宫局,郭哥,齐总,我来给三位敬酒。”
宫加力说了句客气话,“傅总你是大忙人,不要惦记着我们,我们自己吃好喝好……”
“这怎么行,三位贵客都是第一次来玺玉,我这个东道主再忙,也得陪好你们。”
上官奇倒也不客气,拉开一张椅子,“傅总既然没事,就一起坐坐。”
郭小洲总觉得傅玉东的这声“郭哥”和大门处勉勉强强的“郭哥”在声调上有所变化。变得真诚热情起来。
因为傅玉东的突然参与,酒桌上的话题便受了限制。好在郭小洲和宫加力已经基本谈完了私人话题。
又陪傅玉东喝了一杯酒。郭小洲觉得不能再喝了,否则待会没法和钟小京碰面。他看了看手表,起身说:“我在这里还有个会面。你们慢慢喝,我先离开一会……”
“在这有约?”傅玉东很好奇,他不敢说了解会所的全部会员,但今天是初一,初一来这里的一些人的背景,他都清清楚楚,这里边有人和郭小洲关系很近?还约在初一?
见郭小洲没有解释的意思,他马上醒悟过来,毕竟他和郭小洲并不太熟悉。于是马上从口袋里掏出两张VIP贵宾卡,客客气气递给郭小洲和上官齐,“这是本会所的贵宾卡,下卡第一年免会员费。请两位笑纳。”
郭小洲还在考虑该不该收下,旁边的上官奇呵呵一笑,伸手把两张卡全接了过去,“傅总,恭敬不如从命!谢谢了。”
别人不清楚贵宾卡的价值,他是清楚的,甭说身份体现,这里还能找到各色各样的人脉关系,单凭一年免费,就值几十甚至上百万的。
郭小洲看了上官奇一眼,流露赞许的神色。上官奇代替他收下卡,既避免了得罪傅三公子的麻烦,也有效的防患未然,将来有关部门要是拿这天价卡说事,他还真没收。
打完招呼出了包厢,他摸出手机,拨通了钟小京的电话,“我在会所,你在哪儿?”